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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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嗯,剛才叫珠兒去辦事, 忘了要給他打點的銀子了。”

    原來是這樣, 不是有人偷偷在太太跟前告了黑狀, 彩霞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從來沒有對太太的東西動過手,可到底她是管著鑰匙的, 若是一時不防備就漏了一處半處,她可不願意跟王藥家似的,被趕到家廟那邊去賣餃子。

    “太太,您有現銀子五百兩,一千五百兩銀票,還有的都借出去了, 沒到時候還呢。”彩霞讓彩雲幫著她把燙金酸紅枝箱子搬出來,這隻放得是賬本子。

    王桂枝愣了一下, 眼下就在放高利貸了收利錢了?她仔細再一回想,才發現她的銀子並不是借給普通的什麽佃戶商戶, 而是借給那些當官的, 特別是新任或者外放出去的官員,他們本來就是把身家銀子拿出來打點謀官, 這差事派下來, 一時銀子不湊手,就跟別人拆借。對於王夫人來說, 這算是一種政治投資。

    這借出去一千兩, 就有兩百兩的利錢, 而且人家還會感恩,又搭上了一門關係不說,還時不時有別的東西孝敬,就算是一時還不清,每一季的利錢銀子是一分都不會少的。賈府在京城,沒人敢不還他們的錢。

    就連賈政的俸銀,王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就是一樣這般運作,故此賈府根深蒂固,憑這祖宗的威名,還有這些個人情利益,才有如此的富貴。

    看著那一串串的官員名稱跟以後借銀的數目,王桂枝暗自心驚,還好她行動還算是小心,不然這種利益網豈是她可以隨便更改觸碰的。她上輩子了不起參加個千萬資產級別的商會,那還隻是一起聚聚吃吃飯,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合同的項目。

    這不是她熟悉能幹的事,王桂枝決定還是另尋財路。

    “彩霞,你先包兩百兩給珠大奶奶送去,就說是我給珠哥兒用的。”她好一個人好好用心看看她的資產。

    彩霞不疑有它,細心拿帕子包了兩百銀,拿個小匣子裝了才領著兩個小丫頭同去給太太辦事。

    原來叫賈政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夫人之兄王子騰。

    他乃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公之後裔,現任京營節度使,深得皇上信任,自有威風。難得收到妹妹王夫人的信,雖說是由侄兒代筆,好像隻是說了些閑言雜事,但像王子騰這樣的人,心如千千結,看什麽都覺得有些陰謀詭計,畢竟處在他這個位置上,少不得有人暗中算計。

    “內兄!”

    賈政拱手與王子騰見禮。

    “政兄不必客氣。”王子騰對賈政很有好感,覺得他一表人才,才學不差,隻可惜任職於工部,但四大家族互相聯姻卻有皇上左右平衡,近期內都不太可能讓賈政再升高位了,在官場上隻能暗自相助。

    “內兄可是有事?”

    賈政與王子騰對坐,不太明白王子騰為何到訪。

    王子騰道,“妹子有書信給我,說有人把狀告到珠哥兒跟前,才知道她的陪房私底下瞞下了二十畝田租,還提了一成的租子。”要不是說是他的妹子呢,這事本是小事兒,可巧妹妹一說,他就派人去查了,果真如此不說,王家其它的族人更是囂張!還有些根本不是王家賈家的人,就敢借著他們的名頭占別人的田租,王子騰便起了疑心。

    原來是陪房辦錯了事,賈政心裏記下,笑道,“噢,原來有這樣的事兒。”多大點事兒,也值當如此。

    “也不是什麽事兒,政兄讓她直管料理。”王子騰揮了下手,叫來兩個男仆,“這是連生、勇生,手底下有把子力氣,通些武藝,以後跟在珠哥兒跟前,讓他使喚。”

    “這個?”賈政覺得疑惑,不就是一房下人貪汙罷了,用得著?

    王子騰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賈政不知道賈珠被下人們打了臉,便改口道,“珠兒都娶親了,雖說我看你的意思是讓他參加科考,可又有誰知道上頭的是什麽樣的心思,萬一又……”

    賈政臉色一變,這是他平生一大憾事,但王子騰比他見皇上的機會多得多,也不無道理,歎了口氣,“這也是內兄一番好意,我替珠哥兒道謝。”是得讓珠兒也練習下武藝。

    “自家親戚,何必客氣。”

    王子騰與賈政促膝長談,吃罷了晚飯才走。

    回到王府,王子騰把信也給老妻看了,讓她把那些布還有別的一些東西盡給王夫人送去。

    王家四時蔬菜燈紅銀,冰敬炭敬不知道多少,平時也時常跟小姑子走動送些表禮,隻是不見這麽多罷了。隻是多,並非是厚。

    “這些東西,上不了什麽台麵,送給咱大姑子不嫌打臉。”王子騰之妻笑道,她也瞧了信,覺得王夫人有些眼淺,要那些個布做什麽。

    王子騰輕搖了下頭,“她不過是借著這個問問咱們,她什麽東西沒見過。到底是我們王家陪過去的家人,她要罰,怕到時候咱們府裏有他的親人鬧到你跟前,雖說是下人,也看重不想傷了咱們的情麵,你倒是不明白了?”

    “原來如此。”王子騰之妻這一細想便明白過來,“怪道說還問要多少銀子呢。”她這才覺得王夫人極給她這個王家主母麵子,“那王藥家的不過是祖上跟著咱們家爺去辦過幾回差,膽子大到這份上,她怎麽罰都是應當的。”

    “我派人也去查了咱們家,也有不少呢。你也醒神起來,要知道這些人敢貪二十畝,有些人就敢借著咱們的名頭貪四十畝,八十畝!汙了王家的清名!”

    王子騰之妻站起來應是,“我一定好好查辦。”

    “我會派幾個人幫你,一定要仔細查清楚,從重處罰。這等欺上瞞下的奴才,我們用不起!”王子騰冷麵肅然,“就怕不止是小人貪利。”

    隻恐有人故意設局!

    王子騰之妻更加重視起來,翌日管家婆子把清單送上來,她念著王夫人細心體貼,便又加了一匣子別人剛送給她的寶石首飾,另外綾羅布匹也多送了一些。

    賈政等王子騰一走,便叫人一問,就知道夫人去了莊戶院,讓珠哥兒發現了她陪房王藥家辦的錯事,還有其它陪房對著他好是一頓欺瞞,把珠哥兒鬧的是灰頭土臉。

    “原來如此。”她的陪房給了兒子沒臉,所以對著自己就硬起不來了?是覺得對不起他了?

    賈政讓人下去,手裏的書也放下了。這不能怪夫人,她素來把事都辦得周到,規規矩矩,不妨下人給她落了麵子,丟了架子,白便宜他了。

    找到了夫人嬌怯的由頭,賈政樂了一會兒,想著到底不是她的錯,她如今又是那般可人,那比以前別人都惹人愛些,便親手提筆畫了樣子,讓賴大去打一套珍珠鑲玉的首飾,準備過兩日給她。

    賴婆子來了東府,賈母的吩咐,也隻是要鐵檻寺外麵的兩間房子,賈敬豈有不讓的,至於下人貪汙,他十分不耐煩讓這樣的瑣事煩心,但老祖宗交待下來的話也不能不聽。坐下喝了杯茶,才念一段經,轉念一想正好有個焦大,素日裏自勢有功,讓他去辦這樣的事最好。

    “派焦大去查辦這件事。”

    焦大身背令箭,原就仗著有主子另眼相看,他本又是個梗直不怕得罪人的,隻把寧國府鬧個人仰馬翻,就連榮國府這邊不少人,也被連同鬧出來,整整忙亂了一兩個月,才漸漸消停下來,寧榮兩府的下人們均暫不敢生什麽偷懶耍滑的歪心思。

    這時候,王夫人罰王藥開的十文餃子鋪,也開張十日了。

    “我哪裏喝得了這麽多……”看他的臉又拉了下來,王桂枝不由好笑道,“你分我一些,再送些給老太太、哥哥們和孩子們才是。這茶味也是多窯藏才出味的嗎?”果然她沒看過,她補完下一句,他那眉峰便平緩了許多。

    原來外甥似舅是真的!

    看著賈政,王桂枝覺得初步可以了解到林妹妹與寶玉之間是如何相處的了,竟有些為腹中也許就是寶玉的孩子感到了一絲絲同情,轉念又是一想,他生來就體貼女兒的心肝,就是為了黛玉去死也是常掛在嘴邊的,這樣的事他肯定不會覺得辛苦,定會仍說要是妹妹能長長久久陪伴著我,就是任打任罵也是好的這樣的話。

    “那倒不用,瓷罐鐵罐都行,準備個新罐子先拿點茶葉末吸味,之後收到陰涼避陽的地方,防好潮便是。”賈政放下筆,淨了手之後直接就著她的茶碗喝了口茶。

    ……

    所以說他這人別扭呢!

    你不能全順著他,全順著他,他就當你沒脾氣了,任搓任磨,他還不想理你,覺得你是個凡夫俗子,與他孤傲脫俗合不來,認定你是個心懷藏奸的小人;要是不順著他,他又覺得你看不上他,他還要跟你置氣頂牛;麵對外人倒是一幅禮儀清雅飄逸之風,反而越是跟他親近的人,受得這等折磨越多……

    比如眼下的賈珠(時常被苛斥),以後的寶玉(時常被惡評),此時的她。

    要不是原身已經簽定了終生的共同利益合作合同,奪身重生的王桂枝真想翻臉,這樣的小妖精誰願意侍候誰去侍候!她心裏平著躁,告訴自己,是荷爾蒙讓自己衝動的,我自得其樂,不要理他,管他去……

    賈政一把抱起她,讓王桂枝坐在他身上,“你自打懷了孕之後脾氣太壞了,以後不要這樣了。”動不動就跟他使性子,要不是他脾氣好,早就不理她了。還好她自機,等想明白了又來找他。知道她臉皮薄,也不用說什麽道歉的話,他心裏明白。

    這是什麽樣的惡人先告狀!

    王桂枝被他這倒打一耙弄得一時嘴裏都沒了詞,半張了口又被視做邀憐,賈政溫存得低下頭與她唇齒相結……

    總不能每回都這樣吧,這明明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王桂枝躲過他的唇舌,板起臉嚴肅著掏出賈政伸到她衣襟裏的手,“老爺,別這樣。”雖然是用的他夫人的身體,可裏麵住的魂兒還有自己的老公呢,雖然他已經亡故了,但是……總而言之,她不能拒絕,但不要主動,糊塗暫且尷尬得這樣處著。

    雖然有點掃興,但也知道她懷著身孕呢,賈政覺得自己十分體貼,幫著她又重新撫平了衣領與裙擺,“晚上吃什麽?”

    被她氣得,中飯都沒吃,眼下就餓了。

    說吃的好!說吃的她能說一整天!

    王桂枝不想跟他貼在一塊兒,起身旋在書桌前,拿起筆道,“請老爺幫我寫封信給哥哥,我請老爺吃菊花水蛇羹好不好?那可是道極費功夫的菜,沒有四個月是成不了的。”這是誇張了,引逗下他。

    她笑語嫣嫣,賈政豈會不應,他挽了下袖口,直接將比之嬌小的夫人圍在身前,握著她手裏的筆道,“是什麽樣的菜我們家也要費那麽大的功夫?要寫什麽?”

    “定然得等到春天的水蛇出洞,夏天的豬脂豐盈,秋天的白菊開了,才能得,你說是不是得要好幾個月的功夫。”這其實是道時令菜,剛才說三季都是她自己編的。取的是肥美的水蛇,豬舌、整雞、還有盛開的白菊。她看見菊花開得那樣好,錯過這一季,再想吃就難得了,便點了這道菜。“老道的師傅將水蛇燙到恰到好處,將蛇皮、蛇肉、蛇骨完整無缺得分開,甜白湯甕中放入飛水過的整雞、豬舌,蛇骨,隻需要三片老薑,武火小半時辰,加入蛇肉蛇皮,文火一個時辰,最後將雞肉、豬舌切片切絲再匯製成羹,所有食材鮮美濃鬱,隻需要一點點鹽提味便可。盛在剔紅雲鳳紋葵瓣的藍青碗裏,上麵放上十幾芽盛開挑選出來的白菊花,你道如何?”

    夫人在吃道上的口齒倒是格外伶俐,以前竟是不知道,可惜了多少,賈政咽了口水道,“是不錯。”

    美食的力量是無窮的!

    王桂枝續道,“先問哥哥嫂嫂,老太太的壽辰來不來。就是不來,咱們家的大太太剛才來找我,要問家裏有沒有合適的女孩子,要配給她的兒子賈璉。”王桂枝在正事上是不會含糊的,她知道自己寫字不好看,而賈政的一筆字在她看來,說得上是雄秀之氣,出於天然,好看得緊。

    “老太太的壽宴雖未大請,但他們是姻親,自然要來的,你不過白問。”賈政嘴上這樣說,筆下倒真如王桂枝說的一一措詞寫了,“怎麽大嫂要跟你們王家提親?”寫到此處,他也愕然,“要跟誰說親,璉哥兒?”

    王桂枝也正是想跟他商量此事,原書中他在兒女親事上倒算是公允。那個中山狼他就反對,可惜他不是迎春的父母,百勸無用。

    “是啊,我也正覺得奇怪呢,就算是說親,也太早了些。璉哥兒才多大,我們家裏也沒什麽適齡的女孩子。不過大嫂眼巴巴得來問,我不好推,還是問上哥哥嫂嫂們一問。”

    賈政點頭,“這是應該,隻是嫂子怎麽會……”他猛然停筆,眼看筆尖快凝出滴墨,便將筆移至水丞上,看來大嫂是女中豪傑,此時便為子謀劃了。餘下便是些家長小話,還問有沒有什麽新奇的食材,哥哥在京中認識的人多,走南闖北的各地都有自己不同的風俗美味,她想聽聞見識一番等等。

    果然是入了吃道,以前竟不知道她偏愛這一道,誤了!

    “對了,老太太壽宴,妹妹必會帶著妹夫過來小住一番,她原先住的屋子倒仍空著,隻是不知道缺不缺什麽,你找人看看,讓人收拾一番。”

    兩人在書房對坐著用餐,桌上自然少不得那道水蛇羹,也讓送去給老太太、賈珠,就連大房賈赦、東府賈敬也沒空落。

    賈敏要來,王桂枝遺憾著此時她還未懷有林黛玉,但先見見仙株親娘也不錯,便笑問著,“那自然好,家裏又添上一份熱鬧。水長路遠的,他們真是辛……”等等,她抽了個冷子,該打嘴,又在胡說,此時的林如海尚在備考科舉,哪裏就在做什麽鹽政禦史了!差點兒又是禍從口出!

    她越說越小聲,賈政並沒有聽清,“什麽?她性子急,卻又過於機敏縝密,心思纖細,有時候言詞尖銳,你別放在心上。”妹妹是嬌客,可每回回來都跟夫人攏不到一塊兒,以前夫人倒都不開腔,隻怕她如今性子也上來了,對撞起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