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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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哪裏真做得到呢。”王桂枝苦笑, 剛才她真想發火,要不是她突然醒過神來,看清了自己的臉,知道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王桂枝,而是王夫人。說不定她就真的流淚撒潑了!這招對馮子木好使, 對著賈珠賈元春也能用,許是對著老太太、哥哥嫂嫂也有效, 但對著賈政, 她就用不出來,也不想用。

    女人的軟弱與可憐, 隻有在自己心愛的人跟前才有用, 在那些不相關的人麵前, 你就是再苦再累流再多的淚,又有什麽用呢。

    “給我梳頭發, 我們去廚房。”

    彩雲拿了紫檀鑲西洋玻璃畫背海棠式木柄把鏡給王桂枝, 自己拿了牛角梳給她重新攏頭發, “太太怎麽還要出去, 又是見姨娘見客人,又跟老爺白白置了一場氣, 已經不好受了, 還要去廚房。”

    “萬事開頭難, 我既然起了筆, 就不用半途而廢。不論做事還是做人, 都是一樣的, 我若是興興就起個頭,跟著就丟開了,你們不有樣學樣,就是別人看見了,也會記得。”王桂枝總記得馮子木教她的,何為言傳身教,父母當如此,就是當人家的領導一樣也是如此。你自己不努力,總是叫著孩子們努力,那多半是不成的。就跟在戰場上,叫著跟我衝的將軍,要比給我衝的將軍來得更得人心一樣。

    看書看史也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要想下麵的人規矩,自己首先就得規矩公正。

    王桂枝打起精神,口裏含著一丸香雪潤津丹,一樣乘了軟轎細細看了大廚房,記下灶台用具等規格,灶火如何添柴等,想清楚選用何等材料,經用還好打理衛生;又找來三位她認可的大師傅問了不少話,一時想到了什麽,就拿筆記在自己讓她們做的小冊子上麵,大概樣子她已經想全了,才對著李古年、馮刀、秦大娘道,“上回跟你們說的,你們心裏可有了什麽成算了?”

    馮刀急忙忙道,“小的早就想得了,不論太太如何安排吩咐,我兩隻耳朵支起來聽著,一絲一毫都不會錯的。”

    李古年秦大娘跟在後頭點頭。

    想來他們也不會反對,以利益與子孫後代誘之,且不傷天害命有違天和,豈有不應。

    王桂枝便道,“既然如此,我主廚有了,小廝小二們也便有了,這酒樓定能做得成。你們各自要把自己的拿手好菜想出幾道來,天南海北,眾口不一,誰知道誰喜歡哪些呢。這菜裏麵的各樣用具、調料、主料、配料、配菜,你們都要一一寫明了,畢竟吃食入口,防著有些人吃不得,要提前說明免得白添事,這是其一;寫得了,我這裏一份是打底入檔,並不會拿給別人看,你們都不用擔心秘方泄露,隻自己教了徒弟,哪怕是先教會他們報菜名兒,也不是一日便得的事。要上心細細教,咱們自己府裏也不能丟開了,得有好人使喚才行。我也好查地方,建築起房屋,收羅起那些食材來,這是其二;既然你們要教徒弟,又或者是要訓練他們,就少不得要用些米、油、炭、菜,若是另外單做沒人吃白白丟了也實在可惜,不如你們三個人估出府裏一個月大概用度,大家吃的喝的點心茶水,你們先算一個價格出來,我包給你們,我們吃的有定例,原也是你們做的不是。其三,本我們也沒做這個營生,你們可以先拿府裏的大小主子們來練手,再來你們練習的那些也不必浪費了,你們做菜的火前油烹的辛苦,那些種田的看天吃飯,麵朝黃土背朝天,粒粒艱辛。你們說好不好?”

    “好,太太事事穩妥,想的再周到不過了!”秦大娘口快,方才沒來及在馮刀馬上表現,這回她根本才聽就應下了。

    “那你是想總包了廚房,還是想分開包呢?”王桂枝拿眼睃了一下李古年,她不擔心馮刀秦大娘,還是怕李古年這位老師傅不肯。

    “這……”秦大娘本就沒聽仔細,如何能答得出來。

    李古年卻道,“太太是想如何包給我們呢?若是主子們分成一撥,各房管事們又分成一撥,剩下的小丫頭小廝們分成一撥,還有男爺們外頭的分成一撥?”

    他老眼不花,太太這一招招使的真真好。先是捧台讓場讓大家亂紛紛各自占地,她由著登高攀尖,果然有些人就喜得亂了陣腳,讓太太頓時分派清查,把那些個老虎的牙全都給拔了!

    如此恩威並施,就連他也甘拜下門,更看太太行事,光明磊落,也不走左道旁門,在這樣的心懷坦蕩的人手底下辦差,實在痛快,如此人品,比之榮國公也不差了!

    沒料想老師傅竟這樣捧場,王桂枝眼中異彩,笑吟吟道,“早先我跟老太太已經商量定了,哪個人吃飯就有哪個人的定例。要讓我看來,誰有本事讓大家在他那裏吃,那便是誰人的本事。”

    “好,那我李古年便倚老賣老,先占了這個事,由都我包了,不管廚房裏什麽事,太太隻管與我開發,每月裏十日算賬,廚房用的東西,太太一概不用再理。”李古年大手一張,張口便道。

    “李師傅要應,我豈會不答應!那明日李師傅便拿出承包銀數來,若是差不離,我當場開銷給你。”王桂枝隻覺得痛快,就當如此。一個好領導,事事關心不假,可事事卻不能樣樣都上心,不然累也累死了。

    她說完便回去,留下李古年應對馮刀跟秦大娘,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保管那兩個人會被李古年給收伏了。管理係統就是如此,一層又一層,形成良好的循環結構圖,讓每個人都在合適的位置上,運行起來就快了。

    王桂枝輕輕哼著歌,隻要她知人善用,把規章製度立起來,慢慢影響起來,就不怕有些人想暗自中飽私囊了,那其它人豈能看著自己的利益被別人偷走?再不濟,也總比眼下慢慢這樣發展下去的好。

    她開好酒樓,開源節流,兩樣都得了,這樣王桂枝豈不開心?

    王桂枝臉上帶著春風,卻見軟轎又被抬到了夢坡齋門口,她不禁問道,“怎麽往這邊走?”

    彩霞彩雲卻覺得上回太太便是在這裏跟老爺合好的,這回不舒服也非牛著去廚房,雖說是安排了些正事,到底也是為著借口能再走一回老爺這邊。兩人嘻笑著扶著王桂枝下了轎,彩鳳小跑著去報信,把王桂枝弄得瞠目結舌,這些個鬼丫頭!

    真心要死了!

    她真要走,卻聽見門子唱報,“太太過來了。”

    要是賈政不讓她進去,王桂枝也好走,可賈政竟又應著,“請進來吧。”

    王桂枝拿手虛點著彩雲彩霞,“你們……”還能怎麽著,進去說兩句話再出來吧。廚房這事辦得順利,她的心情好多了,想著賈政比她小上那麽多歲,何況跟她又不是什麽正經夫妻,她怎麽好對著他甩臉子呢?就當是脾性不合的同事,麵子情還是要有的。

    按照王桂枝從王家小姐這前半生看來,王夫人也就是個普通的老實婦人,人總歸是那麽複雜的,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想的也就不一樣了。

    她王桂枝自認老實的一輩子,同胞血脈一樣也敵不過錢財利益。

    放在那對姐弟眼裏,反正她得了癌症定是要死的,何苦白花錢去治呢?可她呢!她憑什麽自己有錢不能治,就算是姐弟,也沒有把自己全送去填他們的道理!

    又許是在晴雯眼裏,王夫人就是聽信了小人的饞言,把她看成一心想要勾引寶玉的小妖精,才害得她病中也被攆了出去。她素日那些牙尖嘴俐,張揚肆意,冷眼看著隻有襲子麝月跟著寶玉不清不楚,臨死的時候,她自認白擔心這個名聲,說道早知如此,又何苦守著,那又豈是對寶玉無意?

    晴雯是個好女兒,她的死,在寶玉心裏,是天大的悲事,而在王夫人眼裏,也實在不過是件小事。她座下奴仆不知道多少,連自己的兒子都是早夭,心早都硬起來。

    正想得出神。

    “太太,用點粥吧。”

    王桂枝由著彩霞把自己扶起來坐著,她看著那紅漆托盤上擺著兩小碗粥,剩下有四碟子小菜,腹中也覺得饑餓起來,她想著元春跟賈珠,“姐兒跟哥兒用了沒有?”

    “還沒呢,等太太示下。”

    “讓他們都好生吃飯,太醫不是說了嘛,我不過是邪風入侵,痰濁內蘊,氣滯血淤……”王桂枝雖有怨氣,可也沒道理把這怨恨發泄到被她投身原主的子女身上,再且為了她自己,那個夫君賈政,怕是靠不住的,在這封建社會能依靠的都是她的孩子。

    “是的,太太,您別操心,珠大爺跟大姑娘好著呢。”彩雲給王夫人撿著野雞瓜子配菜,她年齡到了,差不多也會打發出去配人,在這當頭,侍候主人越發盡心,生怕不能順順當當得給免了贖身銀子,體麵得出去。

    “嗯……”

    王桂枝用了碗粥,便覺得飽了,她懶懶得歪在灑金大迎枕上,手裏拔著一串看起來黑沉沉不打眼,隻有微微清香的手珠,“去把,周瑞家的叫來。”

    “是,太太。”

    王夫人嫁進賈家十幾年,可以說是恭敬順從,老實周正,上頭有賈母看著小心小意。如今賈家的當家主母是沒過世的賈赦原配,賈政覺得她沒有顏色,她雖芳心暗投,可大家小姐的教養,又容不得她對著賈政小意歪纏,兩個人便漸漸相看兩生厭。

    在王桂枝看來,這都不算是什麽大事兒,總歸是古時候的女人,確實是見識少,像王家的女兒,也算是旗中的女兒,別說不肯纏足與漢族女人有所區別,就連詩書琴棋也教得少,精通些文字識得幾個字,多的是什麽祖宗規矩。別說王家了,就是李紈出身書香,父親乃是國子監祭酒,家中沒有不通詩文的,都沒讓她好好讀書。隻略教她幾個字,知道些女德女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