第47章 案例10 ●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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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下班後, 齊汾順路去超市買點吃的帶回去,他在往購物車裏扔進第三罐罐頭後默默捂臉。

    他在聽到患者說出世界末日的胡言亂語時並沒有瞎想,但現在才發現這番話已經對自己產生了影響。

    世界末日什麽的百分之百不會發生。但……萬一呢?畢竟來這裏實習前他也沒想過世界上有吸血鬼, 還有人沒事丟內.褲啊!

    他又往購物車裏扔了兩罐,然後拿起第六罐, 陷入糾結。

    難不成真的要開始儲藏物資嗎?光想就覺得很傻了!買五罐還能說自己喜歡吃, 買第六罐該怎麽解釋?因為我的病人說聖誕節要末日了,所以我信了?

    對方絕對撥120把我也送進精神病院好不好!

    齊汾把罐頭放回貨架, 又買了幾大包方便麵,兩袋大米,購物數量維持在一個不算少,但仍算正常的範圍內。

    他付款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臉紅,生怕別人問,但千言萬語化為三個字:萬一呢?

    齊汾在把買來的瓶瓶罐罐放在儲藏櫃裏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看過的一個國家地理的紀錄片, 《備戰世界末日》。片中講了幾個美國人搭建了自己的末日避難小屋, 裏麵食物、武器、各種日用品、工具應有盡有,碼放整齊, 還按時更新,保證無論何時都處於新鮮可用狀態。

    他當時覺得那些人可能有輕微焦慮症,現在買了這些食物後改變了想法——那幫人可能就是有錢燒的。

    這才買了幾樣東西就上百了,他們弄那麽多食物工具得多少錢啊!還不如等末日之後再去搶呢!

    齊汾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危險,當然最危險的是他竟然在嚴肅考慮末日來了之後該怎麽活下去。

    他晚上特意找了幾部講僵屍的電影美劇看了看,絕望地發現其中死的最快的一般就是男大學生, 並且死的各式各樣,極度淒慘,真不知道那些編劇跟男大學生有什麽仇什麽怨。

    “你喜歡看末日片?”薑牧斜著頭看他的屏幕,很是詫異。他以為齊汾怕所有的鬼呢!

    “一般吧!”齊汾在一大串僵屍片中挑選。

    末日片一般都比較血腥暴力,大腸腦花流滿地。齊汾在大學期間早就習慣跟各種畸形的器官打交道,區區電影中的化妝僵屍嚇不到他。

    “我可以設計個末世遊戲,”薑牧提議,“咱們進去打僵屍。”

    齊汾立刻拒絕:“不要!”看屏幕裏的僵屍是不怕,親眼看到了可另當別論,他現在每每回想起薑荻設計的那個恐怖遊戲夢境,還得打好幾個哆嗦。

    薑牧興致勃勃地勸誘:“去玩玩吧!萬一哪天末世來臨,這也算模擬演習,有個經驗。”

    齊汾正對末世來臨這個話題極度敏感,他趁機詢問:“真的會有末世嗎?”

    薑牧本來隻是滿嘴胡謅,想在遊戲裏欺負欺負齊汾,卻意外地聽到小家夥如此認真的問話,不禁啞然失笑:“怎麽這麽問?”

    “呃……”齊汾憋不住事,決定把今天獲得的消息分享出來,“有個患者說25日是世界末日……”

    薑牧全程嚴肅臉認真聽的,實際心裏笑開了花,隻覺得這家夥怎麽這麽可愛,什麽都信。

    講完後,齊汾期盼地看著薑牧,希望他能幫忙分析一下真假。薑牧眨眨眼,笑的像隻大尾巴狼:“那咱們25號別出門了,在家躲著吧!”

    第二天上班時,齊汾得空查了下那位患者病曆。

    他名叫辛嚴,24歲,一名普通的建築工程師。上周五摔了一跤,短暫昏迷,輕微腦震蕩,醒來後就瘋了。他跟每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人講他是重生的,要世界末日了,呼籲大家趕緊避難。

    患者思維清晰,言語流利,邏輯清晰,臨床診斷待查。

    當天齊汾經過活動室時,辛嚴正專心致誌地盯著自己的手,並且已經盯了有一個多小時。

    察覺到齊汾的目光,辛嚴打招呼:“醫生好。”

    “你在做什麽?”齊汾問。

    辛嚴手臂前伸,掌心向上,手指自然微曲,像是在托舉著一個不存在的蘋果。

    “我在想,如果我能提前使出異能,你們是不是就更相信我了?”辛嚴手腕發力,眉頭緊蹙,卻什麽也沒發生。

    相不相信我不知道,齊汾想,把你送去解剖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真能召喚出火焰卻不被火焰傷害,那麽對治療燒傷具有極為重要的醫學意義,攻克現代醫學的難關,能救多少被燒傷燙傷的患者,拿個諾貝爾醫學生理學獎不成問題。

    齊汾越想越發散,甚至開始期待辛嚴真的召喚出一把火焰。在辛嚴問他是否開始備戰末日時,齊汾仍處於走神狀態,下意識搖了搖頭。

    辛嚴長歎一口氣,“醫生,你知道這麽多年的經曆,我認為這世界上最難的是什麽嗎?”

    齊汾配合地問:“是什麽?”

    “是救人。”辛嚴手掌一開一合,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尤其是在末世時,每個人都自顧不暇,並且對其他人充滿敵意,就算你想救他,可他根本不信任你。”

    辛嚴言語被包裹在一股濃濃地無奈與悲哀中,“有多少次,我分明已經提醒一些人,前方有危險或者不要去做什麽事,他們都不聽,以為我在害他們,執意送死。我有力量,我可以輕易用力量殺人,卻很難用力量救人。”

    齊汾知道他在說自己不信他,無奈地微笑。又突然想起蜘蛛俠裏那著名的經典台詞,隨口講出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不對。”辛嚴不同意這句話,“能力跟責任並不成正比。我們兄弟幾人建立起自己的基地,並且發展成為東部沿海地區數一數二的勢力,並不是因為我們能力大,而是我們每個人都承擔起自己需要承擔的責任。

    “我們幾個人中甚至還有一個初中學曆,沒有任何異能的理發師,隨便一隻僵屍都能咬死他。但他主動接下了我們的後勤工作,我們負責戰鬥,他負責補給。如果沒有他,我們可能在路上就餓死了。你能說我們的責任比他大嗎?”辛嚴反問,並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過是弱者不想承擔責任,強加給強者的枷鎖罷了。”

    齊汾似懂非懂。雖然看過很多小說,但依舊很難想象真實的那個社會會是什麽樣子的,人性畢竟不像小說裏一樣簡單直接,愛憎分明。

    “團隊吧。”聽到齊汾的疑惑,辛嚴略做思考後回答,“後期秩序建立起來後,與現代社會組織架構沒什麽不同,無非還是集權和分權兩種模式。但在一開始,拚的就是團隊。”

    瘟疫爆發十二個小時後,開始出現第一批變異者。辛嚴當時正在超市裏閑逛,然後聽到收銀台排隊處傳來一陣喧嘩,開始沒在意,等注意到時已經血流成河。

    辛嚴的團隊核心成員一共六個人,均是當時正在超市裏的幸存者。那時還沒異能還沒展現,幾個人被變異的僵屍追殺,聚集在一起抵抗僵屍。他們被困在超市裏三天三夜,然後得以逃出生天,從此建立起超脫生死的友誼。

    辛嚴會火,一個收銀員妹子會水,物理學博士帶著他弟弟,哥哥頭腦強化,弟弟力量強化,還有一名退伍軍人和負責後勤的理發師。

    “每個小團隊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奮鬥。當一個人連生存都是個問題時,根本無心考慮其他東西。”辛嚴回憶裏帶著艱辛與自豪,“什麽愛啊恨啊,哪去考慮那麽多東西?我們隻知道,合作就能活著,分開就是死亡。”

    辛嚴說自己很幸運,遇到了可靠的夥伴們,並不是每個團隊都像他們一般和諧有愛。後來新加的夥伴也有背叛他們的。他們這一路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性的惡,也有各種各樣的人性的善,好在有彼此間的支撐才活下去。

    “在末世,每個人都被負麵情緒包裹,這時候更需要團隊的扶持。”辛嚴的話被突然闖進活動室的一個大吵大叫的精神病人打斷,他從回憶中驚醒,“哎,我跟你講這些幹什麽,你又不信我。”

    他不再講述,重新張開手掌,努力召出火苗,然而臉都憋紅了也沒見到有什麽動靜。

    本來齊汾都有點相信他的故事了,被他這個舉動搞得又猶豫起來。

    ——任誰看見一個人對著手掌上的空氣發力,都會覺得他像精神病。

    不過信不信他的故事其實都不重要,離聖誕節不剩幾天,等到了那天真相就都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麵了。

    齊汾嘴上說得不信,到底被辛嚴的故事深深影響,走在馬路上都在四處尋找避難所,觀察哪裏能藏人,哪裏開闊好逃跑。

    反正薑牧家地方大,他又買了一些食品儲存在家裏,想著要是真末日了就用上,沒有末日也可以自己吃掉。

    薑牧看著家裏日益增多的物資,想起了往家裏囤貨準備過冬的鬆鼠。他被萌到不行,覺得鬆鼠要再回來住幾天,自己可能真的會忍不住燒鍋水把他燉了吃掉。

    可這天鬆鼠沒回家。

    第二天鬆鼠也沒回家。

    一直到聖誕節,到了傳說中的世界末日,鬆鼠都沒回到這個囤了食物的避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