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鍾嵐欣然接受了卓遠川的邀請。

    雖然在學校, 但F大占地頗大, 烏燈黑火總有無人的角落，被拉過去發生什麽事都說不準，兩個女孩子夜跑, 就算沒有戰鬥力，多個人，跑起來通知叫人都好辦。

    說是夜跑，就真的單純跑步。

    擬好跑一個小時後，卓遠川換上運動裝後, 二人下樓, 穿梭在校園的每個角落裏。跑過對著夜色接吻的小情侶，鍾嵐抬眼偷看與她保持同一速度的卓遠川──在別人眼中，她倆應該是很健康的情侶吧？軍訓時，大家都穿一式一樣的迷彩服, 曬得像傻子，鶴立雞群的卓遠川被好多女同學盯著看，知道真實性別後, 都能聽到少女心碎一地的聲音了。

    鍾嵐也聽聞，在軍訓期間, 就有新生跟她表白了, 說不介意她是女孩子。

    結果卓遠川很爽快地答複：“對不起, 我介意。”

    一小時後, 二人以平常步伐走回女寢, 乘著涼爽的夜色, 一路無話。

    卓遠川率先打破沉默：“剛才跑步的時候，你一直看著我，是不是有什麽想問？”

    “呃，”被發現了，鍾嵐承認：“是有點好奇。”

    “那就說唄。”

    “我就問問，你不想答的話，就不答，沒有那麽多顧慮，畢竟我這問題問得不厚道，”她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尖：“聽說，軍訓的時候有人跟你表白，是真的嗎？”

    聞言，卓遠川哈的笑出來了，長而深的眼角笑的彎成月牙狀：“這個啊，真的。”

    “拒絕了？”

    “嗯，”

    她走到路燈下的飲水機，俯身，喝了兩大口緩緩流出的水，鍾嵐在旁看著，莫名想起貓科動物與自動喂食器。

    “我隻是喜歡短發，好打理，打遊戲的時候方便……唔，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卓遠川直起腰來，回頭，定睛笑著看向她：“不過要特別可愛的。”

    ……

    鍾嵐下意識別開臉，可恥地臉紅了。

    “回去吧。”

    夜涼如水。

    回到寢室後，卓遠川讓她先洗澡，她洗完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打遊戲，隻是沒有白天指揮的聲音，打得很安靜。鍾嵐爬上床戴好耳塞準備睡覺，暗暗慶幸自己運氣好，室友素質和顏值成正比，都很高。

    日子過得不慍不火，沒人找她撕逼，小打小鬧的壞話不少，一個有點知名度的作者，就不要指望完美無缺了，總有人在各種社交平台論壇上嘀咕嘀咕，費盡心思想出黑點來，澄清不過來，不是鬧大了或是嚴重的名譽侵害的話，鍾嵐都懶得管，跟這些人多說話都浪費自己的千字價值。

    該上的推薦位輪一輪，除去開心花的錢和打回家的家用之外，鍾嵐將錢攢起來，很務實地希望能趕在房價瘋漲之前買到房。

    安逸充實的日子，維持了一個學期。

    經曆過三次搭訕問扣扣，以及各種陌生學長加自己扣扣之後，她在一個吃著皮蛋瘦肉粥的午後，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這麽漂亮。

    雖然一開始對著鏡子裏發了一整個小時的瘋，但看久了之後，也就那麽回事，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

    “……”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正在打4399小遊戲的卓遠川斜飛過來一個莫名的眼神：“你不是係花嗎？”

    “誒？”

    “順帶一提，係草經曆過多番爭議之後，還是落在我頭上了，”卓遠川笑了一下：“雖然我解釋過很多次，不過很多人都以為我們兩個是情侶……可能是看著順眼湊對吧。”

    她遊戲打得厲害，男女都混得開，平日下午沒課又不在寢室裏的話，就是出去浪了，有時是網吧，有時是KTV，來S市不過一學期，附近吃喝玩樂的地點都摸清了，卓遠川關掉小遊戲，指尖揉了揉眉心：“大家都說你很難約，不過人各有誌，你不用理會他們怎麽想，說白了就是想約你，決定權在你手上，我也就偶爾應付一下，挺開心的。不過，這種生活方式可能不適合你，怎麽高興怎麽來……加你好友的學長，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問問我，我打聽一下人品怎麽樣。”

    語氣放得很慢，卓遠川一邊說，一邊拿捏著朋友的尺度。

    鍾嵐還沉浸在震驚裏。

    人的性格會被經曆所影響改變，時日久了，尤其是前二十年，就像日曬雨打，潮起潮落所形成的沙灘，每一個角度和每一顆細砂都有它的來曆，每個人是一本小說，而鍾嵐前半本書，都是一隻醜小鴨，在她心底，仍舊藏著一顆發水白饅頭。上大學後，她隻覺得遇見的所有人，同學學長，小吃店老板，食堂阿姨……都特別和藹親切。

    她不喜歡麻煩人，能自己動手解決的，就不會向人求助，於是美女的特權沒享受到多少，最著跡的就是搭訕和不知從何得來的好友請求了。

    原來，自己已經漂亮到可以成為係花了嗎？

    下一步，是不是會有人發掘自己去當網紅了？

    ──鍾嵐的思維相當跳躍。

    覷著她的神色，卓遠川續道：“這個我有經驗，你要是都不喜歡，就不理會好了，沒有必然要跟誰出去的道理，死纏爛打的就拉黑，姿態放高一點，會篩走很多想騙小姑娘的男人。”

    “我看上去很好騙嗎？”鍾嵐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超好騙。”

    “呃，”鍾嵐定定神：“我都沒有理會，也不喜歡吵鬧的場合，維持現狀就挺好的，我上大學不是為了談戀愛。”暫時不想一門心思撲到誰心上，還不如專心賺錢，而且見過位麵交流群裏的幾位，對現實裏的歪瓜裂棗都有點看不上眼了。

    逛街一起瞎嗨好玩嗎？

    可能是好玩的，不然人們也不會花時間在裏麵，而網文寫手和任何一種事業一樣，需要放棄一定娛樂，耐住寂寞，獨自完成稿子。她對自己規律的生活很滿意，在稿費和讀者讚美裏也得到了足夠的滿足感。

    “說得好！”

    卓遠川一拍大腿：“我是來打遊戲的，為什麽要跟我表白？”

    然而，鍾嵐還是低估了大學情聖們的創意。

    由於她一直不和任何人出去，挑戰性極高，能搞定她，除了能得到一位漂亮可愛的女朋友之外，還能在男同輩麵前大大的有麵子，各出奇謀，有了這種輿論，跟她搭訕失敗也不是一件丟臉的事了。

    對鍾嵐最大影響就是，圖書館不能去了。

    上次去圖書館找實體書，兩位不認識的學長走到她旁邊，問她想找什麽參考書，他們可以給建議，待會要不要一起吃飯。手腳倒是很幹淨，沒碰這碰哪的，但給她的感覺，就像是走進了屈臣氏──為什麽在圖書館也要有導購！

    同樣的情況，出現在校園的各個角落。

    稍為說得上話的女同學，有羨慕她的，也有問她為什麽不試試看，更有來試探她有沒有被包養的──天曉得她天天待在寢室裏，不知道是怎麽琢磨出來的傳聞。

    鍾嵐在寢室裏放的化妝品全是大牌，好一點的包包也有三四個，以前買不起，現在負擔得了，就不用上淘寶挑同款式的，喜歡哪個款，隻要價錢不過分，都能買個心頭好。要是在多人寢室，她已經能想象會被怎麽傳了。

    算了，她在網絡上的‘鍾狂’，也經常被傳是某某的馬甲，真身不過是網吧網管，說得像模像樣的，本人看見都差點相信了。眾說紛紜，她懶得多解釋，網管也沒啥不好的，說不定一年後就跑組隊去打職業拿冠軍呢！

    各種偶遇和創意撩妹，類似的笑話套路，鍾嵐一天能在扣扣收到好幾個，幸好扣扣沒有已讀功能，她能裝作都看不見，號掛著，除了女同學或是輔導員，統共不理會。惟一的好處，是記下來用到《文娛》裏，希望多一些男性看到橋段，能明白類似手段真的撩不了妹。

    同樣是被人追求，這和鍾嵐想象中的，粉紅色的校園生活，還是差距很遠。

    卓遠川：“你說，會不會有人跟你擺蠟燭陣表白啊？”

    “我靠，你快閉嘴，擺一次我尷尬癌都要犯了，”鍾嵐強調：“千萬不能讓他們想到這主意。”

    卓遠川想象了一下場景，慶幸：“幸好跟我搭訕的都是小姑娘，很含蓄，頂多收收手作餅幹。”

    鍾嵐隻覺毛骨悚然。

    在一個學期的磨合，兩人關係親密了許多，從室友上升為朋友，說話也不再拘謹了，她也嚐到了一點有個好室友的好處──帶飯。卓遠川從來不問她半天對著電腦在幹什麽，除了帥得讓她不好意思在寢室裏進行‘將劉海全往上撥敷著麵膜走路’這種操作以外，簡直完美無缺。

    鍾嵐打開作者扣扣。

    鍾狂：編輯，在嗎？

    終點四組-宇航：在，怎麽了？

    鍾狂：我打算在十萬字內完結《文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