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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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不排練, 大戲院前期宣傳, 半個月後話劇《少奶奶的扇子》在琛州大戲院上演。

    林沉畹放學早,想杜雲峰來了三封信,她回了一封, 這段時間太忙了, 府裏還有半個鍾頭開飯, 她趴在桌上給杜雲峰寫回信。

    簡短地寫了最近自己的情況, 一張信紙空兩行,信寫好了,她把淡藍色信紙裝進信封,窗外傭人嚷著府裏開飯了, 她把信封好,夾在書頁裏,到前廳吃飯。

    吃飯時, 大太太對二小姐說;“今天祖秀來了, 說要接你回家,你在娘家住的日子也不短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收拾一下明天我叫祖秀來接你回婆家。”

    二小姐林秀葳埋頭吃飯,她現在也想開了,該吃吃該喝喝, 她夾了一口菜,細細地嚼著,“我這兩天搬出去住, 省得在家礙眼。”

    “翅膀硬了,我說不了你了。”

    大太太對女兒軟硬兼施,還是動搖不了林秀葳要離婚的決心。

    林秀葳吃完擦擦嘴,“母親,我不想忤逆你,你不答應我離婚,我也沒辦法,我在高家實在透不過氣,我想自由自在的呼吸。”

    大太太反駁,“離開高家,你自由了,以後不嫁人了,嫁給誰還不都一樣,你以為別人就能縱著你的性子,由著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林秀葳站起來,“沒人容我,我不結婚,單身一輩子,自由自在。”

    四姨太接話茬說;“二小姐是什麽也不怕的,反正嫁妝也夠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沒男人又有什麽了不得。”

    大太太看一眼四姨太,慢聲細語地說;“那是她命好,她有個好娘,又有個好外家,我的陪嫁也夠她花一輩子的。”

    桌上幾個姨太太,三姨太管家,跟大太太是一路的,跟四姨太不合,五姨太從前是大太太的侍女,自然不能跟大太太比肩,六姨太沒有子女,沒的好爭。

    幾個姨太太都不說話,四姨太兩個女兒,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她為女兒打算,同樣是林家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日後嫁人的嫁妝也要比著二小姐的嫁妝,差也不能太離譜了。

    大太太一句話,把她堵回去,臊得滿臉通紅,有心想分爭,姨太太身份,又矮了一頭,林雲鴻娶了雲纓,冷落她了,她又沒生兒子,大太太為林家不但生兒子,連孫子都有了。

    林秀葳礙著兩個妹妹,損四姨太,兩個妹妹麵上不好看,沒理四姨太,五小姐放下碗筷走了。

    一會,桌上的人走淨了,林沉畹在房中寫信出來晚了,四小姐吃飯慢,就剩下兩個人。

    林沉畹看對麵吃飯的四姐,四小姐好像臉色不好,她這段時間忙,沒留意,問;“四姐,你怎麽了?”

    四小姐捂住胃,“我這幾天胃不好。”

    林沉畹擔心地看著她,“四姐,你體質弱,秋涼了,你別吃冷東西。”

    四小姐無精打采的,“我沒事。”

    林秀暖好像沒什麽胃口,吃了半碗飯,放下筷子,抹嘴,“我吃好了,六妹,你慢慢吃。”

    林秀暖站起來,朝客廳門口走,林沉畹在她身後說:“四姐,你胃不好,找大夫來看看,總來咱們家的洋大夫,你讓他瞧瞧,胃腸落下病根,不好治。”

    四小姐走出客廳,往常最後剩下四小姐,今晚剩下林沉畹,她一邊吃一邊想,四姐精神頭不足,這是怎麽了?

    她吃完,回房琢磨劇本,秦穀芬通知她,把她的b角換成a角,在大劇院演出,她對自己的要求更高。

    禮拜天,昨晚睡得晚,起得遲了,去飯廳吃飯,林秀葳來的最早,坐在桌旁,“二姐早!”

    林沉畹在她對麵坐下,林秀葳看了她半天,“六妹,你現在在學校混得不錯,我看大戲院門口你的海報畫得比真人都大,陳道笙想捧你出名,當電影演員。”

    林沉畹笑著說:“二姐,才不是,學校小劇社編排的話劇,女主角病了,我臨時頂替,那個女同學沒準演出時,病好了,我就不用上台了。”

    林秀葳哼了一聲,“我看那個女同學病好,也上不了台了。”

    三姨太走進來,“你們姐倆今天早啊!”

    “三姨娘早!”

    一會,林家人陸陸續續地來了,大家沒吃飯之前,林秀葳宣布,“我今天就從家裏搬出去。”

    大太太看著她,“你鐵了心要離婚了?”

    “我一定要離婚,家裏不準我離婚,我也不回高家。”林秀葳說。

    “祖秀來了幾趟接你回去,態度誠懇,小夫妻倆有什麽事說開了,有什麽過不去的。”

    “母親,你們不是我,體會不出我的感受,我通知大家一聲,我也不能總賴在娘家,惹人煩。”

    四姨太嘟嘟囔囔,“我可沒說煩你,這家又不是我的,即便是不相幹的人來住,跟我也沒關係,是我多嘴。”

    “跟你沒關係,四姨娘。”林秀葳不想跟一個姨太太計較。

    “兒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爺,隨你便吧!”

    大太太被二小姐鬧了一陣子,由開始完全不能接受,到現在勸說無效,聽之任之了。

    林家的幾位小姐吃完飯,都去二小姐屋裏,六姨太雲纓也跟著過來,她跟林家小姐們年紀相仿,更能合得來。

    林沉畹看林秀葳的東西都已經裝好了,幾個小皮箱放在地上。

    五小姐說;“就這幾個箱子?”

    林秀葳說;“我的體己錢,平常都做投資了,這裏麵裝幾件衣裳。”

    四小姐瞅瞅屋裏,“二姐,我們送你。”

    “又不是出嫁,送什麽送?”她看著四小姐的臉,“四妹,你臉色不好,找大夫看看。”

    林秀暖說:“我身體弱,每年這個季節都要病一場。”

    林秀葳走之前,去大太太屋裏,“母親,我今天搬出去。”

    大太太唉聲歎氣,自責,“說到底,我把你的婚姻包辦錯了,高家差,再折騰隻怕結果更差,離了婚的女人,外人說三道四,名聲不好,再嫁難,別看現在你沒離婚有男人圍著你轉,等你真正成了棄婦,沒有人敢接近你了,那些發誓娶你的男人,也躲得遠遠的,你搬出去也好,府裏人多嘴雜,你再好好想想。”

    “母親,我走了。”

    “去吧!回頭我跟你父親說。”

    林雲鴻自從上次高家的親戚高樹增搞出暗殺的事,對高省長頗為不滿,對女兒的婚姻,不強硬的幹涉,林二小姐目前隻是還過不了大太太這一關,但大太太已經鬆口了,早晚能答應。

    督軍府出動了兩部汽車,林家的幾位小姐,還有雲纓也跟著去了。

    林家二小姐的私產,一幢花園洋房的公寓,雖然比不上督軍府大,比督軍府精致,西式洋樓,裏麵設施最時尚先進。

    幾位小姐參觀完公寓,到客廳裏,客廳布置得很大氣時尚,附和二小姐時尚摩登女郎的性格,雲纓說:“這裏住一定很舒服。”

    “當然,自己的家,沒有不想看見的人。”五小姐隨口說。

    四小姐扯了扯她衣角,五小姐方覺出自己說話造次了,二小姐心胸氣量不是尋常女子可比,自然不會計較,本來林家女眷多,看著表麵一團和氣,背地裏各揣個心眼。

    客廳桌上的電話機響了,一個老媽子走過去接,說了幾句,回頭說;“大少奶奶的電話。”

    林秀葳說;“我剛搬過來,還沒告訴她,她就知道往這裏掛。”

    她拿起電話,說了一會,放下,對林家姐妹說;“大嫂要請我們吃飯。”

    五小姐說;“大嫂怎麽突然想起請我們吃飯了?”

    “大嫂現在工作了,說要用一個月的薪水請我們去大飯店吃,已經訂了飯店,大嫂往家裏掛電話,家裏人告訴我公館的電話,大嫂就打到這裏來了。”

    冷桂枝訂了個大飯店,請林家的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雲纓。

    林秀薇很久沒有看見冷桂枝,一見麵,頗為驚訝,“大嫂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冷桂枝穿著格子棉布旗袍,比當林家大少奶奶時,穿戴樸素,但從眉角眼梢流露出自信祥和,待人不像從前冷冰冰。

    冷大奶奶笑著說;“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加不好了。”

    “當然是變好了,大嫂工作了,就是不一樣了。”

    林秀葳暗想,大嫂神態都跟之前很不一樣,以前待人寡淡,冷漠,不與人交往,現在很有人情味。

    鳳鳴給二小姐倒茶水,林秀葳看看她,“這丫頭好像長漂亮了。”

    “二小姐真會說話,府裏的小姐妹們說,我讓灶灰給熏黑了。”鳳鳴笑著說。

    冷桂枝愧疚地說;“難為這丫頭跟著我。”

    “大少奶奶可別這麽說,我倒覺得現在挺自在,無拘無束。”

    幾個人心有所感,督軍府富貴榮華,但人與人相處總會有矛盾,人多事多,顧慮多,像大少奶奶現在跟鳳鳴兩個人,沒有主仆之分,生活清苦點,精神是自在的。

    堂倌上菜,冷大奶奶讓,“別客氣,我今天準備了足夠的錢,夠你們隨意開銷。”

    一道紅燒肉擺在四小姐林秀暖麵前,四小姐看著皺了一下眉頭,吃了一口飯,拿勺喝湯,突然,胃裏不舒服,幹嘔幾聲,捂住嘴,朝外麵跑。

    林沉畹看她突然跑了,放下筷子,跟了出去,林秀暖跑到衛生間,趴在抽水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林沉畹慌了,為她拍背,“四姐,你怎麽了?”

    她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難道四姐……

    冷桂枝不放心,跟了出來,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她嘔吐,心都跟著直顫。

    林秀暖把胃裏的東西吐完,直起腰,林沉畹看她臉色煞白,說:“洗把臉。”

    冷桂枝朝堂倌要了一杯溫水,林秀暖漱口。

    這時,二小姐和五小姐也都出來,大家看著她這樣,心裏都有些明白。

    林秀薇忍不住,“四妹,你是不是……”

    四小姐被折騰得有氣無力,“我那個過了十幾天沒來,我擔心,去洋人的醫院檢查,說我……”

    “四妹,你真糊塗。”

    林秀葳埋怨,恨得沒法。

    幾個人走回包間,大家都沒心思吃飯,坐著不言不語,最後,冷大奶奶問;“我聽說你跟那個匡議員交往,是他的吧?”

    林秀暖點點頭。

    冷桂枝歎息一聲,“如今你有了他的骨肉,你們相處很好,你隻有嫁給他,才能遮羞,不然,讓外人知道,你一個未婚小姐,名聲就完了。”

    林秀葳生氣地問;“匡為衡有家室,他跟他原配太太離婚了嗎?”

    林秀暖垂頭,細得像蚊子聲,“還沒有。”

    五小姐急了,“他還沒有離婚,有老婆你就跟他……”

    冷桂枝說:“洋人醫院可以把孩子拿掉,隻是這是一條命,萬一出點什麽差錯,既然你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少不得跟他商量一下,看這事怎麽辦?

    林秀薇問:“告訴他了嗎?”

    林秀暖搖搖頭,“這幾天我給他掛電話,沒找到他。”

    林沉畹說;“這件事先不能讓家裏知道,等商量出對策在告訴家裏。”

    她伯父的脾氣,這是家醜,還不打死她四姐。

    五小姐恨鐵不成鋼,“四姐,我們當初勸你,你就是不聽,說他離婚娶你,他就是欺騙你,你還是上了他的當,他占了便宜,你怎麽辦,他家裏有大房,你

    難不成真嫁給他,當小老婆。”

    林秀葳說;“五妹,埋怨也沒用,飯店不方便,還是回我那裏,把匡為衡找來,一起商量看怎麽辦,匡為衡是有頭有臉的人,大概也不會耍賴不認四妹肚子裏的孩子。”

    大家認為這個主意可行,冷桂枝把飯店的賬付了,大家坐車回二小姐的公館。

    林秀葳派家裏一個男傭,到匡為衡家找他。

    一個鍾頭後,匡為衡匆匆趕到林二小姐的公館。

    一進客廳,看坐著一屋子人,四小姐林秀暖也在其中,四小姐頭低著,他進門時,抬起頭,看他的眼神有幾分幽怨。

    匡為衡看大家都看著自己,表情嚴肅,問;“出什麽事了,著急找我?”

    林秀葳指著沙發,“你先坐下再說。”

    匡為衡忐忑不安地坐下,“今天都怎麽了?”

    林秀葳開門見山地說;“我四妹懷孕了,你的孩子。”

    匡為衡一下驚愣住,看向四小姐,四小姐委委屈屈地,臉色白得像一張白紙,匡為衡就知道不是說笑。

    他坐著,沉默不語。

    林秀葳說:“匡為衡,既然是你的孩子,你準備怎麽辦?”

    匡為衡麵色為難,解釋說;“我實不相瞞,我家裏有太太,還有一雙兒女,我太太是家裏做主娶的,我們性格不和,我在外麵,她留在家裏侍奉我父母,教養兒女,我想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現在四小姐懷孕了,是我的錯,我不是有意的,我跟四小姐確實有感情,合得來,我說娶她,可家裏有太太,太委屈四小姐,你們說怎麽辦?”

    四小姐跟一個有婦之夫交往,冒著很大的險,現在事情出了,騎虎難下,四小姐小聲哭泣,拿著手絹抹眼淚。

    堂堂督軍府的小姐,給人做妾,著實委屈不說,家裏能答應嗎?不結婚,四小姐已經懷了孩子,墮胎有危險不說,以後四小姐嫁人,夫君如果知道前段的事,男人心胸寬闊,怕也容不了,這事瞞下來,早晚暴露,未來婆家知道,結果更難堪。

    雲纓看看大家都不說話,小心地說;“不然,四小姐就嫁給匡先生,他們感情好,名分不重要,孩子都有了,又不能墮胎,還是結婚最妥當、”

    雲纓是姨太太的立場說話,林家小姐們不願意姊妹做小,但現今這種情況,也沒有別的辦法。

    姊妹裏二小姐林秀葳是大姐,二小姐拿主意,林秀葳看著林秀暖,“四妹,你願意給匡先生做小嗎?”

    林秀暖點點頭。

    林秀葳看匡為衡,“你家裏的太太答應你納姨太太嗎?”

    匡為衡低頭,“如果秀暖同意,我們在琛州舉辦婚禮,秀暖現在有了孩子,家裏能答應。”

    木已成舟,生米已經成熟飯。

    商量好,大家回督軍府。

    林家客廳裏,氣氛緊張。

    林督軍暴跳如雷,上前一腳朝跪在地上的四小姐踹過去,林督軍是武夫,這一腳如果真踹上,四小姐肚子裏的胎兒難保,大太太和幾個姨太太拚命拉住,幾位小姐嚇得臉都白了。

    大太太勸道;“雲鴻,事情已經出了,你打死她,也解決不了問題。”

    林雲鴻拔出槍,“把那個姓匡的給我抓來,他膽子不小,敢糟蹋我的女兒。”

    四小姐哭著說:“父親,他沒有強迫我,是我自己願意的,我愛他,我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做妾也沒關係。”

    林雲鴻氣得青筋暴跳,罵四姨太,“你養出來的好女兒,給我林家丟臉。”

    四姨太嚎啕大哭,邊哭邊打跪在地上的女兒,“你怎麽這樣不爭氣,你娘是妾,你也給人當妾,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他家裏有太太,你還替他瞞著,我白養了你。”

    督軍府這一晚鬧得人仰馬翻,四小姐哭,四姨太也哭,林雲鴻氣得七竅生煙,不是眾人拉勸,非把四小姐打死。

    陳道笙從賭場出來,坐上汽車,趕去大戲院,汽車開到繁華鬧市區,速度減慢,馬路邊站著一個報童,手裏舉著一本雜誌,“快來看,著名女作家沉晚女士的長篇小說《唯愛》…….”

    陳道笙聽見,默念,沉晚,叫一聲,“停車。”

    吩咐楚行風,“把這本雜誌給我買一本。”

    楚行風下車,買了一本雜誌,上車後,遞給陳道笙,汽車繼續行駛,陳道笙看雜誌封麵,新生活雜誌社出版。

    想起高樹增曾經在這家雜誌社任職,曹震跟他匯報說林沉畹在高樹增走後,去過幾次這家雜誌社。

    他翻到報童說的沉晚女作家寫的小說,連載第六期了,小說名叫《唯愛》,他隨便掃了兩眼,眼睛一下定住,被一段話吸引,西式洋樓的二層西窗,窗下沒有一棵樹和一簇花草,冬天看下去,蕭瑟單調,可是小晚獨愛這個西窗,因為那裏…….

    陳道笙心跳過速,吩咐楚行風,“一會你去一趟雜誌社,把這篇小說所有期刊,務必給我找來,對雜誌社的人態度好點,不得無禮。”

    楚行風坐在副駕駛座位,接過雜誌,看了一眼,這本雜誌的封麵摩登女郎妖冶嫵媚。

    陳道笙吩咐前麵保鏢兼司機,“回公館。”

    楚行風下車,手裏拿著雜誌樣本,坐後麵的車去新生活雜誌社,剛出的周刊,雜誌社都有留存,他軟磨硬泡,冒充自己是這篇《唯愛》小說女作家的仰慕者,慕編輯看看他,“你認識這位叫沉晚的女作家嗎?你見過她嗎?”

    楚行風黑臉堆著笑,“我不認識,沒見過本人,但我喜歡這個女作家的小說。”

    慕編輯上下打量他,“你看過她連載的這篇小說嗎?”

    楚行風立刻肯定地說;“看了。”

    慕編輯斜眼瞅他,“小說的內容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小說裏麵的那個女的總愛趴窗子,看一個男的。”嘿嘿,“男人喜歡偷窺,沒想到女孩子也喜歡偷看男人。”

    幸虧他坐在車上無聊,翻了翻這個叫什麽晚的作家的小說。

    慕編輯忍俊不住,噗嗤笑了,“真難為你,你是給別人買雜誌?”

    楚行風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形象,作為女作家沉晚女士的仰慕者,畫風不搭,趕緊說;“我是給我妹妹買,我妹妹喜歡看沉畹作家的小說。”

    慕編輯了然,“原來如此,你還是個好哥哥。”

    “當然,當然。”

    楚行風回到陳公館,走進書房,把雜誌放在桌上,“大哥,一共六本,一本不少。”

    “沒你事下去吧!”

    楚行風剛想走,又疑惑地問;“大哥,這個叫沉晚的作家,怎麽跟林小姐一樣的名字,差一個姓。”

    “這個作家就是林小姐。”

    陳道笙拿過雜誌第一期刊。

    楚行風佩服得五體投地,要不怎麽人家是大哥,自己是小弟。

    楚行風走出書房,把書房門關嚴,吩咐門口倆保鏢,“大哥出來叫我。”

    他從懷裏掏出一本從雜誌社順來的畫報,裏麵的圖片,穿泳裝的摩登女郎,露著大白腿,真香豔。

    陳道笙翻開雜誌,翻到連載小說《唯愛》

    開頭一個叫小婉的女孩,跟母親從鄉下坐火車去大伯家…….

    少頃,陳道笙的神情若有所思,仿佛回到遙遠的歲月。

    第一本看完,他迅速地翻開第二本,第三本……..

    其中一段,小婉十七歲那年,家裏安排她跟五姐去相親,相親是在一家法國餐廳,餐廳棚頂的琉璃吊燈,晶瑩璀璨,對麵坐著相親的年輕男人,深邃的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比琉璃燈的光還亮。

    他變了,不是十年前那個瘦弱少年,他高大英俊,穿著一身黑西裝,醒目耀眼,小婉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心裏撲騰直跳,他沒有認出她……….

    又一段文字,她是做夢嗎?他選了她,選擇她作為他的妻子……..

    他拿起第六本雜誌,翻開,傍晚時,天空陰雲密布,小婉站在西窗朝遠處看,道生哥還沒有回家……….半夜,突然起風了,窗下的梧桐樹樹枝折斷聲,小婉赤足跳下大床,跑進走廊,西窗開著,她故意沒關窗,汽車聲能聽見。

    風呼嘯著,卷著雨點,打在小畹臉上,窗外漆黑一片,沒有亮光,大概停車場的電線刮斷了,電燈熄了。

    雨點把小婉白色睡裙打濕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風勢減小,雨水從窗外灌進走廊,小婉的睡裙濕透了,道生哥為什麽半夜還不回來。

    小婉害怕,十年前的夜晚,那個少年被一群人提著棍棒追殺,給她造成心理陰影,她每晚等在這裏,要看到他回家,她才能安心上床睡覺…….

    ………….

    小婉終於提出離婚,她知道道生哥不情願娶自己,道生哥跟她在一起不幸福,道生哥什麽都沒說走了,小婉哭了很久,她收拾東西,要回鄉下了,以後,她不知道道生哥每晚是否平安回家,她遠在家鄉,保佑道生哥一生平安……

    看到這裏,陳道笙筆直的脊梁驟然塌陷,他趴伏在桌上,雙肩劇烈抖動,

    楚行風走到書房門口,問兩個保鏢,“大哥沒出屋?”

    兩個保鏢搖頭,“二爺一直沒出來,也沒叫人進去。”

    楚行風看看手表,“這都下午了,大哥中午飯沒吃?”

    兩個保鏢說;“沒吃。”

    他手裏拿著畫報敲了兩下,“六本畫報看了好幾個鍾頭?”

    趴門縫往裏看,看不見,這時,曹震走了,“行風,你趴門看什麽?”

    “大哥好幾個鍾頭沒出來,午飯也沒吃,我看看,大哥在裏麵幹什麽?”

    曹震推門,門從裏鎖了,問;“出什麽事了?”

    楚行風說;“沒出什麽事,大哥讓我買畫報,我就買了六本畫報,大哥把我攆出去,自己關門看畫報。”

    曹震看他手裏拿著一本畫報,“給我看看,裏麵有什麽?”

    搶過去,翻看,眼睛盯著封麵半.裸女郎,“這畫報挺有內容。”難怪大哥關門看。

    黃昏時,書房門口曹震和楚行風正抓耳撓腮,書房門從裏開了,陳道笙走了出來。

    兩人上前,“大哥,你可出來了。”

    “去大戲院。”

    陳道笙嗓音沙啞低沉。

    說完,朝樓梯走去,楚行風跟在身後,“大哥,你吃了晚飯再去。”

    陳道笙也沒理他,下了樓梯,兩個人趕緊跟上。

    琛州大戲院

    往日車水馬龍,門前小販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大戲院裏高朋滿座,夫人太太小姐們搖著團扇,香風習習。

    今天,卻異常安靜,劇院這幾天不營業,舞台上育德中學的小劇社正在排練話劇。

    陳道笙走進劇場,走到第一排正中位置坐下。

    大戲院所有座位空著,隻有他一個人,一直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