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國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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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曆6194年12月,銀河帝國皇帝容玄駕崩於太璿宮, 遺詔立皇三子容幽為帝。
皇三子力拒群臣, 辭而不受。
新帝登基事宜被迫拖延至年關, 這時皇長子容青仍下落不明;皇長女容昭率軍在外, 外攔紅晶勢力、內掃帝國叛亂, 力圖將兄長尋回。
這時的帝國中央星域僅剩下皇三子容幽一個合法繼承人, 群臣跪地死諫, 方才打消了他同去戰場的念頭。
6194年的最後一天,按照舊俗皇帝本人應出麵帶領群臣祭祀新年,但此時新帝不肯登基, 負責典禮的四位禮官紛紛引咎辭職。
6195年新年典禮是由明親王親自出麵主持, 容幽以皇三子以及星辰花大公名義出席,位列在皇室第一的位置上。這是他第一次證實自己的皇子身份,同時一經出現就展露出驚人的政治潛力, 在他麾下已經聚集有文臣如傅定,武將如霜樓,一個合適的皇子心腹團隊, 以及一片能夠完美自洽(政治、經濟和軍事)的領地。十四天後, 先皇帝容玄駕崩的消息已經傳達到了這個龐大帝國的末梢枝節, 龍墓已經安排妥當。按照先帝和先皇後二人不約而同的遺詔,他們合葬一槨,隻立一碑。
銀河帝國人不拘泥於生死和禮節,但皇帝駕崩,仍有相關規則。出殯當日, 容幽親自扶靈,三代以內神龍皇室成員全數到場,用七天整的停靈時間,懷念先帝、評論功績,最後為他定下諡號。
容幽全程不參與他們的討論,隻是以沉默的、專注的目光靜靜看著眼前的棺槨,那裏麵葬著他的親生父母。
但對更多人來說,死去的人畢竟已經死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新的皇帝——
有人問:“星辰花大公何德何能,可以繼承皇位?即便他是三皇子本人,在民間流落這麽多年,要如何令臣子信服、讓公民敬仰?”
容幽沒有回答,因為他不在乎這個。
但又有人問:“他是否真的是當年失蹤的三殿下?如果是,先帝陛下為什麽放任他流落在外?”
這一次容幽說話了,因為他不想聽他們討論他和生父之間發生的事,那與外人無關。容玄一直是一個好皇帝,即便他作為父親做錯過一些事,但容幽現在已經能夠理解,並且不希望在他的靈堂上被人這樣討論。
容幽說:“我在二級邊境戰爭星住了十多年,那裏比鄰著朝陽聯盟的新生大省,我和帝國的叛徒區遙遙對望;那裏同時星際海盜肆虐,還有一個危險的蟲洞連向未知星域。”
他說到這裏,很多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的意思。
接著,容幽繼續說:“先帝讓我在那裏長大,所以我體驗過那裏的軍旅生涯,我也了解帝國邊境的星域現狀。我體驗它們、了解它們的唯一目的就是:有一天,我們會將所有失地收複,將星際海盜殲滅,讓我們所有的國土都能固若金湯,所有的國民都能安居樂業。為了這個目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又何惜一個小皇子呢?——我父皇就是以這樣的心情將我送走的。”
他說完,靈堂中鴉雀無聲。
從先帝停靈的第五日開始,諸事妥當,隻剩下最後入葬龍墓。
小廷議會中的重臣開始向容幽施加壓力,先是兵相(軍事大臣)薛泰請病臥床,後是政相(行政大臣)遞交辭呈。
帝國權力的中心幾乎停止運轉,每日臣子遞交上來的報告和議案先是進入內閣,隨後因為無權批複而分散向小廷議會,但七位大臣雖有職權卻沒有最終決定權——皇帝的國璽至今還封存在禦書房裏,這些東西最後隻能堆疊成山,即便上麵插著代表緊急的紅色羽翎。
皇室事務大臣幾乎痛心疾首,差點要哭著跪求新帝繼位,因為每拖一個重要決策,帝國就可能要損失成千上百的公民、數以億計的財富。禮官因為登基一事,隻不過是辭職;而他身為皇室和外界的第一聯絡人,此時已經可以切腹謝罪了。
而容幽一邊參與父母喪事,一邊獨自應對整個神龍皇室,一邊關心兄長和姐姐那邊的戰事,一邊還要應對這些帝國重臣的壓力,已經心力交瘁。
這個晚上,容幽問明親王:“還有誰能動國璽?誰能分攤一點政事的壓力嗎?”
諦明道:“小幽,在皇女容昭回來之前,你是他們唯一的選擇,群臣渴盼新帝在位——這個是無法分攤的。如果你隻是想要有人可以解決那些奏章,我倒是可以幫你。”
容幽眼底青黑一片,聞言也沒有多想,靠在他肩上閉了閉眼,說:“那些最緊張的文件,你幫忙看一下吧。我好累啊,小明叔叔……你等下記得叫醒我……”
明親王這兩天也沒有怎麽休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自從先帝和財相同時去世之後,他已經是銀河帝國實際上地位最高的人,不管明的暗的,太多事情也在向他紛至遝來。
兩人隻能在這時忙裏偷閑,容幽一不留神就睡著了。
興許是因為太過疲憊,容幽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境,而且是現實與幻想結合得無端詭異的夢境。
他夢見以前在明親王府上辦的華彩會,那時很多人都來參加了。
容幽自己抽到了國王的身份,可是他不想做國王,他全程都隱藏著身份,抗拒被人認出來。
一個不認識的女孩抽到了皇後的身份,讓諦明不太高興。
諦明是龍神祭司的身份,他拉著國王向著宴會外走去。他戴著神秘的麵具,說:“龍神庇護著你,小幽。”
容幽迷蒙地說:“我不要龍神,有你就夠了。”
夢裏的諦明真的很像龍神,倨傲但又溫柔。他拿出了象征國王的那張卡,放在容幽掌心裏,說:“這張卡是暗箱操作的,因為皇位既然已經出現了,總有人要拿。除了你,我不想給其他任何人,為此用點特別的辦法,當然也是必須的。”
容幽突然就有些慌了,說:“我不想要這個皇位,你給別人好嗎?”
他回頭去找,但是慌忙中找了半天才想起來:皇長子沒有來參加這場華彩會,他是不存在的。
而皇女隻是溫柔地旁觀這一切,短暫地出現在容幽的視線裏,又很快地離開了。
容幽一路追著她跑,像是很害怕她突然消失。
這個時候,他發現霜樓和傅定和以前一樣站在自己身後。霜樓一言不發,就替容幽上去追人了。
而傅定則含笑道:“小幽,你忘記了,我是內奸身份來著。”
容幽從夢裏醒過來,這時其實隻過了四十多分鍾,他發現諦明已經在書房辦公了。
於是他獨自過去用冷水洗了把臉,打開通訊器,看到了傅定在先帝駕崩當夜給他發的那條訊息。
財相當時死了,官方的說法是突發心血管疾病,但是他們都知道財相是被先帝給毒死的——先帝臨死前決定帶走勢力太過強大的權臣,為匆忙繼任的新皇帝墊平一點道路,這是非常合理的事情。所以當時容幽第一時間也感覺到明親王會有危險,才會那麽著急地闖進了皇宮。
之後的日子裏,傅定也在忙著準備財相的葬禮,容幽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和他好好談談。
這場夢倒是提醒了容幽,自己的朋友也正在遭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他理應過去慰問一下的。容幽想了想,先嚐試著與他通訊聯絡。
傅定出現得很快,和以往每一次一樣。但凡是容幽的消息,他一定是第一時間連通的。
兩人互相慰問了幾句,傅定道:“容幽,你最近應該很忙才對,年初國事異常繁忙,我不好太占用你的時間。登基的流程都確認好了嗎?”
容幽說:“沒有,我不打算接受遺詔,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
傅定怔了一下,突然問:“那今天是誰在動用國璽?”
容幽回過頭看了一眼書房,見到諦明專注的背影,便道:“是明親王在幫忙。”
“容幽。”傅定倒吸一口冷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容幽道:“我當然相信明親王了,你不必擔心。”
“不是,我不是在說這個。”傅定道,“誰都可以暫時接管國事,但是明親王不能。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地位嗎?隻要他想,他隨時可能做個攝政王了,這是什麽樣風口浪尖上的位置?如果他真有此意倒是好了,但就怕他還想著把國璽還到你……還到新帝手上,到那個時候,新帝就算能容忍他,群臣又怎麽可能放過他?所謂的烈火烹油,實在是太危險了!”
容幽一怔,立刻明白了過來,說:“我這就回去和他商量。”
傅定道:“隻怕已經晚了。今天國璽批複已經下達了十幾條,而且明確是從明親王的書房裏傳達出來的。現在所有人都和我一樣,以為是你在用國璽,所以才相安無事。但是……”
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容幽也必須要承認自己在掌領國事——換一句話來說:承認自己在行使皇帝的權力和義務。
作者有話要說: 咳,改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