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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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育德中學期考分兩天, 全校學生在小禮堂考試, 第一天考完試,林沉畹回家早,進屋後, 脫下校服, 換上家常穿的青蓮色緞子麵夾襖和梨花白裙。

    小楠打水進屋, 林沉畹挽袖子洗臉, 她小心地把手表摘了,怕手表沾上水。

    前廳當差的一個老宋媽走來,“六小姐,外麵有個客人要見六小姐。”

    “誰找我?”

    很少有人來家裏找她, 前世伯父遭到暗算,在她心裏投下陰影,她從來不帶人來家裏, 包括最好的幾個女生, 伯父的事情她從未跟任何人談過。

    “說是一個照相館的老板。”

    老宋媽閑問了一嘴。

    “讓他在小客廳等我。”

    林沉畹換上見客的正裝,督軍府倒座小客廳裏, 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在等人,林沉畹走進客廳,這個人站起來,開口就叫, “六小姐。”

    林沉畹打量這個中年男人,穿著長袍馬褂,像是個生意人, 客氣地說:“請坐。”

    那人坐下,林沉畹坐下,“請問這位先生貴姓,您認識我,找我有事?”

    那個男人很客氣,“六小姐可能不認識我,我認識六小姐,六小姐下學有時到學校後街買東西,我姓王,原來在學校後門附近有個小買賣,後來關張了,想開個照相館。”

    林沉畹聽著,這跟自己有關係嗎?

    那個男人猶自往下說:“我冒昧前來,是想請小姐幫個忙,是這麽回事,第一次看見小姐,我驚訝於滿大街的女士,燙發塗紅嘴,像小姐這樣天然沒有任何修飾的清純女孩已不多見,我開照相館,為了招攬顧客,想求小姐一張照片,放在櫥窗裏,我也不白要小姐幫忙,一千塊錢銀票,掛兩天就拿下來。”

    林沉畹在這個人說話時,注意看這個人,這個男人言談舉止中規中矩,看著像是個正經生意人,要她一張小照,給一千銀票,林沉畹心生疑竇,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個認知,絕沒到傾國傾城,一照難求的地步。

    侍女端上茶水,放在男客身旁的桌上,那男人接著說:“林小姐,從攝影的專業角度看,林小姐拍出來一定能給我小照相館帶來不菲的收益。”

    林沉畹等他說完,笑笑,“王老板,請問您在哪裏開照相館?”

    “華西路,租了一間門麵,如果六小姐答應,不用去我照相館,我就在這裏給小姐照幾張相片,然後挑選出一張效果最佳的擺上,小姐意下如何?”

    林沉畹垂眸,拿繡帕掩住嘴,片刻,抬起頭,不緊不慢的說:“你的提議,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小姐請說。”王老板急忙道。

    “一千塊銀票作為報酬,我沒聽錯?”

    “沒有。”王老板果決地說。

    “拍照片可以,但是這個價錢可不可以商量,你知道我從來不拍照片給外人看。”

    林沉畹說完,垂下眼簾,一副名門大家閨秀的做派。

    “六小姐,要什麽價錢?”

    林沉畹輕啟朱唇,“五萬銀票。”

    這回輪到王老板困惑吃驚地看著她,“五萬銀票?不好意思,六小姐,您方才是說五萬銀票?”

    林沉畹張開右手,晃一下五個手指,“五萬,我估量要十萬,但看在你的誠意,砍掉一半。”

    王老板簡直要驚掉下巴,額頭見汗了,這位大小姐沒有一點金錢的概念。

    躊躇片刻,“這個,容我回去考慮考慮,五萬,畢竟不是個小數目。”

    王老板被從督軍府裏請了出去,倒座客廳位於督軍府一進院落,一進院落住著督軍府衛戍,王老板是在督軍府衛戍目光注視下送出來的。

    王老板乘黃包車回賭場,找到曹震,在督軍府他沒敢掛電話,怕漏了馬腳。

    “事情辦妥了,林小姐收下銀票了?”曹震第一句就問。

    “曹爺,出了一點差頭,就是價錢上雙方沒有達成一致。”王老板說。

    “什麽意思,嫌多了,林小姐不敢收?”

    林小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哪裏,曹爺,林小姐說她的照片輕易不外傳,嫌少了,林小姐要五萬銀票。”

    “哈哈哈,五萬銀票?我耳朵沒聽錯吧?”

    “是五萬銀票,林小姐是這麽說的,林小姐說她的價碼是十萬。”

    “十萬,哈哈哈哈哈,她還真敢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

    曹震差點沒笑抽了。

    “曹爺,你看,答應嗎?”

    “我估計請示大哥,大哥也會答應,算了,我做主,答應她了,真會敲詐,搶洋行,我大哥腦子抽了。”

    林沉畹送走照相館老板,往房中走,自己進當鋪時,被陳道笙的人看見,陳道笙未免可笑,想出這樣的法子給自己送錢。

    如果他真是陳道笙的人,這人回去後,還會再來,想來想去,這個王老板隻能是陳道笙的人。

    第二天考完試,她對五姐撒謊說有事,讓五姐先回家了。

    她站在學校門口,看著督軍府的汽車開走了,然後,叫了一輛黃包車,直接到大新百貨商場,叫營業員把看中的兩塊手表拿出來。

    她拿著比較了一下,放回去一塊手表,“我要這塊手表。”

    二十塊銀元,買下,看著女營業員裝進盒子裏,用絲帶係了個蝴蝶結。

    林沉畹小心地把手表放進書包裏。

    到家,昨天那個照相館王老板等在小客廳裏,來了多時了,林沉畹邁步走進小客廳時,王老板站起來,神情越發恭敬,“六小姐,您回來了?”

    “請坐,王老板。”

    王老板一甩長袍落座,林沉畹把書包放在桌上,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口渴,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

    “王老板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林小姐提出的價碼,我答應。”

    林沉畹喝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差點嗆了,她斂了笑容,正色說;“你回去告訴陳二爺,以後別來打擾我。”

    王老板明顯一愣,“林小姐這是何意?您是不是誤會了?”

    林沉畹把杯子放到桌上,“我誤會,我如果要十萬你也能答應,我一張照片值多少錢我心裏清楚,你要給我五塊錢,我都嫌多。”

    林沉畹朝外麵招呼,“送客。”

    門口督軍府的衛戍進來,“先生請。”

    這位冒牌的王老板已經漏了馬腳,灰溜溜地走了。

    林沉畹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吐出來,她如果還願意跟一個前世殺死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不隻眼瞎心也瞎了。

    王老板回去把事情經過跟曹震說了,曹震差點沒笑背過氣去,“要我說,大哥給她五塊錢就對了,一千銀票,我大哥這是多稀罕林小姐。”

    賭場一間包廂裏,陳道笙跟範叔全和靳澤林說話,曹震推門進來,“大哥,你交代的事情,我派人辦了,林小姐拒絕了。”

    “你哪裏找的人,林沉畹看出破綻了?”陳道笙不悅。

    曹震解釋說;“林小姐說她的照片不外傳,要五萬,我當時考慮請示大哥你也能答應,就做主直接答應了,可是,我派去的人跟林小姐去一說,林小姐態度突然變了,說請大哥以後不要去打擾她。”

    陳道笙蹙眉,“林小姐要五萬,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就答應了,她提出要五萬,你叫那人討價還價,你答應太痛快了,林小姐能不起疑心。”

    “林小姐說,她的照片五塊錢都不值。”曹震說。

    在陳道笙凜冽的目光逼迫下,曹震陪著小心,“林小姐那是謙虛,我看林小姐的照片拿去當廣告,值十萬,廣告牌上的舞.女歌.女、電影明星太妖冶了,林小姐容貌清純,氣質幹淨,現在像大哥好這一口的男人蠻多的。”

    聽著曹震的話,剛開始陳道笙嘴角上挑,聽到最後一句話,臉色越來越陰沉,“滾出去。”

    曹震灰頭土臉地地走了。

    陳道笙抓起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根雪茄,靳澤林趕緊拿火機替他點著,陳道笙吸了一口煙,心情鬱悶,自己送林沉畹的手表她不戴,戴方崇文送的,那塊表,是自己精心設計的,特意在國外定製的,上麵有她的名字,獨一無二,她大概連看都沒看。

    他知道自己曾經錯得很離譜,她才對自己這樣抗拒,她就再也無法接受他了嗎?

    範叔全說;“二爺沒追過女人,不懂女人的心思,口是心非,喜歡浪漫,不喜歡用強,二爺耐著性子下點水磨功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最後一科考完,學校放三天假,三日後到校公布成績,學校組織開全校大師生大會,林沉畹有三天空閑時間,想利用這三天準備小說素材,寫以大嫂為原型的故事。

    想起高樹增說的,她應該多了解大嫂,跟大嫂住在一個屋簷下幾年,姑嫂相敬如賓,很少交流。

    再說她也惦記去看看大嫂,大嫂介紹的裁縫活很好,旗袍做得精致美觀,她從衣櫃裏拿出掛著的旗袍,換上。

    小楠在旁邊幫著小姐換衣裳,“小姐今天要出門?穿這樣正式的衣裳。”

    小姐平常上學時穿校服,出門時穿洋裝。

    “我去看看大嫂,自從大嫂搬出去後,不知道大嫂過得怎麽樣了。”

    許媽拿著一疊洗好的衣裳進來,“小姐要去看大奶奶嗎?”

    “前我聽見說,大太太要把大少爺小公館的女人接到府裏來,大太太說那個女人要生產,放在外頭沒人照應,不放心。”

    林沉畹感歎世態炎涼,大嫂剛搬走沒多少日子,大太太就急著把瑾卿接進府裏,“大哥是要辦喜事?”

    正式娶瑾卿,給瑾卿一個名分?

    許媽把衣裳放到床上,“大太太隻說,讓大少爺把人接到府裏生產,大少爺外頭小公館的女人,大太太說了,等生下孩子,給她個姨奶奶的名分。”

    小楠把小姐的珍珠繡鞋拿過來,“大少爺既然跟大少奶奶離婚了,大少爺沒有太太,外頭的女人又懷了孩子,大少爺不正式娶進門嗎?”

    許媽說:“大少爺的意思是離婚的時間短,大少爺前次的婚姻傷了心了,不想找別人,等小公館的女人生下孩子,把她扶正,可是大太太不答應,大太太說了,大少爺是林家長子,不能娶一個出身不清白的女人當正房太太,大少爺的婚姻要門當戶對。”

    林沉畹暗想,包辦婚姻害苦了大哥和大嫂,大太太還想第二次包辦兒子的婚事,“大哥的意思,同意太太說的嗎?”

    許媽見天往大太太、三姨太屋裏跑,府裏有個風吹草動的消息最靈通,“大少爺自然不答應,說外頭小公館的女人做妾他答應,他這輩子反正也不想再娶了,不想經曆曾經的痛苦,遭二茬罪。”

    一遭被蛇咬,十年拍井繩。

    黃包車拉到小胡同口,黃包車夫回頭問:“小姐,是這條胡同嗎?”

    這裏都是一樣的小胡同,四通八達,林沉畹仔細辨別一下,上次來她特意記下胡同口有一個大雜院門口兩旁有一對石鼓。

    黃包車又往前走了兩個胡同口,林沉畹伸頭看見胡同口大門外有石鼓的人家。

    指給黃包車夫路,黃包車夫拐進去,離胡同口不遠,一個大雜院的大門敞開著,門洞裏放著一輛平板車,林沉畹招呼車夫,“停,就是這裏。”

    付了車錢,走進院子裏,院子裏的水管子開著,嘩嘩的流水聲,院子裏地上放著幾個木盆,上次來時遇見的哪位大嫂,在院子裏洗衣裳,頭頂竹竿上已經晾曬了幾件小孩衣裳,盆裏還泡著幾件男人的髒衣裳。

    冷桂枝住在這個院子裏,林沉畹對周圍的鄰居很客氣,主動說;“大嫂,洗衣裳。”

    那位大嫂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看這個穿戴考究的小姐一臉和氣,印象很好,熱情地說;“這位小姐是上次送桂枝妹子來的,桂枝妹子出去買菜了,你坐著等一會,她一會就能回來。”

    年輕婦人給她搬了一個小板凳,林沉畹想既然已經來了,索性多等一會,跟這個大嫂閑聊,了解一下這個院子裏住戶的情況,她以後想寫關於下層窮苦百姓的生活故事。

    林沉畹了解到年輕婦人的男人做苦力的,什麽活都幹,一兒一女,一家四口靠男人養活,林沉畹看她洗的小孩子衣裳上都有補丁,生活大概挺艱辛的。

    那個年輕婦人小聲對她說:“住桂枝隔壁那個女人白天有時在家,晚上出去,好像是在夜總會當舞女,晚上濃妝豔抹地出門。”

    年輕婦人健談,“西麵耳房中那個教書先生倒是極和氣的,東廂房住的做小本生意的年輕夫妻倆,早出晚歸,還有西廂房住著一個念書的學生,功課很忙的,進屋就很少出來,學生娃不做飯。”

    兩人正聊著,冷大奶奶和鳳鳴從外麵走進來,鳳鳴提著菜籃子,看見林沉畹,叫了一聲,“六妹,你怎麽來了?今天不用上學嗎?”

    鳳鳴笑著說;“六小姐記性真好,來一次就找到了。”

    林沉畹站起來,“我今天放假。”

    冷大奶奶跟洗衣裳的大嫂打了聲招呼,去開門,把門鎖打開,回頭對林沉畹說:“六妹到屋裏坐。”

    林沉畹走進屋裏,跟那日來時一樣,屋裏拾掇得很幹淨,冷大奶奶把林沉畹讓至堂屋裏兩人坐下,鳳鳴倒兩杯水,冷大奶奶和六小姐跟前一人放一杯,“六小姐今天穿旗袍真漂亮。”

    林沉畹站起來,麵對冷桂枝,“大嫂,這就是你介紹的哪家裁縫鋪做的旗袍,我大賽穿著它,還獲獎了。”

    鳳鳴走去一進門小過道,進門有個灶台,生火做飯。

    鳳鳴把菜籃放在門口過道灶台上,“六小姐中午在這裏吃飯吧!買了很多新鮮菜。”

    冷桂枝說:“六妹,這裏簡陋,比不了督軍府,六妹要是不嫌棄中午就在這裏吃飯吧?”

    “好,大嫂,那我就不客氣了,鳳鳴辛苦多燒點飯。”

    冷桂枝看一眼灶台旁摘菜的鳴鳳,“這裏不像督軍府,光廚房就十幾個人侍候府裏的主子,鳳鳴買菜做飯,打掃,夠她累的。”

    林沉畹方才跟那個婦人聊天,這院子住戶挺雜,“大嫂住著習慣嗎?不如買一套房子搬出去住。”

    “挺好的,這些天我習慣了,院子裏的街坊鄰居都熱心腸,誰家有事說一聲,大家都肯幫忙。”

    “大嫂,我想寫一本小說,想以大嫂為原型,當然,不完全是大嫂的經曆,我想事先征求一下大嫂的意見,大嫂有什麽看法?”

    大嫂是個傳統的舊式婦女,把許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寫出來,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征求一下她的意見,也是對大嫂的尊重。

    冷桂枝沒有吃驚和意外,“六妹,你要寫什麽便寫什麽,我是不在意的,我跟你大哥離婚,世人閑言碎語,吐沫星子我都不在乎,我娘家跟我斷絕了關係,爹娘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嫌我給他們丟人,六妹,你能寫出來我很高興,其實,有不少像我這樣的女人,正飽受舊式婚姻的折磨,沒勇氣走出來,六妹把我們這些人的辛酸寫出來,讓世人看看,我們經曆的苦。”

    “大嫂,你能這麽開明,太好了。”她以為大嫂這樣古板的人,在乎別人的眼光,其實大嫂是挺勇敢和無畏的,個性使然。

    “大嫂,你把跟我大哥的生活跟我說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冷桂枝搬出林家後,心態平和許多,現在談起那段婚姻,也有心痛,不過已經能看開。

    兩人聊到快中午,鳳鳴做好飯菜,飯菜擺在堂屋裏,今天有客人鳳鳴加了兩個肉菜,平常她跟大奶奶兩個人,做兩個菜。

    鳳鳴擺好桌子,自己要去灶間吃,冷桂枝招呼,“鳳鳴,一塊吃,六小姐不是外人。”

    主仆相依為命,已經超越了主仆感情。

    三個人正吃飯,有人敲門,鳳鳴走到門口,打開門,對站在外麵的一個小媳婦說;“呂娘子,快進屋。”

    門外的小媳婦說:“不了,我要做晌午飯了,我今天菜進多了,拿來一些,送你們吃。”

    冷大奶奶走出去,“呂娘子太客氣了,你們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拿去賣,我們買了菜。”

    “一點菜,不值錢,那天我回來晚了,你們替我收衣裳。”呂娘子說。

    “這點小事,呂娘子還記掛,那菜我就收下了,謝謝呂娘子。”冷大奶奶說。

    一會,冷大奶奶進屋,林沉畹說;“這院子裏的人挺好。”

    冷大奶奶說;“雖然她們不識字,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人淳樸厚道,有人情味。”

    林沉畹垂頭,冷大奶奶這幾年在林府裏,婚姻不幸福,被眾人冷淡,她心裏想來不舒服,搬到這裏心態好多了。

    冷大奶奶明白她的心思,趕緊解釋說;“六妹,我不是哪個意思,其實,我也反思了,就像我跟你說的,我跟你大哥的婚姻,我也有錯,我不怪府裏人待我冷淡,我自己當時心情不好,所以跟人不親近,整日冷著臉,別人自然離我遠。”

    冷大奶奶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次我跟你大哥分開,我沒想到你們對我還跟以前一樣,可見是我從前性格孤僻,把人往歪了想。”

    “沒有,大嫂當時心裏苦,大嫂又是直脾氣,不能整天裝笑臉。”

    林沉畹在冷大奶奶那裏待到下午,才回家。

    晚間,林沉畹拿出那塊手表端詳,明天是五姐的生日,送給她,她一定很高興,她小心地收起來。

    林府小姐過日子,都是早晨一碗長壽麵,林秀瓊不喜歡吃麵條,看老宋媽端上來一大碗麵,叫侍女拿小畹撥出來一小碗,勉強吃了一小碗。

    七小姐林秀萱是小孩子天性,看著五姐吃麵,對五姨娘說;“我也想吃。”

    五姨娘嗔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你五姐過日子,廚房特意準備的長壽麵,你要吃,明天叫廚房給你做。”

    五小姐把麵前的大碗推到七小姐麵前,“我吃不了,七妹吃吧。”

    七小姐林秀萱也叫侍女盛出一小碗,吃了。

    林沉畹回房中,拿出那個手表盒,藏在袖子裏,走到五小姐房間裏,來回轉悠了一圈,林秀瓊看著她,“六妹,你在我屋裏地上轉悠好幾圈了,把我的頭都轉悠懵了。”

    林沉畹隨手拿起她書桌上的一本書,翻看了兩眼,悄悄把袖子裏的手表盒放在書下,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林秀瓊回頭,看六妹走了,“咦!這個人今天真奇怪,沒事跑到我屋裏轉悠半天,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林沉畹走出房門,竊笑,一會等五姐發現手表,保證驚喜,回房中,她開始構思小說,那天大嫂說了許多她和大哥婚姻裏的事,這些話大嫂以前從來沒說過,兩人蜜月沒過,由於陌生不了解,個性不合,就開始無休止的爭吵,互相傷害,最後,冷戰,然後,夫妻成陌路人。

    半個鍾頭後,五小姐便匆忙地跑了來,進門,開口就問:“六妹,你上午到我屋裏,就是來給我送這個。”

    她手裏拿著手表盒。

    “五姐生日快樂!”林沉畹甜甜地笑著。

    啪地一聲,林秀瓊把手表盒放在桌子上,“六妹,你哪裏來這麽多錢,買這麽貴的表?”

    小楠在一旁說;“我們小姐每月兩塊錢的零花錢,一塊錢一塊錢地攢了有一年,還沒湊夠這塊表錢。”

    林沉畹給小楠直使眼色,不能說出當東西的事。

    小楠趕緊住口,差點說漏了嘴,說漏了,五小姐心裏過意不去。

    林沉畹拿起手表盒,塞在她懷裏,“送你生日禮物,以後等我有錢給你買更好的。”

    林秀瓊站在哪裏拿著手表盒,眼圈有點紅了,半天說;“六妹,你零花錢都花沒了。”

    “沒有,我還有錢。”

    三天後,同學們緊張地坐在教室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盯著老師手裏的成績單,班任老師讓班長秦穀芬把大家成績單發下去,全班同學成績單拿到手,幾人歡喜幾人愁,班任老師總結這次期考和平常的綜合成績,雲雲,最後說;“這次我們班的林沉畹同學綜合成績獲得年級第二名…….”

    大家一起,“哦!”

    “一會開全校師生大會,宣布放假事宜。”

    全班歡呼,“放假了。”

    全校師生都到小禮堂開會,學期總結,餘校長打頭,身後跟著幾個學校有關重要人士走到台上落座。

    林沉畹的班級坐在後排,離台上遠,台上餘校長身邊坐著的那個人,林沉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周圍有同學在底下小聲嘀咕。

    餘校長講話,說了幾句開場白,接下來是教務主任宣布這個學期學習成績優秀同學名單,“……優秀學生,三年級…..杜雲峰、白妤薇……二年級…..一年級……林沉畹……”

    班級的男女生都瞅林沉畹,唐昀玉小聲說;“林沉畹,你門門課全是優。”

    教務主任念完優秀學生名單,餘校長接著說;“我們學校每個學期的優秀生,學校都給獎勵,鼓勵大家向優秀學生學習,更好帶動學校的學習氛圍,今年,優秀生的獎學金,我們學校新加入的陳校董提出獎學金翻倍,這個提議,學校董事會全體通過了,下麵就請陳校董為優秀學生頒獎。”

    林沉畹身旁的男女生小聲議論,“那不是請我們吃飯的陳先生嗎?他現在是我們校董了,我們學校的幾個校董都老氣橫秋的,這回可有一個年輕出眾的校董了。”

    餘校長大聲說;“下麵請獲獎的學生上台領獎。”

    優秀學生十個人,排著隊上台領獎,先是高年級的,打頭的是白妤薇,然後是杜雲峰,林沉畹排在倒數第二。

    陳道笙穿得很正式,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為十個優秀的同學頒發獎狀和助學金。

    前麵八個人快速領了獎,到林沉畹這裏,後麵還有一個人,陳道笙拿著獎狀和助學金跟林沉畹對麵站著,林沉畹垂眸,沒看他,陳道笙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半天沒把手裏的獎狀交給她,直到旁邊的餘校長小聲提醒,“陳校董,這位林沉畹同學剛念一年級,各門功課全是優,難得。”

    陳道笙才伸出手,把獎狀和獎學金遞給她,林沉畹伸手接獎狀,陳道笙的手指像是無意中觸碰到她的指尖,林沉畹急忙一縮手,接過獎狀,趕緊退後一步,跟他劃清界限。

    林沉畹身後那位同學上前,等了半天,陳校董沒反應,那位一年級男生拘束地站著,教務主任小聲說;“陳校董,還有一位同學沒領獎。”

    陳道笙才默默地那個獎狀交給那個男生。

    林沉畹下台後,捏著裝著獎學金紅紙包,台上餘校長說什麽,都沒往耳朵裏進,想著這回有錢了,把當鋪裏的那枚銀簪子贖回。

    大會終於結束,林沉畹背著書包,腳步輕快地從學校後門出去,到哪家當鋪贖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