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封塵往事之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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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而, 聽到花明軒探問之後,童萱隻略微思索了下, 眸底便驀然閃過了一絲難掩陰褻的笑意,口中亦語意暗諷道“花大人心思如此細膩, 倒教我有些害怕。不過, 我倒是奉勸花大人少過問少探究別人之事的好。許多事,都不過是一念之差方寸之間的事,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嗎?”

    童萱話中有話。可後知後覺的花明軒卻不覺眸光暗轉, 立即謙卑道“明軒不明王妃語意,還請王妃明示。”

    童萱卻絲毫不減笑意道“花大人, 人在做,天在看。這世間的許多事, 並非是隻有天知地知你自己知。就拿這清王府中突然著火之事來說吧, 想必花大人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此事。”

    花明軒瞬間驚得身心劇震,心中發虛間,雙膝瞬間發軟,腳下亦不覺突然一個趔趄, 差點失穩地跌坐於地。

    看來,清王府的火, 果然是花明軒放的。縱然童萱起先再不信,可如今,看著身心劇震的花明軒,童萱又不得不信, 甚至是完全地相信了。誰曾想,威赫一時的清王府,竟真得燒自他昔日最好的夥伴花明軒之手。

    看著狼狽不堪的花明軒,童萱不覺微微垂下了若有所思的眸。沒想到,看似儒雅的正人君子花明軒,身上竟隱著如此多的秘密。先是自家夫人楚韻瑤愛上了同為女子的清王妃宮雪凝,如今卻竟是他親手燒毀了自己多年好友的府宅。

    或許,花明軒的身上還有許多自己所不曾知曉的秘密,可不管怎樣,花明軒的君子形象,在童萱的心底卻徹底地崩塌了。到底是多年的親密好友,洛亦清如此禽獸不如,他的好友花明軒竟也沒好到哪裏去。難怪人皆自有“人以群分”之說,看來,此話當真不假。

    人心當真是怪,怪的她根本看不明,也猜不透。可童萱她不願意猜,也懶得猜。她雖深感震驚,卻也不會太去關心。畢竟,那座被燒毀了的清王府裏,都是她所懼恨的人,無論是洛亦清,還是宮雪凝,在她看來,都是死不足惜。

    雖然因為宮雪凝的關係,她也不喜歡楚韻瑤,可楚韻瑤到底也曾幫過她不少。故而,隻要花明軒少管她的閑事,她便也不會與他為難。看著花明軒依然震驚的容顏,尚未等他恢複往日裏儒雅的君子模樣,童萱便已略微示意了下馬車夫,駕車回京而去。

    皇宮內的禦書房內,洛亦風陰沉著容顏坐在禦書房中,許久無言。轉眼間,距離清王府的大火,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出任何火因或凶手。這令洛亦風很是憤怒與不甘。

    可在洛亦風的猜測裏,清王府的覆滅一事,洛亦雲一定脫不了幹係,卻又沒有絲毫證據或是蛛絲馬跡來證明此事是他所為。而且,據監視雲王府的人來報,雲王爺自從回京後,除了洛梓榮的滿月皇宴上他曾入過皇宮,此外,他便從未曾離開過雲王府。

    可若不是洛亦雲所為,又有誰能將威赫龐大的整個清王府一夜之間覆滅殆盡?那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又到底是何人所縱?宮雪凝一死,宮家聖劍便也徹底斷了線索,此劍又該如何繼續查起?

    洛亦風正愈發沉鬱之時,童昊卻躬身走了進來,甚是恭敬道“皇上,據微臣所查,清王府的大火中,並無一人生還。而且,目前為止,並未曾查出任何嫌凶。”

    清王府的大火不僅燒毀了洛亦清及其相關的一切,也燒得洛亦風沉鬱了許久。故而,縱然是洛亦風最信任的童昊,近日裏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並無一人生還。所以,昔日裏對自己最是忠心的洛亦清及其相關的一切就此徹底地湮滅殆盡了?可自己最為忌憚的隨時都有可能謀反的洛亦雲卻仍然好端端的活著?

    洛亦風的心不覺愈沉愈深,過了許久,才驀地沉聲道“宣史官莫翰。”

    “是,皇上。”候在禦書房門口的小太監一聽,立即應聲而去。不多時,便引著史官莫翰複又躬身回了禦書房。

    待莫翰行過君臣之禮之後,洛亦風立即沉聲道“莫愛卿,將洛亦雲所有記錄在冊的赫赫戰功,皆自抹去,然後皆備錄在洛亦清的名下。”

    莫翰一聽,心中不覺一驚,當即便俯身諫言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啊。雲王爺平亂之功,天下人皆知,若就此抹去,恐怕難服眾人之心,難堵悠悠眾口啊。”

    莫翰本是將門之後,莫家軍也曾威震邊關,隻是,莫翰誌不在武,故而被召回京之後,便棄武從文,做了一名史官。將門子弟對赫赫戰功之事,最是重視,武將出身的他,也最是清楚。若是就此抹去雲王爺的赫赫戰功,將會寒了多少武官將士的心啊。然而,莫翰雖然忠心可鑒,卻無法懂得身為君王的洛亦風的心。

    “莫愛卿,朕聽聞你近日身子骨不太好,不若便先回家暫時歇息一些時日去吧。”說著,麵容沉鬱的洛亦風並不給莫翰任何辯駁的機會,便徑直望向了童昊道“朕看童愛卿近日閑的很,不若此事便交由童愛卿去辦吧。”

    “是,皇上。”童昊立即應聲而去。

    直到出了禦書房,童昊才敢大聲地喘了口氣。他哪裏閑的很,整日裏忙著調查清王府著火的原因,忙的早已是焦頭爛額。可既然皇上將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他,縱然身為武將的他再不情願管文官的事兒,他也不敢在此刻違逆皇上之意。

    麵色沉鬱的洛亦風未曾再多看一眼依然躬身而立的莫翰,便俯首撿起了一本奏折。莫翰自是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然觸了皇上的逆鱗,故而,他也不再多言,便默然地躬身離開了禦書房。

    於是,昔日裏輔助新王斬昏君平戰亂安天下的戰功赫赫的洛亦雲便從百姓的口中逐漸消失了。而昔日裏的那個隨著新王一起打出了天下的人,也漸漸地成了那已然被燒毀殆盡的清王府昔日的主人洛亦清。

    口耳相傳中,“威名赫赫”的清王爺便自成了戰功赫赫的一代開國功臣。甚至連洛亦風自己,也漸漸地相信了這個曾被他親手篡改過的真假難辨的謊言。

    於是,他也開始漸漸地惋惜了起來,漸漸地悲痛了起來,漸漸地緬懷了起來,惋惜洛亦清的英年早逝,悲痛一代功臣的殞沒,懷念優秀如斯的弟弟。

    直到兩年後,滿目荒涼破敗不堪的清王府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雙足不齊容顏盡毀的孩子,洛亦風才終於為自己“沉積於胸”的君臣之情與“綿綿無盡”的手足之誼找到了一個公開於世甚為“合理”的宣泄突破口。

    為了彰顯自己對武將的重視之心與對兄弟的緬懷之情,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治國之心,洛亦風為年僅五歲的塵小王爺禦賜了一座塵王府,並準其承襲洛亦清之王爺之位,在其“塵小王爺”之號上,同時欽封其為“塵王爺”,並準其在束發之齡可入朝參政。

    沒有人知曉在當年的那場曾燒得震驚朝野的大火中,那個孩子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人們隻知道,他是曾經戰功赫赫的洛亦清殘留的唯一血脈。

    隻可惜,那雙腿,那張臉。。。

    於是,每每提到這個清王府殘留下來的遺孤時,人們的口中,便隻剩下了無盡的惋惜與遺憾。

    從小便被送入了月寒門的洛梓塵首次聽說自己身世的時候,父母便已雙亡。伴隨著自己身世的揭曉,她也知曉了燒毀了清王府燒死了自己父母的那場大火。

    雖然年僅五歲卻因早早便無雙親疼愛而異常早熟的她,決定依著母親的意願,從此以男兒之身示人,直到她查出清王府覆滅的真相。

    傷心難過之際,洛梓塵努力地學會了易容之術,然後頂著那張易容之後便神鬼不近的膚如焦炭般的醜顏,回到了那座早已荒涼破敗的清王府中。

    師父曾告訴過她,人心深不可測,但通常懼怕陽光的人,也會懼怕黑暗。故而,當人們看到她那張盡毀的容顏時,那些心裏有鬼的人,通常都會膽顫心虛,故而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如此一來,查出清王府覆滅的真相,便會更加容易。

    對此,洛梓塵一直深信不疑。故而,在清王府覆滅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便堅決不以真容示人。

    陽光明媚,樹影婆娑,卻曬不盡慕雪櫻滿心的惋惜。看著荒涼破敗的清王府,她心中甚覺悲涼。

    沒想到,命薄如紙的表姐竟如此坎坷。先是父母突然遭難,再是兄妹終於失散,而後卻又死於莫名其妙的滔天大火中。如今,難得殘留一絲血脈,卻又雙腿不齊,容顏盡毀。

    “你是誰?”年僅五歲的洛梓塵少年老成的眸底,幽深如潭,深不見底。

    “我是你櫻姨,我來找你,是要將你母親所創的駐守在京郊外的古戎山的凝月宮親手交給你。”說著,慕雪櫻便自懷中取出了一顆玉質的令牌,上麵赫然刻著一個“凝”字。

    自從兩年前清王府突然失火之後,慕雪櫻便徑直去了古戎山,尋到了凝月宮的所在處並暫時接手了凝月宮。她也曾打算將凝月宮並入到慕月樓中,卻始終因為惋惜宮雪凝而一直未曾行動。既然宮雪凝如今尚有一絲血脈殘留,那這凝月宮,自是該交由他的手中。

    看著麵前這個年僅隻有五歲的小娃娃,慕雪櫻不禁語重心長地叮囑他道“你母親創立凝月宮時,本是為天下百姓造福,所以,你不可擅自將它引入斜徑,也不可擅自將它暴露於皇家之下。你要記住,你是皇族洛家人,但也是江湖宮家人。洛宮兩家本不相融,故而,你對洛家不可完全依賴,亦不可完全信任。你可懂?”

    容顏盡毀的洛梓塵略微沉思了片刻才極其認真道“雖然此時我還不懂,但我會牢牢地記住。”

    看著少年老成卻又容顏盡毀的洛梓塵,慕雪櫻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甚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再次輕歎了一聲之後,才點足飛身而去。

    你是皇族洛家人,但也是江湖宮家人。洛宮兩家本不相融,故而,你對洛家不可完全依賴,亦不可完全信任。

    看著慕雪櫻飛身離去的身影,看著清王府滿目荒涼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想著洛亦風滿目的痛惜,想著慕雪櫻滿目的惋惜,洛梓塵的耳邊一直回蕩著慕雪櫻對她所說的話,久久不散。

    緊緊地握了握手中刻有“凝”字的玉質令牌,洛梓塵轉身看向了京郊外屬於古戎山的方向。既然凝月宮是母親親手所創,她便理應好好地管理凝月宮,充分地利用凝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