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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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王桂枝有事, 封氏就站起來告辭。
王桂枝想著以後多有機會相見, 便不相留, 送去門外之後,看彩雲彩霞已經把準備好一些玩意兒禮物都準備停當,便領著元春坐馬車過去,一邊給她解釋著, “這位姨媽你應該是沒見過,她也是最和氣不過的了,她有一子一女, 分別叫薛蟠跟薛虹……”頭一回親戚見麵,王桂枝給女兒交代幾句, “表妹的小名叫寶釵,聽說聰明懂事,脾氣也好……”
元春點頭聽著,不一會就從西角門進了榮慶堂。
才給老太太跟嬸子馮貞蘭行了禮, 馮貞蘭就立馬將王桂枝攙扶起來,“好了,快來看看你妹妹。”
“姐姐。”
“妹妹。”
王桂枝看著薛姨媽,又是自己小時候玩伴的王子炅,前情故事都湧上心情, 感觸良多,不免淚盈, 拉住手互相看著。
賈母笑嗬嗬得, “知道你們許久未見了, 孩子們都在我這裏吃飯,你們娘們好容易相聚,就自去樂一回吧。”這都是嫁出去的女兒,能這樣聚上幾回呢。
“多謝老太太。”王桂枝謝了賈母,跟馮貞蘭、王子炅一道坐馬車又回到自己屋裏。
一進了屋子,馮貞蘭的好臉色就沒了,她拍了下王桂枝的手道,“你怎麽住到這邊來了?你原先不是住在榮禧堂東麵嗎?哼,難道是賈家如此薄涼?受了你們那麽些好處,居然還想把你們趕出來?”她蛾眉一蹙,“雖說你是二房的,但賈政才在山西給賈家掙下那麽大的好臉兒,怎麽能還把你們趕到這邊來住?”
王子炅坐在一邊並未出聲,王桂枝忙解釋道,“嫂子,是我自己提出搬到這邊來的。”她清楚嫂子是真疼她,才想著為她能夠從賈家謀劃更多,但她早已經不是之前的王夫人,她更希望自己,包括孩子們雖然是依靠著賈家這株繁茂的大樹成長,卻不會一直像菟絲花一樣,隻知道直接汲取大樹的營養來生存,而是能夠自立起來。
“為什麽?”馮貞蘭份外不解,賈家老太太一向偏疼小兒子,當初選賈家也為得是讓王子靈能過得舒服自在些,也是妹子的運道好,誰料大房居然一直沒有生育,還讓妹妹搶先生下賈珠這個嫡長子,跟著又有了元春,已是湊成了一個好字,大房才有了一個哥兒。本來她在正院那邊住的穩穩當當的,這夫君的官也從五品官升到了從二品,怎麽還反倒搬到這邊來了?她又不像賈家大房賈赦早就襲了賈家的爵位,就算是不爭等老太太百年之後,這賈家的東西也都是他的。妹子正在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時候,不趁機多占些,怎麽反倒自己退讓三丈?
王桂枝笑著道,“我住在這邊也方便,再說我家老爺指不定又要派外任,到時候這院子也好打理。”她又小聲道,“該是我的,怎麽也是我的,不願意給我,我還不樂意要呢?”賈政如今也算是出息了,勉強能自己庇蔭孩子們。雖然父母在,不分家,他的俸祿及冰敬炭敬的進項都要歸於公中,似乎都要依仗著賈家才能生存。其實他們這一大家子的月例奴仆、人情送往、生活用度等開銷一樣又是賈家在開銷,而且已經算得上是個成功商人小富婆的王桂枝,不是說看不起賈家那些家產出息,賈家調-教出來的人可有好些都是她在使喚著呢,相當於是已經占用了公中的人力資源,她如何好意思再跟大房刻意去針鋒相對?既然自己能賺,何必還要想著賈家的那些。她自己立身正些,也就不會影響到家裏的風氣。
都說兄弟齊心,其心斷金,她還沒想著賈赦賈政能如何多齊心,但像這樣的問題,能名正言順不是更好?何必要對著幹呢?
馮貞蘭不由點了點她的眉心,“你啊,就是過於老實總是替別人著想。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呢。”她就是這樣的個性,如此貼心,馮貞蘭想著她不愛掐尖冒頭,想著這院子雖然離老太太遠了些,到底也算寬闊,更加聽說已經要從後麵加修擴寬,想著她心裏也不是沒個成算,便就罷了。
王桂枝笑著問王子炅,“我看你來信說,薛老爺已經好多了?那你可就舒心多了。”
“是呢,他人在,我們家裏就有了主心骨。”王子炅回想起在金陵,有如天榻地陷的那時候,真是悲從心來,要不是有大哥幫忙,她也能當機立斷送了老爺來京裏醫治,指不定老爺就伸腿去了,留下她孤兒寡母,那就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一向不擅長經濟,沒有大嫂子潑辣,也沒二嫂子機智,連姐姐也比不上,一向是以夫為天的。
“那就好,隻要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就比什麽都好。”王桂枝又道,“一直跟著我的那個張大夫,本來在山西給他開了藥鋪,想著他許是會在那裏紮根,沒想到他仍然願意跟著我,要是妹妹願意,一會兒請他也去給妹夫瞧瞧。”
王子炅欣喜得點頭,“那可是好,我聽王太醫都佩服張大夫的醫術呢,當初也多虧了他寫的藥方,不然老爺也不能漸漸回轉過來。”
三人互相絮著話,連上了兩三回茶,就連擺上飯桌,都沒停過,讓王桂枝似乎回到了跟她那些朋友們一起聚會的時候。
那頭榮慶堂裏也是熱鬧萬分,薛蟠隻覺得眼睛都要看花了,一時這個嫂子那個妹妹,又有這個表弟那個哥哥,大家單隻笑著都快把屋頂給掀翻了天,賈母看著這群孩子們,心裏不知道怎麽才叫美,時不時叫丫頭喂水添茶拿點心水果,又有要領著誰去照顧方便,多少好玩意兒都被捧了出來放在地毯上任他們玩,讓人移動家具怕他們或是不小心哪裏碰了,最小的曾孫哭泣起來,她也要關心。
孩子多了,自然漸漸分成了幾團兒。
元春身邊圍著迎春、黛玉、寶釵。
見她們三人身上都佩戴著玉,此時年七歲的寶釵也從領口掏出一塊金鎖來打開話頭,“姐姐妹妹們戴的是玉,我卻戴的是塊金的。”
“金玉都好。”元春道。
迎春續言,“我也是這樣說。”
黛玉秀氣得笑著,她眼尖,“姐姐的金上也有字呢。”她因為是早產,比起寶釵來就顯得單薄些,年歲也小些,瞧著就讓人憐愛。她胸口上的玉是賈敏聽賈母說,當時寶玉美玉出生的時候賈政給家裏的孩子們一人準備的一塊兒,她來賈府住著,怎好讓自己的心肝女兒旁落,故細心挑選了兩塊暖玉,與大家的金項圈仿著差不多,請了張神仙給祝禱後刻了兩句吉祥話,讓黛玉時時佩戴。
“你那上麵寫的是什麽字?”寶釵好奇問著。
黛玉把玉解下來托在手上遞過去道,“我生下來就身子弱,這玉上麵刻的是佛光法喜、三寶加持,還有一塊兒上麵寫的是,逍遙無病、六時吉祥。”母親總說是她當時沒注意,早產了才讓她身子不好,可她倒有時候覺得,這人的身子是天生的。
“我這上麵寫的是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寶釵與黛玉交換來看了看,元春看她們倆一纖巧一嫻靜,心裏卻想著,若是說這玉上有字,母親的玉上也有字呢,隻是不知道寫的是什麽。她低下頭微笑著,總也是父親對母親的一片心意。
賈珠有事不在,賈璉年齡最長,難得今日能早下課,還有個壯兄弟一起陪著玩鬧,拿了皮球領了寶玉就出了屋子玩。
剩下美玉湘雲跟圓圓,拿著娃娃玩,又拿梳子給圓圓梳頭,玩的有模有樣。
“姐姐,我家蟠兒雖然蠢笨,卻也不能放著不管,如今他住在親舅舅家裏,有人管束倒還罷了,老爺總想著回金陵,我想著,姐姐能不能格外讓賈家家學裏通融一下,讓他還是回賈家家學裏念書?”老爺身子能好過來,她唯一擔心的也就剩下兒子薛蟠了,他雖然孝順,卻有股子蠻氣,再說經此一事,她總不能再不做些最壞的打算,別的她還能學,孩子更是要教才行,在京裏,一樣是獨子,看哥哥嫂子是怎麽教孩子的,一對比,她臉上就火辣辣的。
“這當然可以。”王桂枝聽賈政說過的,山西學院有些比較嚴格的規定都是參照得賈家家學,能夠在學校裏好好改變一下‘呆霸王’如何不好。
馮貞蘭見天都黑了,想問的想聽的都弄明白了,畢竟是當家主母,趕緊把一些東西給了王桂枝,又接過彩雲彩霞遞來的禮盒,“好了,咱們也述了一天,該說的都說了,這天都黑了,也該家去了。”
“嫂子妹妹們,有空常過來玩。”
王子炅隻得出來,本來想還告訴下姐姐,不是賈家家學沒給她麵子不讓蟠兒去念書,而是蟠兒沒長進,是被趕回來的,這樣的醜事,她也沒臉對嫂子說,看來還得再找機會。
薛蟠還覺得沒玩夠,拉住母親的手道,“母親,我們什麽時候又來姨媽家玩?”
“過段子就去。”
跟著王桂枝就操心起元春選秀的事情來,看著母親心神不定的樣子,元春又是覺得窩心又是好笑,看著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心神不定的母親,她從身後抱住了王桂枝的腰道,“媽,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你哪裏知道,宮中實在是險惡。”王桂枝歎了口氣,她如花似玉嬌生慣養的女兒,怎麽能舍得親手送她去那地方呢?
元春拿臉蹭著母親溫柔的後背,“媽,您放心吧,您自己生的女兒,您要相信她呀。我跟跟您一樣,不論處於什麽樣的逆境,都會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看你說的……”王桂枝真沒想到女兒居然會說這樣一番話來。
“真的,您真的放心吧。就算是最壞的打算,我會嫁給皇上,那我是有品級的妃嬪,我也會活得很好的。或者是嫁個王公貴族,就算是他一開始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哭泣流淚,讓自己跟您傷心,我會想辦法去爭取我想要的一切……就像您跟父親一樣,到最後,父親還不是讓母親您給收伏了嗎?”元春根本不害怕自己將會麵對什麽,不管她嫁給誰,她都有信心,去影響他,努力讓他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嗯,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他聽話就好了,元春眯眯眼笑著。
被女兒突然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的王桂枝,也默默似乎感覺到了一種‘王霸之氣’?
也是,不管怎麽樣,孩子們的路也是需要他們自己走,也希望自己的那些憂慮不過是杞人憂天。
山西
元康默默將賈政請山西學院的師生們進行到一半的俄語漢語對照表,如今在他手上總算是完成了的厚書冊翻看了一遍。
腦中回想著賈大人曾經跟他的對話,“郡王,您可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您千萬不要誤會,下官並不是在口出譏諷,而是上任以來,查詢尋問過多位晉商,他們的足跡算是踏遍中國的天南地北,可他們也告訴了微臣,他們也沒有走到盡頭。我們堂堂中華,擁有數不盡的肥田沃土,會用雙手創造財富的子民們,但除了時不時來上供或者滋擾的邊境之國,其它的地方,我們究竟了解了多少呢?他們是用何等文字?何等服飾?是如何統治國家,是否擁有武器呢?……”
那天最後一句,他的印象最深刻,“不知道不可怕,但以為自己知道了就無視未知的一切,就太可怕了。微臣想讓天朝的子民們能走得更遠,看得更多,也能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