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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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安家還有一套流程要走,等到都弄完,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趙雅妍是個體貼的好婆婆, 將圍觀拍攝過程的客人都引走, 為顧毓錚爭取了一些休息時間。

    顧毓錚見縫插針問耿姿:“我那幫同學朋友的午飯是昀姐在安排吧?都處理好了嗎?”韻姐是大舅家表哥的妻子, 這次擔負起招待年輕賓客的事宜。

    耿姿搖搖手機:“剛通過電話, 已經吃上了, 你就安心睡吧。”

    這一覺自然是睡不久的,沒過多少時間就又有人進來,端了碗麵條:“快多吃幾口, 晚上還有得忙。”

    三兩口吃完,再補妝,然後趕往酒店,安致遠和顧毓錚還沒說什麽,耿姿已經是搖頭感歎:“結婚也太累了,我以後還是響應號召弄個簡化版的就算了。”其實她根本就不想辦婚禮,不過那個就隻能是想想了。

    這話被耿濤聽見了,嗤笑一聲:“那前提也得是你男朋友先向你求婚啊。”他是看不得五嬸子成天吹噓自家準女婿家世多好, 再好能有安致遠好?也沒見小姑姑到處宣揚啊。況且這準女婿能不能去掉準字還不一定呢,和小姿談了兩年多了也沒確定動靜,誰知道以後什麽樣。

    這話耿姿聽了不高興。男朋友再差也是自己的,要打差評等分手了再提。於是隨口反駁一句:“好歹我還有個男朋友,你個單身漢就歇歇吧。”

    兄妹兩人從小玩到大,一會好一會鬧的,顧毓錚早已經習慣了, 多一個眼神都沒給,繼續和安致遠cos吉祥物站酒店大堂迎賓。

    客人來得有點多,組成結構很複雜,政界、商界、學術界,還有什麽界都不算的平頭百姓。考慮到各自的身份、領域、以及席上的交流問題,他們將宴客大廳兩邊的小廳也包了下來。

    每個小廳兩張桌子,打開門就能看到主廳前方的主席台,關上門就是一個個小包間。

    18點08分,司儀上台,一連串幽默的開場白後,新人入席。

    這位司儀是文化圈人士友情客串,作協的元老,別看年紀大了,嘴皮子一點沒弱,拿起話筒就妙語如珠。

    雖然聽他講話很有意思,現場笑聲一片,但該留給別人的時間也不能含糊,媒人致辭、新人父母致辭,新人好友致辭,再到新人自己致辭。都是有肚子裏有點貨的人,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會沒有水平,又引得席間眾人紛紛響應。

    婚禮最後確定的媒人是當年實驗學校的老校長。本來是要在他和安國生間選一個的,後來考慮到安國生如今是一省大員,所以避開了,隻是和安爺爺一起呆在了小包間裏。

    老校長對兩位得意門生的喜結連理感慨連連:“搞了一輩子教育,反複強調早戀不好,其實也不是那麽絕對嘛。當年要是沒把你們安排成同桌,再沒支持你們共同出國,還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

    安致遠在一邊補充反駁:“校長,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當年真沒早戀。來,那個誰,證明一下,我和顧毓錚是在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才戀的。”

    劉心強的手聽話舉起來:“我作證。”

    老校長橫兩個孩子一眼:“我今天告訴在座的諸位,早戀真的是不好的,沒這兩人的智商,不要輕易觸碰這條線。真要對誰有好感了,也請忍到能擔負起責任的時候。孩子們,如果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貪圖一時的快意,衝動表白和地整天黏在一起都不可取,隻有努力提高自己,讓這份戀愛的小心思成為上進的動力,才能夠更大限度地確保將來相守的可能。”

    致辭結束後,就該開席了。原本以為這場婚禮會一直辦得中規中矩,結果安致遠還是給了一個小驚喜。

    最開始他是想弄點小浪漫的,無奈時間太緊沒弄出來,於是最後折中上台為顧毓錚唱了一首情歌。

    這就等於是當著所有人向新娘子告白了。顧毓錚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微微一愣後很快握上他遞出的手,隨著歌聲即興跳了一舞。

    這下局麵一發不可收拾。這時候的婚宴節目沒有後世那麽豐富,如他們辦的這個已經是家底比較厚的人家才有的檔次了,根本沒有再編排節目的想法。可誰叫年輕人的腦子太活絡,小夥伴們直接把這裏當成了現成的舞台,一個個自動上場載歌載舞,中間再串點脫口秀,把場麵整得格外熱鬧。

    台上嘻嘻哈哈,台下年輕人湊趣,長輩們看著他們的眼神滿是慈愛。

    年輕人有點活力是好事,家裏有適齡單身晚輩的,趁這機會多看看,能一口氣見到這麽多青年才俊的機會可不多。走過路過別錯過,孩子單身太久多不好,能成一對是一對啊。

    結過婚的都知道,這一天對新人來說,心理上也許是興奮的,但身體上絕對是要被摧殘的。酒宴持續到8點才結束,之後還要轉戰新家繼續等著鬧洞房。

    正經的洞房時間是12點整,這種時候長輩是不能在場的,伴郎伴娘團的年輕人自發在客廳支起了牌桌子磨時間,顧毓錚和安致遠去廚房找吃的。

    大半天下來,隻填了一些點心,胃裏早就空了。

    鍋裏還裝了點湯圓,安致遠拿勺子一人舀了一碗。耿姿進來看了一眼:“我帶回一點雞湯和鮑魚,現在要吃嗎?都是從主桌上拿的,幹淨,沒動過。”

    顧毓錚連連點頭:“要,要!”就是這麽慘,主桌的人都忙著敬酒招待客人了,結果大半桌菜都沒被動過,真是浪費。

    安家哥哥安泊明也是個貼心的,看他們縮廚房吃東西,也進來關懷一下:“要醒酒湯嗎?”商貿部門工作的他久經考驗,對於喝酒後遺症很有心得。

    安致遠還好,除了臉上有點發紅,神誌很清醒。顧毓錚搖頭:“不用了,我沒喝。”

    真的是沒喝多少。敬酒之前各位表嫂表姐就傳授過經驗了,酒杯裏倒的全是放了氣的可樂。甚至連可樂也沒喝多少,因為那麽點大的小酒杯裏還裝了一顆紅棗,半瓶子沒氣的可樂就敬遍全場。

    這也是大部分客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沒誰會計較。大喜的日子硬要逼人喝酒未免顯得太不識相,就是難得碰上幾個放得比較開的也沒要求太過,讓新郎灌下一杯啤酒或是伴郎代喝兩杯也就算過關了。

    文明婚禮就是好啊。

    時針和分針終於快要重合,幾個小遊戲後,伴娘伴郎唱起洞房歌。

    歌曲結尾之時,還有最後一個遊戲,每唱一句,新人要脫一件衣服。

    這就很尷尬了,安致遠和顧毓錚從來沒經過這場麵,縮在被子下麵悉悉索索。

    夏日的天氣身上能穿多少件,上衣拋出來,不夠。褲子拋出來,不夠。

    顧毓錚咬咬牙,罩罩扔出來,還不夠。

    安致遠瞪眼:“夠了啊,再脫就隻有小內內了!”

    於是又是一陣嘻嘻哈哈聲後,小夥伴們將扔到地上的衣服一收,鎖門。留下一句“好好洞房吧,明天給你們送衣服。”

    安致遠躡手躡腳下床,趴門邊聽了一陣,回頭小聲:“好像真走了。”

    顧毓錚笑:“當他們真稀罕聽你牆角啊,趕緊睡吧,今天真累死我了。”

    安致遠眼珠子一轉:“對,趕緊睡。”

    關燈、上床,抱老婆,一氣嗬成。

    黑暗中,兩條軀體交纏在一處,鴛鴦繞頸、鼓瑟鼓琴。床帳裏的溫度,即使有了空調也止不住地升起。

    雲住雨歇,顧毓錚歎一句:“腰酸。”

    安致遠伸手在她腰間不輕不重地按揉:“揉幾下就不酸了。”

    揉幾下確實舒服不少,顧毓錚迷迷糊糊就要睡去,忽然冒出一句:“技術不錯,看了多少片子學的?”

    “什麽片子?”安致遠愣住。

    “愛情動作教學片。”她可不信沒學過的話能夠第一次就流暢至此。

    安致遠裝傻,難不成顧毓錚發現了他電腦裏的小東東了?強尼同學塞給他的小禮物其實挺有用的。

    一夜好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安致遠試探著旋轉房門把手,果然鎖已經開了,才露出一條門縫就見到兩身紅色的幹淨衣服放在門邊的凳子上。

    穿戴整齊下樓吃早餐,隻有安國平在。

    “媽呢?”新婚第一天就不見人影,這婆婆當得很心大啊。

    安國平翻報紙的手一頓,瞥了正在喝粥的兩人一眼:“醫院有事,被叫走了。”

    “這醫生當得真夠累的。”不是對小錚有意見就好。安致遠繼續往嘴裏塞吃的。

    吃完早餐提著禮物回門,顧毓錚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醫院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這樣的日子還把你媽叫回去?”

    誰知道呢?安致遠聳聳肩:“生死悠關,我從小到大都習慣了。”

    秦家小樓裏已經為新人準備好了茶水,兩人一進門就被一人塞了一碗。

    “那麽急啊,我還沒見外公外婆呢。還有舅公舅婆呢?”

    “他們出去了。”耿霜泠草草解釋,又催,“趕緊喝,這是習俗,喝完了你們以後的生活才會美滿。”

    顧毓錚越發覺得事情不對頭,一覺醒來世界好像就不是她認識的世界了。遵守習俗她懂,沒必要這麽急吧。

    果然,等把一小碗甜茶喝完,顧勇軍站起身就帶他們往外走。

    車上,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淩晨4點多時候,舅公暈倒送醫院了。”

    “!!!”顧毓錚不淡定了:“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別急,你舅婆說等你喝完茶再去醫院,不然不吉利。”

    這種時候誰還關心喝茶!顧毓錚心裏一片煩悶。老人家暈倒這種事可大可小,秦家二老與她感情深厚,又怎麽可能忍住不急。

    安致遠握住她的手:“你冷靜一下,他們是盼著你好才瞞那麽一小會兒。有我媽媽那邊看著,一定沒事的。”

    還好,到醫院的時候秦振國已經醒了。顧毓錚坐在病床邊:“要喝水嗎,還是喝粥?”

    秦振國扯起嘴角笑了笑:“還好救治及時,沒留後遺症。”

    耿霜泠還是覺得不能理解:“您老不是一直保持鍛煉身體麽,心情也保持得挺好,怎麽還會有腦溢血前兆。”就算醫生說這次不嚴重,可聽著就嚇人啊。

    趙雅妍解釋:“畢竟是80歲的人了,機體萎縮故障都是有可能的。堅持體育鍛煉也不是就真能長生不老了。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對個體來說,堅持下去起碼是延緩了本身的衰老。”

    另一位醫生也道:“是啊,諸位不要嫌我說話不中聽,年紀大了必須得服老,子女也別看他們外表硬朗就不上心。堅持鍛煉是一項,保持情緒穩定是另一項。我這邊收治過的病人裏,堅持鍛煉幾十年,忽然有一天出門散個步就沒了的。”

    顧毓錚眼淚汪汪:“所以舅公是為什麽發病?”

    趙靜雲摸摸孩子的頭:“別自責,他就是一時高興,然後喝了一杯小酒。”

    顧毓錚:“……舅公,結婚就是個過程,您沒必要為我高興的,而且我都扯證很多天了。還有那個酒,以後真不能沾了。”

    安致遠:“……”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為什麽要把我們結婚的事說得這麽隨意,為什麽就不能高興了?

    接下來幾天的安排都泡了湯。秦振國要還要繼續住院觀察,顧毓錚就哪也不去了,

    老老實實在醫院裏守著他。

    不想不注意,這猛然間一回頭,當長輩們真的都到了需要晚輩時刻關懷的年紀了。

    有小孫女陪著,秦振國的心情很輕鬆,隻是看她一直守著自己又有點心疼:“你有事就自己忙去吧,我這沒事的。”

    顧毓錚:“您老別再碰酒我就高興了。”

    秦振國一噎,從來都是他管教別人,什麽時候自己也成了被教訓的一員?不滿:“我又不是貪杯的人,就高興了來一小杯。”

    “醫生說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像您這樣的,一小杯就很要命。”

    秦振國從善如流:“行,我現在知道了,以後不喝了。”孩子長大了就不可愛了,還學會監督自己了,唉。

    顧毓錚的婚假隻請了一周,因為長輩的突然住院,她哪裏也沒去成,守在家人身邊把假期耗完後,就必須回燕京了。

    心裏還是不放心。

    他們這一代人,獨生子女也好,家裏有兩個孩子也罷,小時候有家人的嗬護,生活中最大的不順大多是些青春期特有的煩惱。等畢業工作,最煩心的無外乎單位的同事勾心鬥角好討厭、到月底錢包空了,什麽時候發工資、喜歡的人是不是真喜歡我,結婚的話,這點薪水夠不夠買房。

    然後,等年紀再慢慢增長,就會發現,要麵對的事情越來越多,曾經被長輩們擋在外麵的煩惱都到了自己頭上。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燕京?”顧毓錚提出建議。小時候,她去哪兩老到哪照顧她,現在她想反過來,帶著兩老北上上,由她來照顧兩老。

    秦振國搖頭:“哪能拖累你們啊,我這身子骨還沒差到那份上。”

    “就當陪陪我啊。”

    趙靜雲看眼安致遠:“有小遠陪著哪還需要我們。你上班忙,我們兩個老的在老家還有朋友,日子過得順著呢。”

    看來是說不通了。顧毓錚猶豫,難不成把工作調動回這南邊?離家裏近些也好。可真要這麽算,北邊還有一個安爺爺,他年輕時打仗受過傷,身體也不見得好到哪去。

    所以說,那些不喜歡孩子找異地對象的父母也是有原因的,離得太遠,萬一有個什麽事都夠不著。

    最終還是沒有說動老位老人,反倒是假期一結束,顧毓錚和安致遠就被趕著回了燕京。

    飛機才落地,顧毓錚一拍手:“忘記了,說給嬌嬌介紹你哥的事。”本想等婚禮結束就給兩人創造相處機會的,結果第二天安泊明就又跑回杭市加班了,而她被舅公的事一打岔,等想起來的時候,石嬌嬌也已經回去上班了。

    答應的事沒做到,顧毓錚萬分抱歉,連忙打電話給石嬌嬌:“對不起啊,一忙起來就給忘了,下次再給你找機會。”有了這次的事,她更覺得石嬌嬌和安泊明相配了。兩人要是成了,嬌嬌再把工作調動回去,離家可不就近多了。

    石嬌嬌接到電話卻是一頭霧水:“什麽?你哥現在就在我身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送上。可惜發的時間沒提早太多。

    寫這一章時有感而發。

    人生很多事都不可預料。

    最近,父母一趟一趟跑醫院,他們兩位的牙都不好了,牙疼吃不下飯。醫生說,是身體老化的正常現象。

    父母的牙齒搖搖欲落,而我當年換乳牙時的場景還恍如就在眼前。

    時光啊,希望你走得再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