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涼了, 南州被激地一縮脖子。回頭時, 看見李蕭白被陽光映亮的臉龐，下巴微微尖。

    嗬，學霸也瘦了。

    “喝點水。”李蕭白把冰鎮百事遞進南州手中。南州趕忙道謝。槐樹巨大陰涼下停著一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 李蕭白一屁股坐上後座, 兩條大長腿稍往前伸，手裏也拿著一瓶百事, 藍色包裝上一層透明水珠。

    “考得怎麽樣？”沉默一瞬他才問。

    其實這兩天兩人沒怎麽說話。李蕭白總是晚來提前走，整張臉都寫著庸人勿擾。若來了也是悶頭看那本《金銀島》。南州懂事，沒去打攪過他，主要也怕吃癟。於是這四場考試，他們倆誰也沒開口先說話，安安靜靜各忙各的，仿佛不認識。

    “還行吧。”南州咬一口漢堡，百事可樂抱懷裏當降溫神器,  “你呢？二十八中肯定沒問題吧。”

    每天都提前交卷, 如若沒那份篤定絕壁不敢冒險。

    “隻要閱卷老師神經正常，就一定沒問題。”李蕭白慵懶地呼了口氣。南州嗤笑，這人真是自信的令人發指啊。

    “你也沒問題吧？”他側頭看向她。

    樹影斑駁, 在少女臉頰投下微淡暗影。像森林中的湖泊，有股靜謐晶瑩的美。

    “實力使然, 我沒你那麽自信。”她揚起嘴角對他笑一笑，謙虛的語調，但不卑不亢, “總感覺今年題沒有去年和前年難度大，加上考生人數多，也許二十八中會提高錄取分數線。所以我也不敢保證，但三十五中肯定沒問題。”

    李蕭白挑眉，“是麽，不過好像有人填報誌願時對我信誓旦旦說決不去三十五中。”

    這人，光天化日下就撕人家傷疤。南州撇撇嘴，一副接受現實殘酷和多變的樣子，無奈道：“可如果真沒考上，我也隻能心甘情願接受這個一點都不完美的結局。”

    “那隻是結果，不是結局。”他糾正道。

    南州琢磨一瞬，明白其中含義，對他抿嘴笑，“對，那不是結局。”

    總歸是人生中一場重要考試，盡管題型簡單解答時頗為輕鬆，但心裏這根弦一直從六月初繃到現在，加上馬失前蹄關鍵時刻掉鏈子諸多前車之鑒也不是沒發生過。所以考完後，眾人大腦和身體均有點營養不良。

    比如李蕭白此刻就處在一種大夢初醒的混沌狀態。心裏還想和南州說許多許多話，可字吐到嘴邊就莫名變成沉默的深呼吸，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堵在嗓子眼那兒如同火燒，隻能靠不停喝冷飲降溫。

    “管他呢，反正考完了。”南州如釋重負呼口氣。盡力做過的事，結果是啥真的不重要了。漢堡幾口吃完，扔包裝紙時側頭問李蕭白：“下午去哪兒玩？”

    “補習班。”

    “唉？”

    李蕭白笑著解釋：“七月中旬還有一場英語競賽，準備挺久了，希望拿個好成績。”

    大神果然很忙。“隻有英語班？”以她的了解，李蕭白學習範疇很廣，不會隻偏重一科。

    “還有物理和數學。”

    果不其然……

    挺熱的天，南州汗毛倒豎。中考結束後她本想撒開花玩耍，一本書也不看。但聽完李蕭白這如此上進拚搏的暑期計劃，她為自己的不上進和容易滿足感到羞愧不已。其實不應該放鬆，無論二十八中還是三十五中，作為重點，學習壓力一定不小，對於立誌考b大的她來說，高考才是終極目標，中考隻是十年寒窗苦讀中，普普通通的一站。它隻是讓你與理想更進一步，徒手摘星辰，但距離仍然遙遠。

    “暑假你準備去哪兒玩？”他笑著問。

    “我，我也學習。”港真，在您麵前，我這個學渣哪有臉玩耍。

    鈴聲響起，堅持坐到最後一秒的同學開始陸續走出考場。

    “南州！”馮佳雪滿心歡喜跑過來，一看就知考得不錯，“化學一點也不難對不對？”

    “嗯。”比起其他四科，化學確實簡單多了。

    “最後一道計算題，鐵是31.1千克，稀硫酸中h2so4質量分數是38.9%，對嗎？”

    “對。”南州笑點頭。

    說話間，洛雨和段小然並肩從教學樓晃蕩出來，南州驚訝：“你們居然都坐到了最後一刻？不無聊嗎？”

    洛雨打個哈欠：“不無聊啊，我在卷子上畫了五個王八，漂亮極了，可惜演算紙不能拿回家。”

    “……”

    段小然笑嘻嘻瞅著洛雨：“王八？真的嗎？可監考老師沒告訴我們試卷上需要畫自畫像啊。”

    尼瑪！

    洛雨揮舞書包一路追趕段小然衝進灑滿陽光的操場，大概，這也是最後一次暢快奔跑在這裏了吧。

    南州望著他們笑時，臉頰又是一涼。

    “我先走了。”李蕭白將百事扔進書包，拉好拉鏈然後一手提著。臉上汗水已落，皮膚恢複了往日的白皙。

    “噢好，慢走，拜拜。”她揮揮手，左臉頰冰涼麻木，所以感覺嘴有點歪。

    “拜。”他也揮揮手，心裏多少有點失落，但又不知為何失落。不過走到校門口時，他又把這份失落甩掉了，“沈南洲——”

    “啊？”

    “查分那天你是用電話還是來學校？”

    “來學校。”

    “上午下午？”

    “上午。”常老師說了，那天要請小崽子們吃飯，所以南州他們商量好一起來學校查分。

    “知道了。”他笑著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出校門。

    學校外，趙鑫騎著一輛山地早早等候在那裏。又望了眼教學樓，不無遺憾地對李蕭白說：“真沒想到三年過這麽快，咱們再來學校就是七月底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了。”

    “嗯，是。”李蕭白雙手插兜往前走。

    趙鑫眼珠子轉轉，剛才南州和李蕭白那番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剛才也是套話呢，“你……不來學校看分數？”

    “沒時間。”

    對哦，他七月還有好幾場競賽考試。成績關乎未來能否直接保送。

    趙鑫撓撓頭，心裏多少踏實了，瞄著李蕭白小心翼翼地笑道：“嗬，我還以為你會來。你想啊，沈南洲萬一考不上二十八中，你們以後見麵就沒那麽容易了。”

    “那不一定。”

    “為啥？”

    “見麵不取決於其他，隻取決於：我想。”

    **

    漫長的暑假就這麽開始了。南州他們幾個無憂無慮瘋玩幾天後，如同孩子對待舊玩具很快失去了新鮮感和熱情。加上快進入伏天，每天北京都熱得像大蒸籠，逛商場男孩不喜歡，去遊藝廳女孩又覺無聊，無論西單還是王府井，逛時間長了也就那麽回事，再沒啥讓人激動喜歡的地方了。

    所以玩鬧幾天後，大家心照不宣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段爸爸放假回來了，要等到小然出成績後才回去，一年也就這麽幾天才能看見父親，所以小然決定足不出戶，和爸爸好好聊聊天。洛雨去農村避暑了（咳咳，其實是和表哥一起玩魂鬥羅）。馮佳雪是在家複習功課，這點和南州相同，隻不過南州在家門口的小學又報了一個美術學習班，為將來考設計專業提前打基礎。

    挺巧的，美術老師在這方麵有些經驗，聽南州的理想是b大服裝設計專業，很是高興地鼓勵一番，“很有理想嘛小同學。盡管中國的服裝設計師在國際上獲過一些重要獎項，但在大品牌中還是歐美人和日本人打天下。”然後，又告誡了幾條自己參加考試時遇到的問題和困難，希望南州引以為戒，提前做好準備，確保萬無一失，畢竟b大競爭激烈，一個小失誤就有可能造成與理想失之交臂的結局。南州特別感激，要知道她對設計目前還一竅不通。而1999年市麵上關於服裝設計的書籍又特別少，加之沒有網絡，直到現在南州也不清楚自己該為三年後的考試準備什麽。

    “不知道你們那屆會不會改革，總之我考試時，服裝設計專業要考美術。”小王老師今年剛上大三，與南州年齡相差不大，聊起來頗為投緣。“從發展分析，今後考試隻會越來越難。你文化課挺好，繼續保持，專業課也別落下，從今天開始打基礎，每天堅持練習素描，色彩和速寫。”

    “我會的。”南州慶幸自己腦袋轉了個彎，不然三年後還不得抓瞎，除非神筆馬良附體。

    “對了，除了b大，有沒有想過去國外深造？”

    南州點點頭，其實這話題在六月沈誌新從深圳回來時也和她聊過。因為工作關係，沈誌新總去香港出差，偶爾接觸一些設計師，哪怕沒什麽名氣也是從國外留學回來。南州當然也明白單就服裝設計而言，國內與國外差距很大。

    “想去國外看看，但不知道哪個學校好。”南州靦腆地說。這是實話不是自謙，這個領域她真的一竅不通。剛重生時她隻知道好好學習，對未來職業完全沒規劃，萌生學服裝設計是在沈誌新開服裝廠以後，以及女人天生對漂亮衣服的喜愛。

    “你美術課成績怎麽樣？”王老師問。

    “還……行吧。”其實南州對美術有點天賦，無論小學還是初中，美術課作業經常得十分。

    當然——這裏邊也許有水分，所以她不敢狂言自己天賦異稟。

    “我自己的見解是：如果想做好設計師，一定要去國外看看。”王老師笑著說，從抽屜中拿出一張白紙開始寫。“其實名校挺多的，最有名的是隸屬於倫敦藝術大學的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英國皇家藝術學院也不錯，我一個學姐就在那兒，考試超級難，學費也超貴。但教學質量沒的說。還有帕森斯設計學院，在美國紐約，donnakaran就是從那兒畢業……”

    “王老師，您也喜歡服裝設計吧？”人在聊到自己喜歡的事物時，兩眼會放光。南州早注意到了。嘿嘿嘿。

    王老師點頭，告訴南州新學期開始後自己就要為出國留學做準備了。

    “您打算去美國還是英國？”南州好奇地問。

    “嗯……我打算去日本鬼子那兒……”

    “……”

    王老師臉色微紅，有點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前額頭發簾說：“我崇拜山本耀司，想去他母校——建在日本東京的文化時裝學院學習。”頓一秒，強調:“但我是愛國的，學成後一定會回來。好了，我所知道的幾所名校都寫在這張紙了，努力學習吧小丫頭。”

    南州立正敬禮：“是。”

    作者有話要說：　　噢噢~~

    高中馬上就要開始啦~~

    南南也會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先從美術開始~

    對了，大家看過《神筆馬良》那部動畫片麽？還有《阿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