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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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樓與建國侯府長子長孫戚修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 雙方現已互換了庚帖,同時翻了黃曆, 精心挑了十月二十八這個好日子,屆時戚家會親自派人過來放聘。
據說戚家早已備好了彩禮, 隻待兩家商議好日子,便可按著禮數前來下聘。
因著男方守孝三年,現如今年紀也已不小, 而女方明年也已十七了,加上本就是有婚約在身的, 遂這場親事便也不作多拖。
袁氏之所以覺得對不住秦玉樓,是因為竟不明不白的便將女兒的親事給交待了,這是她這個做娘的失職。
袁氏為了秦玉樓的親事可沒少操心,整個元陵的青年才俊怕是都被其給相看了個遍, 原暗自咬牙,定要給秦玉樓挑一門不比那顏家差的親事, 可卻萬萬沒有料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確實, 那戚家家世比之顏家確實要好太多, 可是連對方到底是個圓的還是個扁的都尚且不知, 隻覺得風風火火、忙忙碌碌,到最後, 竟有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這絕對不是袁氏想要看到的。
然而對方是直接衝著秦玉樓而來的, 且有種勢在必得的意思。
那陸夫人瞧著溫溫婉婉, 倒也是個厲害人物, 一上來便開門見山的直言非嫡不娶,目的之明確,態度之強硬,令人無可反駁。
又似知秦家有所顧慮,後又徐徐圖之,話語間透露,之前似是特意過來相看過的,顧而早早便相中了樓兒,由此可見,那戚家對這門親事亦是十分上心。
後又從戚家家世、門風、及秦家最為看重的男方品行一一著手攻破,由此直接一一打消了秦家的顧慮。
如此這般,饒是袁氏心中百般不願,也終有些無可奈何。
這原本就是一樁不可推拒的親事,袁氏不得不承認,自打知道這件事兒起,心中便也早已做好了這個最壞的打算,盡管之前鬧得那般大動幹戈,也不過全是為此發泄心中之不憤罷了。
現如今塵埃落定,隻覺得有種宿命的感覺,隻覺得這門親事來的不偏不倚恰好趕上了這個檔口,一刻不早一刻不晚。
或許,到底是命定的罷。
無論是來的早的,還是來的晚的,都終究不是對的。
現如今既已板上釘釘,也唯有盼著真如那陸夫人口中所說那般,莫要讓人失望才好啊!
卻說自秦玉樓的親事定下後,秦玉樓便被拘在玉樓東裏日日趕著女紅,備作嫁妝,因著這門親事來的委實過於突然,縱使袁氏這兩年早已在為秦玉樓的嫁妝做準備,到底趕了些,隻好匆匆忙忙的趕工了。
因著嫁妝對每個出嫁的女兒而言,乃是重中之重,尤其這男方乃是一品侯府,縱使沒落些了,但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仍乃是簪纓勳貴大家。
戚家低娶,秦家高嫁,秦家門第雖比不過人家,但這嫁妝無論如何也得備足了,不好叫人看低了去。
再者,於這本親事,袁氏本就心中沒底,甚是有愧,且此番那秦玉樓這一去便已到了千裏之外,既無母族庇護,又無親人作陪,袁氏心中又是內疚,又是憂心,然而縱使心焦,卻終究皆是徒勞。
如今唯有卯足了勁兒,為其多添些嫁妝,多備些銀錢傍身,方是正理。
是以,此番這袁氏事無巨細,愈加發了狠的似的將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替秦玉樓備用嫁妝這一事兒上,不過幾日,便已生生消瘦了一大圈。
秦玉樓猛地瞧見,隻頓時被唬了一跳,隻忙將袁氏手頭上的一眾莊子、田莊、店鋪的地契給一把奪過。
隻一本正經的對其道著:“太太,您現如今可是懷著身子的人,怎能如此不操勞,現在才兩個多月,正是要緊的時候,若是因著女兒的事兒,誤了身子,太太叫我如何能安心?”
袁氏卻道著:“下月戚家便要過來下定,翻了年你便要嫁去京城了,便是滿打滿算也不過就半年的時間了,娘如何能不心急···”
秦玉樓見袁氏如此緊張,心中不由歎了口氣,終歸知曉袁氏對她的擔憂遠遠還比想象中要深的多。
其實甭說袁氏,便是秦玉樓亦是如此,原本自個對親事向來是能夠做到淡然處之的,但自那日知曉親事被定下之後,覺得塵埃落定的同時,勉不了有些微微惆悵。
許是終歸與自個的料想相去甚遠,袁氏擔憂著她,她未曾不曾擔憂著袁氏,擔憂著尚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甚至擔憂著未來沒有她在的秦家。
隻是現如今瞧見袁氏這般緊張,她反倒是淡然了許多。
這般想來,秦玉樓隻小心翼翼的將袁氏扶著,二人緩緩地走到了外頭的廳子裏,秦玉樓扶著袁氏二人一道坐在了窗子前。
秦玉樓猶豫一番,隻忽而將那日在顏家“偶遇”薛家的那個薛鈺一事,從頭到尾的細說給了袁氏聽。
末了,又將那日薛鈺自個向秦玉樓坦白致歉的那一番話一字不漏的悉數說給袁氏聽了。
袁氏聽了,隻覺得腦門一跳,隻驚得瞪圓了眼道著:“你···你說什麽?你說···當初毀你名聲的人便是這個薛鈺,這···這怎麽可能?”
秦玉樓隻淡然糾正道:“毀壞女兒名聲者並非此人,不過因著他私自藏匿了女兒的畫像及詩詞倒是確有其事,後陰差陽錯被人發現,這才鬧得滿城風雨,雖是無心,但此事確實是因他而起,此乃不假···”
袁氏卻忍不住拍了拍腦門,忍不住罵道:“如何就不是他?此事若非因他而起,哪裏會有後頭關於你的那些個胡言亂語?我當真沒有料到那人竟然是——”
袁氏說到這裏,不由轉過了眼,咬牙看著秦玉樓,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早說?”
秦玉樓卻是想了一下,忽而看著袁氏問著:“若是我與母親說了,母親還會看好與薛家的親事麽?”
袁氏微噎,倒是一時被秦玉樓給問住了。
若是在沒見到那薛鈺之前,若是得知了此事,任憑秦老爺的枕邊風吹得如何的響亮,她是絕對瞧不上此人的,非但瞧不上,定是要想些法子去替女兒討個公道的。
可若是在瞧見薛鈺此人之後——
袁氏不由皺著眉頭,麵上似有些猶豫,半晌,隻歎了一口氣,一臉複雜的道著:“哪有私自藏匿閨閣姑娘家畫像的?這樣的人心思到底歪了···”
秦玉樓聽了卻笑了笑,不由捂嘴笑道:“可女兒卻覺得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說句厚臉皮的話,女兒生得這般貌美,任憑誰瞧了生了些愛慕之心,也不足為奇吧,誰還沒些個不可告人的心思呀,女兒倒覺得於此事上,倒並無大錯,要非說有錯,錯就錯在,他既藏匿了旁人的私密之物,便該藏嚴實些了,橫豎每人總該會有些自個的小心思,隻要沒被旁人發覺,便無礙了不是?母親,您說了——”
饒是這袁氏早已習慣了女兒在她跟前口無遮攔的模樣,此刻仍是忍不住挑眉瞪她,嘴上道著:“盡是些歪理——”
秦玉樓笑眯眯道著:“這歪理也是理啊,母親,您想,若是薛鈺將女兒畫像藏嚴實了,一切不萬事大吉了麽?每個人終歸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既不可告人,便不告知與他人,一切便無礙矣。您想,他日若是果真與女兒有緣,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佳話,便是不能,往後各自娶嫁,亦是各不相幹,不是麽?是以,女兒覺得於此事上,那薛鈺此人雖有錯,但也並非全是他的錯——”
說到此處,秦玉樓微微挑眉,又繼續道著:“何況他勇於承擔了過錯,證明心中有愧,所謂知錯者善莫大焉,旁的不說,至少證明此人多少還是有些純良的——”
袁氏聽了秦玉樓這一通歪理,半晌,隻又忍不住道:“此事便暫且不提,可是後來他卻不顧禮數,私下跑去與你會麵,這男未婚女未嫁,且當日賓客眾多,於情於理於禮皆乃不合,這般做法若是被旁人撞見,隻會更加坐實了你的名聲——”
秦玉樓聞言倒是讚同的點了點頭,不過,嘴上卻是道著:“此舉卻有不妥,可後來為了防止被人撞見,有損女兒的名聲,那人在瞧到有人到之時便立馬快人一步先行離去,此舉倒是證明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分寸的,說不定當真隻是過來聊表歉意而已啊,所以說,有時候,這對與錯,倒是令人難以定論——”
袁氏見秦玉樓劈裏啪啦的說了這麽一大通,隻忽而眯著眼看著秦玉樓,半晌,隻幽幽道著:“說了這麽一大通,此乃何意?直接說吧,沒必要與你老子娘繞彎子?”
袁氏並不糊塗,知道這秦玉樓乃是話裏有話。
秦玉樓聞言,隻忍不住挽著袁氏的手,兩人親親熱熱的靠在一起,半晌,秦玉樓這才歎了一口氣,方道:“其實女兒是覺得,這無論是薛鈺此人,還是舅舅家的珩表哥,或者便是連邵霆哥哥,誰都不是實打實的完美之人,更沒有十足美滿無缺的家世,就說母親為女兒瞻前顧後相看了多少婆家,可到頭來總是會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舅母的厲害世故,顏家的背信棄義,便是以往覺得甚是滿意的薛鈺,現如今也終究有著各種各樣的不滿之處——”
秦玉樓說到此處,隻微微抬眼瞧了袁氏一眼。
袁氏卻是微微愣住。
秦玉樓見了,隻摟著袁氏的臂,將頭靠在母親的肩上,繼續緩緩道:“所以,女兒當初便想著,女兒日後若是嫁到了舅舅家,定是要將舅母給哄好了。若是嫁到了邵霆哥哥家,因著顏伯母一心想要回到京城,定是要鼓勵邵霆哥哥多上進,將來好將顏家一家遷入京城。倘若將來嫁到了薛家呢,薛鈺此人本性純良,冷眼瞧著該是個好的,隻許是自幼苦讀,性子單純,書讀多了,對人情世故方麵難免有些欠缺,待往後多加提點一二,定能行事周全,且薛鈺此人對女兒愛慕有佳,想來往後定能和和美美的。其實,橫豎每家都有每家的缺,既然知道缺口在哪裏,隻要想著法子將其填滿了,不就完美無缺了麽?是以——”
秦玉樓說到此處,隻微微抬眼看著袁氏,一臉認真的道著:“戚家也是一樣的啊,橫豎女兒總是要出嫁的,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事已至此,咱們何不坦然麵對呢?更何況,那戚家指不定比旁的人家都要更好些,也是有這個可能的,母親,您說是麽?”
袁氏聽了秦玉樓的話,心中微微震撼,半晌,隻垂著眼,眼中一片複雜。
良久,袁氏隻將秦玉樓摟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嘴裏歎著:“樓兒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