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過去。

    埃布爾在水鏡中觀察自己的病人, 對著鏡中擺著各樣的表情與姿勢，後來許是重複的擺多了, 開始了奇怪的宗教儀式──雙臂交叉, 口中念念有詞：“代表月亮消滅你！”

    “巴啦啦能量—沙羅沙羅—小魔仙—全身變！”

    “鏡中這位平平無奇的女子……噗。”沒憋住，她笑場了。

    在這六十分鍾裏，從頭看到尾的巫醫心想, 自己活了兩百多年, 從未見過這麽無聊的人。

    相比起天界仙君們的高道德自覺性，他們則隨意得多, 沒事幹想起來就看了, 沒有什麽心裏過不去的, 看得很坦然。就著鍾嵐的表演, 他將一整包特拉斯水草幹吃完, 便將水鏡反扣著, 置於一旁。

    雖然無聊, 但挺可愛的, 下次給她送點小玩意好了。

    埃布爾的心態, 就像是人類位麵看主播看高興了, 想給人送火箭送魚丸。

    瘋了一個小時的鍾嵐，總算是心滿意足地躺回床上，唇畔依然掛著迷之微笑，比重生還要快樂──什麽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好看的皮囊太棒了！讚美外貌協會！

    滿床打滾, 誒嘿嘿嘿。

    在原有的五官基礎下, 鍾嵐瘦下來的模樣是兩位醫師角力爭論下達成的共識。

    大眼睛翹鼻朱唇──埃布爾堅持女人的唇要豐滿一點才好看，少女氣色好，不擦口紅也泛著健康的粉紅，嘴唇腫腫，看著莫名性|感。剪水秋眸是陸醫師和她的東方審美，然而清純秀氣敵不過一張誘人接吻的果凍唇。

    既可遠觀，又想褻玩。

    ……真挺好玩的，方才鍾嵐就沒忍住揉了又揉。

    巫醫努力使她往尤物的方向靠攏，可惜她是半路出家的美女，渾然沒有美人的自覺性，傻樂笑著的時候，那點子努力營造的性|感便被稀釋淡化了。蟄伏於秀雅表麵下，在不經意的時刻，抽冷子跳出來想嚇你一跳。

    在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她平靜地走至電腦前，不是打開文檔，而是點開了淘寶。

    曾經收藏過而不敢下手的淘寶店鋪，逐一點進去。

    以鍾嵐現在的收入，隻是淘寶衣服的話，絕大部份都能不看價錢就買下來，惟一要考慮的，就是家裏放不放得下，還有帶去宿舍不方便──那倒不是問題，買一季的衣服，放不下，就捐了去，買了樂子也不算浪費。

    小吊帶、熱褲、白襯衫……等等最考驗穿衣者身材的種類，她不再需要在腦海裏將衣服撐肥再考慮自己穿上身是否好看，好身材能駕馭得住麻袋子，漂亮的人便是穿小區大爺跑步汗衫，插個袋都像歐美個性風。在原始資本麵前，衣服隻是錦上添花。

    瘦下來之後，鍾嵐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喜歡自拍，而買衣服也可以充滿期待感。

    將幻想過的款式買了一遍，使她稍稍恢複了冷靜。

    剩下的，就不必往清涼挑了，去商場逛一趟，購置好一點的衣服，還有必要的正裝。

    關掉淘寶，鍾嵐重新掛著終點小說網、搜索資料用的百度和Word文檔，登上[鍾狂]的扣扣，確實沒有人找她──牙刃雖然熱情，但也不敢經常打擾她，於是每次有事或者她主動找他，他都高興壞了。一句話能簡單交代的事，總要說得钜細靡遺，美其名細心體貼，可惜他狂哥隻覺得他很聒躁。

    完成今日的更新和存稿，鍾嵐長籲一口氣，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走著，讓坐久了的身體放鬆下來，她摸出手機，翻另一個扣扣號上，位麵交流群的消息。

    今日挺安靜的。

    【人類】鍾嵐：下午好啊，沒人在嗎？

    【海妖】塞壬：我算不算人？

    【血族】維拉德：我呢？

    【魅魔】卡瑞娜：還有我~\(≧▽≦)/~

    ……西幻的朋友真愛水群啊！

    【海妖】塞壬：聽說你減肥成功了，沒圖沒真相

    【血族】維拉德：我還沒見過鍾嵐的樣子呢，她是東方人吧？

    【昆侖】陸無病：開的藥都喝了嗎？我待會再給你發一包

    提到陸醫師的藥，雖然靈得很，但也苦得不行，他一提起藥的事情，鍾嵐反射性地咽了咽口水：‘喝了！謝謝你，超好用的。’

    至於自拍？

    太天真了，在方才的一個半小時裏，她手機裏已經多了一百七十多張自拍，各種角度、表情和姿勢應有盡有，有時看縮圖，連她本人都分不清這一行六張照片裏到底有什麽分別。以前不愛自拍，是因為總會對著Faceu激萌之類的美顏視頻軟件歎氣──如果自己真長成這個樣子就好了，然後從百來張照片出，勉強挑出三四張能看的。

    而現在，她惟一需要煩惱的，就是每一張都太好看了，到底發哪一張好？

    這種煩惱，說出來是被人用四十米長刀追殺的。

    鍾嵐選了一張正臉衝鏡頭微笑的照片，畢竟這個群裏，各路神仙妖怪每個都比凡人精致漂亮，她怎麽賣萌，都像是班門弄斧。不用美顏軟件的自拍，就像素顏示人一樣。

    【魅魔】卡瑞娜：可愛！看上去好小啊，不過嵐嵐本來就很小吧

    【血族】維拉德：好像很美味

    【仙君】伏雲：樓上自重

    【血族】維拉德：我是指血！血！血！你不要亂說，待會希爾又找我麻煩

    群裏被誇獎的話刷屏，見識過塞壬、陸醫師還有巫醫本人的鍾嵐卻覺得他們好看多了，許是物種有別，西幻位麵的兩位都很往誘人了長，而陸醫師氣質清貴，俊雅如玉，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的小男孩，稱得上粉雕玉琢四字。

    道理是這麽想，一條條的消息掠過鍾嵐眼底，她唇畔抿出小小的微笑：‘謝謝大家啊，群麽一下，下次給你們發點人類位麵的特產’

    【海妖】塞壬：魚嗎？

    【血族】維拉德：東湖的魚都快要被你吃空了……

    【海妖】塞壬：發育時期，多吃點

    【血族】維拉德：你要發育多少年？算了，不說這個，話說回來，鍾嵐你發新書了？玄幻小說才十萬字怎麽看！不要偷懶啊，我等一百萬字入坑

    提到玄幻小說，昆侖位麵的朋友登時來了勁，紛紛提供各種梗。

    【仙君】伏雲：人類位麵是末法時代，現在除了迫不得已的妖修，都沒幾個人類會修仙了吧，以前倒是鼎盛。你要寫這類型的話，我待會發一些文獻的電子檔給你參考一下

    【人類】鍾嵐：哇，伏雲君你在天界負責這方麵的嗎？

    【仙君】伏雲：天界書庫電子化，麵向大眾的部份我都存了壓縮檔，想著有小輩想要的時候，隨時可以發一份，既然你是群裏的，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有些挺有趣的

    作為最接近人類位麵的昆侖，除出觀念，現代化得很徹底了。

    鍾嵐謝過伏雲君，在私聊裏收下他發來的文件。

    壓縮後的版本都龐大得足有100G，要不是這部手機被龍前輩的施過法，恐怕無法承受──而內含的文檔，也多得鍾嵐眼花繚亂，猜想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看完的了。幸好它整理得井井有條，起居飲食或是某地物種的紀實都有分類，她隻需要挑著有用，有趣的來看。

    這充實的日子過著，《仙魔惑》亦來到了三十萬字大關。

    相比起《文娛》的上架，它的上架則較為平靜，訂閱數目亦不出眾。三千的均訂，對一般全職寫手來說是很不錯的成績了，但和她正在連載的另一本小說相比，卻完全不夠看了。

    程宇航安慰她：“玄幻頻道對字數要求最高，都市頻道三十萬字能有不少的內容，玄幻就隻能看個開頭，你對這個頻道來說又是完全的新人，讀者不想太早入坑很正常，都持觀望態度。”

    “嗯，我知道。”

    鍾嵐心態倒是很好，她清楚對終點這類百萬起跳的大長文來說，上架成績突出固然可喜，但厚積薄發的才是多數，字數少了讀者不愛點進來很正常。何況，《仙魔惑》排過的榜還很少，曝光度遠遠沒飽和。

    像蒼神那樣，因為太沉迷小說而饑不擇食，連未上架的幼苗都不放過的讀者是少數，大部份找書來看的，都會略過這些幼苗，或是隻收藏著觀望，生怕進坑卻發現成績不佳慘遭作者太監。

    “等上架之後，我給你安排幾個推薦，上去輪一下，會有起色的。”

    “好，謝謝編輯了。”

    聽她說話語氣平常，沒有特別失落，他才放下高懸著的心。

    理論說了那麽多，其實編輯也沒百分百的信心。

    他肯定《仙魔惑》是一部很精采的小說，還有上升空間的三千均訂絕對不算撲街，但和作者本人心中的期望……應該，相距很遠吧。

    “你，咳，嗯，不要想太多，”程宇航很認真：“我覺得你這本寫得很好，比《文娛》還要下功夫，作為讀者我感受到作者的誠意。”

    “誠意是沒用的，好看嗎？”

    一個有誠意的作者，每天日更一萬，很認真，但不好看，一切都沒用。

    對她而言，好看才是本質的一切，認真反而是錦上添花的誇獎了。

    “非常好看！”

    “嗯。”

    她笑了笑：“那不就好了？”

    自己的新書訂閱成績一般，鍾嵐穩得住，如常更新，倒是有人先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