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嵐忐忑不已。

    為了緩解緊張，在等待回複期間，她站起來脫下睡衣，換上校服──這一身藍白配色的校服，她青春期時無數次嘀咕過它的醜，後來才發現醜的不是校服，而是自己。

    “沒想到還有機會穿上它……”

    她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校服毫無剪裁可言，勝在寬鬆柔軟，穿著舒服，隻是身材不好的，效果猶如胖五斤。這個時期的自己，雖然有運動習慣，但母親愛女心切，怕她營養跟不上，每周都燉雞湯給她喝，體重高達七十公斤。

    每日晨跑鍛煉的習慣，為鍾嵐帶來的改變，是身上的肉肉由軟噠噠變成了硬梆梆。

    沒來得及開始自憐，放在桌上的水果手機便抖動了一下，群裏內消息了。

    【魅魔】卡瑞娜：QAQ！！

    【魅魔】卡瑞娜：你發給我的資料……和萌萌的朋友圈全都對得上……社會居然是這麽險惡的嗎？原來我上次爛了半張臉不是因為跟阿瑞斯接吻？看來我錯怪他了！

    阿瑞斯？

    鍾嵐對這個名字有記憶，她用華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果然──阿瑞斯，古希臘神話裏的戰神，同時也掌管瘟疫疾病。這個群連希臘神話裏的神明都有嗎？她好奇地在拉動群成員，終於在最末尾找到了他。

    【戰神】阿瑞斯（勿擾）

    個人簽名：忘了愛，忘不了她

    ……好慘啊！

    鍾嵐腦內已經浮現了一場神妖之間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魅魔】卡瑞娜：不行，我得先去阿瑞斯說清楚，謝謝你啊！(*/ω＼*)

    【人類】鍾嵐：不用謝啦，舉手之勞而已，快去解開誤會吧！

    看到誤會能解開，自己的建議派上用場了，雖然是隔著網線和位麵的網友，鍾嵐也忍不住彎起唇角，偷偷為這一對情侶高興。雖然她沒談過戀愛，但在大學的時候，就經常充當室友的便宜心理醫生，聆聽她們的愛情煩惱，哪個有好結果，她都替朋友高興。

    【魅魔】卡瑞娜：怎麽不用謝呢？來，我給你私發個紅包，唔，把我今年的月華藥水給你好了，放心吧！是我們魅魔一族的特產

    【海妖】塞壬：理性討論，為什麽能修複外貌的魅魔會購買人類的化妝品

    【魅魔】卡瑞娜：喜歡化妝品是刻在靈魂裏的本能！你走開！

    【海妖】塞壬：我沒腳

    群裏一唱一和，兩個猶如捧哏逗哏，鍾嵐笑得手抖的時候，卡瑞娜的私人消息和加好友邀請也彈了出來，她點擊同意後，點開對話視窗，上麵是一個大大的紅包，外觀與一般扣扣紅包無異。

    [扣扣紅包]恭喜發財！

    鍾嵐指尖一點。

    【[一瓶月華藥水]已存入包裹】

    卡瑞娜：你當麵膜一樣往臉上均勻地抹就可以了，不用洗掉，它會自動吸收

    鍾嵐：謝謝[瓜皮喵賣萌.JPG]

    卡瑞娜：下次聊，麽麽噠！

    下一刻，她的頭像就灰掉了。

    對方已經下線，鍾嵐也沒趕得及問這個月華藥水是什麽效用。她暗暗好奇，但既然是為了答謝她才送的，又是魅魔出品，應該和外貌有關？

    她點開個人界麵裏，扣扣錢包被扣扣包裹取而代之，她再點擊放在第一個格子裏的[月華藥水]，係統立刻彈出提示──【請問是否取出[月華藥水]？】

    是。

    鍾嵐指尖剛落，校服褲袋便一沉。

    她伸手摸去，觸手冰涼，瓶身很小，大約30ml，打開金塞子，裏麵液體是透亮的紫，她放在鼻端一嗅，甜香暈染在空氣之中，她沒有靈敏的嗅覺，不能光嗅香味就分辨出成分──這麽甜，真的能擦到臉上嗎？

    她走至全身鏡前，除下眼鏡，把些許月華藥水倒在手心。

    記著魅魔的叮囑，隻倒了剛好能塗滿整張臉的份量，意外地，雖然它甜香濃鬱，卻一點都不粘膩，擦在臉上，隻像簡單純淨的水。剛抹到最後額頭的部份，臉頰上的藥水就幹掉了，不留一點痕跡，她一摸，幹爽得就像她臉頰從來沒濕過一樣。

    鍾嵐心髒砰砰直跳，忍不住幻想自己像玄幻小說裏洗經伐髓的男主角，一下子由平凡人變成大帥哥。她站在鏡前良久，久得心跳頻率恢複正常，鏡中的自己依然一臉此起彼伏的痘痘，從來沒有好全的一天──唇下的剛消掉，額角的就冒出來，春風吹又生。

    她忽然驚醒，退後一步，苦笑：“我在發什麽呆啊。”

    哪有這麽立竿見影的保養品，連有激素成分的都沒有立刻起效的，她的皮膚問題困擾了二十多年，一早上就想解決？想得太美。

    想得太美了，美得她滿心苦澀。

    魅魔下線之後，海妖塞壬也沒有水群的興趣，群重新恢複了寧靜。

    距離第一節課還有半小時，鍾嵐始終是成年人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再醜，也醜習慣了。以前還會委屈落淚，如果是好吃懶做發胖長痘，算是求仁得仁，但她明明很勤奮，盡了一切能盡的努力，克製食欲，每日運動，為什麽結果還是這樣？後來，才明白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

    她飛快收拾好心情跟書包，走出客廳吃早餐。年輕七年的鍾母早就預備好了豐盛的早飯，全是她愛吃的，總是擔心她營養跟不上：“今天沒出去跑步嗎？”

    “嗯……起晚了。”

    “多休息一會也好，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鍾父把報紙拉下一點點，露出雙眼看向女兒：“你媽說得對，不要聽你姑姑的，你一點也不胖，這叫嬰兒肥，等你上大學，自然就會瘦下來了，而且瘦巴巴的哪裏好看？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鍾嵐心情複雜──爸，如果這是嬰兒肥的話，她可能要當一輩子的嬰兒。

    樂觀點想，剛才還是網友眼中的受精卵，在親爹這就進化成嬰兒了，突飛猛進啊！

    “要愛惜身體，知道嗎？”

    鍾嵐低頭喝粥：“爸，我有多健康你又不是不知道。”

    確實，雖然她相貌欠佳，喝水都胖，但運動健身和良好的飲食習慣，讓她從來沒生過病，連傷風感冒都不曾有過。熱乎乎的軟糯白粥下肚，人都暖和了，她想，其實努力也是有回報的，隻是比其他人低一點而已，這波不虧！

    真的，不虧。

    鍾嵐深呼吸，壓下那點翻滾著的，屬於青春期的劇烈情緒。

    “爸，媽，我走了。”

    在高中的時候，鍾嵐是走讀生，住得和學校也很近，隻需要十分鍾路程，到達課室的時候，課室已經差不多坐滿了，畢竟距離高考隻剩下半年時間，對學業上點心的學生都會有危機感。

    168cm的鍾嵐在同齡之中算是高大，座位很靠後，她坐下之後，環顧全班。明知道她是最時間緊迫的，卻忍不住懷念的心。

    又是一個沒想到，居然還能能學生的身份坐在這個位置上。

    高中畢業，同學各奔前程，除了在本市念大學或是回老家工作的，有些再沒有聯係過，高中同學會，聚不齊人也是常態。

    “嵐哥，”前麵的陸杉杉回過頭來，圓滾滾的眼睛盯向她：“你今天來得好晚啊，都錯過了！”

    “錯過了？第一節課不是在二十分鍾後嗎？”

    鍾嵐愣住。

    “可是，顏清文都是在七點就來學校的，你今天錯過見他的機會啦。”

    陸杉杉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又有點恨鐵不成鋼：“是不是起晚了？明天記得早起來啊，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啦，你快做題，我要複習，待會我們來比一下誰做得多。”

    打發了陸杉杉，鍾嵐才想起這麽一回事來──畢竟是七年前的事了，加上頗為丟人，她高中的時候喜歡隔壁班的文科才子，隻不過沒成為初戀，差點就成了，差點什麽呢？才子也是位坦蕩人，給了一個相當坦蕩的答案。

    ──鍾嵐什麽都好，跟我也聊得來，就是長得差點意思。

    知道這件事之後，鍾嵐覺著挺尷尬的，也不敢跟杉杉說，怕武俠小說看上腦的杉杉會憋不住去找顏清文單挑。而她心態好，沒有影響到高考發揮，這時候就更不會影響到心理年齡已經二十五歲的她了。

    現在首要任務，還是把高中的知識點撿回來！

    十一點晚自習完畢，下課回家的時候，在知識的海洋裏泡了整整十五個小時的鍾嵐感覺自己已經溺水了，腦子裏全是知識點，泡得腦筋發漲，宛如行屍走肉地走到家門前，隔著一門板，就聽見那把讓她神經衰弱的女聲。

    “嵐嵐這孩子，臉上跟開花似的，嚴重的時候要爛不爛，你還敢給她喝雞湯呢？她這臉，我跟你們說，你們花錢找多少醫生都沒用，就是作的！你總說她吃得清淡，可是上學的時候呢？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愛吃垃圾食物，肯定是偷偷跑去吃麥當勞肯德基了，不然怎麽會滿臉痘？”

    ……

    鍾嵐：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避無可避之下，她推開門，迎向客人：“爸，媽，姑姑，我回來了。”

    她抬頭，看向姑姑，映入眼簾的，卻是對方驚愕的神色。

    “嵐嵐，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