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沃斯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和吉吉借哈拉帕的權限，黑進某座帝國星環的主管巫師腦子裏，開著偵察艦躍遷到“皇室星域”後，肉眼視野裏再接收不到任何光線。

    不止是可見光，按波長往上數，從一部分X射線、紫外線到更長的無線電波，統統感應不到，隻有極為微弱的伽瑪射線，以及混雜的引力波。

    偵察艦上是沒有引力波感應器的，人類現在沒有製造小到一二百米長飛船就能裝下的引力雷達的技術，而偵察艦上的奇石陣列也不夠大不夠健全，不具備偵測引力波的能力。

    康沃斯靠意識活性倒是能感應到純粹的引力，但用來定位還遠遠不夠，更不用說觀察更細致的情況，幸虧有吉吉。

    不過吉吉所見的還是奇木人熟悉的引力流，這些信息分享給康沃斯後，康沃斯才對皇室星域以及始祖母樹有了人類可以形象理解的概念。

    康沃斯原本非常驚恐，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身處黑洞裏，但通過吉吉，他“看”到了無比驚異的景象。

    四顆中子星像是旋轉的彈珠，每顆中子星又置身於若幹黑洞之中形成的引力網中，構成了一個動態的雙層結構。

    在中子星和黑洞之間，存在著若幹條通道，每條通道都非常狹窄，隻泄露出微弱伽瑪射線，以及容許一定界限下的物質進出。而在這個結構的中心，就是始祖母樹。在吉吉的引力視野裏，就如虛空中盛開的水晶之花，無比璀璨，無比巨大。

    難怪從哈拉帕到吉吉，都說除非靈魂歸於母樹，否則無法看到始祖母樹的真身。

    而在始祖母樹連同它的護盾層之後，是浩瀚無垠的“引力海”，不管是康沃斯，還是吉吉都無法看清全貌。無數恒星圍繞著這片引力海起起落落，很顯然，這片引力海，是尺寸更為龐大的存在，遠遠超過行星、恒星這一級的天體。

    康沃斯的情報傳回之後，除了確認始祖母樹還沒受到侵染之外，星聯還有了更多收獲，而且是意義非同尋常的收獲。

    始祖母樹，就在銀河係核心的邊緣。之所以認定這一點，是因為其中一顆高速運轉的恒星，在天文學上非常著名，那就是15.2年就繞銀河係核心轉一圈的S2。

    通過始祖母樹的狀態，也讓人類第一次摸到了銀河係核心的底細。

    人類對銀河係核心的了解是從鏡中撈月，一步步演變的。

    最初人類在天文望遠鏡裏看到的銀心是個致密的“恒星球盤”，直徑2萬光年，厚1萬光年，都是由100億年以上的恒星構成，那時候猜測這些恒星構成了銀河係的核心。

    而後黑洞理論成熟，也擁有了更完善的觀測手段後，人類根據觀測和計算，認為在銀心存在著一個超級黑洞。

    在30多年前，這個猜測找到了證據。天文望遠鏡在銀心位置發現了大量的明亮恒星，根據“銀心黑洞論”，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存在的，唯一的可能是黑洞比原先預想的規模要小。

    正是通過S2這顆恒星的運動軌跡，人類推算出了這個黑洞的粗略數據，距離地球2.6萬光年，質量有太陽的370萬倍。

    但在觀測技術成熟後，尤其是在智神星的星門開啟後，這個理論又被推翻了。科學家發現，這樣的黑洞其實並不具備作為銀河係核心的資格，實際上它隻是中心黑洞之外的邊緣黑洞。而銀河係核心，按質量和體係算，是一種超越黑洞的存在，除非暗物質和暗能量理論是錯誤的。

    高維時空的存在，以及多維世界的真相揭露之後，人們發現，暗物質和暗能量理論既是錯誤的，又是正確的。錯誤在於，並不存在暗物質和暗能量，正確在於，的確有人類觀測不到的質量和能量，但那是維度差帶來的壓力，也就是不同維度時空所產生的勢能差。

    這個很好理解，在多維世界的框架下，相鄰兩個維度的泡宇宙，維度高的會對維度低的形成壓力，這種依托維度產生的壓力會均勻的以引力形式體現在宇宙泡裏，從而造成觀測和計算時，會有“找不到的質量和能量”。

    多維世界的結構是肉眼和原有觀測手段無法接觸的，人類隻能看到可觀測宇宙，也就是均衡宇宙的一個角落。而銀河係在多維世界裏，是浮出於均衡宇宙的一個製高點，是牽引整片多維世界的一個高維節點，但本質是什麽，夏鳴至今也沒搞明白。

    人類對多維世界還無法形成足夠科學的認知，畢竟隻有意識活性達到了一定強度才能接觸這個世界，因此人類還是需要在可觀測宇宙的層麵上看到這個尺度下，各種天體的真身。

    人類隻能暫時拋開多維世界，以傳統的科學理論來看待銀河係核心。

    人類現在已經清楚，銀河係的核心，不管是超級黑洞，還是未知的什麽存在，其實不是吞噬一切的。恒星可以在黑洞周圍存在，慢慢的被吸走能量，衰變為白矮星、中子星，繼而成為小型的黑洞，再之後，可能融入超級黑洞，可能進行新一輪的演化，又變成恒星。

    能夠維持住這種複雜的結構，隻可能是存在著其他的製衡力量，比如說銀河係核心可能是兩個既對立，但又彼此平衡的超級黑洞，甚至可能是一個黑洞加一個白洞，以克萊因瓶的形式存在著。黑洞在吸收質量，白洞噴發質量，以一吸一噴的節奏，保持著銀河係的物質平衡。

    黑洞相互間很難維持平衡，白洞至今還沒被人類用傳統科學手段觀測到過，另一個猜想則是，銀河係核心其實是一群黑洞，盡管相互間有劇烈作用，隨時有黑洞被吞噬，隨時有黑洞褪化為奇點，但因為數量巨大，總體上卻保持著穩定。

    要滿足這個假設，銀河係核心就得有非常大的時空，不過這個假想又打了補丁。提出假想的科學家認為，這些黑洞在可觀測宇宙的尺度上，其實是堆疊在一起的，而相互間的反應就像是太陽的核聚變一樣。

    這個猜想其實已經是基於多維世界和泡沫宇宙的理論基礎了，正因為如此，提出這個學說的東方勝一直不被人類科學界認可，星聯科學界也不認為這是個靠譜的說法。畢竟這個學說在試圖統一可觀測宇宙的傳統宇宙觀和多維世界的宇宙觀，兩方麵都不認為這是目前人類能夠靠一個腦洞就搞定的事情。

    不過康沃斯發回的消息，紮紮實實給東方勝輸送了彈藥。

    “你看，4顆中子星加一堆黑洞，成了始祖母樹的避難所，相不相信中子星是始祖母樹自己抓過來的恒星？相不相信中子星外圍的黑洞，是中子星坍塌後形成，再被始祖母樹推出去的？”

    “始祖母樹在銀心外圍形成這麽個穩定結構，是為了對抗銀心潮汐！奇木人所說的大潮汐就是這個！”

    “不是白洞和黑洞，雙體結構形成的引力潮汐不可能這麽溫和，隻可能是海量黑洞形成的‘黑洞星’！它就像呼吸一樣，吸的時候，就將周圍的恒星變成白矮星、中子星甚至黑洞，呼的時候，內部的奇點演變，噴發出質量和能量，形成新的星雲，再凝固成恒星，周期正是始祖母樹的大潮汐。”

    東方勝在虛擬會議場景裏侃侃而談，結合他做的演示模型，與會的星聯核心成員都若有所悟，其實吧，全懂的人不多，就連夏鳴都還沒摸透他這套推論的各個環節是怎麽拚起來的。

    樓星海算是比較理解東方勝：“也就是說，始祖母樹跟銀心有很大關聯？”

    “沒錯！始祖母樹既然能感應到銀心潮汐，又能順應潮汐，補全它的避難所，肯定相當了解銀心，甚至說不定原本就是銀心的一部分。”

    東方勝剛說到這，夏鳴眉頭一跳，一部分！？

    結合剛才說到的銀心有可能是無數黑洞堆疊而成，夏鳴忽然有個推論。

    多維世界裏的高維時空，就是多個宇宙泡堆疊起來的，銀心莫非也是個高維時空生命，而始祖母樹，其實就跟千憶一樣，是從銀心裏分離出來的？不，假設人類就是奇木人的話，始祖母樹其實是已經成功了的千憶，而不是隻能跟自己模擬高維時空意識的千億？

    銀心就是高維時空生命這個猜測一直都有，因為多維世界的構成原理都還沒摸到邊，這個猜測一直難以證明。但以夏鳴的維度感應來看，太陽係所屬的高維時空生命，尺寸應該是無比廣博的。

    如果銀心又是另一個高維時空生命，而奧爾特低維宇宙，也就是太陽係，在引力上直接受銀心影響，是銀河係在可觀測宇宙裏的一部分。那銀心跟太陽係所屬的高維生命又是什麽關係？如果是兩個不同的高維生命，那是不是太擠了點？之前夏鳴在千億所展示的多維宇宙裏，並沒看到有這麽近的高維存在。

    虛擬會議場景裏，翻騰著一團思維雲，那正是夏鳴的思考，他在靈網上將自己這段思維分享給大家，每個人以意念接觸，就能明白他想的是什麽，而不必依靠影像、文字和語言來傳遞。

    這種思維分享也是從奇木人的“費薩”那裏獲得的靈感，由此大家不必讓別人進入自己的意識，就能體會到完整的思維片段。

    “領袖，我一直認為，可觀測宇宙和多維宇宙是統一的，隻是觀測角度不一樣而已。”

    東方勝嚴肅的說：“有沒有可能，太陽係所屬，也就是分離出千億的高維生命，就是銀心？”

    “問題是千億所屬的高維生命已經崩解了”，麗洛指出了這個結論的最大問題。

    林澄也有了思考：“如果這種崩解，隻是銀心從某個維度跌落下來的一層崩解呢？如果在千憶之前或者之後，還有她不知道的另外措施，就像是始祖母樹呢？我記得領袖說過，千憶是最後一個方案，說不定她並沒有被賦予可以接觸上一層信息的權限呢？從安全策略上說，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要解決這個問題，可以從東方勝的思路出發來看看。”

    曉棠建議道：“如果可觀測宇宙和多維世界在某個層麵上是統一的，那麽可觀測宇宙的變化必然跟多維世界的變化有關聯，問題就簡單了嘛。”

    她一攤手：“看看銀心，或者整個銀河係有什麽劇烈變化，然後再把我們現在所掌握的低維宇宙，放在銀河係的模型上對比，不就能看出問題嗎？”

    她這麽一說，大家馬上就明白了。

    星聯現在掌握著太陽係、通天塔星係、瓦爾基裏星係、荒原星係、奇星係、巴森斯貝卡星係、科梅星係和羅星星係，現在康沃斯跟吉吉又到了始祖母樹的護盾外，確定了始祖母樹位於銀心邊緣。

    原本星聯也想過確定各個星係在銀河係上的位置，而且也確定了奇星係在銀河係邊緣，但在確定其他星係時，卻因為千顏吸收低維宇宙製造智銀核心，發現奇星係的位置有所變化，這項工作停了下來，也沒發現多維世界模型跟可觀測宇宙之間的對應關係。

    現在千顏已經沒有吸收其他星係，這項工作說不定能找到方法繼續下去。

    如果兩個模型能有交叉，就說明東方勝的理論是正確的，而這個理論成立的話，星聯就必須更改策略。因為，這時候就能搞清楚，丹本托帕、炎魔以及背後的混沌勢力，到底在圖謀什麽。

    “說到銀河係的變化……”

    樓星海滿臉憂慮的說：“你們應該知道三千秒差距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