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想法差距, 有時候，會比人跟猩猩還大。

    川落意步步進迫，不留情麵的挑釁語氣, 確實激起了鍾嵐的不滿, 她煩躁地以高頻率虛點著滑鼠, 聽其獨有的滴滴聲響以穩住心態——她很有衝動, 一拍桌子，將現象級爆紅的《鬥破蒼穹》現搬過來，這本保證必紅，而且是大爆特爆, 讓他知道什麽叫被天才支配的恐懼。

    讓他知道, 鍾狂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片刻, 冷靜下來後，鍾嵐倒覺得好笑了。

    追求長遠理想時，可以堅持自我原則，被人激怒，衝動之下，卻想要什麽底線都不管了。

    “衝動是魔鬼……”

    她現在就想變身魔鬼將川落意的狗頭打爆便衝進下水道。

    “咳, 深呼吸……”

    做了三次長呼吸後, 充足的氧氣終於讓大腦放鬆了下來, 使她從沸騰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她要冷靜，並非因為聖母或是慫比, 隻是不想進入川落意的節奏之中。常打Moba遊戲（刀塔、英雄聯盟或是王者榮耀）都知道, 對方陣容好或者略顯劣勢, 便會不斷尋求正麵開戰的機會，一但如了對方的意，便是陷入敵方的節奏。

    川落意擅長撕逼，喜歡撕逼，他的粉也喜歡看他跟人懟來懟去。

    而鍾嵐呢？

    她對撕逼打臉沒有興趣，粉絲都是衝著她的書來，出道至今就沒有因跟別的作者起爭執而得來的所謂‘人品粉’，她要是答應了這個約定，一但成績不如理想，或是很理想，隻是打不過正統玄幻的《武宗》，都是平白送笑話給對方。

    鍾狂這個身份，在簽白金約的時候側麵回應了一下川落意的檄文，都是小試牛刀的交鋒。

    川落意想證明自己才是高的一方，才急於要與他約戰。

    其實早早擺起大神架子，不搭理論壇流言不就好了……鍾嵐扶額。

    不過旁觀者想當然爾，川落意在成名之前，便很愛在貼吧論壇與人理論，練得好手速，小說裏打臉爽點也鋪得非常有代入感，許是日常生活裏積下來的優點，成為了他文風裏不可或缺的獨特景色。

    想通了之後，鍾嵐呷一口礦泉水，唇畔劃開極淺的笑。

    自然不能如他的意。

    鍾狂：我沒興趣

    川落意：你不敢？

    鍾狂：除了城軻，我對其他人沒有興趣

    這話發出去，鍾嵐過了一會便反應過來——也說得太Gay裏Gay氣了。

    川落意倒是沒想歪，畢竟在他想象中，城軻跟鍾狂都是大老爺們，兩人也是公開的朋友，上一次他公開向鍾狂叫板，也是城軻出來以玩笑話幫他連消帶打的圓場子。他隻認為，鍾狂這時候再次提起城軻，是想激怒他。

    川落意：這是我跟你的事，不要提別人，他再厲害，你也不是他

    鍾狂：你單方麵向我提出了挑戰，而我還沒有拒絕的權力了？

    川落意：你輸了，隻要開單章承認不如我，我贏了，我給你十萬塊，怎麽樣

    十萬買一句不如他，他覺得很劃算。

    可惜，鍾嵐已經過了為十萬塊願意低頭的時期，她心中冷笑，敲下一句。

    鍾狂：我單方麵要狗滾出去

    三秒後，確保對方已經看到了這行字後，她突然爆發閃現接大的手速，將[川落意]拉進了黑名單，然後將個人簽名改成——嘻嘻，狗滾了。

    開什麽玩笑，以為她不會氣人？

    以她縱橫各種素質遊戲，和國服噴子有過深入文字交流的經驗，隻有不想罵，沒有不會罵。

    將對方拖進黑名單後，鍾嵐生出了一種把桌麵垃圾一掃而光的痛快，惟一遺憾是，不能欣賞川落意被拉黑後的反應。要是有上帝視角將一切盡收眼底，她能就著這畫麵吃下三頓飯。

    “唉，他這爆竹脾氣，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子。”

    鍾嵐根本不打算理他。

    他從單方麵來勁，放話要跟她比一下新書訂閱時，已經將自己陷進了進退維穀之境——對手不搭理他，但是依然得到了大眾的關注度，贏了勝之不武，拿著得瑟也好笑，輸了就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怎麽看都是不劃算的買賣。

    在川落意眼中，惟一的好處，就是贏了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嗎？

    不太可能，他贏了，討厭他的人照樣能夠譏笑他以大欺小不要臉。此舉，應該是想打她的臉，對著黑他的人也狠狠出一口濁氣。

    她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跟自家編輯說一下這件事情，猜到以程宇航的性格，第一時間肯定是要安慰她的，於是先截住了話：‘說到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爆竹精要炸，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沒什麽感覺。’

    終點四組-宇航：……

    終點四組-宇航：我是怕你不開心

    鍾狂：怕我不開心，就給我安排多點好推薦吧^_^

    她打趣過去的話，他卻當真了。

    當日便跟主編將事情和盤托出，坐下來商量。

    其實他不說，大家也知道了。

    招惹到川落意，上午發生的事，下午就翌傳揚開來，他身上最多新聞了，話題性極高。

    龍堡曾有人戲言，川落意一人便扛起了[網文江湖]的半壁江山，他一鬧事，大家都無心碼字，隻想吃瓜。

    人如其文，風格強烈，快意恩仇，不喜歡他的，覺得戲多愛搞事，喜歡他的，則鍾愛他敢愛敢恨有血性。

    “可以，是個機會，”四組主編唔的一聲：“我很看好《異亨》，雖然是奇幻題材，但角度新穎，短期內跟風也來不及，不會出現同類型的文，讀者對他的粘性會更高……川落意做人也太衝了，現在想想，他走了未必不是好事。”不好管。

    “魯哥覺得呢？”

    “啊，”

    川落意在終點時的責任編輯，就是魯哥。

    “不用太驚訝，對他來說，隻是常規操作，他就是這樣的人。之前我跟他還有聯係的時候，他就跟我經常抱怨，因為在遊戲裏跟別人進行了‘我是你爹’、‘我是你爺爺’、‘我是你曾爺爺’……重複一個小時，把對麵網費罵沒了掉線的事，害得他一個下午都沒碼字。這種事情，一周起碼要發生三次。”

    “……”

    此子非常人也。

    “作者中有怪癖的比例很高，寫的小說受歡迎就夠了，平時我也懶得管他，都是成年人，不缺爹媽管。以後讓苗鷹操心去，”談起川落意，魯哥語氣淡淡：“川落意想跟鍾狂拚訂閱，上架當天給她安排一次大封推，你看怎麽樣？”

    問的當然不是程宇航，以他現時的地位，三人說話時，他更多是有問必答的小弟定位。

    大封推！

    前文《仙魔惑》和《文娛》都因為數據出色而上過，但隻是普通封推，與另一位作者共享推薦位。大封推是白金作家的特權，隻不過，上架便封推，也沒有這個先例……

    推廣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越早越好的。

    早推，數據漲上來，競爭力就比同期強，分到的榜單便更加好，隻要小說質量過得去，便能形成良性循環。以晉江的霸王票榜為例，作者花費數千乃至上萬刷上榜，就是為了早期能得到比同期作者更多的曝光度。

    但，這種投資也很冒險。

    有些作者會選擇在快完結的時候，砸上霸王票榜，因為這時候小說的字數已經足夠多了，曝光的同時能帶來大量收益回報，即時回本，且賺一筆。

    前者，單純投資。

    後者，則是穩中求更上層樓，哪一個更好，沒有定論。

    如果有錢，可以選擇試試兩種都上。

    終點這時的考量，便是在上架初期給一個大幅度曝光的機會，最終還是得看《異亨》能否保持水準，甚至再創高峰。

    “沒問題，天下那邊肯定也會主推川落意的《武宗》，早會我跟你提一提這事吧。”

    “嗯。”

    三言兩語間，便決定了下來。

    旁聽著完全插不上話的程宇航，內心很有跳起來繞著終點總部跑三圈的衝動——大封推！還是上架就給！以前成績好了還得排隊的好推薦，在兩站的臉麵角力下，餡餅便砸中了他的作者。

    千言萬語，都難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也許，隻有向川落意送上感謝信能夠表達一二了。

    “啊……嚏！艸，二十多度室內打噴嚏，賊邪門，”川落意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議論他，噴嚏帶來的餘韻跟癢感：“不管了，先淘寶一個新枕頭……媽│的，都怪鍾狂，氣得我把枕頭都打爛了……”

    兩人相爭，枕頭恐成最大輸家。

    而另一邊廂，趕完稿子的鍾嵐，打開了位麵交流群。

    【人類】鍾嵐：有人在嗎？

    【海妖】塞壬：你這個問題總讓我們很為難

    【血族】維拉德：為難+1

    【仙君】伏雲：我思考了一下，我也是為難的一份子

    【人類】鍾嵐：……有生物在嗎？

    【血族】維拉德：我算活著嗎？

    這恐怕是一個倫理與種族之間的巨大辯論議題。

    逗她逗得差不多了，伏雲適時將話題拐回來，問她是不是有事想跟他們求助。

    【人類】鍾嵐：是發生了點事，當時很冷靜，說得雲淡風輕，後來想到……好氣啊！不想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