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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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有孕這一則消息, 隻覺得猶如在青天白日裏炸了顆巨雷,還是特響的那種, 頓時炸懵了所有的人。
袁氏沒多久就醒了。
然後,然後秦老爺隻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再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秦玉樓是又喜又憂, 喜的自然是她可能要添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憂的則是袁氏的身子,隻逮著大夫問東問西,生怕有什麽遺漏了的。
他們那位秦老爺懵了半晌, 竟將大夫也一並給趕出來了。
秦玉樓自然得留下來善後。
所幸大夫說並無大礙, 隻現如今月份尚淺,往後需要多加調理, 不可在這般煩憂傷神了。
秦玉樓又細細追問了一番,有些擔憂袁氏這把年紀是否會有不妥之處,大夫又耐著性子解釋叮囑了幾遭,秦玉樓這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隻吩咐芳菲去派人取藥,吩咐芳苓去取了診金交由大夫, 另還給大夫包了個大大的紅包。
大夫掂了掂分量,頓時喜上眉梢。
連方才在屋子裏話才說了一半便被人一把冷不丁趕了出來的不快也悉數消散了,見這一大家子整個興奮得直暈頭轉向的,倒也隨著一道樂了。
且說秦玉樓將一切安排妥當後, 這才發覺老夫人竟還在屋子裏沒有離去了。
老夫人隻緊緊的捉著秦玉樓的手, 抓得她的手生疼, 竟一時有些語無倫次的道著:“咱們···咱們老秦家終於···終於有後了, 老婆子我死後總算有臉去見你祖父了···”
老夫人抖著唇說著, 隻見那雙眼紅紅的,裏頭亮晶晶的,竟一時喜極而泣。
秦玉樓聽了,雙眼亦是一紅。
這無論是於她,還是於她的父母,更是於整個秦家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啊!
卻說第二日一大早,秦玉樓起來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吩咐給全府上下每個下人都派發了賞銀,所謂普天同慶當是如此吧,雖她做不到普天同慶,卻是可以勉強做到全府同慶的。
往日秦玉樓行事偏低調,可這一回意義卻不同。
原本因著之前那樁突然而至的親事,隻差點將全府上下弄得雞犬不寧,現如今總算好了,原本府中低沉沉悶的鬱結之氣忽而一掃而空。
現如今,全府上下高興地連走路都是帶飄的。
秦玉樓這日早早起來,先是去了一趟廚房,隻好生叮囑了一番,又特意將穩妥周全的芳苓留下照看。
趕去正房時,恰好撞見了一臉神清氣爽的秦老爺往外走,秦老爺遠遠地見到秦玉樓,隻笑得那叫作一個風度翩翩、神采飛揚,已從昨日那般激動中恢複過來了,這會兒隻衝著秦玉樓笑眯眯道著:“樓兒,好生照看你母親,還有你弟弟,為父今日便將她們母子二人交給你了···”
秦玉樓頓時笑彎了眼,隻笑眯眯的道著:“得了,晚上定將她們母子二人平安交還到您手上——”
秦老爺這才安心離去。
隻一步三回頭,似片刻都不舍得離開。
分明前幾日還覺得老了幾歲,不過一夜便又覺得年輕了不少,果然,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門口的知椿瞧了,亦是捂嘴笑著與秦玉樓道著:“方才老爺說今日要告假一日,結果被太太數落了一頓,這才念念不舍的去了···”
秦玉樓聽了隻一陣樂嗬。
進了屋,便瞧見袁氏穿了身淩白的裏衣坐在了床上,臉色瞧著比昨日好多了,雖還有些憔悴,到底不似昨日那樣蒼白。
這會兒見秦玉樓進來了,似有些不好意思,雙頰泛起了絲絲紅暈,嘴裏卻是一個勁兒的向秦玉樓抱怨著:“這下可沒臉見人了,我這老臉都給丟盡了,都是你爹那個老不休的——”
雖嘴上這般說著,語氣卻是輕快的,分明是十分高興地。
秦玉樓隻脫了鞋,麻利的爬上了床榻,床榻非常大,秦玉樓隻依偎在袁氏身旁,袁氏瞪了秦玉樓一眼,嘴裏數落著:“哪有爬到父母床上的,你幾歲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秦玉樓隻摟著貼著袁氏,微微撒嬌著:“橫豎是在自家老子娘跟前,沒規矩便沒規矩罷,反正您女兒什麽德行,您又不是今兒個才知道,沒必要藏著噎著···”
袁氏微噎,複又瞪了她一眼,眼中卻是無比的溺愛、無比的慣著。
秦玉樓隻挽著袁氏的胳膊,二人依偎倚靠在一塊兒,屋子裏靜悄悄的,氣氛溫暖而安寧,許久,隻見秦玉樓輕聲道著:“有弟弟了,真好,娘親心情變好了,真好···”頓了頓,又道著:“爹娘又和好如初了,真好···”
袁氏聽了麵上一片柔軟,低頭隻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了撫秦玉樓額間的碎發,半晌,隻幽幽道著:“若你的親事定下了,才最好——”
秦玉樓微微皺了皺鼻子道著:“見天的想趕我走——”見袁氏黑臉,忽而想到一茬,隻立馬抬眼看著袁氏,轉移著話題問著:“昨個瞧您那副淡然處之的模樣,娘莫不是早就知道有弟弟呢?”
昨日袁氏蘇醒後,瞧見大夫得知有喜後,麵上雖一陣驚喜,倒未曾過於驚訝。
袁氏垂著眼,沉吟了片刻,道:“前幾日隱隱猜到些了,隻當時為了你這糟心的事兒,哪有心情顧忌其他的?”
秦玉樓聽了一愣,半晌,隻喃喃道著:“怎能連弟弟也不顧了?”
袁氏卻一臉認真道:“你弟弟重要,我的樓兒也很重要···”
秦玉樓聽了心忽而一顫。
良久,袁氏隻拉著秦玉樓的手捏了捏,片刻後,忽而開口道著:“戚家的人過幾日便要來了···”
見秦玉樓看抬眼著她,袁氏直接問著:“樓兒你自個說說罷···”
秦玉樓默了片刻,隻故意道著:“昨兒個母親不是還跟爹爹說來著,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家家的不該過問麽?”
袁氏聽了,卻是挑眉道著:“那不過是唬你爹的鬼話,你都要快嫁人了,哪裏還算小孩子···”
秦玉樓:“···”
見袁氏這會兒眉眼間仿似還藏著些鬱色,秦玉樓也不忸怩,直接問著:“戚家···女兒是想問問戚家的那人···”
戚家的大概家世,上回在老夫人那裏已了解了不少。
唯有對於那所嫁之人,有趣的是,從未有人提及過,哪怕是一句也好。
結果,一句未有。
以往袁氏替她相看誰,她從未詢問過,隻因她相信袁氏定會替她相看得妥妥的,隻這會兒因著那門突如其來的親事,都快將她家攪翻天了。
忽而,有些好奇。
袁氏聽了她的所問,似乎有些詫異,隻微微挑眉,隨即如實道著:“是戚家的長子長孫,也是不久前剛請封的世子,喚作戚修,今年二十三歲——”
說到這裏,似乎頓了頓,便又繼續道著:“也隻打聽到這些,知道的也就這麽多,據說戚家曆來低調得緊,而戚修此人常年不在京城,三年前祖父過世後方才回來,隻後又一連在府中守孝三年,外人所見不多,尚且不甚了解——”
秦玉樓聽了,卻是詫異連連,驚訝的不是袁氏話裏的內容,而是,她隻以為袁氏絕對不會同意她遠嫁京城的,怕是連對方是個什麽東西都懶得關注,卻不想現如今看來——
秦玉樓一眨眼,袁氏便知她在想些什麽。
她自是一百個不樂意的,如果,可以選的話。
袁氏雖性子有些驕縱,卻並非不知世事的婦人,相反,她與元陵城中這一眾世家夫人相處和睦,氣頭之上,便是連頂頭上司的夫人說絕交便絕交,並且對方還巴巴找她解說,便可知,定也是個妙人。
一品侯府對於她們秦家而言,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她自是心知肚明。
雖一千個一萬個不願,但當事情來了之後,早早便派人去細細打探了,畢竟可能有關女兒的終身大事,片刻都馬虎不得。
原本這樁不明不白的親事便令袁氏惱恨得不行,轉眼那邊又聽聞薛家那孩子考上了解元,心中越發憤憤不平了,卻不想就在此時,那秦老爺還道了句,要將原本替秦玉樓相看的那門親事說給庶出的那個。
秦老爺算盤打得好。
袁氏卻像是吞了隻活蒼蠅似的,令人惡心的不行。
這不,加上本就擔憂著秦玉樓那樁不明就裏的親事,一氣之下,便徹底鬧開了。
袁氏便是這會兒想起了,仍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道:“戚家那門親事還不明不白的,你的終身大事還沒個安穩著落,我這都急沒影了,卻沒想到轉眼你爹又打上了那主意,你說令人惡不惡心,令人慪不慪火——”
秦玉樓聽過後,不知怎地,隻忍不住笑出了聲兒來,然笑過後,倒是徹底的鬆了口氣兒。
她原本是有些擔憂袁氏的。
隻這會兒···
秦玉樓心下一陣複雜,忽而一個激靈,隻突然又想到昨日袁氏所說的那一番話,秦玉樓心中微愣,半晌,隻忍不住開口問著袁氏:“娘,聽您昨兒個那話裏的意思,該不會是想待戚家人來了後相看一番,若是相中了,便將親事說給女兒,如是不中意,便推給二妹,您···該不會是這個意思吧···”
昨兒個便隱隱有些懷疑。
袁氏挑眉道:“有何不可?”
秦玉樓詫異道:“這···這對二妹好似有些不公···”
袁氏卻理直氣壯的道著:“這個世道本就不公,妻妾貴賤不一,嫡庶尊卑有別,若要怪,也隻能怪她倒黴,沒有投在你娘的肚裏···況且,便是你挑剩的又如何,若非沾了你的光,這樣的好事兒還輪不到她呢···”
“······”
好吧,她這個投中了胎的,貌似並沒有反駁的立場。
她老子娘瞧著溫溫婉婉,但若是驕縱起來,那也是一臉理直氣壯,無人可反駁。
她還真幸運,有個這樣溫柔又霸道的母親。
這般想來,隻忽而看向袁氏那平坦的小腹,笑著道著:“如此看來,弟弟也是個幸運的,這不,準確無誤的投進了母親的肚子裏——”
袁氏聽了“噗呲”一聲笑了,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那平坦的小腹,隻柔聲道著:“一口一個弟弟,你如何就知道定是弟弟···”
“我自然知道——”秦玉樓肯定道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妹妹,也好,往後若是我不在身邊了,母親身邊就有人陪了···”
秦玉樓這話說的很輕很輕。
不知為何,心裏忽而一陣發酸。
她一直以為,即便是往後嫁人成家了,也會一直挨著母親,挨著父親,挨著家,一家人永遠待在一起,從未想過會有那麽一天,會遠嫁別處,從此咫尺天涯,再難相見。
這一刻,心裏忽而止不住有些發慌。
卻說這一日來探望袁氏的人不少。
二嬸姚氏,三妹玉蓮,四妹玉瑤都來了,不多時,連那久未露麵的筱姨娘也隨著二妹秦玉蓮一道來了。
老夫人打發人將東西一遭一遭的往這邊送。
整個院子裏熱熱鬧鬧的。
不過袁氏需養胎,需靜養,不便過多見客,筱姨與秦玉卿未曾久待,不多時,二嬸也先去了,玉蓮玉瑤兩姐妹留下陪秦玉樓多說了會子話。
兩人被拘在老夫人院裏拘怕了,這會兒活像隻逃出牢籠的小鳥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或者鬥個不停。
這兩姐妹也是一對活寶,旁人相互厭惡,隻恨不得永遠敬而遠之,而她們倆,則是上趕著相互挑釁,相互爭鬥。
倒也有趣。
因著袁氏身子不便,月初顏家嫁女,二房姚氏去了。
顏家嫁女後第三日,戚家上門提親,前來議親的長輩竟是那曾有過一麵之緣的福建巡撫提督陸家陸夫人,作保人則是顏家顏老夫人。
著實令人···詫異,且心下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