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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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伊在無數次夢到自己回到這個人生轉折點的同時,自然也無數次的幻想過當有一天她回到了這一刻,她會怎麽樣去發揮神力改寫命運。
在她看來,要避免被趙佳佳栽贓陷害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遠離案發現場。一旦擁有了不在現場證明,那麽,不管對方把局做的如何之好,最終也不過是個敗局。所以,當她明確了自己確實重生到這一刻的時候,顧家伊幾乎沒做任何思索,舉步就打算去找班主任老師請假。
但命運這劇本委實太過玄妙,顧家伊還沒走到教師樓,就有顆球從天外飛來惡狠狠直衝她腦門砸去,再然後,她就直接暈了!
顧家伊是被頭頂嘎吱作響的老式吊扇給吵醒的。等到她睜開眼睛,目光觸及到那斑駁的舊牆麵以及牆麵上貼著的視力表時,幾乎沒有絲毫猶疑的,她就已經確定她在哪裏了。自她被趙佳佳陷害為全校人不齒繼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與全校人為敵之後,一個禮拜裏有兩天她都是躲在這裏熬過去的。學校的醫務室,像她這樣的逃課生的天堂。
顧家伊念的是當地升學率頗高的一所初中,為了提高升學率,學校采取半封閉式教育。雖然也開放了一部分走讀名額,但人數實在少的可憐不說,還必須得持證進出。其餘時間,學校的大門緊閉著。這時候網吧剛興起,他們這個年紀的學生對電腦、遊戲之類的事情也正好奇,封閉式教育這個政策幾乎是一出台就得到了全部家長們的擁護。
校址本就偏僻,又常年緊閉著,不但如此,還固定有政教處老師在校園內外排班巡視,這樣層層遞進下來,再調皮的學生也給治的沒了脾性。但畢竟還是有從心底裏排斥學習、排斥在教室上課的人,很自然的,學校的醫務室這個雖然常開常設,但是卻連個正規的醫務室老師都沒配備的隻靠職業醫師固定每周三來坐班的幾乎處於荒廢狀態的地方就成了這些人的長待之所。至少,顧家伊熟悉這裏勝過熟悉自己的宿舍。
斑駁的舊牆麵、牆麵上貼著的視力表、頭上搖搖欲墜似乎隨時要砸下來但是直到顧家伊畢業也還是頑固的呆在天花板上嘎吱亂響的破吊扇……顧家伊莫名的有種想哭的衝動。她以為她已經淡忘了曾經的種種,但原來記憶並未遠離。
她記起從前她是如何避開人群一個人躲在這裏發呆,記起在發呆的那段時光裏她有多麽絕望,記起在絕望的無數個瞬間裏她腦海裏突然迸發出的那一個個灰色的念頭。顧家伊眸光流轉,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先是無語凝噎,再是低聲飲泣,最後是忍不住的崩潰大哭。大概也隻有她自己最心疼並理解那個在最晦暗的青春裏小小的自己吧。
顧家伊正沉浸在回憶裏傷心的不可自拔,陡然間一陣腳步聲從外傳來,還不等她收拾好表情,就聽“哐”的一聲響,醫務室的門被粗暴推開,有個人影逆著光快步走了進來。
顧家伊雖然知道這裏常有人來,但也不料自己重生後頭一次到這裏居然也能與人撞上,不覺皺了皺眉,略微有些不悅的朝來人瞪去。那人似乎也沒料到這裏居然已經是有人在的,本來急衝衝的腳步不覺就停滯了住。大約是因為停頓的有些急切,這人腳下略微踉蹌了下,等到站穩了身形才一臉桀驁的轉過身來想嗬斥原來呆在這裏的人滾開。可是一等他看清了現在半坐在病床上冷眼看著自己的少女是誰之後,不覺陡然間開始局促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方緩下心神,硬著聲音質問顧家伊:“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年聲音顯得有些粗嘎,再加上那刻意挑戰校規而留長的頭發、故意胡亂穿著的校服,以及少年唇邊那茸茸冒著的胡茬,這樣乍然的質問,確實是很能嚇唬住一般循規蹈矩的小女生的。但顧家伊一看清這少年的臉,就不覺鬆了一口氣。雖然早料到自己重生回來是免不了要遇見故人的,但是也實在沒想到會這麽快就遇上她前生交過的第一個男朋友。
這少年名叫謝寒柏,正是前生那個以好勇鬥狠聞名全市的顧家伊的早戀對象。雖然那會兒顧家伊跟他在一起完全是出於叛逆,想與全校師生及家長為敵,但他對顧家伊卻著實是好的沒話說。雖然在所有人看來,顧家伊是在跟他早戀。但兩人其實除了會一起在校食堂吃飯以及晚自習後一起在操場散步之外,其餘同一般校友無異,甚至在獨處的時候都沒有太多話說。事實上,倘不是有一次親眼目擊了謝寒柏某次的打鬥現場,顧家伊簡直要懷疑眾人嘴裏那個無惡不作堪稱惡霸的謝寒柏跟自己跟前的謝寒柏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在顧家伊跟前,謝寒柏除了內斂沉默、不愛說話之外,全無外界傳說的那樣桀驁、粗暴。不但如此,還對她維護的緊。隻要有人對著她態度不恭或講什麽風涼話被謝寒柏知道了,總是免不了要倒黴的。彼時,顧家伊雖然與他擔著談戀愛的名頭,但心裏隻把他當成是困難時候可以依靠的唯一的大樹,並不懂這個少年深沉的外表下麵那海一樣莫測難懂的愛意。直到她後來拍了很多戲,再回過頭來看自己的青春,才直到自己罔顧的是什麽樣的深情。如今再度見到謝寒柏,外加目睹了他進到醫務室裏的這一番舉動,顧家伊才知道原來在這麽久以前他就對自己有好感了。
顧家伊心情很複雜。一方麵,在自己幽暗漫長的青春歲月裏,眼前這少年畢竟曾經溫暖過她,給她提供過當時的他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庇護。另一方麵,不可否認的是,她那會兒的聲名狼藉裏有一部分晦暗的成分是因為他。這讓顧家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同他相處。親近當然不應是她該抱持的態度,要遠離似乎也有些兒不近人情。好在,此刻他們還素不相識,並不需要應酬太多。於是,顧家伊決定順其自然。當下,隻客氣的笑了笑,把之所以來醫務室的原因說了,便重閉上眼睛,表麵上做出一副休養生息的樣子,實際上兩個人都明白她這是在變相的下逐客令了。
謝寒柏有些兒訥訥的。兩個人,一個是正經傷員,另一個是逃課慣犯,哪怕他平日再胡鬧,也知道眼下該離開這裏的是自己無誤。可是不知怎的,他的腳步就是不肯挪開。期期艾艾許久,他才輕咳了一聲,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現在已經上課快十多分鍾了,政教處的老師又到處巡邏,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暫時在這裏躲一躲。你放心,一下課,我就走。絕不會影響你休息的。”
他說的這麽誠懇,又是那樣聲名在外的人,莫說顧家伊了,換了個男生在這裏,也是會乖乖答應的。顧家伊頜了頜首,默然應了,便再不說話了。謝寒柏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想找點兒事兒做,但醫務室內幾乎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麽東西可供他消遣的。他於是有些挫敗了,右手下意識的便想去口袋裏掏煙拿出來抽,又倏然憶起來跟前兒還有別的人在,於是又趕緊把手伸出來,再度輕咳了聲,慢慢兒踱到顧家伊跟前,把病床邊擱著的那把舊椅子拖了出來,拉到離她距離稍遠一點兒的角落裏坐了下來,一副完全是被迫留下來並且不願意跟任何人講話的樣子。
這倒是他慣常在顧家伊跟前的樣子,顧家伊一時也說不出是什麽心情,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決定小眯一會兒,醫務室於是再度安靜下來。
一節課45分鍾,倘在教室,麵對的是在黑板前絮絮不休的古板老教師,謝寒柏簡直能在夢裏上天入地一番不說還可衝進宇宙建立一番大事業。但在這小小的醫務室一隅,不過就是閑坐著抖抖腿而已,他就覺得自己簡直化成了神仙,世人一年,於他也不過彈指一揮間。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麽煩聽到下課鈴聲的。但再煩,該走還是要走的。謝寒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剛舉步要離開,也不知想起了什麽,複又轉過身來,雙手一使力,搬起了自己坐了大半節課的椅子,打算去放至原位。也不過是幾步的距離,謝寒柏便走到了顧家伊病床跟前。輕輕放下椅子,他剛要離開,目光卻像自己有意識一般自動的落在酣睡的少女臉上。
沉睡中的少女膚如新荔、肌溫勝玉,加上有點嬰兒肥,又在側睡的關係,整個臉頰都顯得有些兒嘟嘟的,看得人直想伸指去戳。鬼使神差的,謝寒柏就不覺伸出了手。可是不等他有所行動,便聽“哐”的一聲,醫務室的門再度被人撞了開來。這下,別說謝寒柏了,便是顧家伊都被驚醒了,兩人都是一驚,齊齊轉頭向門口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排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