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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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濃似潑墨,千帳燈熄, 微火隱若其中, 被風吹蕩開。

    難得的安寧包裹身心, 像浸在山中清溪中一般。山中歲月悠久,不知時日, 那清水潤潤,一遍遍撫摸身體,壓去心中的急躁煩悶, 讓整個人變得溫順。模模糊糊中,聽到風聲如潮,嘩嘩然席卷。

    鬥轉星移, 月華皎白。

    李玉翻個身, 從睡眠中清醒,模糊看到一片蒙蒙火光。他沒有動,隻那般靜觀著,心中已覺詫異十分。自他病情加重, 他整日睡不好, 睡覺變得比醒著更累。他心裏壓著許多事,自己琢磨來斟酌去,鬧得他頭更加疼。那針紮一樣、雷轟一樣的痛意越來越重,卻是第一次, 睡著後,沒有變得更疲憊,反而真的舒服了很多。

    心境清透, 如山如海。

    李玉發呆了片刻,才看到朦朧火光中,女郎散著發跪坐在一方吃飯、寫字混用的小案前。她伏在案上握著筆寫字,發絲落下貼著麵頰,濛濛一片。真是稀奇,李玉驚訝地坐起,他難得看到雁蒔還有寫字的時候。

    雁小將軍她平時舞刀耍槍,就是沒抓過筆。很多時候,李玉都恍恍惚惚覺得,雁蒔大字不識幾個。

    事實上當然不可能,雁蒔作為朝廷官員,要經常寫奏報之類的文書,她當然是認得字的。

    李玉披衣坐起,問:“你在寫什麽?”

    他睜開眼時,雁蒔就知道他醒了。雞鳴未起,天色尚早,雁蒔也不管身後那人,隻喜滋滋道:“寫約法三章。”

    李玉:“嗯?”

    他心思敏捷,一頓後悟了:“跟我?”

    他起身,長衣落拓垂地,衣袍寬鬆,他落落然走到雁蒔身邊,俯身而看。掃了幾眼,他眉目一跳,露出意外之色。李玉打量雁蒔幾眼,心想:想不到她還真是不錯。

    雁蒔說:“傻站著幹什麽?你不是有話要囑咐我麽?還不趕緊說,我好加進‘約法三章’裏?”

    李玉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怕自己猜忌她,才要寫書為憑。他心裏歎口氣,隻覺做天子就是這般不好:“不用這樣麻煩,我還是信你為人的。”

    雁蒔抬頭,認真道:“當然,我為人完美無可挑剔,但你就不一定了。我不相信你的為人,所以咱們還是寫下來畫押為證吧。”

    李玉被她一堵,氣得半仰:“……”

    他為人不可靠?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從不反悔!一直反悔來反悔去的,是她雁蒔!當時明明說好兩人春風一度各走各的陽關道,她答應的好好的,臨頭反悔;她明明被派出去護送李皎去洛陽,又臨時返京,打亂他的計劃。真的,到底誰的話更不值得相信?

    雁蒔拽他坐下,討好地衝他抬起小臉:“阿玉,你就說嘛!”

    李玉被一扯,便扯得跌坐了下去。他如今不好發火,隻能暗自憋氣。等緩了一會兒,看雁蒔望著他,李玉才慢慢開口:“我要你做的,其實你應該猜得到,就是護住皎皎母子。皎皎身邊有鬱郎,我不太擔心她。我擔心呦呦的存在,會讓那些臣子不服氣。如果我開顱後……不能醒來,或發生什麽意外,你就該與皎皎一起,護著呦呦,如我最開始設想的那般,助呦呦登基為帝。”

    “絕不可把大魏江山錯交到皇室旁係手中。我先祖們大概不在意誰得到皇位,可我在意得要死。一想到我走後,江山旁落他人之手,我便覺得我此一生都算白活了。雁兒你要做不到的話,我做鬼都會被你氣得再死一次。”

    雁蒔揚了下下巴,哼一聲,低頭把這條加入約定中。

    她聽李玉幽幽道:“聖旨早已準備妥當,都在中常侍手中。我若去了,你便需保護好中常侍。不能讓他發生意外。”

    “我若開顱,消息要全麵封鎖。你與諸臣一同前往洛陽,聽丞相的囑咐,定都洛陽,將我國都徹底遷過去。我醒來也罷,醒不來的話,我的身體必然被人覬覦,必然有人想在我那時置我於死地。你要護好我的身體。我的性命,就托付於你手中了。”

    雁蒔偏頭:“托付於我?長公主殿下呢?她是更好的托付對象吧?”

    畢竟李皎有頭腦,還與李玉的關係更親密。

    李玉淡聲:“她有別的事做,到時候不與爾等一同去洛陽。洛陽那片的安危,還需你多費心。對了,天子有六璽,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皆是大魏天子的象征。六璽如今在中常侍那裏,你們遷都洛陽時,需要六璽表明天子身份,切勿不當心丟了。”

    雁蒔驚得筆都掉了:“你把六璽帶出長安了?!陛下,我發現你膽子好大!”

    六璽定國,六璽象征天子身份,六璽輕易不出京。六璽可調動天下兵馬,誰手中六璽齊全,無論是不是天子,當可號令諸侯。當日出長安出得那麽匆忙,李玉更是被打暈帶走的。這種情況下,他還記得六璽?

    李玉瞥她一眼:“這是我最開始就安排好的。若非你們胡來,六璽現在早就到了洛陽,我還用被卡在關中,東不東西不西?”

    雁蒔白他一眼,若非他們胡來,他現在還有命活著?

    她轉移話題:“六璽之外,還有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之作用,更在六璽之上,”她緊張了一把,“你記得帶六璽,忘了帶傳國玉璽?傳國玉璽如今在長安,在晉王手中麽?”

    李玉靜靜道:“傳國玉璽在皎皎那裏。我怎麽可能把所有的棋子都投在洛陽?”

    雁蒔撇嘴,心想:好吧,他向來想得遠,想得深。李皎拿著傳國玉璽,總比其他人拿著好。

    李玉總共也沒多少要求,就這麽幾件事,被雁蒔寫在了約定中。雁蒔再三確認李玉無事囑咐了,便吹了墨,拿起寫字的絹布,開懷咳嗽一聲:“那你接下來聽好我的要求了啊。”

    李玉頷首,示意她說。

    雁蒔抬目,緊張看他一眼:“第一,我不懷孕。”

    她與李玉幾度春風,雖然開玩笑時說母憑子貴,實際上她不願在此時生子。她如今是將軍,她尚值大任,她的一腔抱負還未施展,懷孕生子長達十月,她沒有那樣的時間浪費。雁蒔偷偷喝避孕湯,就是一直不想要孩子。之前她不當回事,她要不要孩子,不是她自己的事麽,李玉管不著她。但她現在決定認真對待李玉,她便覺得自己不應該欺騙李玉,自己有責任把自己的底線說出。

    雁蒔心弦緊繃,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為何不能有孕。她怕自己這個條件讓李玉傷心,讓李玉難過。她也知李玉無子嗣,是天下人一直詬病的一件大事……但是不行,現在真的不行。

    雁蒔飛快道:“待天下定後,待邊關平安後,我才想考慮這些事。這幾年,我都不想考慮……你若、你若太想要小孩,你、你別指望我,你自己想辦法吧。”

    她心虛地不敢看李玉的眼睛。

    李玉倒淡然十分。

    他冷靜地點頭:“我知。諸事未定,我也不願你有子嗣。且我虧欠皎皎,我心裏另有安排……這安排不便與你直說,我需要再看看。且我,”他淡笑一下,“且我能不能活下去還未可知,我不願你有子嗣。你若在此時懷了我的子嗣,一是你的安危我無法保障,二是我易引得皎皎猜忌,引她想我是否有意拿她的子嗣擋劍。我天子的身份,行事向來不能隻顧自己,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我太理解了!”雁蒔大喜,鬆了口氣,激動地去拍李玉的肩。

    她一點都不想走宮鬥路線,一點都不想進入內宅生涯。李玉有意李皎家的鬱鹿小朋友為大魏未來的儲君,他的這種心思昭然若揭,基本大家都能猜出來。李皎雖然一直拒絕,但是時間還長著,她心裏有沒有默認,也難說。雁蒔根本不想跟他們爭,太沒意思了,太掉價了。她還是打仗更喜歡些!

    雁蒔再念第二條:“我會護好你的身體,不讓你昏迷中被任何人著手。作為回報,你要是醒來,就不能再對你我之事推三阻四,含糊其辭了。”

    李玉垂目。

    他說:“我若能醒來,就向你告白。”

    雁蒔目中噙笑,她下巴再翹了下,神采飛揚道:“那你可記得你的話了。”

    她再念第三條:“嗯,你醒來後要給我封官,要封我大將軍,要在文武百官麵前……”

    李玉快速道:“駁回。”

    雁蒔生氣:“喂!”

    李玉:“我的存在不是方便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給你行此種便利的。你該怎麽升官就怎麽升,該如何考核就如何考核。我不會對你網開一麵,雁兒,我對你,會比別人更嚴格。”

    雁蒔:“……”

    李玉說:“你做好準備吧。”

    雁蒔哭嚎:“什麽?你說什麽?!對我更嚴格?你有沒有毛病啊?我去,這破官我不當了!你的情人我不要做了!半點好處都沒有還要我往裏賠家底,李玉你個忘八端(王八蛋)!”

    她火冒三丈,扔了筆跳起,還要往帳外走,指望李玉攔一攔。但她氣急敗壞要衝出了帳簾,身後也沒聽到呼喚的聲音。雁蒔心裏把李玉罵足一百八十遍,不甘心地扭過頭,看他撿起地上的絹布放在桌上,手指點了朱砂按下,又在上寫了自己的名。他簽了那封她寫的“約法三章”,抬頭招呼雁蒔:“雁兒,你也過來簽字畫押。”

    雁蒔幾要暴怒,卻看著李玉的麵孔,心中一滯。他抿著唇,清黑的眼睛看著她,執著而誠懇。雁蒔忽然一默,想到李玉是沒什麽玩笑天賦的,他做事向來一板一眼。他還不愛說話,不愛跟人解釋……但是這次相遇後,李玉這些毛病,都改了很多。他在努力地改他身上無趣的那部分,想來迎合她。

    她跟他開個玩笑,他還一本正經地答她。

    雁蒔心中一酸,軟得七倒八歪。她撲過來簽字畫押,將絹布一分為二,兩人各執一份。雁蒔手肘撐著案木,看李玉將絹布珍重收起。她吊兒郎當地看著他麵色平靜冷淡,她忽而湊過去,笑嘻嘻地對著他耳垂吹了口氣。

    李玉身子一激靈,被撩得心神亂一把。他捂住耳朵往後退,警惕看她。

    雁蒔笑眯眯:“陛下,春.宵苦短,雞鳴未起,尚能戰否?”

    李玉說:“不能戰。”

    雁蒔一口氣憋在喉嚨中,卡得她從脖頸一路紅到了臉上。她伸出食指顫巍巍指著李玉,萬萬沒想到涉及男郎麵子的問題,李玉居然這麽滅他自己的威風。她指著李玉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隻幹幹認輸道:“您真誠實啊。”

    李玉目中帶笑。

    他傾身,摟住雁蒔的肩,與她鼻息相挨,輕聲說話:“所以需要你主動。”

    雁蒔耳根被潮濕的吻刷過,這次換她周身一僵,細細密密的顫栗感湧上心頭。那激蕩之意讓她神誌昏沉,什麽也來不及想,她不自覺地轉頭,與散著發的青年綿綿而吻。

    錦衾夜長,擁爾同眠。

    這是李玉開顱前,留給雁蒔最後的一晚了。雁蒔心知,她將靠著這個晚上的回憶,挺過漫漫長夜。如果他再不會醒來,這便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了。雁蒔心中激動,她分外難過,她口上不言,她卻一晚上與李玉纏在一起。她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誓要自己記住今晚。

    今晚後,格局打個彎,一切都會不同。

    時間沒有再拖延,次日李玉再與李皎、丞相談過後,諸位逃出長安的禦醫們齊齊進了屋,開始準備開顱術。丞相帶領百官在門後候著,心情忐忑,來回踱步。雁將軍與諸將們包圍住了此地,保證一個蒼蠅都不能飛進來。

    李皎並沒有守在門外,她接到一封信後,麵色凝重,轉身便走出了群臣所圍的院落。雖然她一顆上上下下的心,隻會比丞相他們更驚恐。

    開顱術,隻在醫書上見過隻言片語的提及。李玉病入膏肓,命懸一線,能不能活,在此一試了。她看或者不看,都沒什麽作用。

    李皎回去自己院落後,帶回了江唯言。李皎回來後便收拾行裝,拖回了在院中閑得翹著二郎腿曬太陽的鬱明:“快快快。晉王那邊人馬想要渡河,我皇兄命在旦夕,不能隨便挪動。但是黃河不能讓他們渡過,江南富饒之地,若他們奪得,等開了春,大地複蘇,一切就晚了。”

    “我們去黃河那裏!勤王兵馬已經北上,隻怪大雪封路,他們行程變慢。我等要前去與他們匯合,好將涼國十萬大軍攔住!”

    鬱明深吸一口氣:“十萬大軍!你口氣好大!這裏將士才有一萬不到吧?”

    李皎顧不上懟他,她囑咐明珠留在李玉身邊隨時傳遞消息,一會兒想起來,又去召雁蒔來交換兵符。她忙碌十分,鬱明看她,微踟躕地問:“你是要這會兒走啊?你不管你皇兄了?”

    李皎隨口道:“無所謂。他能不能醒來,能不能活下去,現在都影響不了大局。該做的事,不能拖延。”

    鬱明跟在她腳後:“那你帶我走嗎?”

    李皎詫異道:“當然!夫君,一行得依靠你啊。畢竟雁十不走,隻有幾個將軍跟我們走。你以前不是總跟雁十廝混麽,你們在大漠不是玩得很好麽?從雁十那裏,你該學到些帶兵術。不然光是武功好,就能擋住千軍萬馬麽?別開玩笑了夫君。”

    她定奪道:“我走,你跟著我走,呦呦也跟我們走!關中之地,八百裏秦川,北冥就在其上!夫君,這裏離北冥已經不遠了。即便我們等不來勤王兵馬,也可求助北冥派的江湖人。”

    鬱明滿意了,去哪裏他倒無所謂。哪怕是回他有點近鄉情怯不敢回的北冥呢。隻要李皎不拋下他,不把他留在這裏保護李玉,隻要李皎許他跟著她,他就沒什麽需要想的。聽到門外雁十通報聲,鬱明笑逐顏開地出門去相迎。

    李皎回頭瞥他一眼,酸溜溜心想:她夫君和雁十的關係是真的好啊。大漠四年,他們聯手打野,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性命交付的事情。

    若非雁十是她未來嫂嫂,若非信任鬱明不會變心,每次看到鬱明與雁十坐一起聊天,男俊女俏,李皎非要醋一把。

    江唯言看他們無事,自己亦幫不上忙,他沉默地退了出去。他問了姆媽後,便去見李明雪。鬱鹿小朋友睡足而醒,坐在小榻上,與趴在榻前的小娘子對望。李明雪趴跪在榻邊,臉撐在雙臂彎間,細聲細氣地與鬱鹿說話:“呦呦,我們出去放紙鳶好不好?呦呦,你理理我嘛,呦呦……”

    鬱鹿小朋友在學說話的階段,他口中時而會蹦出一兩個字。李明雪每日和鬱鹿待在一起的時間,比鬱鹿的那兩個父母還多。但是今日也怪,鬱鹿不停地往窗外看,眼睛水滴般眨啊眨。李明雪湊到他麵前,被他的小巴掌拍開。

    李明雪頗為委屈。

    一隻手搭在她肩上,青年沉穩聲音在後:“別逗小郎君了。小郎君要跟他父母出行,要離開這邊。”

    鬱鹿清亮的眼睛立刻轉過來,耳朵對著江唯言,作出認真聆聽狀。江唯言一愣,他微愕:這小破孩兒還真聽懂了他說什麽?他正要仔細探察鬱小鹿,發現李明雪小嘴一扁,似要哭了。江唯言連忙先哄李明雪:“你也去,你也去!”

    李明雪立刻破涕為笑。

    又仰頭問他:“江哥哥去麽?江哥哥不去的話,我、我也……”她望一眼眨巴著眼對她笑的鬱小鹿,傷心地下定決心,“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

    江唯言道:“我也去。明雪,此行危險,你要抱好呦呦,不要呦呦被戰亂波及到。我會保護好你們兩個的。我們送呦呦去北冥山,待呦呦平安了,陛下答應我,放我帶你離開。”

    江唯言話裏出現了一些生詞,李明雪疑惑地眨了下眼。但是大概意思聽得懂,她開心地應了聲好,傾身去抱鬱鹿,小聲道:“呦呦,我和江哥哥跟你去一個地方,你要跟緊我啊。你要是丟了,我就……我也沒辦法。”

    “讓江哥哥救你!”

    “江哥哥可厲害了!”

    她簡單的世界中,似乎她想要什麽,江唯言就能幫她辦到。她被困在長安郊外廟中多年,每年最盼望的,就是江唯言去看她。江唯言跟她講外麵的世界,即便她很笨,即便她總是忘記,他依然手把手教她寫字。但是江唯言並不開心。

    青年總是望著她,時而露出難過的表情。

    李明雪不知他在想什麽,江唯言根本不把他的事情和她說,而即使他說了,她大約也聽不懂。她日日趴在窗口,如籠中小雀般,等待喂養她的人回來。她盼望自己快快長大,快快獨當一麵,可以幫一幫江哥哥。每年過年她都非常開懷,覺自己長大了一歲。

    但是江唯言總說——“你還小,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他不知她也想長大,她也想幫他解憂。他不知道每次他吩咐她做什麽事的時候,都是她最愉快的時候。

    而今,江唯言難得囑咐她一件事。

    李明雪珍重無比地將鬱呦呦抱入懷中,她學著平時姆媽的樣子抱著他。她跟在江唯言身後走出院子,她眯著眼走在日光下。鬱呦呦好奇地打量著新奇的人來人往,拍著李明雪的肩,咿咿呀呀地呼喚小夥伴一起圍觀。但是李明雪目不轉睛,容易分散的注意力硬是憋著,沒有隨鬱鹿到處亂看。

    江唯言回頭,想囑咐李明雪把鬱鹿交給姆媽們。姆媽們站在馬車邊,手足無措,無所事事,頗為尷尬。

    李明雪小聲道:“我能抱好呦呦……”

    江唯言看她那般可憐,小女孩兒心思百轉,他哪裏懂。他對姆媽抱歉地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會照顧鬱鹿。

    李明雪抱著鬱鹿不撒手。

    等長公主夫妻收拾好了東西,二人前來,一眼看到馬車下孤零零站著的李明雪和鬱鹿。鬱明看到兒子,吹了聲口哨,伸手來接抱兒子:“喲,都出來了啊……”

    他隨手伸臂,要從看上去纖弱嬌小的女孩兒懷裏抱過自己兒子。他眉目間清明之色飛起,盯著兒子,難得的心軟一把,轉頭與老婆說:“我真是喜歡呦呦……看上去這麽小……笑起來還挺可人愛的……”

    李明雪雙眼噙淚,往後一退,可憐兮兮道:“我能抱好……”

    鬱明一窘。

    他就伸了下手,李明雪便要哭了。弄得他跟壞人似的。他在李皎揶揄的眼神下,連忙說:“你抱你抱!你愛抱多久抱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玉哥劇情這波結束了,要回歸我這兩章打醬油的二明和皎皎的主線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