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雲和耿霜泠為了迎接孩子出門采購去了。聽到門鈴聲的秦振國一開門就看到三個小家夥拎著行禮站在門口衝著自己笑，在“喜”到來之前他先被“驚”了一下, 怔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

    似乎是為了平複下心情, 他難得絮叨了幾句：“出去一趟變滑頭了, 還會和家裏人刷心眼子了, 我年紀大了, 被你們嚇出毛病看你們怎麽辦。”

    顧毓錚抱住老人撒嬌：“舅公身體好著的, 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哪有那麽容易被嚇。我們是不想你們專程跑一趟接人。”

    家裏的晚輩回來老人自然是高興的，看著麵前精神奕奕的孩子們，說了幾句也就算了。秦振國看向吳誌澤：“這是吳家小朋友吧, 來了家裏不要客氣。”

    吳誌澤隻是性格內向孤僻，基本的禮貌還是懂的，長輩對他表示了善意，他便也老老實實問好，隻是這一句說完後就再不開口了。

    他的事之前已經通知過家裏，現在看到這個表現秦振國也不以為意。隻要自己家的孩子教養得當，交的朋友要求就不要太高了。人品好是第一位，其他方麵孩子們自己處得來就行。

    等把行禮放好再洗漱一番出來, 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擺好了食物。老人就是這樣，總怕孩子吃不好，什麽時候都先想著把食物準備充足了。顧毓錚笑著走過去撿起幾樣與安致遠和吳誌澤分了，這才轉頭和自家舅公聊天。

    近一年的海外生活算得上豐富多彩，雖然之前也有通過郵件交流，總沒有麵對麵說得痛快，即使說的大部分都是生活瑣事, 話匣子還是一打開就停不下來。

    吳誌澤在一邊聽得無聊。在場四人，有三個是在華夏出生成長的，對西方感興趣很正常，但他一直就在米國長大，而且成長的經曆也並不十分愉快，對這樣的話題就有些敬謝不敏了。不過他也知道在別人家裏做客，主人家久別重逢硬要人家遷就客人是不禮貌的，便隻能勉強自己在一旁靜坐。

    安致遠看出了他的無聊，小聲建議：“家裏有電腦，你要不要玩玩打發時間？”

    電腦？吳誌澤眼睛一亮，自己那台最新型的手提出門前被老媽強行沒收了，還以為到了這邊沒的用了呢，想不到竟然還能摸上一把。不過轉而一想還是道：“不了，我有點悶，去外麵秋千上坐會好了。”

    安致遠和顧毓錚算是他目前比較看重的朋友，第一次跑人家裏就抱著電腦不撒手什麽的也太難看了。剛才進門的時候看見院子裏的秋千了，不想聊天去那吹吹風也好。

    為了迎接孩子，家裏早就提前搞過大掃除了，這是家裏長輩的習慣，秋千藤椅上自然也沒忘了多擦幾遍，客人想去就去吧，秦振國揮揮手：“不累的話你們三個都去玩吧，把吃的帶上。”

    “不用，你們繼續聊。”吳誌澤擺擺手，做人不能不識相，不想說話是一回事，阻攔人家聊天就是另一回事了，老爺爺看著挺和氣，他還不想剛見麵就讓人心裏不舒服。

    安致遠也無所謂地開口：“他就喜歡一個人發呆，有人陪著還會覺得不自在呢，我們繼續聊。”

    於是，吳誌澤就這麽一個人在秋千上坐著，一坐就坐到了晚飯時間。

    這個時候趙靜雲與耿霜泠也到家了，見了孩子們自然又是一陣數落，完了之後當然少不了整治出一桌豐盛的菜肴。

    席間耿霜泠不住嘮叨：“多吃點，餓瘦了，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做個實驗連飯都不知道吃了。”

    顧毓錚心裏溫暖，嘴上還要反駁：“哪能不吃啊，真不吃的話你還能看得見我嗎？早成一堆骨頭了。”

    耿霜泠扯扯她手上的皮膚：“跟一堆骨頭也差不多了，瞧瞧，原先的肉都沒了。”

    顧毓錚：“我這是抽條啊抽條啊，你沒發現你閨女變漂亮了嗎？”雖說還有點嬰兒肥，可體型和五觀都已經慢慢長開了啊，媽媽怎麽不關心下這個。

    孩子身上的變化當媽的當然會發現，心下感慨的同時嘴上不忘繼續教育女兒：“變漂亮了不一定是好事，人在外麵更要注意安全。”說著又轉向安致遠，“小遠啊，你可要幫阿姨看著點毓錚，你現在也是個男子漢了，一定要保護好他啊。”

    安致遠正拿母女鬥嘴戲下飯呢，冷不防聽見耿阿姨的叮囑，連忙直點頭，咽下嘴裏的飯菜後回答：“阿姨放心，包在我身上。”

    飯吃完了，招呼也打了，天色已晚，安致遠和吳誌澤起身告辭，之前就說好了，在華夏這幾天吳誌澤就算是和安致遠暫時綁定了，晚上自然睡在他家。

    趙靜雲不放心：“要不先在我們這睡一晚？你家那邊房間都不知道有沒有整理出來。”

    安國平和趙雅妍今天沒有出現，這兩個大忙人以為兒子是明天到，今天估計還忙得腳底起風呢，能不能想起來幫兒子打掃房間還真不一定。

    “沒事，肯定有地方住。”安致遠對自家老爸的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就是自己忙得沒時間睡覺，兒子睡覺的地方還是要先收拾出來的。

    顧毓錚趁著安致遠拿東西的空檔小聲道：“吳誌澤今天一天都沒說幾句話，你回家給他找點感興趣的事吧，不然他過來一趟也太無聊了。”

    剛才飯桌上吳誌澤也沒怎麽搭理人，除了偶爾嗯幾聲作為回應大人的招呼就是埋頭吃飯了，好在吃得挺多，看來飯菜還算合他胃口。既然答應了人家媽媽就要把人照顧好，要是丟一邊不管的總是會不好意思。

    安致遠覺得顧毓錚是想太多：“沒事，回去我把家裏的電腦給他，他就不覺得無聊了。”

    顧毓錚無語：“合著他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玩電腦的啊。”況且人家在家裏用慣了最新的手提，還能瞧得上咱們家的老爺機？

    “沒問題啊，隻要是電腦就能吸引他的注意。而且明天在家呆一天，後天我就帶他上燕京找我爺爺去，到時候拉著他一起搞體能訓練，精神狀態就變樣啦。”

    顧毓錚：“算了，男人的心思我不懂，你自己看著辦吧。”過兩天她也要坐車回於水，大家各管各的吧。

    安家房子裏一片漆黑，男女主人果然還沒有回來。安致遠掏出鑰匙開門，打開燈一看，屋子打掃過了，他與吳誌澤合力將電腦搬到了客房：“行了，這兩天它就歸你了。”反正這台電腦買來就是專門為了發郵件的，裏麵沒有其他資料不怕被人折騰。

    吳誌澤熟練地插上電源開機，嫌棄：“竟然是這麽老古董的機型，華夏真是太落後了。”他倒沒有貶低華夏的意思，純粹是用順手了新機型。

    安致遠給他倒了杯牛奶：“有的用就偷樂吧，你上的m大是計算機技術的最前沿，別人沒的比啊。”說起來，自己還對著他那台新手提流了好久的口水呢，可惜有錢也買不到。

    吳誌澤頭也沒回，兩眼已經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舞動起來：“你走吧，我會記得睡覺的。”雖然是老古董，玩起來也挺有意思的，裏麵的程序編寫用的原來是這個語言，恩，這一串指令是什麽意思呢？

    “行吧，別玩得太晚。”明知道是徒勞無功還是要叮囑一句，看他這架勢，但願明天起來這台電腦還能完好無缺。雖然看不上眼，好歹在華夏已經是最先進的了，花了不少大洋呢。其實自己也好想摸摸電腦，不過客人在還是禮讓一下好。對了，不知道顧毓錚家那台是不是閑著，要不先拿來用一用？不好不好，才一天時間而已，一定要忍。算了，摸不到電腦我坐旁邊看還不行麽，看看吳誌澤能在上麵玩出什麽花樣也好啊。

    電腦中毒的小夥子們傷不起啊。

    第二天，趙雅妍匆匆回來看了兒子一眼，沒說上幾句話又被打到家裏的電話給催回醫院了，她一走，兩位少年沒有了家長打擾，又開始一門心思圍著電腦打轉，而這個時候的顧毓錚正在和母親聊著家裏的近況。

    顧勇軍沒有來接女兒，他是忙得沒有時間。

    這幾年來，妻子的企業蓬勃發展，女兒學業出眾被名校錄取，作為一家之主的顧勇軍心情是複雜的。他當然不甘願一直平庸，被妻兒的光環掩蓋。於是，在單位工作穩定以後，他報考了自學考試。

    倔脾氣的人就這點好，認準了目標不放手。反正家裏也沒別的事要操心，每天下班就回家苦讀，還真讓他抱了個本科文憑回來。有了文憑就什麽話都好說了。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銀行上層下發了一個文件：《領導幹部隊伍年輕化》。

    是個有上進心的男人就拒絕不了這個誘惑，顧勇軍一思量，自己各方麵條件都符合便去報了名，之後順理成章升了官。

    升官是榮譽的同時也代表了責任。不善於溜須拍馬就隻能靠實打實地拚成績，顧勇軍自然就愈發忙碌了。他還是想到上海給女兒接風的，但耿霜泠心疼他，不讓他來回折騰。

    顧毓錚想，這樣下去不行啊，升了官是好事，可媽媽這邊的事業重心已經轉移到上海了，兩個人都這麽忙碌的話，就靠著十天半個月見一次麵不是個事啊，看來得想辦法把爸爸的工作調動到上海來。

    顧勇軍這邊算是好事，但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就不太美妙了。

    在米國的這些日子，除了學習和研究，顧毓錚也一直關心著國內的動向。通過一些零星搜集到的信息，她發現很多公家企業的日子不好過了。

    “下崗”一詞讓很多人聞之色變，多少家庭因此一蹶不振。雖然赫赫有名的下崗潮是在90年代中後期開始的，但很多問題在那之前好幾年就已經出現。而這件事必將影響到身為工人的五舅和小舅，還有幾個舅媽們。

    顧毓錚想從耿霜泠的嘴裏多挖出一些信息來提前幫家裏人想好應對的辦法。耿霜泠正在奇怪學生物的女兒怎麽會對市裏的國有企業經營狀況感興趣，安致遠跑來了。

    他將顧毓錚拉到一邊，小聲道：“有件事你看看有什麽主意沒。”

    顧毓錚側目：“什麽事神秘兮兮的？”

    “吳誌澤可能是黑客！”

    顧毓錚：“這是犯法的吧？確定嗎？”這孩子牛啊，幹什麽不好選個這麽酷的事來幹，難怪何阿姨要沒收他電腦。

    安致遠在原地轉圈：“他昨天一晚上沒睡在擺弄電腦，我早上起來過去一看，上麵……恩，反正說了你也不懂，結論就是他留在上麵的代碼我感覺是拿來攻擊什麽係統的，後來我問他了，他沒直接說，但我感覺不是什麽好事。”

    顧毓錚拍拍他肩膀：“別自己嚇自己了，也許他就是弄個模擬實驗呢。”學計算機的練習下攻防很正常吧。

    安致遠還是不放心，這種事不能直接問，可是身為正義感與責任感爆棚的新時代好少年，怎麽能看著自己的朋友有了走入危險的苗頭而不管呢？

    顧毓錚安慰他：“別多想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黑客，反正你們明天要去燕京了，就按你之前說的帶他操練去。隻要把他和電腦隔離開，就算是真黑客也什麽都做不了。”至於從燕京回來後嘛，到時候再說，總能想到辦法轉移他注意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