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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門徹底被推開的刹那, 鍾嵐懷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來人高窕──她168, 在女生之中,算是中等身高, 而他比她還要高大半個頭,顯得門框都矮窄了起來。

    寬肩窄腰,純黑的T中是一隻豹子, 黑底白豹, 豹子與坐著的她處於同一海拔,簡單線條勾畫出來的白豹靜靜地盯著她, 而當她移高視線,入目是另一隻豹子,這隻是活的, 兩腳行走的豹。

    青年的眼窩很深,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尤其地亮, 電光淋漓,極具存在感。

    除了眼睛以外,他的五官也有不少值得人視線留戀之處,但獨獨是這麽一雙眼睛, 既不敢直視太久,又移不到其他焦點上。

    她腦海裏冒出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想法:‘這個人玩誰先眨眼睛的遊戲一定很占便宜。’

    “嗨, ”

    青年開口說話的時候,鍾嵐才肯定下來, 是‘她’, 不是他。

    這位小姐姐也太高了……

    她身上其實沒多少花哨的裝飾, 頸項上一根銀鏈子,吊著小小的銀片,可是揚過來的一眸子,比什麽叮叮當當的飾品都好使,華麗得像刀尖抵著眼睛:“你來得真早,我要是再早到一點,就可以幫你提行李上來了,”

    青年唇線一彎,那把抵著她的無形尖刀便一翻,綻開了玫瑰花與彩帶,跟她打招呼:“我叫卓遠川,你可以直接叫我卓遠,省掉川字也行,兩字音節好記,我怕你記不住我的名字。”

    鍾嵐欣然,第一觀感新室友挺好相處:“我叫鍾嵐,山風嵐。”

    “唔,”

    卓遠川似乎沒有這樣介紹自己名字是哪個遠,哪個川的習慣,她思索片刻,沒想出來,於是反手關上門,邁步至她麵前,執起她的手,翻過來,纖長指尖在她掌心一筆一劃:“這個遠,這個川,很好寫吧?”

    修剪整齊的圓指甲輕輕劃在敏感的掌心皮膚上,帶起一陣舒適的麻癢。

    鍾嵐下意識地想收回手的時候,兩個字已經寫完了,但是筆劃順序連著觸感,由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時,被腦子深刻地記住了,像雷電閃過,稍縱即逝,殘影卻依留在視網膜上。

    餘韻不散。

    “我記住了,”

    鍾嵐:“我選了這邊的床,如果你沒有特殊需要的話,就自便吧。”

    “好,都一樣。”

    卓遠川爽快應下,鍾嵐轉身對著電腦整理資料,和讀者閑聊的時候,她便在後麵爬上爬下,估計也在搗鼓新床位的個人物品。搗鼓到一半,她轉過頭來:“我以後可能會單獨拉一條網線,我對網速要求比較高,就不一起弄了,空調或是別的電器兩說。”

    “好,沒問題。”

    都是小事,她大方說出來,鍾嵐反而放心。

    以前在大學宿舍,曾經遇過那種拉網線的時候說不用,不湊錢,結果到扯好網線,又巴巴地要密碼的室友,惡心膩歪,拒絕了還嫌你小氣不夠室友情。真讓她想一把掀翻桌子,拒絕為這虛假的姐妹情幹杯。

    上大學之前,很容易被‘室友是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之類的知乎故事唬得期望萬分。

    上了大學才知道,能擁有成為一輩子朋友的室友,是何等的幸運,平平淡淡不出小偷已是運氣不錯,老話‘相處好同住難’,連愛人都難了,室友怎麽可能容易。鍾嵐隻希望對方是個明事理,現實一點的,不要上來就親親熱熱套近乎,依她多年經驗,這種人作起妖來才是能拿金雞影後的戲精。

    除了見麵時不走尋常路的介紹名字方法,卓遠川安靜得跟不存在似的,雙人寢室裏,隻有默契的敲打鍵盤聲,一邊沉穩有節奏,隻需要偶爾點擊滑鼠移動版塊,一邊時而停頓,時而激烈,點擊滑鼠的聲音從來沒停過,滴滴滴滴滴的,手速快如閃電。

    室友也是位網癮少女?

    鍾嵐喜歡這個走向,她回頭瞄了眼,筆電屏幕上顯示的是Dota1的畫麵──真懷念,她接觸這個遊戲的時候,已經是Dota2的版本了,也隻玩了個皮毛,沒多久就被同類的英雄聯盟跟王者榮耀吸引過去。

    定睛片刻,室友小姐姐的操作跟她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控製著角色的動作行雲流水,相較之下,她的操作就是行屍走肉。

    咳,不想這個了,碼字碼字。

    F大雙人寢室,淪為網吧包廂。

    沒人來問她對著電腦幹什麽,沒有好奇的室友在身後探頭探腦圍觀碼字套近乎,鍾嵐爽爆了。在多人寢室裏,不想坦言自己在幹什麽,彷佛也變成了一宗罪,或是被小團體排除在外,成為四人宿舍三人群裏的解悶談資,想想都頭皮發麻。

    節奏不同的的敲打鍵盤聲,在寢室中交織成奇妙而和諧的合奏。

    開學後,半個月的軍訓,用掉了鍾嵐一整枝的防曬霜,以及兩本書的存稿也要見底了──實在折騰,五點半起來,6點集合,訓練一個半小時,7點半去吃早飯,她對著飯菜,索然無味,可是待會要軍訓,隻能強迫自己咽下去,她才吃沒兩口,轉頭看見卓遠川已經吃光了飯菜,開始喝湯了,彷佛站起來就能一個打十個。F大的軍訓就在自己學校,晚上回來,鍾嵐癱在床上手機都不想玩,封輕歌空虛寂寞冷的,又跑去沉迷頁遊了。

    軍訓結束第二天,軍官們要走了,鍾嵐聽說還有人五六點起來給他們送別,而她正在床上,睡得香甜,管外邊離別依依,她隻覺得解脫了。

    防曬霜往貴了買的結果,終究是一分錢一分貨,半個月軍訓下來,鍾嵐對膚色還很滿意。

    她的室友卓遠川大抵是底子白,太陽底下曬得紅紅的,軍訓結束後在宿舍裏養兩天就白回來了,痘痘都不帶長的,看得她羨慕不已。

    告別軍訓後,鍾嵐整個人神清氣爽,看誰都順眼得不得了。

    文學係課程排得不密,幾乎都是上午的課,都說‘上午上課,下午睡覺’,專業課不多。老師領進門,修行看個人,想忙,大把可以思辯的學術內容可以忙得腳不點地──說上大學沒用的人,大抵是沒怎麽思考過怎麽能讓大學生活變得有用起來。

    鍾嵐不打算把自己逼成學霸,重活一次,她要放鬆地去研究自己感興趣的方向。

    接下來的日子,卓遠川才稍稍顯出吵鬧來,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八點,隻要在宿舍裏,她都會開著麥克風跟遊戲裏的隊友說話,聲量不大,很平穩,如果不仔細聽內容的話,甚至有種娓娓道來的錯覺,與悲天憫人的笑意。

    而隻要仔細聽清楚內容,就會知道,那點笑意,是摸著菜鳥的狗頭,搖搖頭:“唉,傻逼。”的憐憫。

    “你在玩什麽?遊走?你遊走不是在抓對麵,你是來抓我,我合理懷疑你收了對麵的錢,是敵方神秘第六人,本局敵方mvp就決定是你了。怎麽,你是對我有意見,想考驗一下,是我殺得快,還是你送得快?”

    鍾嵐觀察過結果。

    絕大部份時候,都是她殺的比較快。

    軍訓完結後,鍾嵐登上扣扣時,發現封輕歌的個人簽名又改了──[本人已破產,有事燒紙]

    鍾狂:你簽名裏……怎麽了?

    封輕歌:我手速練出來之後,六千字隻需要一個半小時

    封輕歌:剩下的時間好無聊,我就去下了一家公司的頁遊……

    鍾狂:馬化騰的?

    封輕歌:對,我昨天看了一下帳單,我把整個月的稿費都衝進去了,我也不知道咋想的,就是,腦海裏好像有個人跟我說‘想一想,不衝錢,你能變得更強嗎?’我當然想變強啊!然後回過神來的時後,我已經衝好錢了,到底是為什麽呢?

    也許,這就是騰訊遊戲吧。

    鍾嵐失笑,又有點替他肉疼──《至尊》同在熱銷榜上,月入六萬塊起跳,他這砸錢砸得太凶了:‘來拚字吧,贏了我才可以衝值。’

    封輕歌精神一振。

    有時候,衝錢衝得停不下來的玩家,隻是需要一個能壓住他的點而已。

    ‘好!’

    於是,在鍾狂回歸的日子裏,他再沒在頁遊裏衝過一毛錢。

    每一天,都是慘敗。

    有時被虐狠了,封輕歌恍惚間,也會懷疑自己精神有問題,被虐出癖好來了,哪天狂哥不找他碼字,他都渾身難受。他在群裏一說這事,兄弟們就笑他賤骨頭,不被虐不舒服。

    城軻:手速這麽厲害?

    輕歌:你和我手速差不多,我跟你拚字五五開,他應該能贏你

    城軻:我去會一會他……說不定他看在我是前輩份上,會讓一讓我呢?

    寢室裏。

    鍾嵐剛吃完卓遠川從食堂帶回來的白粥就鹹菜,就收到了一個扣扣好友的新消息──這人加了她的好友之後,一直沒跟她說過話。

    城軻:聽說你手速很快,拚字嗎?

    城軻?

    大神找她拚字,還說她手速很快!

    鍾嵐精神一振,心髒砰砰跳,雖然她不是他的書迷,但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大神,日後會上作家富豪榜的,隨便一部小說都是天價IP……沉浸在這種夢幻情緒中片刻,她深呼吸,心想,大神這麽看得起她,她決不能讓大神失望!

    一定,要爆了大神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