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飯桌上得知了自己的親哥和從小比親哥還親的顧潭在一起了後, 葉紹致整個人就有些不好了, 連葉家老宅都沒有去，直接躲到了宋孝輝的家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沒有很強烈的排斥感覺, 但就是有些不自在。

    但究竟是哪裏不自在，他也說不清楚。

    因為一時不好意思見到他們兩人, 幹脆窩在家當起了縮頭烏龜。

    開學後，宋孝輝要去學校了，問他走不走，他覺得自己仍需要一段時間休養，便心安理得地選擇留下來。

    宋媽媽還關切地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葉紹致裝乖賣可憐哼唧唧了一會兒就把媽媽給收買了。宋孝輝隻得忿忿地瞪著那貨住著自己的屋子、玩兒著自己的電腦、吃著自家保姆做的好吃飯菜……而自己隻得苦逼地掂上背包, 無限憋屈地上了回學校的車。

    葉紹致也沒逃得了多久，很快就到了兩人拍結婚照的日子。

    葉盈盈還擔心他會鬧別扭不來，他在心裏哼了一聲,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麽會分不出輕重？那兩個哪個不是他頂頂重要的人，在這種時候撂蹶子，他又不是神經病。

    於是他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女朋友薛小雯也給帶了上來。

    “葉紹致！你去幫忙把那個椅子搬過來！”

    “哎，你會不會笑啊？笑一個！”

    整個拍照的過程當中, 葉盈盈看不慣他這幅蔫蔫的模樣，不住地給他找著事情。葉紹致幾次想要懟回去，但看著不遠處西裝革履麵容出眾的兩人, 所有的火氣又都咽了回去。

    他悶著頭幹完了活兒，就坐在沙發上，盯著那兩人發呆。

    潭哥還是那樣的帥。

    穿西裝的老哥也常見到，但臉上總是冷著，像是誰欠了他三百萬，倒沒有現在這麽溫和。

    嗯……看起來更有人氣兒了一點。

    好像還挺幸福的。

    “小致。”

    耳邊輕柔好聽的聲音在叫他。葉紹致一扭頭，見薛小雯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他身旁。

    女孩柔柔順順的黑長發披在肩上，白皙的肌膚甜美的笑容，標準的初戀校花模樣。

    葉紹致重新低下了頭。他還是有些想不通——這麽好的女孩子，怎麽就會鬼迷心竅地看上他了？還一追就是兩三年。

    算上宋孝輝那貨，當初高中喜歡她的男生能繞著操場排兩圈。從葉盈盈那兒聽說，在大學裏麵追她的學長也不待重個兒的，可是人家誰都看不上。

    就一心一意地對他這麽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好。

    麵對著這份執著，他也搞不清自己是心軟了還是什麽別的滋味……

    反正就是覺得有點虛，越虛他就越忍不住凶著臉對她，好像這樣可以讓自己更有底氣一點，若是能把人給凶走了……

    葉紹致咽下心裏泛出的那麽一絲絲的酸水，可能那樣對她也會更好吧？

    “幹什麽！”他凶著眉說道。

    “喝水嗎？晾了好久了，不燙。”薛小雯笑眯眯地把一個玻璃杯遞給了他，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看著葉紹致的表情不自然地鬆了下來，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偷笑。

    “謝，謝謝。”

    葉紹致抿了一口水，餘光看見薛小雯看著他的柔和眼神，心中愈加煩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薛小雯，你究竟圖我什麽？我有哪點讓你喜歡了？”

    “反正不圖你的錢。”女孩巧笑倩兮地飛快答道。

    “……”葉紹致一梗，悶悶道，“我也沒個錢。”

    錢都被那個“摳”鬼哥哥管著呢，每月嚴格定量，需要額外支出買別的需要申請上報，過的還沒有宋孝輝那家夥滋潤。

    “噗。”薛小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等以後你掙錢了，就會有很多很多了。”

    說到以後，葉紹致想到自己的二流大學，對比著薛小雯的名牌學曆，不由更加鬱悶。

    薛小雯像是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抿嘴笑道：“你在擔心什麽？難道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優點嗎？”

    葉紹致想了想，抬頭道：“長的好看？”

    “人宋孝輝長的也不差！”

    “……他哪裏好看了？！一頭黃毛，你這什麽眼光啊！”

    薛小雯就看著他著急，悠悠道：“你都忘啦？高中剛入校的時候，你那一頭紅毛還被校長點了名……”

    “別說了……”

    薛小雯笑了一會兒，“那你還記得，當初我生日會的時候，你開車撞倒了一個姐姐，第一個主動打救護車的嗎？”

    “這還用說，那不是應該的嗎！”葉紹致瞪著眼。

    “可是車上一半的人都在嘀咕讓你快走，別管了。”薛小雯突然嚴肅了起來。

    “……”

    “你沒有聽，而是下車守著那個姐姐，一直等來了救護人員……還有警察。”

    “而且之後，你也再沒有跟那些讓你走的同學有過來往。”

    葉紹致抿著嘴角，微微翹起了頭。

    “小致，你跟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不一樣，我能感受的到。”

    “你這不是廢話，我又不是什麽壞人……”葉紹致不耐地皺起眉頭。

    “你非但不是壞人，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薛小雯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他彎唇道，“小致，你還記不記得高一的時候，你在學校後門救過我？”

    “嗯？”葉紹致愣住了。

    薛小雯了然地歎了口氣，無奈道：“就猜到你忘了。那一天我遲到了，被學校外麵的幾個混混圍了起來，是你衝過來讓我先跑的。”

    “後來我四處打聽，得知你好像受傷了兩天沒有來學校。等到你好不容易來了，我連著去你們班等了一周，你都沒有出來見過我一次……”說到後麵，薛小雯的語氣也委屈了起來。

    葉紹致是直接傻眼了，半晌，“靠”了一聲，“原來那時候傳聞校花天天來堵我，是因為你要道謝？我壓根就不知道救的是你啊！”

    “哼。”薛小雯扭去了頭，背對著他坐著。

    葉紹致沒見過這樣傲嬌時候的薛小雯，有些慌了，他伸手板住了她的胳膊，靠近了點道：“哎，你別生氣，我真不知道是你……那個點兒的學校後門常能碰見那夥混混，隨便走走就能救下一個兩個小丫頭，我們打也打習慣了……”

    “你也知道自己救下了許多個小姑娘！”薛小雯突然發了難，聲音也提高了衝他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校園裏其實有多受歡迎？那些個小姑娘下課放學嘴裏提到最多的都是你，連你打個籃球操場都圍的滿滿的！我，我一個人，要鬥那麽多人，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嗎？……”

    他們這邊的動靜大了，連葉紹期都忍不住扭過臉來瞅了幾眼，被顧潭拍拍肩，給拉走了。

    葉紹致左右看了看，接收到了不少目光，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他低頭看著鼓著腮幫子生氣時候還萌萌噠的薛小雯，見沒人看著他了，壓下了聲音哄道：“行了，你知道我對她們都沒意思，我這心裏就隻有……有……”

    “有什麽？”薛小雯抬起頭，盯著他。

    “有……”葉紹致舌頭打磕了，繞了好幾圈，一鼓作氣在她耳邊低吼道：“我就你這麽一個女朋友！還能有什麽啊？”說完了，少年臉似火燒雲，臉脖子都染成了紅色。

    “噗。”薛小雯一下子樂了出來，向後靠進了葉紹致懷中，軟糯糯道，“隻要你一直記得，我是你女朋友，那就行了！別的我都懂，用不著你都說出來。”

    “哎，這麽多人呢，你先別靠著……”

    “怕什麽？你看，應該多像你哥哥學學呀！”薛小雯說著，手往旁邊一指。

    葉紹致看去，正瞧見葉紹期安靜地站著，任由顧潭幫他仔細地係著領結，然後顧潭讓他偏一下頭去整理領口，就聽話的歪去了頭……

    葉紹致默默地別開眼，忽然覺得能讓那個冰塊似的人如此聽話，也就隻有潭哥了吧。

    身側香香軟軟的女孩身體依偎著，他也沒有再推開來。

    那邊葉紹期叫他開車送自己回去，葉紹致小聲應了聲，扭頭出去開車了。

    他在心裏想著，等到聿人之前吧，下車前他一定把心裏話跟哥哥說出來。

    雖然有些羞人，但好在這裏除了他們哥倆也沒有外人，咬咬牙也就說了。

    不就是祝他跟潭哥美美滿滿，天長地久嘛。

    葉紹致，你可以的。

    ……

    “呲——砰！！”尖銳的刹車聲劃過地麵。

    當那個堅實寬厚的臂膀將自己緊緊摟住時，葉紹致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人在這最後時刻，湛藍的目光中仍然隻有沉靜。

    既堅定，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與全力以赴。

    哥……

    哥哥……？

    ***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

    葉紹致低頭看了一眼，“潭哥”兩個字又亮了起來，像是魔咒一般，讓他第一次感到了懼怕，又牽掛又膽怯的情緒不斷交織著，最後等它連續第三次亮起時，終於顫著手接通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頭舒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疲憊的暗啞，“祖宗，你終於接了，是想把你哥急死嗎？”

    這一瞬間，少年的眼眶忽地就濕了，潭哥沒有罵他，潭哥還在關心他……

    他像是個小孩子般嗚咽道：“潭，潭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哥他還好嗎？”

    顧潭像是換了隻手，摩擦聲響過幾聲，停了下來。

    電話裏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才又聽到他放低了的聲音，“怎麽樣，聽到了嗎？”

    “什，什麽？”葉紹致呆呆道。

    “你哥在睡覺，聽到他的呼吸聲了嗎？”

    葉紹致頓時憋住了氣，頓了頓，小聲道：“沒，沒注意……你再讓我聽一下嗎？”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下來。

    這一次葉紹致秉神細聽，終於在裏麵聽到了細微的喘氣的聲音。

    輕輕柔柔的，劃過他的耳廓，讓他的心一下子就跟著靜了下來。

    “我，我聽到了……”

    “嗯。”顧潭收回了手機。

    “小致。”他的語氣清淡道，“沒有什麽大事，等到想通了，就自己回來，知道了嗎？”

    葉紹致鼻子酸酸的，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想起來對方看不到，又噥噥的說道：“我知道了……”

    後來比徹和奧爾丁頓女士把他接走住了幾天，本來他想等這些人走後再去醫院正式道歉，誰知卻在網上被葉紹期挑破了身份。

    自己的徒弟竟然就是……哥哥？

    他還曾經嫌棄過那人的名字！

    把他當成深山道士！

    還對他嘻嘻哈哈！

    最要命的是……他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沒有在遊戲裏說過什麽哥哥的壞話了qaq

    他戰戰兢兢地下了遊戲後，不小心戳到了什麽，電腦一下子彈出了官網界麵——上麵葉紹期形象的宣傳角色仍然醒目地存在著，俊逸而飄然。

    那個人……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地接什麽遊戲代言？

    想起來在遊戲裏剛認識時的小白模樣，他應該是在這之前根本就不明白什麽是網遊吧？

    都是因為他……

    那個人才會一步步地接觸這些，熟悉他喜愛的遊戲世界，送給他渴望已久的金色武器，甚至還為了滿足他的隨口提的小願望……去接下於他自己毫無意義的遊戲代言。

    “蠢哥哥……”葉紹致踢了一下電腦桌，嘴角癟了癟，叭地拉了下來，“真是蠢的沒邊兒了。”

    他沒有再在比徹這裏逃避著，跑回了葉家老宅。

    他在房間的抽屜裏翻了翻，想把之前過年攢下的壓歲錢都找出來，再加上手上的兩張卡，給那兩人換一個更好一點的新婚禮物。

    翻了大半天，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了一個小盒子。他早就忘了這是裝什麽的了，打開後看見裏麵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想了想，樂了。

    “小時候的手工，怎麽都在這兒呢……”他覺得有趣，幹脆坐在了地上，一樣樣地翻看著。

    正玩兒的起勁兒，門忽然被推開了，葉盈盈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了門口。

    “葉——紹——致！你還知道回來啊？”她吼完，低頭看見葉紹致手裏拿著的手工縫製的小醜玩偶，眼神晃了晃，漸漸柔和了下來。

    “這個……”

    “你也還記得？”葉紹致捏了捏小醜的腦袋，那裏有一條很醜的接縫，自嘲道，“小時候為了這個，好像還跟老哥吵了一架。”

    “怎麽可能不記得？那一次我差點被你氣的離家出走。”

    葉紹致樂了，“那怎麽沒走？”

    葉盈盈好像陷入了回憶，嘴角微彎起來：“因為我在晚上看到了一個人，就把收拾好的行李又放回去了。”

    “人？”

    “嗯。”葉盈盈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葉紹致你可知道，這個壞掉的玩偶，是誰幫你縫好的？”

    “還能是誰，楊嬸唄。”葉紹致滿不在乎地搖搖頭。

    “是哥哥！”葉盈盈大聲喊道，“是哥哥！他獨自坐在燈下縫了一整晚，才幫你重新做好的！”

    “怎，怎麽可能？他怎麽會做這個……”葉紹致愣住，明顯的反應不過來了，看著手中的小醜玩偶，隻覺得自己好像一直以來，都誤會了什麽。

    葉盈盈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我就知道，我要不說，你這一輩子都發現不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看起來……”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些的，但他一直都很關心你啊。”葉盈盈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他的短發，歎氣道，“哥哥已經變了，小致，你也該長大了。”

    葉盈盈說完，關上門離開了。留下葉紹致一人坐在地上，死死地握緊了手中的玩偶。

    ——“隻要你一直記得，我是你女朋友，那就行了！別的我都懂，用不著你都說出來。”

    ——“小致，你不用勉強自己怎樣。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弟弟，你的想法……對於我和顧潭來說，都很重要。”

    ——“沒有什麽大事，等到想通了，就自己回來，知道了嗎？”

    ——“哥哥已經變了，小致，你也該長大了。”

    ……

    等到葉紹致抬起了頭來，他已經淚流滿麵。

    所有的親人都在他的身邊，耐心地等著他自己想通，自己長大。

    而他也已經讓眾人等待的太久。

    他的哥哥現在還在醫院，明明該是自己照顧在側，又怎能再讓他替自己操著心？

    葉紹致握緊了小醜玩偶，站起身，朝著樓下跑了下去。

    “葉伯——叫一下司機，我要去醫院！”

    他要快一點，去給蠢哥哥打飯！醫院的病號餐那麽難吃，沒有他在，哪裏能吃上什麽好東西？

    他還要快一點，去把上車前想說的話跟他和潭哥說完，告訴他們聽到他們在一起了的消息，自己心裏其實有多麽的高興。

    來不及重新準備禮物了也不要緊，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以成長來帶給他們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葉紹致。

    哥哥，等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過完了，勤奮的作者君也要開始更番外啦！第一個小致篇送上~

    正文結尾章的紅包已發，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