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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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這會兒哪裏還有人記得兩個小姑娘誰撞了誰, 都看起了熱鬧, 趙如意的神乎其技,又隻說結論,誰也沒見識過, 一個個又是驚訝又是有興趣。

    “居然這樣都看得出來?”

    “可看那個姑娘的樣子, 是真說準了啊!”

    “真有那麽神?”

    “這姑娘是誰, 竟沒見過。”

    “聽說是外地進京待選的,暫居在護國長公主府上,今兒公主帶來的吧。”

    “都進公主府了,還待選什麽,不是安郡王也回京來了嗎?”

    這人一多,話題就多, 且越發的發散,眾人一邊閑聊打聽,一邊就議論開了,都似乎心照不宣的認為,這姑娘說不準就要嫁給安郡王了。

    可這身世,做不了正妃吧?

    那一頭,田姑娘說:“我知道你是趙九姑娘, 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你既知道我是趙九姑娘,你還要我給你看病?”趙如意還是慢悠悠的說話,把田姑娘說話的速度都拖慢了。

    “可這剛才是你說的呀!”大約田姑娘是認為, 趙如意都說準了, 那肯定能治。

    “說歸說, 我又不想給你治。”趙如意一臉無辜的道。

    “你!你就是記恨咱們家!”田姑娘說,她倒是忘了先前一心就想要人知道趙如意記恨她們家。

    “對!”趙如意幹脆的說。

    聲音還不小,一點兒也不像是心虛的樣子。

    “我伯父下獄了,你們家就迫不及待的來退親,難道我還該歡喜嗎?”趙如意振振有詞:“退親就算了,剛才我好好的站著,你還來撞我,太過分了!”

    周圍的人的臉色都有點古怪,又有人有點憋笑。

    退親都算了,可你撞我就是不對?

    這小姑娘怎麽這樣有趣。

    可有的人就聽出來,這位趙九姑娘的意思,其實還是在算賬,先前場麵混亂,且對方先聲奪人,辯駁起來頗有點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的可能,這會兒把場麵拉了回來,說起話來就容易多了。

    “我隻是不小心。”田姑娘還算會審時度勢,立刻改了口。

    趙如意就點點頭,轉身就要走了。

    田姑娘還是拉著她不肯放:“哎那我這病?”

    “去找個大夫看看吧。”趙如意還是那麽說。

    這會兒,田姑娘的丫鬟已經很機靈的去請了田太太了,她走近了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變。

    怎麽是她?

    真是田家的孽緣,走哪裏都有她!

    “這是怎麽了?”田太太看自己的姑娘拉著趙如意不放,便說:“你要跟姐妹說話玩兒,隻管說,你拉著人家做什麽!”

    “娘~~~”田姑娘頓時就委屈上了。

    趙如意還是慢悠悠的說:“田太太也來了,想必很能體諒我不為令愛看病的緣故了吧?”

    病?田太太臉色就更變了一下,這話可太不好聽了,到底是當家的太太,自然不是田姑娘這樣的姑娘家可比,田姑娘今年十四了,雖是進京待選,田家自然也有在京城裏尋一尋有沒有好人家的意思。

    自從田小公子去年拿了鄉試第二之後,田家的行情就看漲了一截,妹妹們的親事選擇餘地就更大了,這些變化,田太太心中自然有數。

    不過田太太並沒有急著給女兒定下親事,眼見得今年秋闈了,田小公子已經定了要下場,且書院老師早斷言田小公子必中,且極有機會名次靠前,若是得了前頭幾名,進了三甲,那個時候再給女兒擇親事,就更好些了。

    可是這大庭廣眾之下嚷嚷女兒有病,這可不是個好事,若是不澄清說明了,人家隻當女兒有什麽隱疾,那可如何了得,再有興趣的人家,隻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這個趙九姑娘真是太過分了!竟然當眾說這樣的話來。

    可這樣的形勢田太太也隻得忍氣吞聲的道:“自是不敢勞動趙九姑娘,隻望趙九姑娘明示,小女這病症可要緊?”

    趙如意於是就思索起來,思索了良久,思索到田太太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青了,田姑娘差點就要哭出來了,趙如意才說:“去請個大夫看看吧。”

    別說田姑娘和田太太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就是周圍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們都給趙如意噎的不輕。

    可趙如意說了這句話,就走了,田太太有心想攔,可是她又並不是像田姑娘那樣的小姑娘不懂,這樣的地方,她還真的不敢拉著趙如意不放,隻得帶著女兒往邊上人少的地方走。

    田姑娘卻急的不行,好容易到了那頭樹底下,對田太太說:“真的,娘,我胸口疼,斷斷續續的,有時候疼的厲害些,有時候又不太疼,我是不是……真有什麽要緊的症候啊!”

    田姑娘看起來快要急哭了,田太太臉色也十分不好看,女兒不知世事,剛才就是真有心口疼這毛病,那也不該認下來,便是天大的事,都該留在私底下說才是,尤其是對著那個該死的趙九姑娘,如今,不僅白叫人看了一場熱鬧,還落得這樣個名聲。

    可是到底是自己親生的,田太太心裏也是著急的,趙如意的手段她知道,雖然人十分不地道,可本事是有的,她這樣一說,田太太也就顧不得教導女兒了,連忙問道:“你怎麽一直沒跟我說過。”

    “那,那個地方,我怎麽好意思說嘛!”田姑娘紅了臉小聲道。

    田姑娘十四歲,正是身體發育的時候,胸部的異樣變化叫她十分害羞,就是對著自己的親娘,那也不好意思說。

    “回頭娘請太醫院的禦醫來給你瞧瞧,定然不要緊的。”田太太隻得安慰女兒,又道:“今後在外頭,別人再說這樣的話,就是是真有,你也不要應,打回去才是。你想想,別人聽到個一句半句的,又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著的,難免猜疑,自然怎麽想的都有。”

    女兒已經是大姑娘了,田太太教導道:“女孩子名聲最是要緊,任事都要仔細些。像趙家那個小丫頭,惡形惡狀的,你且瞧瞧她有個什麽好名聲。今後離她遠點兒。”

    田太太是真情實感的覺得趙如意的名聲肯定好不了,哪有這樣跋扈的,一點兒虧也不肯吃的姑娘呢!

    田姑娘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她怕被親娘教訓,就又拉了個擋箭牌出來解釋道:“並不是我願意去惹她,是玉姐姐心裏想要她丟人,蘭姐姐知道我們家跟她的事兒,就出了這個主意,我想著這樣一點兒小事,我都不肯辦,回頭哪裏還好去她們家呢,就是去了,人家也不知怎麽看我呢。”

    萍水相逢幹不了什麽,小姑娘的把戲就這麽幾種,田太太當然明白這個把戲,是要讓人以為趙如意心胸狹窄,對田家懷恨在心就故意去撞田姑娘,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小姑娘也難有更狠的手段了。

    田太太就皺眉道:“趙家那丫頭怎麽惹上康家姑娘的?”

    康二姑娘閨名千玉,三姑娘閨名千蘭,田姑娘便道:“娘忘了前兒在碼頭上,護國長公主不是打發人來接了那丫頭嗎?今日又是公主帶著她來這兒的,她們說,別這丫頭哄的公主喜歡了,又來找咱們家,是以才……”

    康家那丫頭的想頭田太太還是知道的,就明白了幾分,這兒女親事,縱然是父母之命,可疼愛兒女的人家,多半也要慮著些兒女的心思,若是有門第差的不那麽遠的,孩子們也有意的,往往是成全的比較多。對自己的小兒子,田太太心中那驕傲得意就不用提了,若不是自己家世差點兒,哪裏還看得上康家這樣的新貴呢!

    田姑娘當然不知道她娘的想頭,又說:“那趙家的小丫頭故意到玉姐姐跟前說是公主帶她來的,娘是沒見她那點兒得意樣兒,玉姐姐那樣和氣的人,都被她氣的了不得,蘭姐姐這才出了這麽一個主意,也叫人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麽樣的。”

    和氣?田太太便冷笑了一下,對自己閨女說:“我怎麽養的你這樣實心眼兒?康二姑娘待人雖是和氣,你也要小心著點兒,今後再有這樣的事,能推便推,可別自己掙著上去,你爹可比不得人家康二姑娘的爹,事事還得自己小心才是。”

    田太太真替自己姑娘發愁,看自己的兒媳婦,這人家的閨女怎麽就養的這麽千伶百俐的,有好處隻管往前站,有壞事兒就知道往後頭縮,自己這個閨女倒好,這樣的事還掙著出頭。

    第二日,田太太就托人打聽了一番,請了京城回春堂的名醫段大夫上門來診脈,雖然昨兒哄女兒時候說了要去請禦醫,可田家確實不太請的動,就是這名醫段大夫,那也是拿著親戚家的帖子才請來的。

    那段大夫有五十左右了,最擅婦人科,說話十分客氣,蒙著手絹子給田姑娘診了脈了,又換一隻手診過,還細細的問了飲食起居等,甚至田姑娘跟前伺候的大丫頭還把田姑娘的經期日子長短都說了一回,那段大夫就點了點頭:“小姐脈象是無礙的,隻是略有些體寒,大約是夏日裏用了冰的緣故,今後隻管小心著些也就罷了,並不需要用藥。”

    田姑娘被男大夫診脈,自然頗有點害羞,又聽問經期諸事,越發不好意思說話了,此時聽了這話,連忙抬了頭,田太太在一邊問道:“可是小女時常覺得心口疼痛,卻是為何?”

    “心口疼?”一個心一個胸,自然理解不同,那段大夫思索了一下,搖頭道:“這脈象上卻是看不出來,讓我再診一次罷。”

    再診一次也診不出來,但因著退親的那層緣故,田太太也不好說趙如意已經看了出來,卻不肯治病的那一層關節來,十分無奈,那段大夫既診不出來,自然不敢開方子,也不好要診金,還是田太太吩咐封了十兩銀子的車馬費送段大夫。

    可是自段大夫起,田家一連請了四五個大夫來,從回春堂,長春堂等大醫館都請了名醫來,卻人人說法都跟段大夫一樣,段大夫好歹還診出來一個體寒,其他人等都覺得田姑娘身體康健,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田家是吃飽了撐著的嗎?

    田姑娘驚惶起來了,拉著她娘的手哭道:“娘,我這是……這是什麽病,怎麽都診不出來,我……我是要死了嗎?”

    田太太心中也有點慌,趙如意說的清楚田姑娘有病,且症狀也說的十分對症,那就絕不會是信口開河,趙如意說準了自己的腿疾,又治好了鎮南王妃的疑症,這絕對是有點真材實料的,但她又說這病還沒真正發出來。

    難道是因為還沒發病,所以診不出來嗎?

    這樣一想,田太太更愁了。

    正在這個時候,聽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丫鬟在門口說:“三公子來了。”

    田小公子雖然是田太太的第二子,在田家是行三的,丫鬟打起了門簾,一個衣著普通的青年公子走了進來。

    雖然隻是最簡單的青色的書生袍,可穿在他身上卻好似特別好看一點似的,他身材頎長,天生了一張風流俊美的臉,薄唇微彎,便是不笑都似含著笑一般,此時進門來對著母親妹妹帶著笑,便似這屋裏都好似亮了一點似的。

    田大姑娘就跑過去拉住了哥哥。

    有這樣一個哥哥,做妹妹的當然從小就特別崇拜。

    “妹妹怎麽哭了?”田公子十八歲了,很有當哥哥的樣子,也當然知道母親隻有這一個嫡出的女兒,平時十分疼愛,自然不會讓她受什麽委屈。

    這樣一說,田大姑娘立刻就哭出聲來了。

    田太太也歎了一口氣,把這件事說了一遍。

    自己的親事已經退了這件事,田公子當然是知道的,父母為什麽這麽做他當然也知道,這是為了他的前程,這當然是很無奈的現實。

    他在京城太學來讀書已經有好幾年了,到京城來讀書,看起來雖然是讀書,但其實更重要的是培養人脈,現在,他在京城果然已經有了名氣,連皇上都誇過他。

    當然他再娶一個敗落了的侯爵的侄女,就有些不合時宜了,而且當時他的親事是祖母做主定下的,並不是自己的父母。

    不過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麽用了,田公子說:“母親和妹妹不用急,我認得太醫院王院判的孫子,我這便去請他幫個忙,請王院判來給妹妹看一看罷,王院判常伺候宮裏的娘娘們,最是好脈息。”

    田太太欣慰的點點頭,兒子在京城幾年,果然連這樣的人脈都有了,實在是不錯的。

    可是沒想到,第二日,連王院判都賞臉來給田姑娘診脈了,田姑娘這病依然沒有診出來,田姑娘還疑神疑鬼,覺得心口更疼起來了。

    這下子,田太太都著了慌,田公子也神情有些凝重,看著一屋子母親,嫂子,妹妹都慌慌張張拿不出個主意來,他到底是個有決斷的,想了一想,便說:“終究是妹妹身子要緊,我去請趙九姑娘吧!”

    “你怎麽好去!”田太太下意識的就說。

    那個姑娘可不是個好說話的。

    “母親既不好去,那自是隻有我去了。便是再有什麽不好聽的,那也讓我聽著好了。”田公子道。一個小姑娘,能厲害到哪裏去?他並不覺得這一趟很麻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