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林又給兩人倒了一杯，說：“佳琪啊，老師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徐佳琪很詫異地問：“請教我？什麽問題？”

    李馨一聲不哼，始終麵帶笑容，好像一切與她無關。

    徐佳琪不知道老師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知所措了。

    張天林看了徐佳琪一眼，輕鬆地笑了，說：“你別緊張，老師怎麽會為難學生呢？我的問題很簡單，很好問答，你隻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哼，我是學中文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應該懂的，你就別咬文嚼字，別浪費時間措辭了。徐佳琪雖如此想，但說出口的卻是：“老師有什麽問題就直接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我就問了。”

    說完，張天林喝了手中的酒。李馨忙又殷勤地給他斟滿。

    你愛不愛邱靖？”

    怎麽？老師，你怎麽問這個問題？”

    這太出乎徐佳琪的意料了，她根本沒有想到老師會問這個問題，畢竟是隱私，在老師麵前，她有點難堪了。

    你肯定或者否定回答我。”

    張天林笑了，好脾氣地看著徐佳琪催促了。

    不愛怎麽樣？愛又怎麽樣？”

    提起邱靖，徐佳琪心情就變得更糟糕了。

    佳琪，張老師要的答案是你回答愛或者不愛。”李馨笑了笑，忙糾正。

    徐佳琪馬上意識到了張老師與李馨請她來吃飯，是要開導她，她本來應該很感動的，但低落的心情使得她更傷感了，冷若冰霜地回答：“不愛。”

    真不愛？”

    難道還有假不愛？”

    徐佳琪生氣地反問，語氣很不禮貌，忘記了是在與老師說話。

    這就費解了，你既然不愛邱靖，為什麽不和他離婚？不愛的婚姻是死亡婚姻，你還留戀什麽？”

    張天林盯著徐佳琪的眼睛，看得她很狼狽，忙低下了頭。

    我……我……”

    其實你是愛邱靖的，隻是你拒絕你的心承認，不是麽？”

    張天林看著尷尬的學生，語氣和緩地問。

    以前愛吧，現在一想起他那麽不要良心，禽獸不如，我還愛得起來麽？”

    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是真話，你現在已經不愛他了，那你就離婚吧。你如果不愛也不離婚，愛也不離婚，你與你師娘是一樣的，我真不理解你們女人了。”

    這怎麽可以相提並論啊？”

    徐佳琪真的糊塗了，眼睛睜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著老師。

    張天林愁眉苦臉地說：“唉，這看來是與我的事情八竿子打不著，其實真的是一樣的。我與利芬的事，你師娘堅決反對，弄得我很痛苦。唉，我想你師娘的心態也會像你一樣，愛不愛我都不會離婚的，她又不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說我怎麽辦？”

    徐佳琪恨恨地說：“你們的情況與我不一樣，師娘是愛你才不會和你離婚，而邱靖是對不起我，我恨他，我要折磨他，我不幸福，他也別想幸福，我偏不離婚，離婚太便宜他，天下沒有公理了。”

    說完，徐佳琪伏在桌上哭了，哭得很傷心。

    讓她哭吧。”

    李馨對張天林老師點了點頭，收回了想拍徐佳琪肩膀的手。

    哭得精疲力竭了，徐佳琪抬起了頭，接過李馨遞給她的餐巾紙胡亂地擦了擦臉，說：“知道你們是好心開導我，我感謝你們，但我要辜負你們，他不仁，休怪我不義，結婚到現在，我全部心思在他們家，我付出太多，憑什麽要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既然我不幸福，他也休想活得瀟灑，我不會放過他，他背叛了我，必須付出代價。”

    徐佳琪惱羞成怒，魚死網破的心理發泄無遺。

    張天林同情地看著這個被憤怒燒得失去理智的學生，她的看似毫無道理的話讓他哭笑不得，但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張天林是知識分子，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知道男人的出軌即使再有理由，對老婆也是傷害，也是不能原諒的，這也是他一直對老婆到學校大吵大鬧能容忍的原因。

    我不找男人同居，男人沒有一個是好的。”徐佳琪恨恨地說。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說話不要太偏激，好男人很多的，你離婚了，肯定能碰到的。”

    到哪裏去碰？我運氣沒有那麽好，再說碰到了也不嫁。”

    徐佳琪簡直不講理了。

    你何必這樣恨男人呢？難道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你如果離婚了不結婚，身邊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現在年輕身體還好，要是一旦上了歲數，有病了，誰照管你？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後悔也晚了。”

    沉默很久的李馨也語重心長地開導了。

    後悔什麽？病了就死。”

    徐佳琪雖然還是很生氣，但語氣明顯緩和了。

    張天林老師語氣很輕，態度很誠懇地說：“哪那麽容易死？螻蟻尚且貪生怕死，何況是人呢？到時候你的想法就沒有現在灑脫了。離婚吧，退一步海闊天空。離婚是新的人生的開始，用不著難受的。”

    我才不難受。”

    徐佳琪的語氣已經沒有了盛氣淩人之勢了。

    何苦這麽死撐著呢？你這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你現在還這麽年輕，又有份固定收入的教書工作，一個女孩子有這工作很讓人羨慕的。況且你心地善良，難道你真的就願意在這棵不幸婚姻的樹上吊死嗎？你就不想找個彼此相愛的人，開開心心地攜手共度人生嗎？”

    張天林老師雖然了解徐佳琪的家庭，知道她受性格要強的母親的影響大，打落牙齒和血吞，死要麵子活受罪，但他的語氣中還是帶著責備了。

    唉……”

    徐佳琪傷感地長歎了一上，低著頭，神情更加黯然了。

    佳琪，你聽老師的，離婚吧。也不要恨邱靖，你們今後可以做個朋友的。”

    李馨拍拍徐佳琪的肩膀，說得很真誠。

    張天林喝了一杯酒，推心置腹地說：“佳琪，你以為我開導你，我不難過嗎？我與邱靖一樣背叛了妻子，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願意這樣的。”

    張天林情緒激動了，他穩定了一下情緒，點了一隻煙，抽了幾口，繼續說：“你師娘始終不願意我與利芬好，經常去學校鬧，我一個校長，名譽掃地啊。唉，幸好現在的社會對這事情很寬容，我沒有必要難為情，隻是你師娘一鬧，利芬受不了要哭，我是兩個都要安慰，唉，真累人啊。”

    你要與師娘離婚嗎？”

    你們女人愛不愛都不離婚，我就是想離也是白想啊。我想追求幸福，可是你師娘會同意嗎？她與你一樣的心理，抱著你不讓我幸福，你也休想幸福的想法，你們以為這是對負心男人的懲罰，其實這懲罰對你們更殘酷的。我不是為我找理由，難道你以為我花*心，以為我對不起你師娘是我願意的嗎？你師娘可以罵我無恥，但我與她生活一直沒有激情，沒有浪漫，夫妻生活死水一潭。我現在活得有滋有味，要是真和以前比起來，我倒願意過現在這種無恥的生活，無恥的生活很精彩。其實你也可以活得精彩的，隻要你願意放棄仇恨，一起從頭開始。”

    徐佳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並不認為男人出軌了就都是十惡不赦的，有的女人，就比如她的師娘，性格斤斤計較，經常嘮嘮叨叨，不能讓丈夫在家裏感受到溫馨幸福，離心力越來越大了，丈夫後來就出軌了。這種情況，作為老婆是有責任的。

    徐佳琪能理解邱靖在外的孤獨寂寞，但分居是因為他的家庭太窮，並不是她的錯，她不僅要忍受相思的煎熬，還要獨自一人撐持家庭，他怎麽能背叛她呢？他如此的忘恩負義，她卻要對他寬容。她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看見徐佳琪淚流滿麵，張天林很難受，繼續開導她：“邱靖如果不忍心傷害你，你說他能怎麽辦？他是別無選擇，沒有辦法管得了你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邱靖從小在貧窮中長大，生活的最高目標就是為了吃飽穿暖，辛辛苦苦讀書，如願以償考上大學，可是工作了，因為經濟拮據還得背井離鄉去掙錢，他從來就沒有為他自己考慮過，可以說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現在他如果還要考慮對得起你，那他什麽時候能為他自己的幸福考慮呢？邱靖離婚，他是傷害了你，對不起你，但他這樣做唯一對不起的人就隻有你一個。你對他家付出很多，他是應該感激你，可是他不與你離婚，他對不起的人就是那個女孩子與他自己的孩子了。你如果換位思考，如果注定要對不起人，你會選擇對不起誰？唉，人生太短暫，該放棄的就要放棄，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的，心胸開闊點，忘記過去的一切，抓住屬於你的未來的幸福，這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必要帶著仇恨生活，這樣折磨你自己，不值得的，你懂嗎？”

    徐佳琪低頭不語，淚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流，她端起酒杯，慢慢小口的喝著酒。淚水與啤酒一起被她喝進了肚裏，苦苦的，仿佛是她在品味著人生的苦澀。

    是的，當然……”

    邱靖很尷尬，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徐佳琪打了招呼，總算給了邱靖麵子，但她想裝得更親熱，不讓母親看出異樣，卻覺得別扭，無論如何裝不出來。

    強娃，你大哥回來了，你怎麽不高興？”

    作為母親，她看慣了兄弟倆的親熱，今天見麵的氣氛如此冷淡，她當然奇怪了。

    我怎麽會不高興？這是他的家，他當然該回來。”

    何強冷冷地回答，心裏想的卻是他要這個家了嗎？

    何媽媽奇怪地看著何強，何強麵帶惱怒，裝著不知道母親在看自己，把臉朝向另一邊。何媽媽隻好又看看邱靖，邱靖麵帶尷尬，不敢正視母親詢問的眼光。何媽媽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納悶地看著徐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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