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踏月留香(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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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俞青便回來了, 笑道:“我們運氣不錯,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我們就去那裏吧。”

    說罷扶著楚留香往山洞而去。

    這個山洞確實不錯, 寬敞幹燥,俞青扶他在旁邊坐下, 笑道:“我們這兩天就在這裏將就一下。

    委屈香帥了, 等過兩天我的功力恢複了再去探探路。”

    楚留香失笑,“這有什麽委屈?我們江湖人常年在外奔波,風餐露宿的日子過的難道還少嗎?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 哪會計較這些?說來倒是委屈了你才是。”

    俞青微微一笑,把洞裏稍微打掃了一番, 便打算出去撿些柴火回來,這次楚留香說什麽也不肯讓她一個人去,“我的手已經不怎麽疼了, 這山穀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景, 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見他執意如此,俞青也沒有再反對。

    兩人到洞外的林子裏弄了不少幹枯的木材和枯樹葉, 還順便打了一隻野雞, 抓了兩條魚,又摘了些野果。

    回到山洞, 俞青生了火,便準備料理野雞。

    楚留香躍躍欲試,隻是俞青看到他烤的焦黑的那條魚, 為了自己的晚餐著想,還是堅決拒絕了他的好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在火堆旁坐下,舒服的伸展著長腿,背倚石壁,雙手枕在腦後,嘴裏叼著根青草。

    許久後,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抬頭看向對麵的人,眨了眨眼,笑道:“太陽都快下山了,這晚飯可有著落了沒?”

    俞青臉蛋被熱氣熏得通紅,抬手抹了抹額角的汗珠,撥了撥火堆裏的泥巴,笑道:“很快就好了,你就等著吃吧。”

    楚留香嘴角含著笑意,靜靜注視著火堆旁忙碌的身影。

    他一直覺得俞青就是一個謎,明明是個極為秀雅的女子,然而行止之間卻沒有千金xiǎo jiě的柔弱,。

    也不像大多數的江湖女子,蠻橫霸道,反而待人溫和,心懷悲憫之心,但處事清明,坦蕩瀟灑,實在不像一個深宮裏出來的公主。

    如今身處這般境地,卻依舊不改其心,這樣的女子,世上能有幾人?

    俞青察覺到對方炙熱的視線,抬起頭笑道:“你看著也沒用,現在還沒熟,肚子餓也要忍著。”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沒有辯解,不經意看到俞青手上的幾個小孔,不禁眉頭一皺,走過去仔細一看,卻像是牛毛針一類的暗器所傷,“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時候受的傷?”

    俞青微微縮回手,淡淡道:“沒什麽,是摔下山崖前被穀雨刺傷的。”

    楚留香聞言一頓,她雖然麵色如常,但方才眼中閃過的那絲失望與傷心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也是,穀雨陪伴她多年,誰也沒想到她竟是叛徒,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別去想了,她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便不值得你為她難過了。”

    俞青垂下眼眸,這次的事她已經慢慢理清楚了,穀雨是誰的人她心裏也有了數,隻是沒想到十幾年的感情,到頭來什麽也不是。

    輕輕歎了口氣,不再想那些,“對了,忘了問你,你怎麽會在那時候趕過來?”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是接到了紅兄的傳訊。”

    俞青一怔,“一點紅?”

    楚留香點點頭,“不錯,他曾經是刺客組織的頭號shā shǒu,自上次我們從沙漠回來後便悄悄退出了組織,隻是依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得到消息,說有人花重金向刺客組織的人買你的命,我得到消息後便連夜趕來揚州,還好最後關頭趕上了。”

    他隻字不提自己三天三夜不睡,跑死好幾匹馬的事。

    俞青心中一動,抬起頭認真道:“多謝。”

    楚留香一笑,搖頭道:“我可不想聽你對我說這兩個字,你如想道謝,須得用其他的東西。”

    俞青一怔,“你想要什麽?”

    楚留香悠然笑道:“沒什麽,隻是自從去年離開揚州,已經有許久沒有喝到合口味的好酒了。”

    俞青聞言失笑,“這有什麽,等回去了我把梅園的拿幾壇陳年佳釀都挖出來送你,那可是我的珍藏,誰都沒喝過的。”

    楚留香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你這也太饞人了,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俞青哭笑不得,正欲說話,忽然想起方才采果子時聞到的那一絲酒香,笑道:“現在雖然沒有陳年佳釀,但好酒一樣可以有。”

    楚留香聞言,眼睛一亮,“好酒在哪裏?”

    俞青指了指外麵的樹林,“方才我在采果子的時候為聞到了一絲酒香,又看到了幾隻猴子,你說,這山間會有什麽美酒?”

    楚留香一拍手掌,“猴兒酒!”

    兩人相視一笑,當即施展輕功往山上奔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費了好些功夫,總算讓他們找到了猴兒酒的所在,不夠他們也沒有多拿,隻用竹筒裝了兩小筒便罷了。

    等回到山洞,叫花雞也烤好了。

    兩人的晚餐便就著猴兒酒,這酒實在甘美醇厚,兩人不知不覺竟把兩竹筒酒都喝完了。

    俞青這一世身體不好,素日極少飲酒,即便飲酒也都是淺嚐輒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喝這麽多。

    這猴兒酒入口綿軟,後勁卻極強,這個身體的酒量極淺,不過片刻,整個人便醉的跟桃子似的,雙頰流暈,猶如天邊的晚霞,眼光流轉間熏人欲醉。

    楚留香心口砰砰直跳,忙閉上眼睛不敢亂看。

    然而老天爺好像偏要和他作對,他剛閉上眼睛,一個馨香柔軟的嬌軀便靠了過來。

    楚留香苦笑了聲,勉強壓下心中的躁動,睜開眼睛,“你再這樣我可就不要客氣了。”

    俞青卻似沒聽到,伸手輕輕撫著他臉,在他的眉眼間描摹,癡癡笑道:“真好,我終於等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自從離開後,我有多想你。”

    楚留香心頭一震,他從來沒有想到這樣清冷的人會有這般溫柔深情的一麵。

    她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承載了漫天星光,那個眼神裏,千般溫柔,萬般憐惜,愛戀纏綿,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酥麻酸軟。

    楚留香一顫,抓住了她的手,看著麵前的水潤菱唇,慢慢低下頭去。

    然而就在他將要碰到那花瓣般的紅唇時,眼前人忽然一歪,整個人倒在了他身上,熟睡過去。

    楚留香身子一僵,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真是要人命。”

    ……

    朝陽慢慢升起,清晨的陽光從洞口透入,楚留香睜開眼。

    傷經過一夜休養已經好了許多,盤膝打坐調息了許久,手臂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

    他收回內息,看向旁邊熟睡的人。

    淡淡的晨光灑在她的臉上。

    她昨天似乎累得很了,一直睡得很沉,白嫩如玉的雙頰上還有一抹紅暈,呼吸清緩悠長,那雙承載這萬千星光的明眸也還閉著,卷翹的長睫猶如鴉羽一般,在她晶瑩如雪的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望著這張臉,楚留香心裏忽然有說不出的後悔。

    他並不是柳下惠,也從來不想做柳下惠,尤其是現在,他無比希望昨天晚上自己不是個柳下惠。

    他也曾經和別的女孩子很親密,但是那都不同。那些女孩子都是自願的,至少心裏都是喜歡他的。

    他從沒有強迫過任何人,他喜歡那些美麗的女孩子們,但卻從來不會真正愛上誰,所以最先離開的那個人都是他。

    可是眼前這個女孩子不同,她不是那些迷戀她的姑娘,她跟所以人都不同。

    楚留香現在又開始慶幸,他沒有被**衝昏了頭腦,這是他珍愛的姑娘,即便她喝醉了,他也不能趁人之危,褻瀆於她。

    楚留香的風流名聲江湖皆知,女人都迷戀楚留香,他年輕英俊,溫柔體貼,絕無粗魯習性,具備了一切吸引女人的條件。

    這是個本性風流的男人,雖然有不少人罵他不是好東西,咒他下十八層地獄,但是卻有更多的人喜愛他、迷戀他、崇拜他、倚靠他。

    一旦遇到麻煩,人們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他幫忙,楚留香,這個名字便代表著強大,無所不能。

    他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但此刻,誰能想到他卻被一名小姑娘擾得心神紛亂,哪裏還有平日的灑脫。

    楚留香正看著她如畫的眉眼怔怔出神,忽見那卷翹的長睫微微顫動了兩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著這雙眼睛,楚留香第一次明白了美目流盼這個詞的意思,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笑道:“我摘了些果子,你起來吃些吧。”

    俞青坐起身,揉了揉額頭,昨天喝太多了,沒想到這猴兒酒後勁這麽強。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什麽,隻記得做夢夢到了七童,“我昨天喝醉後沒做什麽失態的事吧?”

    楚留香目光一閃,隨即笑道:“沒有,你隻是拉著我的袖子要酒喝。”

    俞青聞言放下心來,去外麵小溪洗漱後回到洞裏,拿起果子咬了一口,“等一下我們去探探路吧,總不能一直困在這裏。”

    楚留香自無異議,當下兩人用完早飯,便在山穀裏探索起來。

    沿著小溪一路往上走,忽然眼前一亮,卻是一小片盛開的桃花,雲蒸霞蔚,十分美麗。

    楚留香踏波輕掠,抬臂折了岸上一枝桃花,瞬間又返身而回。身姿瀟灑,如行雲流水。

    俞青暗歎,如此輕功,果然不負踏月之名。

    楚留香將折下來的花枝遞給俞青,“鮮花贈美人。”他笑道,看向她的眼睛卻是幽黑深沉猶如古潭。那其中的感情讓人心悸。

    俞青與楚留香對視了片刻,微微一頓,說了聲謝謝,接過花枝,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

    兩人在山穀探索了一番,發現順著溪流確實可以出去,隻是盡頭是一個大湖,沒有船根本出不去。

    兩人隻好原路返回,伐竹造船。

    花了三天的時間,總算造好了一架小竹排。

    造好了船,又整理了些吃食帶上,次日一早,兩人便駕著竹筏出發了。

    一路倒也順利,日落時分便看到了一處人煙稠密的城鎮,上去一打聽,卻是sū zhōu府轄內的一個小鎮。

    見俞青心有顧慮,楚留香便提出去他的一個朋友家安頓,“那個小鎮離這裏不遠,走水路的話頂多半天路程。李璟大哥是個時分風趣的人,與我是多年的好兄弟。

    你若不習慣住在別人家,那裏還有我早年置辦的一所宅院,我跟小胡約好,若是失散了的話便在那裏相見,現在形勢不明,咱們不如先去那裏避一避,靜觀其變。”

    俞青低頭思索片刻,百花樓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內奸,暫時不宜回去,想到此處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楚留香一笑,“你去做客我求之不得,何來麻煩一說。”

    當下兩人易容改扮,往小鎮趕去。

    他們到時已是日落時分,兩人先去了楚留香的宅院,果然胡鐵花已經等著了,三人見麵,自然是一番敘舊。

    次日,楚留香便請了他那位名叫李璟的朋友過來喝酒。

    見到李璟後俞青頗為驚訝,此人雖已年過不惑,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出頭,但一身瀟灑落拓的氣度卻頗有魏晉之風,許多思想也極為超前,讓俞青大有親切之感。

    李璟出身世家,涉獵極廣,還是第一次碰到能與自己談得來的年輕人,兩人大有知己之感,越聊越投機,倒把楚留香撇到一邊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隻得出去給他們烹茶,走到回廊盡頭,頓住腳步,看向亭中相談甚歡的兩人,喃喃道:“這才認識多久,就聊得這麽親熱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也懂啊,怎麽跟我聊的時候就沒這麽高興,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話音一落,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大笑,“你難道吃醋了不成?要知道天下的女孩子多的是,並不是每一個都要對楚留香好的,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並未將楚留香瞧在眼裏。”

    楚留香循聲望去,隻見走廊上大喇喇橫躺著一個人,不是胡鐵花是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神色間滿是無奈,“小胡,你什麽時候躲在這裏的?怎麽也不出個聲?”

    胡鐵花嘿嘿一笑,“我可是早就來了,是你自己沒發現,沒想到向來警覺的盜帥也有魂不守舍的時候!”

    楚留香挑了挑眉,慢悠悠道:“你說如果高亞男知道你回來了,會不會很高興?”

    高亞男是華山派枯梅師太的得意弟子,長的也非常漂亮,當初高亞男喜歡上胡鐵花,幾人一起喝酒的時候胡鐵花答應了娶她,第二天醒來後卻打死不認賬,一溜煙跑了。

    高亞男追在他身後三年,這件事一度成了江湖上的笑話。

    胡鐵花聽到高亞男三個字當即跳了起來,“老臭蟲,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至於這麽嚇我嗎?”

    楚留香悠然笑道:“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見胡鐵花鬆了一大口氣的模樣,不禁搖頭,“我看你一直暗中打聽她的消息,明明就很關心她,既然對她有意,為什麽還要躲著不肯見麵。”

    胡鐵花抱著酒壺哼了一聲,“誰說我喜歡她了?胡說八道!”

    楚留香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你別等到人家成親了再來後悔。”

    胡鐵花麵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結結巴巴道:“管她跟誰成親,這又不關我的事!”

    楚留香頓時好氣又好笑,這口氣酸的,簡直打翻了醋壇子,還說不喜歡人家。

    知道胡鐵花的性子,楚留香也沒有再勸,因為哪怕他是胡鐵花的好朋友,也有些看不慣他的臭毛病。

    別人不喜歡他時,他就像蒼蠅見了血似的追著人家不放,而一旦人家也喜歡上了他,他又逃得比誰都快。

    隻是比起胡鐵花,他的處境也沒好到哪裏去,從回來至今,俞青就一直是那副模樣,清清冷冷的,對他也與從前沒有什麽不同,仿佛山穀中的那幾天時光都是他的幻覺。

    胡鐵花見他忽然斂起了笑容,眉間又有了些愁意,神色也有些恍惚起來,不禁皺起眉,狠狠拍了他一下,“你這幾天怎麽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胡鐵花雖然性情魯莽了些,但有時候看事情反而比旁人清楚,楚留香微一猶豫,還是將自己這幾天的煩惱告訴了他。

    聽完楚留香所言,胡鐵花大笑了半天,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咧著嘴笑道:“老臭蟲,以前都是你讓別人傷心煩惱,沒想到你終於也有今天。”

    見楚留香冷冷瞪著他,胡鐵花急忙止住笑,“其實你是當局者迷,聽你這說俞青對你未必沒意思,不然怎麽會舍得把那麽珍貴的丹藥給你吃?

    何況我可是見過她偷偷給你畫像的,如果不是怎麽喜歡你,她幹嘛費那麽大功夫畫你?”

    楚留香聞言頓時一愣,立刻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道:“小胡你說什麽?什麽畫?!你什麽時候看到的?”

    胡鐵花嘿嘿一笑,“那次我不是去給俞青送東西嘛,便正巧看到她在畫畫,雖然她很快就遮掩住了,但我絕對沒看錯,畫的就是你。”

    楚留香一喜,隨即想起與俞青的第一次見麵,遲疑道:“你會不會看錯了?也許是一個與我有些相似的人而已。”

    胡鐵花聞言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瞎子不成,連你的樣子也認不出來?什麽相似的人,你聽說過這世上有跟你一模一樣的人麽?”

    楚留香不再說話,隻是心裏多少還有點疑惑,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弄清楚這件事。

    這一日,楚留香來找俞青商議離開的事,誰知俞青好像出去了,並不在房裏。

    楚留香微微歎了口氣,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被一卷畫軸吸引住了。

    這卷畫軸微微散開著,一截細繩放在旁邊,似乎是因為主人匆忙離開,來不及收拾。

    楚留香心念一動,難道這就是小胡前兩天說的那幅畫?

    自從聽了胡鐵花那一番話後,他心裏便對那幅畫像好奇到了極點。

    楚留香拿起畫軸,不知想起了什麽,手上動作一頓,又有些猶豫起來,他雖然是個賊,但也不是那等品行卑劣之人,

    不管是什麽借口,亂動別人東西總是不好。

    楚留香歎了口氣,正想把畫軸放回去,不想心不在焉之下一時沒有拿穩,

    隻見下方的卷軸往下墜去,整幅畫舒展開來。

    楚留香凝神望去,頓時一震,心中砰砰亂跳起來,這確實是一副男子的畫像,確切的說是他的畫像,畫中人一襲淺藍色織錦長衫,含笑而立,麵容與他一模一樣。

    畫上除了人物外,隻有一行字: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這四句話雖然簡單,但畫者對畫中人的情誼由此卻可以窺見一二。

    楚留香於書畫一道的造詣雖然不及大家,但賞鑒一道卻是沒多少人能比得上的。

    看這畫的痕跡,成畫時間大約在五六天前,算來正是在他與俞青認從山穀回來後的次日,難道……

    想到此處,楚留香的心跳又開始亂了起來,驚喜之餘又有些不敢相信,正欲細看,忽聽外麵遠遠傳來廚娘張大嬸的招呼聲,“俞姑娘,您回來了,可要預備晚飯嗎?”

    接著一個清雅瑩潤的聲音響起,“先不急,等一會他們回來了再上。”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您需要的時候再叫我就是。”

    院子重新安靜了下去,聽那腳步聲慢慢往這邊走來,楚留香心中一慌,快速卷好畫軸,按剛才的位置擺好,便迅速從另一邊的窗戶竄了出去。

    隨後幾天,楚留香都處於一種忐忑不安的狀態,既擔心又期望,然而俞青似乎並沒有覺得那幅畫有什麽不對,對他的態度也依舊如往常一樣。

    楚留香鬆了口氣之餘,心中隱隱有些失望。

    轉眼數日過去,楚留香的手已經基本上痊愈了,每日都出去打聽外麵的消息。

    這日,楚留香剛從外麵回來,卻不妨見到一副絕世美景。

    夕陽的餘暉淡淡揮灑而下,照在那清麗絕俗的容顏之上,渲染出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恍若九天仙子,越發顯得飄渺出塵,超凡脫俗。

    不同於往日的素雅,今日身上卻穿著件鵝huáng sè繡玉蘭花的斜襟上襦,係著珍珠白繡花羅裙,耳邊珊瑚耳墜輕輕搖曳。

    溫婉嫻雅,已經完全是一副閨閣千金的家常打扮。

    楚留香不禁有些呆住了。

    俞青早就察覺到有人進來,不過聞到那淡淡的鬱金香氣便知道來人是誰,也沒有起身,仍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紙張上。

    待寫完最後一筆,方擱下毛筆,抬起頭微笑道:“回來了?吃了晚飯沒?灶上給你溫著飯菜,沒吃的話去用些吧。”

    楚留香聞言愣了一愣。

    俞青的問話雖然簡單,但是不知為何,明亮溫暖的燭光,含笑看著他的素衣佳人,忽然讓楚留香產生了一種錯覺,這樣的場景,好像是溫婉的妻子在等待晚歸的丈夫。

    楚留香一直是個浪子,這樣的心情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隻覺得一顆心好像泡在了溫水裏,酥軟如棉。

    俞青問完話後,等了許久也不見對方回話,便抬起了頭,微微挑眉,麵帶疑惑的看向楚留香,“怎麽了?”

    楚留香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她的眼神耳根不禁一熱,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四處看了看,問道:“小胡呢?怎麽不見他的人?”

    俞青吹幹墨跡,抬起頭道:“他方才說出去找你,算來也有一會兒了,怎麽你們沒碰到嗎?”

    楚留香聞言一怔,隨即搖了搖頭笑道:“並沒有看到他,多半又是跑去鎮上的酒樓喝酒了,這家夥喝醉了酒就喜歡耍酒瘋,可別鬧出什麽亂子,我還是去叫他回來吧。”

    俞青聞言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打聽一下消息。”

    這廂,胡鐵花醉醺醺從酒樓出來,捧起酒壺喝了一口,鬱悶地抹了抹嘴角,便想轉身回院子。

    誰知卻看到對麵一個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走到街邊的小攤上,對那個賣胭脂的中年婦人道:“這位大娘,敢問一下,這裏可有一位姓俞的姑娘?”

    胡鐵花拍了怕暈乎乎的腦袋,大聲笑道:“老臭蟲,你怎麽一下子就換了身衣服了,又在搞什麽鬼?”

    對麵的人聞聲看過來,“兄台可是在同我說話?”

    隨著人影的漸漸走進,胡鐵花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月白色織錦長衫,笑容溫文爾雅,雖然跟老臭蟲長得一模一樣,但他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氣質與老臭蟲一點也不一樣。

    胡鐵花雖然平常粗枝大葉的,但這樣的人往往有著野獸般的直覺,何況他與楚留香從小一起長大,這個世界上他會認錯任何人,卻絕不會認錯楚留香。

    可是,這個人為什麽會漲的跟老臭蟲一模一樣?

    胡鐵花擰了自己一把,不是做夢,然而這人的長相實在太巧合了,若不是他從小跟楚留香一起長大,肯定他家隻有他一個獨生子,他都要以為眼前人是他的雙生弟弟了。

    胡鐵花一直盯著對方來回打量,這是很無禮的行為,對方卻並不生氣,嘴角一直含著笑意。

    半晌後,胡鐵花才回過神,愣愣道:“你是誰?”

    男子微笑著行了一禮,“在下花滿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胡鐵花來回打量了他好幾遍,喃喃道:“花滿樓,不是楚留香。”

    花滿樓微微揚眉,“難道兄台見過與花某容貌相似之人?”

    胡鐵花依舊呆呆的點了點頭,正欲說話,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笑道:“小胡,你回來了怎麽也不進來,站在大門口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八千字肥章送上,沒騙你們吧,花花確實出來了。

    ps:明天要去給爺爺bàn lǐ出院手續,醫藥費報銷的話還要跑一趟鄉下老家,可能無法更新,不過後麵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