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這就沒啦？

    我怎麽感覺才剛開始看？

    華夏裏，不少沉迷網文的讀者，都在這一刻發出了不約而同的怒吼，恨不得將作者從熒幕的另一端裏揪出來，抓住他的肩膀一頓亂晃──下麵呢？快把下一章交出來！要是能用晃的，將下一章晃進來，相信不少讀者會很樂意將《完美文娛係統》的作者鍾狂塞進洗衣機。

    陳生就是其中一個。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他喜歡捧著手機弓起身子躲在被窩裏，不開燈，就借著手機熒幕那點光看小說，說是為了打發時間才看一會，但結果往往是入迷得困到流著口水，不自覺地睡過去才肯放下手機。

    這不是一個優美的睡姿，而很多人享受網文帶來的閱讀快感時，也和人們對一杯清茶一本書的傳統閱讀印象相距甚遠──甚至，不論男女，都有點diao絲。尤其男頻的網文，於陋室板床之間，暢想上天入地，改寫過去，秒殺大神。

    誰都有做夢的權利。

    陳生看小說很不挑，看完一本的更新，就換另一本去看，從來不會文荒，畢竟隻要一個題材火起來了，總有大把大把的人去跟著這個套路寫。作為讀者，他不覺得跟風是件不上檔次的事，有時暗中自己喜歡的題材會更火，希望更多人跟風。

    這樣放眼過去，整個頻道，都是他愛看的類型，永遠不會沒文看了！

    但他很少花錢訂閱。

    倒不是窮得沒錢充值，隻是沒這習慣，也沒有一個作者的書好得讓他非充錢不可，反正等一天網上盜文滿天飛，在等的空檔，看看其他小說就得了，沒所謂。

    “靠，太過分了，停在這裏！”

    看到《文娛》最風起雲湧的關鍵情節，卻沒有下一章了，陳生鬱悶得將手機翻過去，腦海中對接下來的劇情想象已經被激活了，隻可惜他見識太少，連大學都沒上過，想了半天，空有滿心激動而無法抒臆。

    氣得他滿床打滾！

    《文娛》是陳生現在追得最緊的一本，作者每天更新六千字，而且更新時間固定，他每天被養成了中午和晚上一刷《文娛》的習慣。它在上架前算是勤奮的代表了，但在讀者一目十行的嚴厲目光之中，依然遠遠不夠！最好邊碼邊看，一刻不停的……隻屬奢想。看完珠玉，其他磚頭文就顯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

    他懨懨地回到作品信息頁麵，目光落到文章總字數上，發現已經四十萬字了。

    “誒？怎麽還不上架？《文娛》這麽好看，編輯瞎了吧！”

    雖然不會掏錢看小說，但這不妨礙陳生指點江山。

    彷佛在和應他的這句話，一刷新，新的一章跳出來了──加更嗎？不是，[初次的上架感言]，陳生欣慰一笑：“這才對嘛，不過拖到四十萬才給上架，這個編輯真是沒品味，唉，要不是沒念過大專，讓我去終點做編輯，以我看文多年的眼光，肯定帶出各種大神。”

    陳生暢想著，點進去鍾狂的上架感言。

    [初次的上架感言]

    【相信很多讀者都疑惑，為什麽《文娛》成績不錯，卻拖到四十萬字才上架。】

    【這文名為《完美文娛係統》，完美，是我們和林適要一路追求的事物，係統有了，但文娛，前三十萬字卻隻寫到了林適‘文’的方麵，看他籍著係統和重活一輩子的超前眼界，在網文和傳統文學界大展拳腳……這部份，我寫得很開心，但是娛樂的部份，我認為一點也不輸給前麵，反而有了前麵的鋪墊，林適將娛樂圈本來就混濁的大染缸，攪亂得雞飛狗跳。精彩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知道，有很多讀者在小說上架之後，就會棄文，或者去看盜文，很可能，在更新裏看到上架感言四個字，已經將視窗關掉，換一本書了。】

    看到這裏，陳生心虛地摸了摸臉。

    這個作者真牛掰，不像別的作者，怒吼痛哭指責盜文，反倒將他的反應猜個正著，讓他有了新鮮感。

    【正因為有一部份，陪我走過最孤冷的新書階段，卻無緣在正版裏相見，以後也不能說是我讀者的讀者，我才想再往免費章節裏，境添十萬字的部份，《完美文娛係統》娛樂圈的開頭，就當是我送給你們，最後的禮物！】

    【而裏麵的完美，隻能留給以後一直陪我走下去的讀者了，感謝你們。】

    【明天回饋讀者，上架二十更，六萬字！】

    ……

    這時，陳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甚至連調侃的心情也淡了許多。

    作為老讀者，尤其是不愛充錢的，對於這些作者對盜文的譴責，他已經太習慣了，怒罵都看得不少，皮糙肉厚。羞恥心？不存在的，不痛不癢在內心跟作者說句‘拜拜了您’，從此去盜文網站看得風生水起。

    但，從來沒有一個作者，特意多寫十萬字，就為了跟他們餞行。

    《文娛》的作者筆名鍾狂，文裏主角林適是十足十的狂人，畢竟已經死過一次，無懼於一次，狂意當生！看得陳生這種憋屈過日子的人舒爽無比，上架感言裏所看到的作者，卻一點狂意都沒有。

    然而，就是這份誠意與溫柔，讓他笑不出來，也無法像以往那樣，飛快關掉小說頁麵，轉投盜文。

    在這一刻，陳生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是在傷害作者。

    傷害一個，將他視若珍寶，連送別的時候，都多花心思，願意付出的作者。

    “……”

    躲在被窩裏的陳生，對著這個實際上素不相識的作者，生出了強烈的罪疚，沉默良久，終於那陣扼住咽喉一般的窒息感壓過了不想花錢的欲望。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不文明字眼後，衝了五十塊進終點帳戶裏。

    “隻花錢看一個人的書，應該不會太奢侈吧？”

    陳生自欺欺人地念叨著。

    像他這樣的例子，並不在少數。

    而另一邊廂，被感動到了的程宇航在電話裏道：“原來你多寫十萬字還藏著這樣的用意……原本看你寫的小說內容，就已經覺得你很不像小朋友了，沒想到一看你的上架感言，說真的，要不是看過你的身份證照片，我腦海中都快浮現一個大叔的樣子了。”

    ……

    重生前也才二十五歲，頂多叫聲阿姨的鍾嵐有點不想理他。

    “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還能這麽一說而已，多寫十萬字隻是為了替全文留鉤子，”

    鍾嵐的嗓子依舊很沉，是以本人並不知道經受海妖的訓練後有什麽變化，聽在程宇航耳朵裏，以前是沙地與磨砂進行的粗暴碰撞，現在卻像一張砂紙溫柔而曖昧地磨過他的耳尖，激起小範圍的戰栗感。

    她毫無自覺，冷酷地剖析：“激動的指責隻會將這些潛在讀者越推越遠，當然，完全不會花錢看文的讀者是有的，很多，做了防盜都沒用，找不到盜文頂多不看也不會充錢。但也有很大一部份，他們隻是選擇性地花錢。”

    “而我這個上架感言，就是為了爭取被他們選擇。”

    沉著踏實，是鍾嵐一貫的風格。

    很多事情，她是懂的，也有經驗，隻是分析應用起來，缺了那麽一點靈性──就像很多普通人，白天跟人麵紅耳赤，磕磕巴巴地吵完架，午夜夢回的時候，才痛心疾首地回想之前應該可以怎麽怎麽罵，簡直妙語連珠，隻是一到臨場發揮就打回原形。

    位麵交流群裏的增益效果，幫助她提升思考速度，將潛力發揮出來。

    那些努力而做不到，缺少天賦的事情，現在都能通過努力去達到。

    老天爺不賞飯吃，就自己種米吧，自給自足不也是一種生存方式嗎？

    “……”

    程宇航不作聲，須臾，才摸著胸口：“媽呀，現在的高中生都這麽可怕了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期待你的首日訂閱了……不說這個了，一說起首日訂閱我就緊張得要命，看你還淡定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語畢，他突然覺得這句話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編輯你太抬舉我了，其實，我也很緊張的啊。”

    鍾嵐的手攀向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裏麵揣了一個計時炸彈，在爆炸的之前，每一下倒數都是刑求折磨，伴隨著刺激感──以前，這種感覺，隻有在自己強推的作者上架的時候才會稍稍感受得到，隻是比起自己的作品上架，還是差遠了。

    “我睡了，編輯你也早點休息。”

    “好。”

    到底明天會有多少首日訂閱？

    她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的時候，雙眸亮得像浸過蠟水，澄亮而戳人。

    這種刺激感，令人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