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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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唇相挨,血味撲麵, 難以抑製的翻滾湧至喉嚨, 如煮沸般。

    李皎猛地推開鬱明。

    鬱明被推開, 覺得被人嫌棄,茫然委屈又憤怒:“為什麽推開我?!”

    李皎:“血味太重, 突然惡心,讓我緩一緩。”

    青年男女對立著。星光在天傾斜如玉瓶崩裂,銀光泛著流水布滿天盤。風從巷子的這一頭, 攜著霧、裹著血,吹到巷子的另一頭。它輕輕拂過,拂得李皎的衣衫飛向對麵的鬱明。私兵們在一牆之外開戰, □□發出的箭隻帶火, 飛上天際,與星相映。明珠領著扈從們堵在巷子盡頭,認真地低頭研究著什麽,每個人都一本正經、嚴肅專注, 無人往這邊看。

    鬱明臉頰滾燙、眼眸熾熱。

    他望著李皎, 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皎垂目靜立,亭亭如玉。

    鬱明冷嗤一聲,不再從她這裏奢求希望。他把幾個包袱往肩上提了提, 轉過身順著牆,想爬上去翻牆而走。他剛挪動步伐,李皎往前跟來。李皎拽住他的手腕, 讓他轉回來看她。她再往前走,鬱明貼靠到了冰冷牆壁上。此場景如此熟悉,被壓的次數太多,青年完全淡定。鬱明一動不動,看女郎繼續往前走,踩上他的武靴,再踮腳。她捧著他的麵孔,熱情親吻他。

    這一碰撞,牙齒相磕,如火如荼。

    唇齒纏繞,津液吞咽。

    鬱明站得筆直,接受李皎的誠意。火勢燒到他,燒得他五髒六腑跟著發抖。他的麵頰像是著了火般,一身居無定所的熱血全都湧向一個方向。燥.熱擠壓,他不由身子往前貼。他動了情,目光幽暗,帶著渴望。他伸出手臂來抱她,他比她更加忘情。

    哐,哐,哐!

    三個本好好背著的包袱,在鬱明和李皎抱到一起時從鬱明肩上落地,砸聲很重。但是鬱明已經顧不上什麽包袱了,他抱起自己心愛的女郎,他額上青筋突突突不停地跳。他滿心的渴求,讓他又難受又痛快。李皎難得的熱情,鬱明卻希望她更熱情。

    他喉嚨中哼了一聲。

    女郎身子一顫,柔軟的胸磨著堅硬的膛。

    那股因情而生的戰栗感,讓青年男女雙雙發抖,不當其時,正當其心。

    親吮許久,李皎鼻尖上都滲了汗。她禁不住鬱明的強緩,論持久戰,她根本跟不上他。很快她力氣弱了,人掉下去,呼吸也不暢。她難受地掙紮開,鬱明並沒有強迫她。兩人鼻尖相碰,唇若有若無地挨著,呼吸與對方距離相差微毫,熱氣烘得臉頰生溫。

    這般親昵,讓李皎不自覺地翹了翹唇。

    李皎輕聲抱歉:“對不住,我不信任你,才讓你涉險至此。”

    鬱明微笑蹭她,聲音沙啞:“沒關係。我也不信任你啊,才造成現在的結果。”

    鬱明將她放下,他眷戀地將李皎看了再看,要把她的音容深深記住。他戀戀不舍地與她分開,心中難受,又對未來充滿了積極期許。誠然他與自己的妻子之間問題多多,她喜歡凡事靠自己,她沒有跟他商量的習慣;他也太過習慣獨來獨往,遇事從沒想過與李皎討論,李皎知不知道,全靠她自己猜。但是那都沒關係,來日方長,他們有漫長的一生可以解決這個矛盾。

    鬱明蹲下身,撿起丟在地上的包袱。他最後輕輕伸手碰了下她的麵頰,他眸中光芒幾次閃爍,又亮又暗,如星辰接替。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很安靜。鬱明跳上牆,站在牆頭,他衝李皎高格調地揮了揮手。他咳嗽一聲,喉結微動:“那什麽……”

    一道銀河橫空而落,牆頭樹葉簌簌飄落。李皎在下麵仰視他,目中帶笑,替他說完了他想說的話:“好的,我會等你的。”

    鬱明的話被搶了,他眼裏帶著濃濃笑意,斬釘截鐵道:“廢話!你當然得等我!”

    李皎哭笑不得,隻能看著他消失在夜色的背影無言。

    李皎目送鬱明離開,又讓私兵們替鬱明開路。她在巷中靠著牆,閉眼回味了一番自己夫君的英姿。她手捂著腮幫,一個人悄悄笑了下,充盈無比的甜蜜包圍她。即便他人已經遠去,她覺得自己還在被他擁抱一般。在這個夜晚,李皎陡然覺得自己有點情竇初開的意思。

    她十四歲時就情竇初開了,那情卻擱置那麽久,再重見天日後,顯得遲鈍而沉重。現在,李皎分明覺得,自己好像又開始喜歡一個人了,不再是念念不忘,而是感情重新開始。時間長達四年,她始終沒有走出鬱明舊年給她圍的那個囹圄。她被困在那段感情中,所有的沉浮都受它的影響。

    博成君說,她要走出來。

    她後來努力借江唯言走出去。

    到遇見鬱明,李皎的心結才慢慢打開。

    現在還未完全打開,無人知道她的問題,無人理解她的克製。她再沒有少女時期的笑容,再沒有少女時的熱情,他們都以為是她長大了的緣故。其實不是。解鈴還須係鈴人,鬱明將她的情感關起來,她和他在一起,一定有走出來的那一天……

    孕婦的情感豐富,李皎現在的情感,不知道比往日豐富多少倍!

    “殿下,執金吾的大批人馬在外。”明珠走來提醒,將李皎從起伏不定的情感思緒中拉出來。明珠看李皎麵容緋紅,捂著臉頰偷笑。女郎垂著眼溫柔噙笑的樣子,展現出的韻味,從來不為人知。她本就生得美,然原來的美太有距離感;當她因為愛人而雀躍歡欣的時候,她才如灼灼三月桃花般,走入了人間。

    明珠幾乎看呆了。

    沒想到鬱明會讓李皎身上發生這麽明顯的變化。

    好在李皎沒忘記正事,明珠一提醒,她立刻回了神。這麽長的時間,已經夠她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明珠看到李皎收起了麵上沉醉的笑容,恢複冰雪般高貴的容顏。李皎平靜吩咐:“執金吾的人既然都追到了這裏,我們要給鬱郎爭取時間。不要再和他們兜圈子了,大家攤開說吧。”

    執金吾的郎君中心中憋屈,一整晚,為了幫楊家捉一個刺客,把長安城都要翻遍了。方才好不容易逮到鬱明行蹤,卻又與公主府的私兵交戰。眾人一路追到這裏,大批的公主府私兵等著他們。牆頭、街道,遍布私兵。箭隻勾火,從四麵八方射來,執金吾的郎君中圍在中間,肅然以待。

    他們額上滲汗,身子緊繃,他們與對手戰到一起,一派混亂!

    執金吾的郎君們叫喊:“分明看到賊人往這裏跑來了!你們敢藏人,怎麽不敢讓長公主出來見人?”

    “你們這是妨礙公務!”

    天上火星子飛竄,最後的交戰場所轉移至此。時間急促又凝重,雁蒔的人馬、楊家的私兵,很快也找到了這裏。雙方見麵眼紅,不再叫陣,大吼一聲衝上前迎接敵人的兵戈!火花四濺,四批不同的人馬在這個巷口展開大戰。住在家中的百姓們瑟瑟發抖,聽著外頭的戰亂,嚇得隻能當做不知。

    戰況往前推進,時間往後遊走。執金吾和楊家私兵合並,雁蒔的人手退至長公主一邊,四隊人馬分出了清晰的界麵。

    執金吾冷笑,眾郎君正要動員眾人一戰到底時,看到對方人馬中出現混亂。洪水一般的人潮往兩邊退開,露出中間一條大道。一個年輕女郎在侍女的跟隨下,從人群深處一步步走出。她長袖廣裙,衣輕若飛,款款走來,如飛天玄女般從畫中走出。

    眾郎君色變:“長公主殿下!”

    李皎烏黑眼眸望著前方的大批軍隊,淡漠道:“妨礙公務麽?我便是妨一妨,又有甚關係呢?”

    執金吾諸郎麵色幾變,咬牙切齒:“殿下這是當真要與我等作對了?”

    李皎莞爾:“倒想試一試。”

    星海輝煌燦爛,她再往前走,不急不緩,身邊的軍馬跟著她往前。李皎抬頭,看到漫天銀河,星辰落滿她的眼睛。長街上,她再走,敵再退。巷子狹窄,血腥濃重。執金吾的人又哪裏敢真的傷到殿下,李皎往前,他們被逼得往後退。刀鋒也不敢對著殿下,一片人馬,竟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郎逼得進退不得!

    此夜星明,風驟然住了。李皎之突然露麵,徹底讓長公主府浮出了水麵。她與一眾郎君對峙,麵色不改,將矛盾徹底暴露,拉到了明麵上!

    天亮雞鳴,鍾聲敲響,早朝開始。

    李玉剛上朝,下方臣子們報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長公主府昨夜與執金吾等人的對立。禦史大夫說得唾沫星子四濺,將雙方各斥一通,然話裏話外,最多的還是斥長公主的逾矩。當著朝臣的麵,長公主李皎和楊家大郎楊安站在正殿前方,向陛下奏表昨夜的矛盾。

    追溯往前翻了好些篇章!

    楊安猜測昨夜刺客是李皎的駙馬,並要駙馬對質;鬱明當然無法對質,李皎卻說起楊三娘身上的疑點。雙方皆是懷疑,斷無證據。皇帝陛下看他們雙方爭來爭去,便不置可否,各打五十大板。皇帝讓廷尉、執金吾共同出麵,一邊看管兩方人士,查找失蹤的鬱明行蹤,一邊查楊家與涼國關係難明的案子。

    李玉三言兩語為昨夜在街上打鬥的幾方人馬全部定罪。就是昨夜的執金吾郎君,都被責令回家反思一月。廷尉和執金吾接受陛下的安排,接管長公主府和楊家的矛盾調查事宜。李玉把每個人都處理了,當然不可能放過疑似圍觀群眾的雁蒔雁小將軍。

    雁小將軍出列。

    李玉坐在高處,垂目看她,語氣複雜:“所有人都明了了,倒是你很奇怪,昨夜為何會與長公主府勾結一處?”

    雁蒔露出為難之色:“這個,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陛下問臣,臣當然得說啦……”

    李玉頓時心湧不好預感。

    雁蒔口無遮攔、吊兒郎當,每次說話這個調調,都能驚住李玉……那不好的預感太明顯,讓皇帝陛下當即止住雁蒔的話:“停!留後再說!”

    雁蒔閉嘴。

    早朝其後又討論了其他一些問題,眾人下朝。李皎和楊安的問題由得官員們去查,在得知結果前,李玉並不會過問什麽。他有心想看李皎能做到哪一步,是否真的能查出什麽,便坐觀其變。李玉現在采取無為策略,對朝政之事,若非動搖國計民生,他都不太會采取大改動了。皇帝的收縮政策,讓朝臣不解,卻因為也無什麽錯,隻能想陛下是另有所謀了。

    雁蒔被留了下來,熟識的幾位朝臣路過她時,都對她露出鼓勵又揶揄的眼神。

    雁蒔:“……”

    一般下朝後,還被留下來的,要麽是問題臣子,要麽是紅人臣子。雁蒔覺得自己肯定不是李玉麵前的紅人,那她就是問題多多的臣子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少時讀族學時,其他小朋友都下了課,她被先生留下批評教育……

    雁蒔歎口氣,抹把臉,頂著眾朝臣意味深長的目光,去宣室殿求見李玉了。

    陛下他老人家換了身衣服,讓雁蒔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宣她進殿。雁蒔頗有問題臣子的自覺性,進去後眼觀鼻鼻觀心,恭恭敬敬地給陛下請安行禮。

    李玉問她:“你在朝上時是想說什麽?昨夜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李玉看雁蒔抬頭,目光晶亮地看著他。

    他頭皮發麻,手不覺按在案幾上,好緩解自己待會兒將聽到的話。

    果然雁蒔一個磕絆也不打,就流利地說道:“回陛下,臣之所以在那裏,是因為臣被采花賊調\\戲了,還要求脫衣服摸胸!”

    李玉:“……”

    雁蒔言辭懇切:“那個采花賊,臣今早已經查清楚了,就是那個北冥派的林白!陛下,臣身為一個女子,竟然被男人這般這般,那般那般。何堪其辱!但是臣清白已失,臣也沒辦法了。”

    李玉對雁蒔,簡直無語凝噎。

    他一陣頭疼,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你意欲何為?”

    雁蒔認真道:“陛下就把林白賜給臣當夫君吧!反正我清白沒了,他又恰好長得不錯……嘿嘿嘿,陛下懂得。”

    李玉終於忍無可忍,他慢條斯理,嘴角微微向上牽了牽:“你的清白,早八百年前,在你和男郎們滾泥沙的時候,不就應該早就失了嗎?那麽多的郎君,哪個破了你的清白,你還記得嗎?”

    雁蒔:“……”

    她看李玉一臉平靜,不知為何,心中卻湧起不祥感覺。她勉強自嘲道:“那麽久前的事了,陛下還記得啊……”她少年時天天如野小子般鬼混,好多次都被李玉撞到。最慘的一次,她與一眾郎君們在泥土裏打仗,眾人出來時,全是泥人。這幕讓身有潔癖的平陽王見到,那位郡王,當時就目瞪口呆,差點暈過去。

    李玉:“朕的記性超乎你想象的好!”

    李玉:“你少時與朕同宿一宿,你的清白是不是失給朕了呢?”

    雁蒔:“……”

    李玉:“你似乎在一開始以為朕是女郎,還調戲過朕?朕的清白誰負責呢?”

    雁蒔:“……”

    她滿頭大汗,被質問的莫名其妙,委屈又尷尬。她不就是見林白長得不錯嘛,不就是想要個夫君麽。陛下至於跟她翻這麽多舊賬?而且好多事都挺尷尬,她不太記得了呢……沒想到陛下的記性這麽好!

    雁蒔怯怯地抬頭望一眼李玉的臉。

    李玉重重拍下案木,沉聲:“滾出去給朕跪著反省!”

    雁蒔忙急忙忙地滾出去跪著了,反省得一臉茫然,始終不知自己做錯什麽了。她覺得李玉真是反複無常,她還幫李皎了呢,居然也沒落得什麽好……雁蒔苦不堪言,最後不得不賄賂陛下身邊的中常侍:“我也不求知道我錯在哪裏了,隻求如何能讓陛下消氣,原諒我?”

    中常侍用怪異眼神看她,良久幽幽道:“女郎送兩隻雞給陛下,興許他就不氣了……”

    雁蒔:“……啊?!”她幹笑一聲,“陛下的愛好還真古怪呢。”

    原來她當年是不小心拍馬屁拍對了呢!

    中常侍恨鐵不成鋼,搖搖頭,進殿去了。

    在雁蒔罰跪、李皎深居不出、楊家閉門謝客的這段時間,鬱明並沒有離開長安。他東躲西藏,審度情勢,記得李皎讓自己探查楊嬰問題的事。最直接的證據,便是能夠證明那畫像是楊嬰所畫,茵犀香乃楊嬰所用。後者需要探尋楊宅,鬱明暫避其鋒,不去叨擾楊家。前者,鬱明倒是找到了楊家曾經安排楊嬰跟著學畫的一個女先生。

    他尋到女先生時,楊家也派人留意。

    雙方又是一場惡戰!

    然有廷尉和執金吾的人查,楊家不敢過問。鬱明一路帶著女先生突圍,論單打獨鬥,鬱明還沒怕過誰!

    作者有話要說:  我二明要幫皎皎做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