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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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大事做完,又遊玩了一番,容幽相當盡興,這天夜裏就忘記了去雲室裏。
次日他醒過來的時候,才想起來這件事,隻好將酒瓶都收拾收拾好,內心不無心虛地想道:就一天不去,青先生不會怪我……的吧?我總不能天天醉酒。
雲室什麽都好,隻是進入條件未免有些苛刻了。容幽倒是想找個機會問一問青先生。
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情先處理好了,他已經有心思和閑暇去處理別的事了。
這天上午,容幽按照排班去圖書館裏。
看得出來他的學霸同事異常的能幹,他們剛來時圖書館中有大概兩千本藏書是沒有分類的而且也沒有標簽的,全靠他們兩人憑借自己的龍魂古文字功底來分析。容幽這個異類先不說,學霸每分辨一本書都需要十分鍾以上的閱讀功夫,就這樣還給他做出了一個小時五本書的業績。
等這天工作又傳回容幽手上,他赫然發現學霸已經大致地整理了接近一百本書了,對比起自己的五十本,實在是異常的勤勞。
倒是學霸還在對他驚為天人:“我的天,你幫忙貼了兩百本標簽?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龍魂帝國的人穿越重生回來的?我這輩子沒見過識字這麽快的人。”
這是天賦問題,容幽也沒法說,隻能一邊謙虛一邊含糊過去。
兩人一起吃了一頓午飯,容幽給學霸講了一些自己的經驗,午間休息倒也過得很充實。
學霸問他:“你未來規劃是啥?我覺得你走龍魂曆史研究的方向絕對沒問題,說不定將來就是史學界的一代巨擘……”
容幽道:“去中央星域見見世麵,順便考一個馴龍師資格證。”
學霸道:“馴龍師啊?貴族專業。這年頭龍類留下來的血脈一共就那麽幾條了,不是在皇室花園裏養著,就是在貴族家裏……”
容幽說:“不是彩龍或者別的方向,是神龍方向的。”
彩龍、金屬龍、古龍等等都是龍魂帝國遺留下來的龍種,總的來說沒見的比人類優越到哪兒去,在龍魂帝國崩毀之後,經過銀河帝國千年的演化,它們反而有成為貴族人家的寵物的架勢。
但神龍不同,神龍是祖龍神巴哈姆特的直係血裔,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傳到銀河帝國的皇帝這一代血脈已經比較稀薄了,但每個皇帝還是能直接突破人類精神力的第一閾值,成為毫無疑問的強者。這個皇室血脈綿延傳承了幾千年,一直都坐在統治者的位置上,幾乎代代勵精圖治,很少出現昏君,因此在這個國家的地位極其超然,人民從未想過會有別的誰來進行統治,他們非常以自己的皇帝擁有神龍血統為榮。
甚至很多人將皇室視為信仰,他們認為皇室就是祖龍神對人類的眷顧的鐵證——當今世上唯一能與神龍血脈進行混血的,就隻有人類種族。
容幽對神龍方向感興趣,差不多相當於對學霸說“我想研究研究皇家血統,再剖析剖析國民信仰”。
在真正確認自己也有神龍的血脈之前,容幽是沒有這個打算的。但現在,他對自己的身世和種族習性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隻是學霸不明所以,聽之即跪,真心實意道:“宏圖霸業啊!容幽,沒想到你又有才又有誌,說不定過幾年我就要去國家科研院裏拜見你啦!”
生活總是充滿意外,但意外過去了還是得繼續生活。
容幽將自己看了一半的專業書籍重新撿了起來,算算日子他還有半年,能趕得上今年的馴龍師資格考試。他在白瀚的病床前敘說過的生活目標,到現在還是平平淡淡地在他腦海中生著根,沐浴著知識,期待著某一天能夠發芽。
容幽一直不是個有野心的人,除了想著諦明的時候。
他就是想追著諦明跑。今天從一大早期待到現在,見到指針終於挪動到一點的時候,就一下子站起來,走進圖書館裏去找人。
諦明是個很守信用的人,說每天都在,確實是每天都在,而且異常準時。
一點整,容幽就看到他從圖書館後門處進來,先將一本書放在架子上。
容幽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後,突然發聲:“下午好!”
諦明怔了一下,回過頭看他,眼角出現了一點單純的笑意:“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容幽忽然又覺得自己可能太唐突了,於是又縮了回來,穩重道:“嗯,我也來看看書,畢竟不能占著這麽好的資源,每天無所事事。”
兩個人各自找了一會兒書,容幽收了兩本關於神龍方向的龍魂古籍,一抬頭時,剛好看見書架的縫隙裏,對麵的諦明正在看著自己。
容幽低了低頭,將臉埋進書頁裏。
諦明反而戲謔道:“害羞什麽?你今天笑得這麽開心,還不準別人看麽?”
他抽了一本書,分外閑適地向著沙發上一坐,倒了一壺茶。
這茶壺似乎與第一次見到的不同,容幽多看了兩眼,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奇道:“這好像是龍魂帝國的樣式,很罕見啊……仿製古董做得真不錯。”
“這是真品。”諦明笑了笑說,“我決定常常來坐這個位置,所以拿個茶壺過來。”
容幽:“……”你是認真的嗎?!拿古董喝茶?
諦明雲淡風輕道:“茶具總是需要多用,不管是普通還是文物。放著,落了灰還是其次,若是出現了裂紋,就反而不美。”
容幽覺得自己可能又發現了諦明一個臭毛病:不拿古董當珍品,不拿古書當文物。大概在這種人眼裏,喝茶的道具不分貴重和便宜,隻分用的慣和用不慣。
但他說得有道理,陶瓷茶具這種東西是要常常用著才能保養得當的。
容幽便坐在他對麵,心安理得地享用了一頓紅茶。
30分鍾過去了,容幽就等著他中場休息。
果然,時間一到,諦明就將眼鏡摘了下來,放下書休息了一下。
容幽於是趁機問道:“我想問你一個事,你知道這個圖書館裏的書都是什麽地方來的嗎?”
他想旁敲側擊一下,但也沒有太過掩飾。
沒想到諦明比他還直接,大致地想了想,就說:“大部分是從民間收購得的,有一部分是朋友或者禮儀場所所贈的,還有一些是賄賂。”
太直白了,容幽不得不表示一下驚訝:“還有賄賂?我以為能這麽光明正大開出來的私人圖書館,應該很清白才對……這些書很有研究價值,隻用於私人收藏是不是太浪費了?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捐獻出去比較好。”
諦明喝了口茶,很隨意地說:“容幽,假設你是個醫生,拿著病人的關鍵命脈,病人家屬來送禮,你收不收?”
容幽想說“不收”,然而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裏別有深意。
“若不收,家屬日夜擔心你不會全力以赴,時刻敦促你將資源全數傾斜,等出了什麽岔子,就怪罪在你的頭上。”諦明淡淡地說,“你如果不收,是成全你的賢名;你如果收了,則是成全對方的心安。等到病人出院,再將東西還回去,或者抵償了部分醫療費用,也就是了。”
這有點衝擊容幽的世界觀了,身為清閑教授的白瀚從未告訴過他這樣的事。
容幽想了想,試探道:“那要是他們送的東西,來路不正怎麽辦?比方說送了個古書,但是這個文物本該上交給國家……”
諦明道:“小民思想,本身倒是沒有錯,拿到文物就上交是對的行為之一。如果既無能力,也無途徑去監督這些東西的去向,當然是將東西推給國家,你有沒有想過此後國家需要做什麽?”
容幽沉吟了一會兒,沒想出辦法來。
“古董都和這茶壺一樣,放著不用,就是死的。”諦明便又道,“還有一條路子,便是籌劃和出資,先建立一個私人收藏博物館,等到時機成熟、等到國家立法,便將博物館開放向公眾。等過得兩年,公眾接受度高了,再將博物館拍賣出去,所得資金定向捐贈;或者將博物館再移交給國家也是可以的。這個法子耗時雖久一點,但能多養幾個就業崗位,資金的利用上也是把控在自己手裏的,算是分擔一些國營的壓力。”
容幽細細咀嚼了一下,頓生震撼,又問:“這麽說,這個私人圖書館也是在走這個法子嗎?”
他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武斷了。那位收取了賄賂的殿下真不一定知道古籍都是龐文用不正當的法子搶來的,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確實無可厚非。
“也許吧。”諦明卻輕描淡寫地說,“前麵是商人的做法,若是政客,那就又有不同。”
容幽剛想問“政客”又是什麽方式,就在這時,突然靈光一閃,說道:“——囤積居奇?”
諦明抬眼看他,笑容微微加深,讚賞道:“說的不錯,你算是我見過的一等聰明人了。”
容幽坐在原地,將這些東西想了又想,不禁想得癡了,對某位殿下跌落穀底的好感度重新開始搖擺不定。
他表示:“我忽然有點想知道這位圖書館的主人是什麽樣子了。”
諦明悠哉地翻了一頁書,說:“你都來了幾天,這才剛剛對他產生好奇心嗎?”
容幽汗顏道:“先前我有點主觀色彩在裏麵,有點……不太喜歡他。”
不知怎麽地,諦明手指一頓,對這句話產生了一點反應,問道:“怎麽個不喜歡法?”
容幽仔細一想,這殿下提供了他這麽優渥的條件來做這麽清閑的工作,他還幾次對人家進行腹誹,這真是……有點羞愧。
容幽認錯道:“我錯了,我沒有不喜歡他。等我更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再進行評判吧。”
諦明似乎還是有點介意的,看書的時候萬年難得一見地走神了一會兒,好在他也沒有詳細追問下去,這讓容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