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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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桂枝怎麽想都沒辦法繞過賈政,誰讓她跟他如今是綁在一起的,無奈隻好暫時把他放到一邊,打算以後私底下絕對不給他擺個好臉,也許他一時邪性過去了,就不找她了。

    這樣一想,盡有些忍辱負重的意思,她強打起精神來,算起來是她占便宜了呢,她是多少歲的人,賈政多年輕……咳,也好,既然賈政此時願意給她做臉,她索性就要借他的虎皮來使使。

    不過,工部員外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官,平時裏做什麽,有沒有餘地給她一點兒幫助?

    王桂枝不想讓自己再想別的,便坐起身來,“彩霞。”

    “來了,太太,您有什麽事?”

    “我的陪嫁賬本,還有私房鑰匙是不是你收著的?”王桂枝要清點一下自己的財產。

    彩霞點了下頭,從腰側荷包裏取出一串鑰匙,“太太,您要看看嗎?”

    “嗯,剛才叫珠兒去辦事,忘了要給他打點的銀子了。”

    原來是這樣,不是有人偷偷在太太跟前告了黑狀,彩霞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從來沒有對太太的東西動過手,可到底她是管著鑰匙的,若是一時不防備就漏了一處半處,她可不願意跟王藥家似的,被趕到家廟那邊去賣餃子。

    “太太,您有現銀子五百兩,一千五百兩銀票,還有的都借出去了,沒到時候還呢。”彩霞讓彩雲幫著她把燙金酸紅枝箱子搬出來,這隻放得是賬本子。

    王桂枝愣了一下,眼下就在放高利貸了收利錢了?她仔細再一回想,才發現她的銀子並不是借給普通的什麽佃戶商戶,而是借給那些當官的,特別是新任或者外放出去的官員,他們本來就是把身家銀子拿出來打點謀官,這差事派下來,一時銀子不湊手,就跟別人拆借。對於王夫人來說,這算是一種政治投資。

    這借出去一千兩,就有兩百兩的利錢,而且人家還會感恩,又搭上了一門關係不說,還時不時有別的東西孝敬,就算是一時還不清,每一季的利錢銀子是一分都不會少的。賈府在京城,沒人敢不還他們的錢。

    就連賈政的俸銀,王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就是一樣這般運作,故此賈府根深蒂固,憑這祖宗的威名,還有這些個人情利益,才有如此的富貴。

    看著那一串串的官員名稱跟以後借銀的數目,王桂枝暗自心驚,還好她行動還算是小心,不然這種利益網豈是她可以隨便更改觸碰的。她上輩子了不起參加個千萬資產級別的商會,那還隻是一起聚聚吃吃飯,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合同的項目。

    這不是她熟悉能幹的事,王桂枝決定還是另尋財路。

    “彩霞,你先包兩百兩給珠大奶奶送去,就說是我給珠哥兒用的。”她好一個人好好用心看看她的資產。

    彩霞不疑有它,細心拿帕子包了兩百銀,拿個小匣子裝了才領著兩個小丫頭同去給太太辦事。

    原來叫賈政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夫人之兄王子騰。

    他乃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公之後裔,現任京營節度使,深得皇上信任,自有威風。難得收到妹妹王夫人的信,雖說是由侄兒代筆,好像隻是說了些閑言雜事,但像王子騰這樣的人,心如千千結,看什麽都覺得有些陰謀詭計,畢竟處在他這個位置上,少不得有人暗中算計。

    “內兄!”

    賈政拱手與王子騰見禮。

    “政兄不必客氣。”王子騰對賈政很有好感,覺得他一表人才,才學不差,隻可惜任職於工部,但四大家族互相聯姻卻有皇上左右平衡,近期內都不太可能讓賈政再升高位了,在官場上隻能暗自相助。

    “內兄可是有事?”

    賈政與王子騰對坐,不太明白王子騰為何到訪。

    王子騰道,“妹子有書信給我,說有人把狀告到珠哥兒跟前,才知道她的陪房私底下瞞下了二十畝田租,還提了一成的租子。”要不是說是他的妹子呢,這事本是小事兒,可巧妹妹一說,他就派人去查了,果真如此不說,王家其它的族人更是囂張!還有些根本不是王家賈家的人,就敢借著他們的名頭占別人的田租,王子騰便起了疑心。

    原來是陪房辦錯了事,賈政心裏記下,笑道,“噢,原來有這樣的事兒。”多大點事兒,也值當如此。

    “也不是什麽事兒,政兄讓她直管料理。”王子騰揮了下手,叫來兩個男仆,“這是連生、勇生,手底下有把子力氣,通些武藝,以後跟在珠哥兒跟前,讓他使喚。”

    “這個?”賈政覺得疑惑,不就是一房下人貪汙罷了,用得著?

    王子騰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賈政不知道賈珠被下人們打了臉,便改口道,“珠兒都娶親了,雖說我看你的意思是讓他參加科考,可又有誰知道上頭的是什麽樣的心思,萬一又……”

    賈政臉色一變,這是他平生一大憾事,但王子騰比他見皇上的機會多得多,也不無道理,歎了口氣,“這也是內兄一番好意,我替珠哥兒道謝。”是得讓珠兒也練習下武藝。

    “自家親戚,何必客氣。”

    王子騰與賈政促膝長談,吃罷了晚飯才走。

    回到王府,王子騰把信也給老妻看了,讓她把那些布還有別的一些東西盡給王夫人送去。

    王家四時蔬菜燈紅銀,冰敬炭敬不知道多少,平時也時常跟小姑子走動送些表禮,隻是不見這麽多罷了。隻是多,並非是厚。

    “這些東西,上不了什麽台麵,送給咱大姑子不嫌打臉。”王子騰之妻笑道,她也瞧了信,覺得王夫人有些眼淺,要那些個布做什麽。

    王子騰輕搖了下頭,“她不過是借著這個問問咱們,她什麽東西沒見過。到底是我們王家陪過去的家人,她要罰,怕到時候咱們府裏有他的親人鬧到你跟前,雖說是下人,也看重不想傷了咱們的情麵,你倒是不明白了?”

    “原來如此。”王子騰之妻這一細想便明白過來,“怪道說還問要多少銀子呢。”她這才覺得王夫人極給她這個王家主母麵子,“那王藥家的不過是祖上跟著咱們家爺去辦過幾回差,膽子大到這份上,她怎麽罰都是應當的。”

    “我派人也去查了咱們家,也有不少呢。你也醒神起來,要知道這些人敢貪二十畝,有些人就敢借著咱們的名頭貪四十畝,八十畝!汙了王家的清名!”

    王子騰之妻站起來應是,“我一定好好查辦。”

    “我會派幾個人幫你,一定要仔細查清楚,從重處罰。這等欺上瞞下的奴才,我們用不起!”王子騰冷麵肅然,“就怕不止是小人貪利。”

    隻恐有人故意設局!

    王子騰之妻更加重視起來,翌日管家婆子把清單送上來,她念著王夫人細心體貼,便又加了一匣子別人剛送給她的寶石首飾,另外綾羅布匹也多送了一些。

    賈政等王子騰一走,便叫人一問,就知道夫人去了莊戶院,讓珠哥兒發現了她陪房王藥家辦的錯事,還有其它陪房對著他好是一頓欺瞞,把珠哥兒鬧的是灰頭土臉。

    “原來如此。”她的陪房給了兒子沒臉,所以對著自己就硬起不來了?是覺得對不起他了?

    賈政讓人下去,手裏的書也放下了。這不能怪夫人,她素來把事都辦得周到,規規矩矩,不妨下人給她落了麵子,丟了架子,白便宜他了。

    找到了夫人嬌怯的由頭,賈政樂了一會兒,想著到底不是她的錯,她如今又是那般可人,那比以前別人都惹人愛些,便親手提筆畫了樣子,讓賴大去打一套珍珠鑲玉的首飾,準備過兩日給她。

    賴婆子來了東府,賈母的吩咐,也隻是要鐵檻寺外麵的兩間房子,賈敬豈有不讓的,至於下人貪汙,他十分不耐煩讓這樣的瑣事煩心,但老祖宗交待下來的話也不能不聽。坐下喝了杯茶,才念一段經,轉念一想正好有個焦大,素日裏自勢有功,讓他去辦這樣的事最好。

    “派焦大去查辦這件事。”

    焦大身背令箭,原就仗著有主子另眼相看,他本又是個梗直不怕得罪人的,隻把寧國府鬧個人仰馬翻,就連榮國府這邊不少人,也被連同鬧出來,整整忙亂了一兩個月,才漸漸消停下來,寧榮兩府的下人們均暫不敢生什麽偷懶耍滑的歪心思。

    這時候,王夫人罰王藥開的十文餃子鋪,也開張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