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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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從那次遇著醉酒後的他,走在這街上,就多了份期盼,多少次,她幻想著能突然遇著他。喜歡素麵朝天,從不把化妝看得很重要的李馨,居然在手提袋裏經常帶著口紅等化妝品了,放學回家,總要描描眉,有時候對眼影的搭配要斟酌很久。同事打趣地問她是不是老公在銀行工作就這麽緊張。而她對同事的玩笑不在乎,好脾氣的笑笑。過去對穿什麽衣服,她都憑著喜好,不怎麽喜歡動腦筋研究,但現在要在鏡子前左顧右盼,希望好好打扮自己,以一個高貴得體的包裝,讓自己能顧盼生輝,因為她知道有一個她心上牽掛的人,可能隨時出現在她的麵前。無論從家到學校還是從學校回家,她都要認真地照照鏡子,她知道每一次都有可能與她想見而又怕見的初戀情人席春波遇上。她很恨自己,明明下定決心要疏遠他,可是經常卻盼望能見到他。
想見又怕見,這個沉重而喜悅的心理壓力,已經完全攪亂了李馨的生活。有時候,她很煩,恨自己沒有出息,幹嗎被席春波這樣左右情緒呢?可是恨歸恨,又情不自禁地希望遇著。有好幾次,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馬上怦怦亂跳,以為是朝思暮想的人了,可是,當這人由遠而近,仔細一看,認錯人了。
幾次這樣過後,李馨越來越沮喪,覺得自己好比是被席春波扯上了半空,突然又掉到了深淵裏似的,她對自己這種忽驚忽喜忽失望的心情,覺得很委屈。
我為什麽就這麽沒有出息?為什麽就這麽難以忘記他?我這樣想他怎麽對得起老公?李馨覺得她雖然行為上沒有出軌,可是思想上已經背叛老公了,她於是很自責,很痛苦。人就是這麽奇怪,她的思想行為根本不聽從她的意誌指揮了。
李馨懷疑是不是在夢中,就下意識地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有疼的感覺,當然不是夢了,她還暗笑自己,怎麽搞得與中的一些情節相同呢?現在應該肯定的是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初戀情人席春波,這張熟悉的標致的臉經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由於多少次的渴盼與失望,李馨已經認為在這路上不會遇著他了,她已經沒有了要迫切遇著他的想法了。唉,造化弄人,想見見不著,認為不會見了偏偏見著了。她現在不僅是素麵朝天,還在工作一天後顯得最疲憊的時候遇著了他,她當然要六神無主,要驚慌失措了。
一聲親昵的“馨”的呼喚,在寂靜的夜晚的街道上猶如深山幽穀中巨大的回音,又似驚雷震耳欲聾,顯得分外清晰。
李馨的記憶複蘇了。不能忘記在高中緊張的學習間隙,對於戀愛中的李馨來說,席春波在沒有同學覺察的情況下,在耳旁輕輕呼喊一聲“馨”時,她會覺得柔情似水,情意綿綿,這聲呼喚會在她的頭腦中反複播放,她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上課開小差想他很久。
此刻,李馨勇敢地抬起了頭,席春波清晰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強迫自己必須定下神來。是啊,即使心如鹿撞,也得故作鎮靜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發呆下去啊。
你怎麽這麽晚了還沒有在家休息?承包的工程有消息了嗎?”
這麽簡單的開場白,李馨竟然覺得很艱難才說出了口,她自己都覺得問話欠妥當,忙尷尬地低下了頭。其實在黑沉沉的環境下,她是沒有必要難堪的,席春波是不可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的。
你遇著我還覺得奇怪啊?我不是喝醉酒專門在這路上等你出現嗎?工程會承包到手的,我今晚就是為工程在請人吃飯。唉,這些當官的,他們哪裏是為老百姓謀福利啊,個個胃口不小,吃少了拿少了,再優惠的方案都承包不到手的。”
席春波在投標前以為方案造價最優惠,工程就自然該承包到手,哪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這麽簡單,當然要發牢騷了。
你就放棄吧,何必一定要承包呢?去承包賺錢的項目。”
我說過我要親手建設步行一條街,為著紀念我們的初戀。”
李馨的鼻子頓時酸酸的,難過地低下了頭,聲音哽咽地說:“你何必呢,為了這工程,夜深了,你還在回家的路上,不值得這麽辛苦的。”
是嗎?既然夜深,你怎麽還沒有休息?你不是比我更辛苦嗎?”
席春波沒有察覺李馨的情緒變化,微微帶著嘲諷與好奇的目光看著她。
我……唉……我……”
李馨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了,是啊,這麽夜深了,還走在回家的路上,人家是開著寶馬車,自己是孤身一人走路,想到此,喉嚨堵住了,說不出話來了。
席春波笑了笑,幽默地說:“我不算很晚回家,你不是才下班嗎?”
我是迫於生存壓力啊,不工作不行的。”
為什麽站在初戀情人麵前會這麽委屈?這麽難過?李馨平時在同事麵前不是還因為老公在銀行工作心理上覺得高人一等嗎?
當然局外人都知道這關鍵所在,李馨應該是知道的,隻是她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接受她還愛著席春波的事實。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把眼前相見的情景看著平常生活中偶然遇著的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對待。
席春波帶著微笑與調侃的語氣說:“不會吧?迫於生存壓力?你老公不是在銀行工作嗎?在銀行工作都沒有錢用了,我們這些小民百姓不早就餓死了?”
席春波的話說得李馨的心情開朗了些,她於是就開玩笑了:“可惜銀行是國家的,要是我私人的,我肯定不工作了,天天去遊山玩水了。”
席春波深情地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銀行雖不是私人的,但家裏有人在銀行工作,也不至於被餓死的。”
社會主義國家,誰也不會被餓死,這是社會主義製度優越性的體現。”
席春波以不無諷刺的語氣說:“我的政治學得不好,不懂這些道理,你不要對牛彈琴了。”
李馨不知道說什麽了,隻尷尬地笑了笑。
席春波不再開玩笑了,態度很認真地問:“你老公怎麽沒有來接你?”
我天天回家都晚,他不可能每晚都來接。”
李馨的話是想為丈夫開脫,王偉其實一次都沒有來接過她,無論她多麽晚回家,他最多在不放心的時候打個電話問問。
席春波歎息了一聲,以很擔心的語氣說:“夜深了,單身女性走在街上是很危險的。”
李馨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就說:“這路,我經常走,很熟悉的,不害怕。”
上車,我送你回家。”
李馨本想拒絕,但說出口的卻是:“夜深了,你還要回家,不麻煩了。”
天,這不表明了態度希望他送自己回家麽?
什麽夜深,你還剛下班,再說能送送你,是我的榮耀,這樣的機會,我不會放過的,你就不要客氣了,上車吧。”
李馨真猜不到這些話是恭維還是奚落,嘴上想說句拒絕的話,而身體不受控製似的走到了車門前。
席春波忙為她拉開了車門,她坐在了汽車裏,還在回想這些話的含義。唉,席春波隨口一句話,可以讓她想它的含義很久,這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女人隻要愛著一個男人,她的一切就被對方主宰了,她已經失去個性了,那個男人永遠是她心目中的超人。
既然車子向前開了還掉轉車頭回來,是他認出了我不想放棄這難得的相遇機會?是他忍不住對我的思念想看看我?是他看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夜深人靜的街頭可憐我才送我回家嗎?那這就好比是有些人在路上看見一隻無家可歸的棄貓棄狗後,惻隱之心頓生,於是把它抱回家。李馨胡思亂想著,心情鬱悶極了。她覺得她的地位還不如一隻棄貓棄狗,因為席春波根本不會把她抱回他的家,隻是送她回她的家。
淚水在李馨的眼眶裏打轉了,她不僅自卑而且覺得很委屈,還很尷尬,於是就不自在地搓著雙手。
席春波一個微小動作,一句佳琪常常的話就會像一顆定時炸彈似的,讓李馨坐立不安,驚慌失措,這種情況,實在叫她難以忍受。
兩個人都表演沉默是金了,氣氛很沉悶,一陣陣的難堪襲來,更使得李馨焦躁不安,她本想說句話打破難堪的沉默,但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她真希望席春波能說說話,短短的路馬上就要到了,如果相見而沒有機會交談,她會覺得遺憾的,可是她又怕席春波開口,因為哪怕是任何一個沒有含義的微小動作或者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會立刻令她思潮起伏,感情的潮水猶如打開了閘門的洪水,狂瀉而下,勢不可擋。
世事無常,滄桑變化,他倆絕不可能回到過去親密的戀人關係了,隻能如同陌生人了,相逢隻是片刻,隨即就又分離了。
像有一把鋒利的劍刺進了李馨的心窩,她的心在流血,眼裏盈滿了淚水。
幸好席春波在專心開車,沒有覺察到她的異常。
這些年,說什麽減負,不說還好,說了反而學生老師的負擔大了,加班加點,大搞題海戰術,學生老師怎麽會不累?這樣搞下去是不行的。”席春波氣憤地抱怨了。
唉,減負減負,越減越重,這樣做的結果是學生厭學,老師厭教。”李馨很感慨地發牢騷了。
席春波談她的工作,她覺得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這應該是正常的,難道他會再說些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