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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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法?
這個問題讓南州略蒙。
話說王靜擔任什麽職務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李老師為什麽這樣問?難道她和段小然低語的時候,被身旁安插的“班級小特務”聽見了?記得小學時,班裏就有這樣的學生,每日為老師送“情報”,隻為賺取那一點點可憐的虛榮心。不過,南州可以理解小學生幹出那種事,畢竟年紀太小,三觀還未建立完整,容易被老師和班幹部誤導。但中學生就不應該了。出賣同伴,真的,很幼稚。
但問題還是要回答。
南州笑著,不是假笑,而是非常非常真誠的那種,“王靜挺好的啊,人很熱情,有時候我們還在一起討論數學題。”
其實就一次。
事實上南州很想問一句,如果有意見,會怎麽辦?
撤了王靜?
顯然不能吧。
所以……她忽然有點明白李老師單獨找她出來談話的目的。作為新老師,李雲在很多方麵沒有經驗,確立班幹部,對於她來說也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選誰,不選誰,總要傷一個。她性格柔軟,害怕因此影響學生自尊心和學習積極性。所以才單獨叫南州這個落選人出來談。換句話說,她需要用南州的肯定來肯定她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好暈。
“南州,其實論學習成績你比王靜好,人又很乖,本來學習委員我最早考慮的是你,可考慮到你家離學校太遠,小學時也沒擔任過什麽職務,經驗不足,所以我把這次機會給了王靜,希望你不要多心,繼續好好學習。還有,馮佳雪馬上要去學生會了,班長這項工作本身也很繁瑣,我考慮讓從明天起,英語課代表由你來當。還有,我發現你字寫的不錯,一筆一劃,非常規整。這樣,從本月起,你就和王靜,馮佳雪一起出黑板報,好嗎?”
這算是對落選者的補償?
其實在南州看來,李老師完全沒必要這麽……照顧她。可走出辦公室,被過道陰涼的風一吹,頭腦清醒一點的她又開始像個大人進入冷靜的分析模式。如果,她是說如果啊,今年她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在小學裏一直被否定。那麽,剛才李老師那雙飽含憐惜和疼愛的目光,一定會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近乎於上天恩賜的鼓勵。
這就是現實吧。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若要被人喜歡,看得起,被重用。先得問問自己,我的閃光點在哪裏。
**
晚上回到家,南州先做了三十個仰臥起坐,洗過臉後,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陪爸爸看七點播出的《新聞聯播》,茶幾上放一個小本本,用來記錄重點新聞,明天有政治課,老師回隨機點名找同學起來念最近國家和國際上發生的重大新聞事件。
還是香港回歸的新聞更多一些。
“爸。”
“嗯?”爸爸吃著花生米。
“等香港回歸了,我帶您還有我媽去轉轉。”指指電視屏幕,“就這個,維多利亞港,可美了,新年晚上還有煙火表演。”
爸爸愣了一下,然後仰頭笑:“好,好。”
笑容好敷衍。
南州有點受打擊,不過想來自己剛剛十二歲,說這些話,確實有討喜之嫌。再說,1996年時,香港在他們眼中還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存在,盡管中間隻隔了一條香江,可那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南州想,小時候為什麽那麽喜歡看港劇和香港電影,除了劇情吸引人,背景中,那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和穿著時髦的行人甲乙丙,也是讓他們目不轉睛的原因之一。那裏太先進了,十二歲時,守著一台鬆下彩色電視機的南州壓根不敢想,十年後,自己的生活會發生翻天附體的變化,幾乎是以光速前進。而香港也不再神秘,揭開麵紗的它,隻是一座普通的現代化城市而已。甚至,這個購物天堂的美譽,也開始顯得名不副實。二十年後,誰還去香港買東西?很土的,ok?
電話響了。媽媽從廚房走出來接起:“喂?噢!是李哥啊,行,您等會兒,他在呢。老沈,電話!”
爸爸放下手裏的花生米走過去,拖鞋啪嗒啪嗒敲打著水泥地麵。
那個年代還不流行安裝木地板,家家戶戶基本都是原裝的水泥地,稍微將就一點的可能貼層瓷磚,讓屋裏顯得更亮堂一些。但南州家沒裝修,媽媽的意思是,她和南州爸年紀越來越大,瓷磚地雖然好看,可太滑,容易摔跟頭。
南州看著爸爸微微駝起的背,忽然發覺他確實比前一段時間顯得老了。或者,疲憊。
掛了電話,爸爸神色有些凝重,走近廚房跟南州媽說了幾句,然後走到門廳套上外套。
“爸,您去哪兒?不吃飯了?”
爸爸把從菜市場淘來的10元一雙運動鞋穿上,回身對南州笑道:“你李叔找我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你和你媽先吃,不用等我了。”
晚上吃韭菜餡兒餅。
南州一直沒放棄旁敲側擊,“媽,李叔叔找我爸什麽事?是不是廠子的事?”如果沒記錯,爸爸的單位快倒閉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媽媽還是一如既往的拒絕態度,加一塊蒜腸兒放進南州碗中,“快吃吧,吃完飯,我刷碗,你就回屋趕緊學習。今天碰到絲絲媽了,說今年中考,出題特別難。你們這波孩子也夠多的,估計兩年後,考題會更難。要是上不了高中,我和你爸商量過了,讓你去念個護校。畢業後,做護士,分配工作容易。”
“媽,我暈血。”南州扮可憐。
不過,若真考不上高中,念護校也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但南州努力目標不會變。
上高中,最好的高中。
**
爸爸口中的“一會兒回來”,整整過去了三小時。
半夜,南州先是裝睡。騙過查房的媽媽後,才爬起來躡手躡腳走到門板後側耳偷聽。
媽媽:“廠子名單下來了?”
爸爸:“下來了,我,李哥,斌子,王大慶,都在列。”
媽媽:“那怎麽辦?“
爸爸:“李哥和斌子的意思是,買斷工齡,然後拿著錢去深圳合辦一個工廠。之前已經有同事去了那邊,大家手上都有點技術,還是做衣服,熨衣服。深圳那邊工廠挺多的,跟《未來妹》裏演的差不多。據說銷路若是好,可以賣到國外去。但就是私人單位,出了事,沒人管,不保險。”
媽媽沉默許久,才問:“掙得多嗎?”
爸爸:“聽李哥說還行,但我還沒拿定主意,如果買斷工齡,以後若有什麽事,我找誰去?還有,南南還小,我要去深圳,一年隻能回來一兩次,這家裏就留你們娘兒倆,我也不放心。哎……再想想吧,聽說二車間原先下崗的,有人去菜市場賣大蔥了。等哪天有空,我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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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測試成績出爐。語數外三門,滿分三百,南州考了287分,比馮佳雪少三分。排名全班第二。全年級第五。
“南州。”第一節課結束,段小然用圓珠筆戳戳她後背。
“say。”
“把數學卷子給我看看。”
“給多少錢啊。”時間久了,南州也開始顯出調皮的一麵,跟段小然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
段小然當然知道,筆頭敲敲她腦袋:“就知道錢,上輩子要飯的吧。”接過卷子,他開始一道一道的對題。其實南州覺得蠻驚訝,上次測試,段小然還對成績不屑一顧,這次卻像被誰點透任督二脈,對學習忽然產生了無限熱情。成績從上次全班二十三,直升至全班第十二。什麽力量?
“段總。”
“總?”
omg!犯了個時間錯誤。那時候還沒這麽個捧殺稱謂呢。反應過來,南州書本擋臉輕咳一聲,然後才帶著些許八卦口吻對段小然說:“我發現你最近對學習格外上心。英語書終於有被翻動的跡象了。”
“嗯——”少年陰陽怪氣拖一個長音。
噢?似乎有內容。
“為什麽?”南州笑得八卦。作為女生,她還是非常期待聽到諸如“為了愛情”“為了一個心愛的姑娘”這種特別羅曼蒂克的回答。然而——
“為,什,麽!”段小然手裏的圓珠筆用力劃著試卷紙,仿佛那是一把刀,正對敵人一刀一刀地淩遲。他用力咬著後槽牙,像被曹操圍困長阪坡的張飛:“如果,你有一個做軍人的爸爸,看到成績和排名,用皮帶抽得你屁股裂八掰,並揚言下次若還考這麽爛,就吊起來打。請問,你還敢不努力學習嗎?”
原來。
是一出家暴劇。
沒勁。南州頹然,想起相聲《虎口脫險》中一句經典台詞:你說,如果後麵跟著一隻大老虎,是不是個人就能爬上珠穆朗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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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課間,廣播體操做完。回到教室,南州剛打開《初中生優秀作文精選》,門口,一位同學大喊:“沈南州,有人找。”放下書,南州趕緊跑出去,然後在門外看到了一臉驚慌失措的鍾馨。她嚇了一跳,因為這種表情很少在閨蜜臉上看到。
“怎麽了你?”
“我……”鍾馨欲言又止。
“沒事,慢慢說。”南州拉過她冰涼的小手。自從決定發憤圖強,鍾馨學習成績已經有了很大進步,盡管依舊在後十名徘徊,但墊底王的帽子已從她頭頂光榮轉移到別人那裏。不過,成績這東西屬於橫向比較,變化太快了。你知道努力,別人也不是敗家子。難道這次又墊了底,被班主任嚇唬了?
“不是,不是。”鍾馨當即否認,“這個……”他媽的,比墊底還可怕!把南州拉到一處無人角落,她小聲又急迫地說:“你帶衛生巾了嗎?我大姨媽來了!”
“……沒帶。”
“那怎麽辦?”鍾馨急得抓頭發。現在剛上午,一會兒還有體育課。她校服裏隻穿了一條薄秋褲,萬一血染透褲子……
“別著急。”南州的老靈魂非常鎮定,想起小時候自己也不懂得記來月經的日期,所以每個月總有那麽一個手忙腳亂的日子。不過人就是這樣,吃幾次虧,才學會長記性。重生回來,對這位“老朋友”,南州早已做到坦然處之。除了認真記下日子,每月還會在書包裏提前放一包,以備不時之需。但今天鍾馨來得不巧,那包她剛剛在上個星期用完,新的還沒裝進來。
“樓下小賣部有賣,我陪你一起去。”
鍾馨狂點頭,南州的淡定,讓她心裏的煩躁和驚慌多少平複了點兒。可快走到小賣部時,她又膽怯了,“南州,你……去買吧。”
“害怕?”
“誰怕啊。”鍾馨跺腳,“我,我……哎呀,你去吧,求你了,一頓肯德基。”
“臭德行。”南州笑道,知道鍾馨是不好意思,也沒計較,拿著錢包轉身進了小賣部。店主是一位阿姨,這多少讓女生們消除了心中的緊張和羞恥感。南州曾經在這裏買過一次衛生巾,阿姨非常善解人意地在外麵包了一層黑色塑料袋。
設想的挺好。進門,買衛生巾。然後,走人。
還有幾分鍾上課,一般這個點,小賣部裏早沒人了。
然而今天卻格外熱鬧。南州掀開塑料門簾,先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然後,她看到李蕭白,趙鑫,還有四班其他幾個男生正圍在櫃台前一起熱烈討論著什麽。
店主阿姨沒在,不知幹什麽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祝大家看文愉快。
大家在剛來大姨媽那幾年,記每個月的日子嗎?反正那會我是不記,所以每次來,如果趕上上學就特別苦惱,而且尷尬......然後學會在書包裏提前放一個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那時我們班有男生特別喜歡翻女生書包,也是爪子夠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