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的消息亦隨之而來。

    終點四組-宇航：你上推薦前的數據就很好，更新也勤奮，所以給你爭取到了這次機會，你要好好把握！盡量多更新……

    他手速驚人，絮絮說了一大堆。

    在兩周的相處中，鍾嵐已經看出，他是位很負責任的編輯，即使她不去找他聊小說劇情，他也會指出她的一些小問題，且坦率承認‘你的文風已經很成熟了，我沒什麽好指點你的，隻能精益求精’。平時有事找他，即使過了下班時間，隻要沒睡下，都會有回複。

    上輩子，她認識的大部份編輯，到點兒下班就換扣扣號，除非是同事或者領導來找，不然哪個作者也別想聯係上她──無可厚非，畢竟已經下班，但她也欣賞對工作熱忱的人，總比遇上一問三不知的編輯好。

    這時，夜色已深，他仍自對她說著第一次上推薦要注意的事情。

    突然話鋒一轉。

    終點四組-宇航：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如果你覺得是關乎私隱，就當我沒問題過

    終點四組-宇航：就是……你的合同寄到編輯部之後，喜芝發給我看了下。放心，作者的真實訊息都有保密的，我以外的責編除了主編沒調動權限。但是，你用的不是自己身份證？我倒不是要追究這點，我記得好像沒哪個網站是連人簽下來的，除非是大神……

    鍾嵐啊地一聲，明白他言下何指。

    她上學晚，今年年初剛好成年，自己拿合同填完就去寄了。

    負責簽約的是簽約編輯，每日審多少人資料？男的女的長什麽樣子都不稀奇，做得很麻木，更有用非本人身份證來簽約的，常見情況為借用爸媽或者家中老人。

    就是鍾嵐自己，以前負責女頻無線文，手底下作者寫的都是霸道總統愛上我（總裁已經不夠檔次了），也經常遇見滿臉橫肉的作者，槍手成功轉型，寫得一手細膩狗血的言情文。

    網文的世界，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貌似無鹽，也能鍾愛創作以絕色佳人為女主的小說，區區性別界限，無足輕重。

    責編的言下之意，大抵把她想象成了跳槽的大神，由於之前被其他網站簽下了本人的身份證，簽書也簽人，來到終點就隻能用別人的身份證了。鍾嵐失笑，不想誤會下去，萬一她紅了，需要做宣傳活動的時候，也好打個底。

    感覺用文字解釋不清，她彈了一個語音邀請過去。

    接通。

    “喂？編輯你好？我用的是本人身份證，也不是什麽大神。”

    “……可是，身份證上是女的……”程宇航差點從家裏的辦公椅上跳起來：“等等你是女的？聲音不像啊？啊，不好意思，對不起……”

    空氣忽然安靜。

    程宇航尷尬得想撓破自己的臉──時間太晚了，他頂著困意在工作，一時失言，懊悔得吐血。既然真是本人，那對小姑娘說這種話，太過分了！他連著說對不起，聲音越來越小，倒是鍾嵐，笑意不變地打斷了他的瘋狂道歉：“沒關係，我聲音是低沉一點，我之前給我閨蜜打家裏電話，她爸還以為她早戀交小男朋友了呢，不用介意。”

    鍾嵐態度大方，三言兩語就將尷尬輕輕帶過，說回正事：“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編輯，所以不想在合作過程裏有任何誤會，所以發語音跟你說清楚……”她輕笑一聲：“我真是女的。”

    “好……”

    程宇航，堂堂一個二十六歲的大男人，此刻氣勢弱如小狗：“呃，不過你文風真的不像十八歲的小姑娘，很成熟，而且怎麽說，不像是這個年紀能寫出來的，你還在讀高中吧？還是沒念了？”

    網文無門檻，不乏初中學曆的寫手，大神裏學曆也高低各異，沒有必然的關係，他手底下就有不少初中都沒畢業的寫手，收益相當不錯，總比去端盤子好，都是老天爺賞飯吃。

    “嗯，快高考了。”

    “你更新量……沒問題嗎？”

    “沒問題。”

    宇航咽了咽口水：“你更新量猛，質量沒掉下來，為什麽還能預備高考？”

    麵對編輯的疑問，鍾嵐一時之間真編不出什麽好解釋來取代神仙手段，於是沉吟片刻，想出了一個萬用的答案，簡潔而有力。

    “我牛逼。”

    “……”

    須臾的靜默過後，鍾嵐打圓場：“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課，編輯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呃，晚安。”

    程宇航沉浸在高中女學生的一句‘我牛逼’裏，內心的波瀾久久不能止息。

    在睡覺之前，他忍不住將《完美文娛係統》又看了一遍，盯著裏麵風流而不失風度的主角，實在想不出，一個高中女生是如何寫出這麽有魅力的大叔。

    另一邊廂，掛掉語音的鍾嵐點開另一部手機，躺到床上去。

    平時她睡覺之前是不會玩手機的，今日提早完成更新字數，增益效果沒了，她決定獎勵自己娛樂一下。打開[位麵交流群]，裏麵靜悄悄的，拉上去看之前的話題，是一位吸血鬼在抱怨吸了個高血糖的男人，齁得慌，希望獵物可以注意一下身體健康，聖騎士出來打出嗬嗬兩字，群裏頓時冷場。

    【人類】鍾嵐：晚上好呀

    【魅魔】卡瑞娜：晚上好！

    【血族】維拉德：出來通宵呀妹子們

    【魅魔】卡瑞娜：哇，你不怕希爾出來嗎？

    希爾是晚上八點的時候，在群裏以一聲冷笑終結了話題的聖騎士。

    【血族】維拉德：怕什麽，聖騎士都是老人作息，不到十點就睡了，不會出來水群的。不跟你說了，你男朋友超凶！塞壬呢？

    【海妖】塞壬：叫我幹嗎？

    【血族】維拉德：深夜寂寞難耐，不如來談情說愛#玫瑰#玫瑰

    【海妖】塞壬：我是男的

    這一句話，炸出了不少潛水裝屍體的，紛紛表示接受不了塞壬女神居然是男人的殘酷事實，其中以維拉德最為崩潰。連發七個撞牆表情刷屏，並以一句‘不可能！上次在群裏唱歌，明明是女聲！’。

    他消息發出來沒多久，海妖塞壬便接了一條語音訊息。

    鍾嵐先把音量調小，避免驚動父母，再點開來湊到耳邊。

    一段《一個憂傷者的求救》的節選，低音穩，高音甜，轉換自如，且帶著魔力一樣的震撼力──無法想象，這是出自人類聲帶的聲音。她在群裏看見卡瑞娜說過，海妖的聲音都像被宙斯吻過，她這時才明白這個比喻，一點也不誇張。

    許是實在太過動聽，群裏安靜了片刻，才有人打破了沉默。

    【血族】維拉德：還是那麽好聽QAQ就算你是男人我也可以……

    【海妖】塞壬：我隻在上麵

    【血族】維拉德：#淚奔#淚奔 對不起我還是接受不了！再見！

    【人類】鍾嵐：真的好好聽啊！好羨慕，我聲音像男人一樣，經常被人誤會，

    【魅魔】卡瑞娜：嵐嵐在人類位麵發生什麽事了嗎？

    雖然早已習慣光聽聲音被誤認為男人，但鍾嵐還是忍不住在群裏吐糟。

    有塞壬在前直接用聲音舉例，看到其他群員好奇她像男人一樣的聲音，她就用語音說了句‘呃，大家晚上好’，引來一堆呆愣的表情包。

    【人類】鍾嵐：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魅魔】卡瑞娜：摸摸頭！要不塞壬你幫幫她吧？我們魅魔比較擅長改善外表，聲音的話，我也沒塞壬的好

    鍾嵐連忙道：‘算了算了，我這麽多年都難聽過來了，不能再麻煩別人……上次已經很謝謝卡瑞娜了。’魅魔一年才能分配到一瓶月華藥水，就這麽送給她了，她知道之前，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要是能改善她這破嗓子，她用多少錢來換都願意，但她和對方不熟，無緣無故在群裏求人辦事，而且還是塞壬的好友開口，不是變相逼人幫忙麽？她也拿不出那些神奇的道具來回報，不能令人為難。

    【海妖】塞壬：可以啊，不過你要幫我一個忙

    【人類】鍾嵐：！我也有能幫得上的地方？

    【海妖】塞壬：這個群本來就是為了資源交換而開的，人類位麵也有我想要的東西，你要是拿得出來，我就教你怎麽養嗓子，達不到海妖的程度，但比一般生物動聽，還是做得到的

    鍾嵐心髒狂跳！

    既然能以物易物，她就不矯情了，但是海妖會想要什麽？人類特有的，寶石嗎？

    【人類】鍾嵐：你想要什麽？我盡力弄來！

    【海妖】塞壬：我想吃西湖醋魚、剁椒魚頭和酸菜魚

    ……

    誒？

    【血族】維拉德：艸！你下半身不是魚尾嗎？

    【海妖】塞壬：以血維生的沒有資格質疑我的飲食癖好，族長已經警告我不要把附近海域的魚吃光，而且海上不能生火，我難得上岸一趟，都做不出《舌尖上的中國》裏麵的樣子和味道

    鍾嵐沒反應過來，塞壬又補了一句：‘可以嗎？’

    【人類】鍾嵐：當然可以！

    【海妖】塞壬：那我就期待著了

    能用吃的換聲音好聽，就是滿漢全席，也是不虧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