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上看下去, 會發現一出奇景。

    以鍾嵐為中心輻射出去的一個圓, 除去她旁邊左右各二的熟人外，均一臉震驚的瞪著她的方向，既懷疑自己的眼睛, 又懷疑人生。此起彼落的臥槽聲不斷, 自以為驚訝得很隱秘，但同時驚訝的人太多了……處於震驚核心的鍾嵐，聽得很清楚。

    要保持優雅微笑，太難太難。

    “你今天好漂亮。”

    封輕歌被驚豔得開口就是人話。

    “跟你們玩太瘋了，要擦遮瑕蓋黑眼圈, ”

    年會的燈光很足, 這種燈光下, 素麵朝天便會顯得人憔悴，稍濃一點的妝則剛剛好。網癮而不失現充的卓遠川深諳其中門道，替鍾嵐化的妝也處處是心機, 明亮的燈光打下來, 秀美臉容比平常還要立體——掃了高光：“我感覺好多人在盯著我看。”

    “對，你的背要被盯穿一個洞了。”城軻接話，抿出一個慢條斯理的笑。

    經曆過一天的緩衝後, 他和憤怒貓最先接受了這件衝擊**件。

    女的就女的唄，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優秀而高產的女作者少見, 但並非不可能, 事前有所隱瞞, 問題也不大——他倆都過了交朋友必須絕對坦誠的年紀，成年人，又在職場中認識，總不能把什麽都攤給對方看，聊得來，不存壞心，足矣。

    “這裏空調有點強，你冷不冷，我外套放房間了，你冷的話我拿下來給你。”越刀少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外套……

    稍作回想，鍾嵐想起來是有這麽一回事，第一天晚上去網咖包夜的時候，他就穿著一件皮夾克。

    可是小禮服配皮夾克？

    她忍俊不禁：“放心吧，我身體底子很好，吹一下空調算不了什麽。”

    “恩，那就好。”

    被她婉拒，他便不再作堅持。

    接下來，等待開場的時間，鍾嵐感受到無數自以為很高明的偷拍。

    要不是這時期還沒有微博故事快拍等等的手機應用，恐怕‘高清直播現場鍾狂真人’都要有了。

    不過，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網文江湖]大新聞！號外！鍾狂真人照片！

    【樓主】asfa11：

    事關重大，不得不開小號出來爆料了

    沒錯我就是在現場的戰地記者，某無名寫手，

    有幸受邀出席這次終點年會，為八卦事業作出重大貢獻

    沒想到，曾經的超級新人，現在的白金作者，屠榜狂魔，居然，居然——

    特麽的是個女的！！

    [現場照片現場照片現場照片樓】龍堡惟一處男：

    樓主你的照片可以再糊一點……看個鳥哦

    不過看出來鍾狂位置上坐著個妹子了

    長得好看嗎？

    【11樓】親愛的：

    我靠狂大是妹子？

    樓主真的不是在哪個婚宴現場貼張a4紙來忽悠我？

    等等左邊的人有點眼熟，是不是城軻大神

    【32樓】陸行：

    我真是服了樓主了，是不是見到美女就興奮得手抖啊，拍得還沒我清楚呢

    這張有正臉，給你們看，美翻了！不說了我去找機會要個電話號碼，現在開始當鍾狂的粉絲還來得及嗎？

    [較為清晰的現場照片.jpg]

    高清照片流出後，不少湊熱鬧的作者也用小號試圖獲得更多關注，就像一場大型的狂歡盛宴，至於偷拍行為會否對照片中的漂亮姑娘做成傷害，無人去考慮這個問題，快快樂樂偷拍，開開心心八卦。

    當事人自然是知道的，即使鏡頭無聲，視線也時刻戳刺著她的蝴蝶骨。

    細微的，無處不在的視線。

    令人不快，可是無法避免——站起來跟他們撕？沒必要搞得場麵難看，照片早晚要爆出去的，雖然憂心偷拍會不會抓拍到自己的醜態，眨眼或是發呆的瞬間，也隻能忍受。

    就像在《絕地求生》裏，站在風口俯視草原，底下有一萬隻伏地魔，槍口瞄準了自己，上膛，子彈卻遲遲沒發射出來。

    死是死不了，就是頭皮發麻的不舒服。

    鍾嵐隻能學著習慣。

    全程保持優雅微笑太難了，除了身旁的活寶故意逗她笑外，她索性不笑，漂亮臉孔不笑的時候都十分懾人，她抬著眸子望向台上，光落在她臉上，錯落出高冷的輪廓，巴掌大的小臉端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這副模樣落在其他作者中，倒符合了對‘鍾狂’的幻想——除了性別。

    怎麽會是個女的呢？

    怎麽能是個妹子啊！

    這一份糾結的心情，從現場，到網絡上，都是一模一樣的。

    隨著更多照片流出，白金作家鍾狂是個妹子，還非常漂亮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現實。

    除出龍堡和貼吧，鍾狂所有小說底下的作品討論區，都爆出了關於此事的亂流。

    三江訪談黑屏出席、動聽的中性音、封輕歌口中‘驚嚇的長相’……都在一張張現場照片中有了解答。

    就在關於‘鍾狂’這個關鍵詞的流量飆升之中，終點年會開始，然而年度有哪個作者獲得了什麽成就？無人關心，要不是表麵上還得維持著專注，底下的作者早在玩手機了。是次年會，終點安排的所有年終總結，都在這個大新聞麵前黯然失色。

    讓眾人精神一振的，是鍾狂《仙魔惑》的簽約儀式。

    台上燈光大得厲害，鍾嵐完全感覺不到空調，鏡頭和視線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臉燙得厲害，幸好有粉底掩蓋，隨著主持的介紹：“新銳白金作家鍾狂的第一部玄幻巨作，取得四千萬總點擊的佳績——成仙入魔，盡在一念之間！”她款步走至台上，從台下望上去，距離她座位稍遠的，也終於能看清楚這位風雲人物的長相了。

    確實漂亮，比從論壇上流出來的偷拍要好看十倍。

    初次在大場子登場，鍾嵐不知道該怎麽笑，保持沒有表情已是最大的克製跟冷靜。

    看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自然高冷無比。

    這比初看是個軟萌妹子更好接受……畢竟，是鍾狂。

    出道以來，予人印象都是又狂又冷，一言不合就加更，永遠高產穩定，與這運籌帷幄的小臉對上了。

    然而，真正的感受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實情是，鍾嵐緊張死了。

    小學時曾經上台演講，可是那時大家對她都不感興趣，底下一眼過去全是‘好無聊快點說完’的臉，而這時候，她斂眸掃過去，每個人都睜大雙眼盯著她，好奇又專注，有些連手機都掏出來對牢她的臉拍，還以為她在台上看不見的……

    她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減肥成功，又讓卓遠川幫自己化了個能上台的濃妝。

    精致妝容是盔甲，每一本小說的優秀成績則是她的底氣。

    合同早就簽好了，儀式不過是走個過場。

    在巨大投影布播放《仙魔惑online》的宣傳視頻時，鍾嵐和主持人立於一旁，台下觀眾的視線一直聚焦在她身上，視偌大投影布於無物。

    《仙魔惑onmorpg網遊，鍾嵐不愛玩這類型網遊，本著親媽心態試玩了一下午，隻有畫風不錯的感想，至於市場是否接受，就得看內測風評了。終點峰會直播隨機發放內測激活碼，鍾狂爆出性別而吸引到的人流，部份便在此時轉化為對《仙魔惑ol》的興趣，直至激活碼發放完畢，論壇和貼吧依然有不少囔著說想玩但沒搶到的聲音。

    內測不能滿足太多人的好奇心，留點懸念，也是龍悅公司的戰略之一。

    在觀眾眼裏，鍾狂鎮靜從容，彷佛早就習慣了這種大場麵。

    台上台下，所隔若山海，妙不可言。

    官方場照及時放出，單反所拍的，自然比底下觀眾偷摸著用手機拍的要清晰更多，而且終點要捧自家作者，挑著好看的角度來拍，再精心挑選最漂亮的幾張，放到官網上，滿足書友們的好奇心。

    數張場照中，投影儀的光映到鍾狂臉上，燈光映得她像沒有瑕疵的瓷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漂亮得無話可說。

    另一邊廂，川落意早已收到各方看熱鬧不嫌事大群眾發來的帶圖賀電——全是鍾狂的照片。

    想象過的陰沉猥瑣男，化為泡影。

    長得不猥瑣不要緊，真的，他也就在心裏泄一下憤。

    但……怎麽能是個姑娘呢？

    怎麽回事？

    所以，他費了老勁維持自己的尊嚴，就是跟一個和看著和自己侄女一樣大的姑娘較勁？

    還輸了？

    他保持著沉思者的姿勢，保持了近半個小時，想不通，思不透。

    與她為敵的，尚且震驚至此。

    喜愛她，崇拜她的，更是懷疑人生——這，算是欺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