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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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王氏的日子並不怎麽好過,誰讓她嫁的人家正是那皇商之家呢?比不得那大戶人家懂規矩, 重禮數, 便是那薛茽從不將那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地弄到家裏來礙眼, 對於薛王氏來說, 這日子仍舊過的不可心。

    薛家那十幾房親戚之中沒幾個是省油的燈。

    她娘家隻管在她身上喝血到用得到他們的時候又能幫得上她幾分?

    好在她還生下了兒子,有了兒子傍身, 又有了一個女兒湊成了一個好字, 也讓薛王氏能夠在這府裏站穩腳跟。

    隻日子不舒心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也少不得要窩心地想著——

    憑什麽?

    憑什麽她就要嫁到這樣沒甚規矩的人家, 這輩子估計也沒個品級,便是她的蟠兒,將來也不能去考個什麽進士,也好給她掙得一個出身?

    隻是這些苦悶不甘委屈,也隻得全部隱忍下來,藏在心裏, 半點都不敢給人窺探到。

    那薛茽到家之後便先跟管家打聽薛王氏,自從前些天有些風聲傳到了她的耳中後, 這薛王氏就對他這個老爺不冷不熱地, 以至於他心中頗有一些惱怒。不就是一個外室,又不曾帶到家裏來, 更不曾讓她懷上孩子,何至於如此耿耿於懷地抓著不放?

    便是往日裏在他麵前扮地溫柔賢良,骨子裏還不是一個酷愛拈酸吃醋的?

    隻心中便是有不滿, 這眼下還要求著他這夫人的時候,還是少不得要賠小心。

    “老爺,這太太今兒個打從接了一封書信開始,就瞧著有些不太對,也沒去瞧姐兒。”管家對於這對夫妻最近的眉眼官司那也是心知肚明,也沒有多說。

    不過隻這一句薛茽心中就有了數兒,他那女兒寶釵最近又犯了病,這薛王氏平日裏都是憂心忡忡,不管那些瑣碎家事迎來送往的時候,都少不得要在女兒那邊親自看護著,此時放在一邊不管,想也知道是事出有因。

    薛茽並沒再說什麽,隻直接去了薛王氏的院子,那薛王氏正攬著在她懷中睡著了的薛蟠,魂不守舍,他進來的時候又沒甚聲息,倒是這一進來看到這番模樣心裏變吃了一驚,也不知是不是那京城中的王家又出了什麽大事方才讓她如此。

    對於這個太太,其實薛茽也還是滿意的,雖是個庶女但好歹也是出身大家,自家娘家還算有個能扛得起家業的二哥,這也有一個嫁得好的嫡姐。這性格上倒也稱得上溫柔,最少會看他的眼色行事,輕易不會讓他動怒。

    又能生養下一雙兒女,倒也稱得上是一個良妻。

    見狀他便有了幾分不忍:“這好端端地是怎麽了?蟠兒怎麽在你這裏就睡著了也不讓他奶娘抱走?”

    要說這薛王氏在薛茽這裏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這溺愛孩子便是其中的一條,不過薛茽也拿她沒辦法,不然這古人怎會說慈母多敗兒?可見自古聖賢都有同樣的煩惱。

    薛王氏見他問起,又是不快的看了一眼她懷裏的薛蟠,忙喊來了奶娘讓她小心地將兒子抱走,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

    薛茽不快地蹙眉,不過終究是沒有出聲,那薛王氏待孩子被抱走了又窺見他的臉色,這才淡淡道:“老爺回來的早了些。”

    薛茽卻不容她顧左右而言他,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以為定是那王家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薛王氏卻委屈地道:“這說有事還真沒有,要說沒事……之前您吩咐的事兒沒辦成。”

    那薛茽願意為多大的事兒能讓這薛王氏委屈成了這樣,可一聽說是這事,頓時放下心來,隻瞧著她那委屈樣兒心裏也跟著歎了一聲。他養在外麵的那個是慣會做人的,不過在那等醃臢地界被養出來的,不會看人臉色說話辦事兒,又怎麽能活到今日到了他手上的?

    隻這王氏就不同了,再是個庶女,好歹也是伯府出身。

    他淡淡道:“既然沒成事也無妨,原本的也沒指望這那位能給咱們臉麵,要是能給,估計早就給了,也不至於那林如海的門都沒能進去。”

    他這事早看的分明,早在王氏知道那賈王氏出了事之前他心裏就已然有了數兒——

    若不是出了問題,那賈珍最初剛到金陵的時候,他們怎麽就見而不得?到了林如海這裏還是如此,眼下裏見不到賈赦這個正主兒,倒也不足為奇。

    他說得輕描淡寫,不過薛王氏哪裏看不出他臉上的愁意,咬咬牙道:“老爺,你說咱們要不要上京求一求姐夫,指不定他能看在珠哥兒的份上……”

    薛茽立刻道:“不能!”

    他見薛王氏就像是小心翼翼探出了頭借著酒給嚇得縮回去的蝸牛一樣,這心裏又是一歎,這才跟她解釋起來,若是不解釋個明白,指不定又要讓她在心裏裝多久呢。

    “這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如今貼都貼不上去還怎麽能用?我還指著給蟠兒留著呢。“

    “可……”可自從賈珍和林如海都沒能見他們後,家中的生意還有各種進項明明都比之前差了許多。

    “你那倆娘家兄弟之前也沒輔以援手,連個明白話都沒給回一句,我就琢磨著他們怕也是指望不上了,眼下這傳送陣也已經開了,過幾天我們就去王家去一次,你也去賈家探望下你那姐姐,待見過再說吧。”

    薛茽並沒有將生意上的事放在心上,眼下他這日子不好過,其他人家的又能好過了?便是賈珍和林如海不見他,這到底是親戚,打斷了骨頭連著筋,便是這大方和那位林如海都不給麵子,這二房也休得徹底不管不問,落得一個不近人情的名聲。

    不過這種話就不能拿來和她掰開揉碎了說了。

    他想到今天隱隱約約地聽到耳中的話,不禁微微蹙眉,那甄家還真是用心險惡,做那等齷齪事兒居然還要在他的鋪子裏,得虧被發現得早。

    不過這人家畢竟是有個奉聖夫人又有甄妃和三皇子三張護身符,也不是他們薛家這樣的商賈人家可比的,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可要是用作敲門磚,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還需要三思而後行。

    他這邊一沉思,倒是在薛王氏心中就變成了他的不快,隻低著頭垂著臉並不敢說話。

    那薛茽一回頭看到自家夫人那模樣,新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不過好歹當了這麽長時間的夫妻,也是知道這個時候要如何做才不會讓她愈發地胡思亂想,隻輕描淡寫地吩咐:“這樣吧,明日我親自去一次。”

    少不得要當一次惡客,要是那賈天師見他便是運氣,如果不見,那這事兒他隻管埋在肚子裏,畢竟這雙方他每一個能得罪得起的。既那賈天師法力無邊,不見他,應是有沒有他這樣的小人物都無妨吧。

    那薛王氏立刻點頭。

    這薛茽想著今日沒她看顧的小女兒,心中一歎,他對這個女兒素來疼愛,隻因為瞧著比他倆的兒子蟠兒還要聰慧許多,如今雖然年幼多病,倒也能分得他的不少心思,便對薛王氏道:“隨著我一起去看看寶釵吧,可憐了這孩子……”

    若是明天萬一能見到那賈天師,他定要將這孩子——

    他倏然轉身,對跟在她身後的薛王氏鄭重道:“明天帶著寶釵一起!”

    那薛王氏立刻猛點頭,隨即像是突然悟了什麽一樣,忙道:“說來林老夫人那兒……”

    雖然之前林如海沒有見薛茽,但是林老夫人倒是接了一次薛王氏的帖子,不過那日去拜訪的人也不止有她一個,這薛王氏心裏明白,也就走了一個過場就匆匆回了。

    薛茽搖頭道:“明日且試試運氣吧,要是不行再求到這老夫人麵前吧。”

    那賈赦一出手便是起死回生,就從來沒有他救不了之人,也盼著他的寶釵也能順順當當地度過這一劫吧,若是不行,他倒是寧可砸銀子!

    這邊薛家夫妻關上門來說話,待到了第二日便帶著薛王氏提前吩咐下來已經準備好的幾車厚禮到了賈府。

    隻還沒到這府裏呢,便被兵士給攔住了,這卻是昨兒個沒有的事,不過兵士雖然攔住了他們之後倒也沒有不許進,隻讓報上姓名,又接了他們的拜帖,在得知求見誰後就皺了眉頭,嘀咕了句:“都來見天師,都沾親帶故,也不知道這怎麽那麽多親戚。”

    那薛家的管家之當沒有聽到。

    不過這兵士到底是不敢得罪這天師的親戚,立刻放了行。

    這拜帖倒是沒有給回過來,隻說今日前來拜訪天師的人實在是太多,都要將帖子送到府裏先行過目。

    所謂的放行也不過是將他們的馬車和後麵帶著厚禮的幾輛車放入到了巷子內,這能不能被見,也隻看他們的運氣吧。

    薛茽在知道這個結果之後也沒有意外,這賈赦大搖大擺地陪著太上皇逛遊了一圈兒,大家對太上皇倒是沒什麽興趣,對那位四爺更是心中有些懼怕,可天師便是誰都想求見的了。

    尤其是年初的時候那次拍賣會,多少鹽商和巨賈們買到了好東西,這半年多過去了,該有用的都有用了,這能不讓他們趨之若鶩?

    薛茽想到那次自己錯過的拍賣會就心中一歎。

    若是當時能在京城及時地得到消息,指不定還能早點救了寶釵呢,或者能蟠兒那小子多一道保命的手段。

    再說這赦老爺此時煩著呢!他也不知道這消息不脛而走之後怎麽是他這邊要見的人最多,昨晚上他修行都沒怎麽修,就在努力織圍巾呢,不過總是時不時的忘幾針,還要回頭再拆,不過比起之前那也好了太多。

    對,他玩得起勁兒呢,結果這就來了這麽多討人嫌的。

    可有些人還不能不見,誰讓都姓賈呢?不過見之前他都要掐算一下,這要是沒一身官司的倒也能見一見,或者便是不見,也能讓人送一個紙包過去也算是自己盡了情分,至於那些其他的……

    原本他是不想見的,可老九這蠢貨便在一邊添油加醋地起哄,說什麽這些都是現成的財神爺,少見一個就是損失,便是如今您不差錢,這不也能賺點錢留做他用?

    那個所謂的做他用說的特別大聲,一下子讓大老爺想到了自己將濟世堂開遍天下的野望,倒也勉為其難地讓老九幫忙看起了帖子。

    這誰是肥羊他總該清楚吧?

    此時外麵那條街裏車馬水如龍地擺成了幾條,不過倒也知道分寸地留出了空當方便人通行。

    那些賈家各房地一些族老個個麵色陰沉地拿著手上的東西,這就將他們打發了?這之前賈珍不像話,可是那時候他們自己違法犯忌的事兒沒少做,如今各房都被他們約束的規規矩矩地,這便是沒有功勞不也有苦勞?竟是沒想到居然就這樣輕飄飄地將他們給打發了。

    “這在這裏繼續等下去估計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咱們先回了?”其中一老道。

    這老人話一說,便被捅了無數的眼刀子,其中最為年老的一個耄老哼道:“不見?咱們是那些外人嗎?就這樣打發了。那什麽寶貝肉半點沒有,這外人有的東西也都沒有,就一人一個紙包……”

    不過他說話硬氣,倒是能跟他一起腰杆子也硬起來的沒幾個,剛剛說話的那個老人更是青了一張臉——

    人家賈赦不見他們這些親戚,他們又能怎麽辦,難道還生生的硬貼上去不成?這當他不樂意呢?便是他想往上貼也要能見到人啊,這如今人都看不到,還能如何?

    他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了。”

    剩下那些人也沒想到他居然說走就走,一時間就為難了起來。

    他們不是沒看出來賈赦並不願意搭理他們,隻是不願意不也得估計著一個宗族情分?大家是不是同宗同族同一個祖宗,你這樣發達了就不管不顧我們這些族親了?

    不過再想想在京城裏的那些個的待遇,他們也沒話可說了。

    這被賈珍給整治了一回後,他們也算是長了點心,派人去京城裏打聽打聽,當然找的都是榮寧二府後街上的那些,結果一問這待遇,他們也是個個搖頭無語。

    這自家人都不幫扶,真是……

    雖知道賈赦未必會因為他們“齊心協力”所動,可這幹脆地走他們又委實舍不得,便有一人拆了紙包,待見到紙包內又有一紙包,上書“平安符”三字,當下就有人打算走。

    這可是多了一條命,不走萬一這東西都到不了手可要如何?

    這幾番取舍後,耄老也跟著動搖了,最後不甘地看了看那門,怒道:“走!走!”

    賈赦倒是沒有注意,不過晉江這個耳報神倒是第一時間就繪聲繪色地跟他學了。

    賈赦聽了不過跟他笑道:“你們那邊沒有這樣的?”

    “那還真沒。”晉江回的幹脆果斷,他們那邊要是有這樣的親戚,他估計就不隻是一個落魄貴族了,而是一個快餓死的落魄貴族。

    賈赦也說什麽,隻等著九爺那邊挑出來帖子呢。

    十爺在一邊兒覺得新鮮也時不時的看一眼,順便評點一下,倒是可憐的賈珍和司徒睿今兒個已經去了揚州,要將揚州那兒的傳送陣給裝起來,並不在金陵。

    他們那位二哥如今高坐一旁,一臉的索然無味。

    “喲,這還有個你家的親戚啊,不過居然是個鹽商,估計是被人覺得和你家攀不上親戚滿口自胡言亂語地才被放在這一堆裏麵沒挑出來的。”

    九爺說著就將一張帖子遞了過去,那賈赦接過來一瞧,就挑了挑眉,對林如海道:“還真是親戚。”

    林如海起身到他身邊一瞧,可不是。

    他道:“我倒是記得這薛家倒也有幾分意思,原本有兩次上門送了拜帖,我沒見之後便沒再送來帖子,有些場合上倒也知道規矩,從來沒再主動找上來。”

    不然就他手上管著的那份差事,和這薛茽見麵的時間多了去了人,這薛茽何愁見不到他?

    聽林如海這樣說,賈赦就“嗯”了一聲,既沒覺得林如海這樣有何不對,又沒覺得這薛茽如何。

    他自己當年是個紈絝,最大的依仗就是親爹大腿堂哥嶽父外,雖然在外趾高氣揚地,但他一屆紈絝也沒有瞧不起這些上門攀關係的。

    不過想到賈珠終究沒有將這帖子直接撂在一邊不管不問,對林如海道:“他家聲譽如何?”

    “倒是還不錯,而且人脈廣,見機得快,十分果斷,不過他們薛家內裏很是有幾分不和,不過前些天聽說已經分了。”

    賈赦點了點頭,接著稍微掐算了下,倒也沒發現這薛茽有何形式太過分,又看那薛王氏身上也沒什麽因果官司,倒是還稍微驚訝了下。

    看來這王家的女兒倒也不全是賈王氏那個畫風的。

    “見見吧,總歸是要給珠兒一點麵子。”他道。

    那邊九爺又選出了一些口碑不錯的肥羊,這林如海在一邊就將這些人家說的七七八八,賈赦心中有了數兒,倒是笑道:“敢情來見我都是要看病的,我倒是要成了神醫了。”

    十爺立刻道:“這神醫能和您比?您這妙手回春又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從無失手!這能比嗎?”

    賈赦果斷道:“那還真不能比,我可是和人家這些大夫不一樣,人家是靠本事吃飯,我這不是靠著帝君搶人飯碗?”

    反正不是他自己的能耐。

    他接著就喊來人,將帖子分了兩撥給那小廝道:“去請人進來吧。”

    那小廝立刻恭敬接過,一手一打,另一手一張,這想也知道哪邊重要,立刻親自到了門房那兒,將那一打地給了門房,自己拿著那一個地對門外守著的一個將軍道:“我們天師想要先見這人。”

    那將軍哪敢怠慢賈赦的任何一句話?看了一眼帖子就知是何許人也,立刻讓麾下親兵去請了薛茽。

    那親兵直奔那些馬車之中的薛家馬車而去,接著就被一群人給堵了,待一打聽人家是來找薛茽的,這心裏都暗暗地羨慕上了。

    這還是有關係好啊,到底是連這點親地,那些賈家自家人家的沒有見到天師,倒是這沾了點親的反而能見到……

    那些賈家族老的馬車要一時間掉頭走出這街也沒有這樣容易,此時聽人說了,個個都恨得咬牙。

    這賈家的不見,怎麽就見了薛家?關他們什麽事兒啊!

    薛茽倒是分毫不敢遲疑,立刻就從薛王氏懷中抱了女兒,倒還記得給小女兒戴了錐帽,接著就對一臉怔然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薛王氏道:“蟠兒跟著你,你莫要讓他亂跑。”

    那薛王氏便是再疼愛女兒,此時也不禁道:“要不帶了蟠兒一起,指不定蟠兒能有個造化呢?”

    薛茽不禁氣極反笑:“你覺得他沒病沒災的能有個什麽造化?”

    這薛王氏立刻不敢再說,那薛蟠倒是喊著要跟著一起去,不過被薛茽冷冷地瞪了一眼:“要是不懂規矩就給我立刻回家裏去,你妹妹有病,你有什麽!”

    不過雖然訓斥了兒子,到底是不敢大聲喧嘩,畢竟雖聽說太上皇和皇上去了揚州,不過萬一還在這裏又該如何?

    他待訓了薛蟠,讓薛蟠滿臉委屈,不過因為畏懼父親的威嚴,並沒有敢上前。

    薛茽這邊訊吃完了兒子立刻就抱著女兒走了,留下薛王氏哄著薛蟠,眼看著薛蟠要哭,她還少不得恫嚇了一句,見他雖癟著嘴委屈著到底是沒有哭出來這才放下心來,要是哭出來,指不定周圍的兵士要立刻不管不顧地將他們攆出去這條街!

    那薛茽見到那親兵後立刻請教了一番後麵那些禮物,親兵倒是不知這個,隻跟他道:“帶個能管事兒的吧,等到了門口問問再說。”

    薛茽立刻示意管家跟上。

    管家忙不迭地跟著,待隨著薛茽一起到了門口見到那小廝,薛茽一問,那小廝倒是猶豫了下,之前那些賈家的也沒說這事兒啊,雖然看著都是帶著東西來的,不過這臨走的時候根門就沒有放下,真是還不如人家一個旁姓的懂事兒呢!

    他心裏暗嘖了一聲,道:“等會讓人先給送進來吧,指不定老爺不收呢。”

    薛茽連忙應下,心說若是不提,隻怕賈赦也不知道他這禮,待走的時候不帶走,回頭這家裏統計的時候少不得還是能被知道的。

    他惦記著懷裏的女兒,跟在小廝後頭倒是顯得憂心忡忡,被那原本並不言語的將軍留神多看了一眼。

    原本以為這是和天師走得近的,這一瞧倒像是撞了大運。

    薛茽到了花廳之時,這三位親王外帶一個林如海還有他最想見的賈赦那是一個也不少,若非他也是見過世麵,這九爺十爺和林如海都是提前見過的,少不得這心裏還要惴惴不安,二爺就更不用說了,曾經也是貼上去貼了一個冷屁股。

    待給這幾位一一見禮後,更是鄭重地見過了賈赦。

    賈赦既見了人也沒端著的意思,直接讓人上了茶點,接著就看到了被薛茽抱著的小姑娘,他道:“這小姑娘的病倒是有點新鮮,不過也是無妨。”

    好歹是賈珠和寶玉的表妹,說起來這兩兄弟在母家這邊的親戚,姨媽舅舅生下來的孩子加起來也沒幾個,既遇到了也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

    這薛茽立刻感動地眼淚都要迸出來了,看著他這模樣,這在座幾個都是慈父,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賈赦倒是心說,雖見過幾個疼愛閨女的,倒是跟薛茽一樣這麽疼愛女兒的還真不多見。

    他拿出來治療儀給小姑娘治療了一下,也沒忘記將自己的疑惑傳音給一邊高坐看似神遊的司徒曌道:“我怎麽覺得這小姑娘身子不太對啊,不像一般的病……”

    能治是能治,不過這治病記錄可怎麽寫?

    司徒曌也看了一眼那寶釵,方道:“這姑娘也是一個有來曆的,不過倒也無甚重要。”

    “啥?”賈赦懵逼臉的看著他。

    “天上的百花仙子之前犯了事兒,如今有點能耐要爭這個位置的都要曆經劫難,俗稱下凡。這便是其中的一個。”

    賈赦頓時無語,敢情他家親戚裏還有這運道的?

    “這下凡也不是隻經一世,瞧著還有的蹉跎呢。”

    賈赦聽他這一說,就語法的微妙,這天上的神仙貌似也不容易當,折騰個十次八次像是尋常?不過既然來頭不一般,他也沒說什麽。

    薛茽看著女兒被白光籠罩,就知這就是傳說中的法寶,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就安穩了下來。

    他子女命薄,那薛王氏也不是沒給他納過妾。畢竟她都有了蟠兒,倒也沒想盯著一個善妒的名頭,結果到了最後也隻再得了寶釵這個女兒。

    隻這孩子生來就帶著病,訪遍了各處名醫都治不好,眼瞧著這孩子受苦他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如今能治好,便是今日之幸!

    “天師大恩,茽沒齒難忘!”他也沒說什麽其他的表忠心,在他看來人家天師也不稀罕啊。

    賈赦也搖了搖頭道:“畢竟是親戚,我們珠哥兒一共也就這麽一個姨媽,既是見到了,也沒不管的道理,還請坐。”

    薛茽再次道了謝,便安了心坐了下來。

    趁著人家治療的功夫,老十便好奇地對薛茽道:“說起來今日便隻為了令愛而來?”

    薛茽心說這十爺果然是一張臭嘴,有這樣說話的嗎?便是我今天來不止是為了女兒,也不能說到臉上吧?

    林如海倒是沒想到這賈赦今日會見薛茽,倒是他枉做了小人之感,故而此時送了一個台階道:“想是聽到了天師來金陵,故而前來拜見?”

    薛茽笑道:“正是如此,倒也沒想到能有幸見到天師,更是沒有想到小女還能被天師施以妙手……”

    這薛茽心中卻道:“誰知道你們這一堆人都在這裏啊,便是我要揭短這不也得一個人說?你們這些人都在這裏坐著,還有一個明顯缺心眼的,我怎麽敢說甄家那破事?”

    赦老爺道:“我倒是算著你此次前來還有因。”

    隻是具體是什麽,他這掐算半桶水還沒算出來。

    說起來這也氣人,他在這一道上並不專精,明顯遜色司徒曌許多。

    薛茽:“……”

    所以這缺心眼還不止一個?又或者是說這天師不怕十爺抖擻出去?不過他倒是鐵了心來攀附的,沒見到人也就罷了,能見到人家還給了恩情,這也就完全不畏懼得罪那三皇子的母家了!

    “倒還真是心中裝了一事兒,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說著不知如何說起,還是道:“前兩日我去我家一個酒樓裏查賬,因為天熱,便在院中找了一個清涼的樹蔭,結果倒是聽到了三言兩語,覺得茲事體大……”

    這老十不禁在心中怨懟他——

    忒多事!

    說話說重點,這拐彎抹角地忒是麻煩!

    不過仍舊是豎著耳朵聽著,等聽了全程就發現這薛茽聽到的三言兩語果然是三言兩語沒錯,還真是半句不多,就輕飄飄地將天師教的幕後指使之人給扣到了甄家的頭上。

    甄家嘛……

    這一朝天子一朝臣沒錯,這一朝天子還一朝皇子呢,這十爺自己麵前也能稱得上一句皇子,對甄家還是有些了然的。

    這甄妃能上位歸根究底,是因為那位德太妃。

    這德太妃偏心眼到當初都被他那位父皇直接降了一次位份都能對兒子嫌棄依舊,隻說和老四八字不合,他們那父皇當年到底是有些憐花惜玉,隻將老四給接到了東宮。這誰都知道,不過在那之前,這老四死了養母之前就被他那位皇貴妃養母給找了一個奶娘潛心照顧。

    誰讓她身子不好呢?

    那奶娘倒是將老四照顧地妥妥當當,直到老四出宮建府。

    這其中當然也少不得提攜了一番這家的前程,也在沒有突然被皇位砸頭之前就拿納了甄氏。

    這甄氏待到了他登基之後就成了甄妃,那時候已經生了眼下最年幼的三皇子,倒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

    這九爺的腦袋裏麵同樣在轉著甄家的事兒——

    之前聽說什麽來著?甄應嘉不是對他們那個織布機有些不滿?原本隻以為是要給他那小侄子攢點銀子,倒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心,這還真是不怕死啊!

    賈赦更是木著臉看向了司徒曌。

    他說呢!

    他就說自己的掐算也不該差成這樣啊!

    敢情不是他的鍋,是因為這甄家是那三皇子的娘家,這三皇子身上那是有龍氣的,那甄母當然也因為伺候四爺那麽多年沒少沾染,如今四爺龍氣正盛,他眷顧地人當然少不得能沾點福澤氣運,也是最盛的時候。

    “這事,得查。”九爺道。

    九爺琢磨著這時候不站出來主動攬了這事兒,難不成還讓他們那位二哥去辦?天知道他如今看著這位愈發年輕,年輕到像是剛剛及冠之年的二哥的時候那心情啊。

    得了吧,與其隻抱著賈赦的大腿,倒不如也抱一抱他二哥的。

    這差事他要是不接著,就賈天師那脾氣,估計不是林如海要擔著,便是他二哥要管著。

    以他如今的見解,他二哥如今恨不得日日和這美人天師朝朝暮暮,哪有心思管這些閑事兒?

    賈赦果然眉開眼笑:“九爺說得對,不過這事雖然要查,不過我琢磨著還是要給陛下透個氣再說吧……”這倒是對九爺笑容更加柔和了些:“就要辛勞九爺了。”

    他接著又看了一眼薛茽,對薛茽笑道:“此事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那九爺就挑了挑眉,這可不是要讓他兜著點,莫要讓這薛茽被牽連上麽?不過那甄應嘉也是一個蠢蛋,這樣的事便是要吩咐人去做,在哪裏不好,居然隨便找了一家酒樓,還沒關起門來說,而是在涼亭裏?

    簡直愚不可及!

    十爺瞧著他九哥主動攬了差事倒是沒吱聲,眼神倒是看向了賈赦。

    賈赦見狀笑道:“四爺剛跟我提了這天師教的事,有意讓我做這教主,不過具體什麽章程這不是還沒開始琢磨麽?”

    他原本指望著這十爺能幫他分憂解難,反正有個司徒家的人在他這裏摻和著也沒什麽不好,結果這老十聞言脫口道:“果真?那簡直太好了,我一家子都要入教!”

    賈赦:“……”

    誰樂意聽你說這個?你就不能學學你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