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坐車趕到學校時, 洛雨他們已經站在校門口那裏等她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南州一路小跑過去, 於是天藍色裙角猶如潮汐微瀾海浪一樣在靜謐潮熱的晌午中起伏飄蕩。

    馮佳雪眼睛一亮：“哇，這裙子真漂亮！”

    “謝謝。”

    “咦，這個發型也好有趣, 怎麽盤的？”

    南州腦袋晃晃, 笑道：“這叫丸子頭，一會兒我教你。”

    洛雨站在一旁翻白眼, 陰陽怪氣地評價：“好看什麽！喂沈南洲，我是越來越佩服你的審美和勇氣了，這麽醜的裙子居然都敢穿出來，怎麽著配上你的臉，錦上添花唄。”

    南州當然不甘心被懟，立刻反擊回去，嘲笑洛雨今天這身紫t恤配黑褲子活像一隻倒立的長茄子。

    然後倆人就開始吵唄。

    段小然理智尚存，夾在中間打圓場：“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三伏天裏吵架你們倆也是閑出屁。趕緊拿通知書吧, 我爸老以為我騙他，非要看到貨真價實的通知書才肯把紅包給我。哎對了，你們在家等我電話, 錢一到手咱們就吃自助餐去。”

    名校通知書從外觀看很普通。

    南州從常老師手中接過那隻淡棕色牛皮信封時，以為他給錯了。

    通知書更像一封寄給新朋友的信, “祝賀xxx被我校99級錄取……”結尾處有時間和校長親筆簽名，而錄取學生的名字則用毛筆書寫，這點就非常牛x了, 常老師說，全北京高中裏，隻有二十八中用毛筆書寫錄取通知書，一再叮囑南州他們別把這張珍貴的通知書弄丟了。洛雨嬉笑道：“您放心，回家我就去虹橋買個相框，然後把通知書裱起來。”

    通知書上寫明新生報到時間為8月15日。

    重點——第二天軍訓！！

    女生們開始怨聲載道，怕曬黑，怕剪短發，怕出臭汗。男生們則躍躍欲試，希望可以摸到貨真價實的九五式突擊步qiang。

    今年中考，午門中學可謂揚眉吐氣。考入二十八**有十人，其他市重點共三十六人。而考上區重點一共有六十三人。

    在普通高中裏這升學率真不是蓋的，配得起一句：牛x！

    “左敏和劉詠文也考上二十八中了。”姍姍來遲，鍾馨跑過來就對南州開始爆料。

    “早知道了。”常老師手中有名單，南州昨天晚上就知道還要與誰繼續做校友。趙鑫也沒食言，繼續“糾纏”李蕭白和鍾馨到底。這讓鍾馨很頭疼，祈禱高一分班千萬別和他分在一起。南州嗬嗬笑，了解地拍拍她後腦勺：“你呀，心裏隻想著耿旭。”

    “難道你心裏不想？”鍾馨鼻子哼。

    南州還真不想，嗯……其實也想，但不是那種想要和他發生點什麽的那種想。

    “李蕭白呢？”又等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問。趙鑫都來了，卻沒看見他。難道去別的學校了？

    “在樓上接受采訪呢。”鍾馨指指樓上。

    這麽快就成名人啦，南州羨慕地“唔”一聲。

    “電視台嗎？”

    鍾馨噴雪碧，呸呸呸：“他也配上電視！又不是高考狀元，隻是崇文區一個中考狀元而已。《團報》采訪他，都是看在他二伯在文化部工作的麵上。再說這狀元還是雙黃蛋，不是唯一！”

    “不是唯一？”居然還有人差一分滿分？南州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滿滿的惡意與生猛。

    “你不知道？”鍾馨很不滿，瞪著南州像瞪仇人，“耿旭也考了589！崇文區隻有他們倆，牛x吧？”

    “嗯……牛，真牛。”

    那句話怎麽說？

    既生瑜何生亮。換句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有緣——哦不，有仇的終會狹路相逢。

    南州和鍾馨結伴去小賣部買怪味豆時，洛雨問段小然：“剛才她倆聊天說什麽旭？”

    “耿旭。”

    “那是什麽玩意？衛生用品？”

    “……”作為在五年級擔任過半年中隊委員的人，段小然對耿旭多少了解一點，附在洛雨耳邊小聲說：“第三小學原來的大隊長，北京市優秀少先隊員，三好生，挺牛x的一個人，就是長得醜，如果不脫褲子，還以為丫是個娘們！”

    **

    終於照完相，同學們的臉全像烤紅薯，從裏到外紅透透。前排女生，後排男生，聽到攝影師喊“ok！”，南州剛轉身想跟站最外側的李蕭白說句話，卻被兩位女老師攔下了，詢問她身上這條藍裙子在哪兒買的。隨後幾位女同學也圍上來。其實南州今天穿這件連衣裙目的就是為了宣傳。那時別說淘寶唯品會，網絡都不是很發達，發展客戶最好的方法就是從身邊下手。

    “我爸爸工廠出的，大家如果喜歡可以給我打電話，一起買價格便宜，十件起批發，批發價三十八元。零售價四十五元，這是最便宜的價格，不騙大家啊，同等布料款式在西單商場一件最少賣七八十元。不過大家都是同學嘛，如果喜歡一律按三十八元走。”

    一位老師家有親戚在隆福寺擺攤兒，問如果三十件起進貨，能否便宜點。

    “這個我不清楚，今兒晚上回去問問我爸，然後給您回電話。這麽多件應該是可以。”南州把自家電話留給老師，也留給需要連衣裙的同學。有幾個人當場就定了。南州拿本子把同學名字一一記下來，等忙活完這些四處一瞧，哪裏還有李蕭白人影兒。

    “照完相他就走了。”鍾馨嚼著怪味豆，一邊腮幫子鼓起，臉色也怪怪的，周圍同學還在寒暄告別，鍾馨關顧四周一瞬，似是不經意地那樣問：“南州，你還記得蔡夢莎麽？”

    乍一聽名字南州明顯愣住了。

    但很快反應過來。

    蔡夢莎，她當然記得這人，化成灰都記得。

    “她還活著？”南州咬牙說出這句話。拜蔡夢莎所賜，她這輩子唯一一次體會校園暴力就是因為她。

    那是五年級的時候，起因隻是她碰掉她的語文書而又沒及時道歉。

    “沈南州，你碰掉我的書你還有理了！”

    “我沒理，中隊長。”

    “那你道歉啊。現在，必須，馬上！不然我撤了你的的小隊長！”

    “你腦子進屎了？”

    “你，你真沒禮貌！我要告訴老師給你處分，還要請你家長來學校，罰你寫檢查！”

    “沒禮貌你麻痹。”

    然後，問候完蔡夢莎全家的南州很快遭到除鍾馨以外全班同學的孤立。

    那是初級。

    在南州誓死不從堅決不道歉後，暴力升級。她的書包，鉛筆盒，水杯從此變成潘多拉魔盒。小到蒼蠅蟑螂，大到耗子毛毛蟲，每次打開都有surprise。

    作為滅絕師太，蔡夢莎當時也想策反鍾馨。

    她許諾她一堆好處，什麽小隊長，自然課代表，學生會成員……結果鍾馨隻送給她一句真誠質樸的問候：“你麻痹。”

    鍾馨也被孤立了。

    不過很快蔡夢莎又主動跑過來示好。

    原因倒也簡單，班主任小舅子的工作是鍾馨他爸安排的。

    提及往事，鍾馨往地上猛啐一口豆渣，“她還沒死呢，而且活得很好，知道嗎，她也考上二十八中了。草，冤家路窄！現在沒別的，隻希望咱倆別和她一班，不然這三年生活可熱鬧去了。小時候丫就一肚子壞水，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那張嘴死人都能說活。”鍾馨也不算一個完全善良的姑娘，討厭誰的時候，也會想辦法整一整，但在蔡夢莎這個終極boss麵前，她隻剩甘拜下風。“經過三年修煉，丫現在絕壁成精了，別的我不知道，但清楚她不是一個健忘和得過且過的人，所以咱倆都小心點。”

    這點南州明白。“不過，我倒很想見見她。”

    鍾馨瞪大眼睛：“你有病啊。”

    南州一臉期許，“嗯，我是有病，心病，當年被孤立的情景我一天也沒忘記過，是時候返還了。”

    “哎呦？”鍾馨眼睛亮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還好，我隻等了三年。”

    罵的如此帶勁兩位姑娘卻默契十足沒有提及另外一件事——

    蔡夢莎是耿旭唯一主動追求過的女生。

    為什麽看上她？

    鬼才知道。

    “估計是下藥了。”鍾馨不止一次說。舊恨重疊舊舊恨，讓南州現在就想手撕蔡夢莎，不過她腦海中忽然晃過一個人影，就問鍾馨：“有陸婷婷的消息嗎，她考得怎麽樣，留在二十八中了嗎？”

    鍾馨很意外，沒想到閨蜜整個暑假過的如此避世。“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陸婷婷中考考砸了，隻考了五百零幾，去了一所普高。”

    **

    回家路上，南州的心情如同潛入海底，憋悶難耐。她想起四月體側時，那個背影異常孤單落寞的女孩，眼中似乎已有了自我放棄的黯然。陸婷婷到底怎麽了？這三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思索得太入迷，以至於李蕭白給了她一記重重的腦門彈，才反應過來。

    “哎呦——”

    “哎呦——”他學她捂額頭，然後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空位裏，神情誇張像挨了一板磚。

    “你怎麽在這兒？”南州很意外，像看怪物一樣盯著他。

    他們並排坐在公交車最後，又是中午，陽光從後麵巨大的玻璃窗映進來，照得整座車廂熠熠生輝。

    李蕭白翹起二郎腿，一側臉頰染著陽光，眉毛微微挑：“你這話奇怪啊，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公交車被你家承包了？”

    如果換個腦袋，南州不懷疑身邊坐的是洛雨。

    所以男生矯情起來連語調姿態甚至眉毛挑起的弧度都一樣騷吧？

    可不知為何她一點也不想和李蕭白互懟——

    懟不過哦。

    於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沈南洲同學五官緊急集合堆起一張笑臉，“祝賀你，崇文區新一屆中考狀元。”

    盡管，雙黃了。

    李蕭白表情淡薄，哎一聲，懶懶眯起眼：“不足為奇，意料之中的事，不過還是收下你的祝賀了。”

    少年，謙虛一點會死嗎。

    “算了，不逗你了。”看著一臉豬肝色的沈南洲，李蕭白微微收斂笑意，從書包中掏出一個頗為眼熟的硬皮筆記本，“還記得兩個月前咱倆的約定吧？願賭服輸，你別耍賴啊，現在寫答案吧。”

    實話說，南州真忘記啥約定了。但看到筆記本中的字，忍不住莞爾一笑。這人，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好了。”迅速寫完一行字，她把本子遞回去。李蕭白卻沒看，本子一合，直接收入書包。

    “不看？”

    “回家再看。”

    南州有點跟不上他節奏，“是不敢看麽，怕答案出乎意料身心承受不住？看吧，其實我沒寫什麽。”

    她真沒寫啥。

    “誤會了。”李蕭白忽然背起書包站了起來，一手扶住車窗玻璃，半俯身看向南州眼睛。十五六歲這個年紀，許多女孩的臉已經開始呈現月球表麵的坑窪狀態，四班裏就好幾個，李蕭白不想扁人，但實話講那幾張麵孔確實才不忍賭令他不敢直視。但南州的臉很幹淨，薄薄一層皮膚，陽光中晶瑩剔透，似水蜜桃，又似宋徽宗最愛那種清澈無暇的汝窯。

    世間難有。

    起碼他這麽認為。

    “世界上沒有我怕的事。不看是因為答案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自始至終他要的就不是這個。

    多麽豈有此理的回答！

    南州看著他，略生氣：“既然不重要，那你還問我幹什麽？浪費筆墨。”

    順便還浪費老娘感情和腦細胞。

    李蕭白裂開嘴，露出粉白粉白的牙花子：“給答案是你之前答應我的啊。這是約定，你必須履行。但看不看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狡辯。

    南州瞪著眼睛，李蕭白卻笑得臉上生出牽牛花。汽車減速到站，他忽然伸手揉亂她曬到發燙的頭發，“先走了，八月十五報道見！”

    作者有話要說：　　謝天謝地我這頭豬終於把初中部分寫完了！！

    哦啦啦，噢耶耶耶~~

    下一章咱們直接就八月十五報道啦~然後就是軍訓，新人物又出現了一個，但報道那天還會有一個~大家可以猜猜是誰。

    現在一個是耿王子。（耿旭：hi~親愛的們，我終於要上場啦~作為全宇宙的中心，給大家一個愛的抱抱，sweet~啵啵~）

    還有一個自然是滅絕師太蔡夢莎。（蔡夢莎：跟我撕b沒有好下場）

    哈哈，我還加了一個進來，猜猜？

    提示一下：此人為某人同輩中一位非常非常厲害的親戚。前麵提到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