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考場在二樓, 正巧有相識的同學也在這間考場, 他們嗨聊時，南州獨自爬上三樓。也是巧了，她在娘家八班後門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在這個考場？”身後突然出現一道聲音，一隻皮相頗佳的手越過她頭頂輕輕按住門板。南州回過頭看到了正對自己低頭淺笑的李蕭白。今天他沒穿校服, 白t恤搭配卡其長褲，頭發也剪短了，顯得臉龐清爽幹淨。

    “對。”南州也笑得如沐春風，“你在哪個考場？”

    李蕭白長指順著紙上人名從上往下一劃，停在“21號”，然後又往回停在南州的“16號”, 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好巧, 咱倆不單在一個考場，座位還挨著。”

    “挨著？真的嗎？”南州開始心算座位號之間的差數。

    她16號，他21號，怎麽就成“同桌”了？

    李蕭白似乎早有準備，指尖點點名單“諄諄教導”道：“其實很好算。一場三十人, 一行六人共五排。座位1至6號從前往後貼，7至12號卻是從後往前。如果我們倆成為同桌, 一共有兩種情況：一，我們的號碼本身就挨著, 且其中一個是6或者6的倍數。而另一個人號碼必須是6的倍數加1。比如6和7，18和19。”

    這個很好理解，南州秒懂。那麽另外一種情況呢？是什麽規律？她實在想不出。

    李蕭白撲哧一笑：“還能有什麽規律啊, 自己一個一個算唄。”

    “……”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規律可言。”李蕭白微微收斂笑容，從書包裏掏出一張紙，上麵用圓珠筆早畫好了座位順序號。他指著第四排對南州說：“你看，咱們座位號在這一排，從左開始依次是4號，9號，16號，21號和28號。之間規律，看出來了嗎？”

    因為有了圖像和編號，南州一目了然。其實也算不上什麽規律，奇數排與偶數排，一個差五，一個差七，然後依次類推。但李蕭白玩得不亦樂乎，又讓南州去看第三排。其實與第四排一樣，又是這種看似有規律實則很牽強的差數巧合。看著孩子一樣在紙上塗塗畫畫的李蕭白，南州想學霸果然是學霸，總能在無聊與枯燥的學習中，找到別具一格的樂趣。

    吧啦吧啦說完一通自己發現的規律，李蕭白很自豪，書包往身後一甩，斜挎肩上，對南州微微笑：“好歹咱們也認識，如果考場有不會的題，可以隨時用小紙條問我，我這個呢其實很大方，也很愛護同學，屆時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學霸，你神經錯亂了嗎？

    南州眨眨星星眼，看著戲精上身的李同學，配合地說：“如果那麽做，咱倆會被請出考場並且成為中考黑戶，別說二十八中，就是最差的職高人家也不會要。”

    “挺好的。”

    “什麽？”

    “我說，挺好的。”李蕭白輕輕刮她鼻子一下。遠處，趙鑫和王浩站在樓道盡頭喊他，對南州揮揮手，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留戀道：“今晚好好睡，明天早上見。”

    直到李蕭白身影消失在樓道盡頭，南州仍舊沒明白什麽叫“挺好的”。

    **

    這一天過得緩慢又迅速。

    上午分開時，洛雨說今天就不給南州打電話了，可到了晚上還是如往常一樣打了個電話過來。南州剛洗完澡，毛巾蓋住頭發，輕輕擦著順便打趣他：“不是說不打電話了嗎。”

    “哎，習慣了唄。”洛雨嗬嗬笑兩聲。這話一半真一半假。除卻習慣，更多的還是想聽聽她的聲音。說實話，洛雨現在有點煩，有點悶，他必須找到一個讓自己迅速安穩下來的藥。“南州，你……緊張麽。”

    “有一點兒。”南州實話實說。主要是著急，像相聲中那個住樓下等待樓上扔第二隻皮靴的老人。總希望考試快一點來，然後再快一點結束。其實考試就這樣，最難熬不是考試中，而是考試前以及等待分數那幾天。煎熬！

    洛雨點起一根煙，用力嘬一口緩緩道：“考完試我倒不怕了。反正考得好不好，考試中自己心裏肯定明白。就是這會兒……真tm難熬。一點困意也沒有，書又看不進去。不知道該幹什麽，躺床上似有更煩。”吐出煙圈，尋找答案似的問南州，“你呢，一會兒做什麽？”

    其實南州也有點忐忑和不安。想了想，說：“什麽也不做了，等頭發幹了，就睡覺。”

    洛雨笑：“睡得著麽。”不是他看不起她，隻是從了解分析，她此刻應該也很鬧心。“別繃著了。”

    “我繃什麽了？”南州說。

    “其實你特緊張吧。”

    “才不。隻是有那麽一點點，不足為奇。信嗎，一會兒我沾枕頭就睡著。”

    洛雨才不信，但在這重要關頭他也不再逗她氣她，用力打個哈欠，故作愜意道：“行吧，那你早點睡，明天別在家吃早點了，我和小然說好了，明早兒咱們四個一起去蘭州拉麵館吃。”又說了幾句，掛斷前他忽然又叫住她，“對了，你那個考場有沒有熟悉的人？”

    “有啊，挺多的。”南州笑道。

    “嗯……又沒有特別熟悉的？比如能幫到你的那種？”

    南州哭笑不得，幫？怎麽幫？那種場合誰敢造次。先保住自己多做幾道題就不錯了。“都挺熟的。我們班好幾個還有你們班幾個人都在那個考場。”

    洛雨哦：“行吧，有認識的就好，早點睡。”掛了電話，預想中的安穩與寧靜並未到來，心裏滿滿的悵然。

    另一邊，掛了電話的南州倒是平靜些許。用微波爐熱了一杯牛奶時，媽媽正好從臥室走出來，見女兒站在廚房裏，頓時來個精神，興衝衝走進去：“怎麽，餓了？冰箱裏還有麵包，媽媽給你攤個雞蛋。光喝牛奶不解餓。”

    南州費了好大勁才說服媽媽她一點都不餓，喝牛奶隻為助眠。

    “明兒早上呢，吃什麽，我去樓下買。”媽媽追問道。想起丈夫回深圳前對自己的囑托，一定要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女兒不提考試，他們絕不主動問起。

    “怕堵車嘛，明早去學校吃。”南州笑眯眯地說，讓媽媽看到完全放鬆的自己。其實她知道老媽比她還緊張，自從進入六月就沒睡過安穩覺，所以回房間前，南州摟住媽媽肩膀輕聲說：“媽，這次考試我準備的很充分，一點都不緊張，這幾天放心睡吧，我會考上二十八中。”

    “考不上也沒關係，人生不止上大學這一條路可走。”媽媽語重心長地說道。

    南州點頭：“我知道。您放心我心裏沒有什麽負擔。無論是考二十八中還是考大學，是因為我想去，我喜歡去，也想知道名校究竟哪裏好。”當然了，還有她對未來的規劃。人生是自己的，怎麽走，往哪兒走，跟其他人沒啥關係。想走好，那就努力往上爬。如果安於現狀，也就別怪十幾年後生活會突如其來賜你當頭一棒。

    **

    一覺到天亮。南州如往常一樣六點起床，然後刷牙洗臉在六點四十背書包出門。

    路上沒堵車，一路暢通抵達學校，洛雨他們已經在車站等她。

    “今兒我請客。”段小然背對著馬路走。人顯得很興奮。

    馮佳雪怕他摔倒，急忙提醒：“知道你請客，這裏沒人搶你的，快看著點路，小心撞到誰。”

    “沒事兒。”段小然笑嘻嘻，目光卻往前瞄著什麽。

    南州覺得奇怪，下意識回頭，正看到左敏和劉詠文騎車過來。總歸認識，三人相互點點頭。然後左敏和劉詠文往學校方向騎去。直到這時段小然轉身規規矩矩地走路。洛雨輕笑一聲，南州聽到他小聲嘀咕一句：“慫包。”也不知說的誰。

    一頓早飯四人吃的有說有笑。

    由於沒到進場時間，很多早到的學生都站在操場或者校門外等候。

    八點半終於進了教學樓後，段小然似乎迫不及待就往考場跑，馮佳雪則拽著南州的手，說了好多祝福的話，南州也說了好多。和洛雨一起上到二樓，南州剛張嘴，洛雨一揮手，差點掃到她鼻子，“拜托，千萬別煽情。”

    “……可總得說點什麽吧。”

    “說什麽啊，都這會兒了。再說祝福的話之前已經說過千八百回，我耳朵裏都起繭子了。”

    那倒是。其實南州也不喜歡煽情，忒酸。“行吧，那我上樓了。中午一起吃飯。”

    “想吃什麽？”

    “炸醬麵。”南州家遠，中午就在洛雨家吃。

    “好，正好家裏有炸醬，考完試咱們先去菜市場買黃瓜。”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對她揮揮手。

    所以，這個清晨多普通啊，一點聞不到硝煙彌漫。

    鍾馨的考場也在三樓，她製作了一張印滿櫻花手工祝福卡送給南州。

    【親愛的南南，你的鵬程萬裏始於今天。】

    鵬程萬裏的起點。

    在今天。

    “謝謝妞子。”握著粉嫩嫩的卡片，南州感動得要流鼻涕。本以為這三年她和鍾馨因為不在一個班級肯定會疏遠。但是沒有，時光隻讓彼此成熟了，她們關係沒變，仍舊是彼此生命中那個無可替代的鐵磁，同時又擁有了自己的朋友和人生經曆。

    “哎呦說謝謝酸不酸啊，行了行了，趕緊進考場吧。二十八中見噢，如果考不上，殺了你！”

    南州鼻子又酸了，會考上的，所有願望都會成真。

    進了教室，李蕭白已經穩穩當當坐在“21號”課桌前，桌上攤開一本書。看見南州走過來，他微微抬眸，目光清清亮亮。“來了。”

    “嗯。”南州一屁股坐椅子上。因為在本班考試，撲麵而來都是熟悉氣息，莫名讓人放鬆和清醒。把考試專用筆袋放桌上，撇頭時見李蕭白正看一本英文書，腦袋湊過去一點：“什麽書？”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