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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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薛王氏心中了卻了一樁心事,這嘴巴也終於甜了起來, 很是說了一些好聽話, 倒是讓林母也不禁笑了起來, 瞧著這個伯府出身嫁作商人婦的薛王氏, 心裏倒也歎息了兩聲。

    說起來她上次見薛王氏之前倒是打聽過薛家,當時就覺得那王家為了點錢倒是狠心, 這便是薛家和王家本就有舊, 也不應該將一個好好的孩子就嫁給了這樣的商家,還不如嫁個清貴點的, 不過眼下看薛王氏倒也是通體氣派, 看上去也像是無憂無慮的,否則又哪裏能養得出來她這樣的性子?指不定早被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故而倒也應了她探聽來的那些話。

    因薛王氏提到了賈敏,她便笑道:“我兒能娶到敏兒也不知道是我們林家祖上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換回來的福報,我隻盼著她和我兒好好的,長長久久的。我那小孫子身體康健,除此外, 也別無所求。”

    她這話聽得薛王氏耳中引來她由衷羨慕道:“我前些年隨同夫君去京城裏的時候,倒也見過敏兒妹妹, 在京中誰不知道這榮國府的四姑娘是一等一的出挑?不過大家最羨慕她的還是嫁了如海, 聽聞婚後夫妻兩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也不知道羨煞了多少閨中女子。”

    這薛王氏說的是肺腑之言——

    這女兒家一生最緊要的可不就是要嫁對人?這要是嫁對了人,也就能如佳敏這樣羨煞不知多少人,要是嫁不對人, 不過是給人茶餘飯後徒添了笑話。

    她深有感觸,正比如她那嫡姐,當年嫁給了賈政,大家都說嫁的不錯,可結果呢?若那賈政當年真的有被人誇讚的那樣好,賈王氏還用做那樣的事?要不是有些緣故,誰又舍得髒了自己清清白白的手?

    饒是林母都被這話捧得高興了起來,可不是?便有人說如今是林家燒了高香才娶回了賈敏,那也是這兩人本就是三生石上有名才能結了姻緣,生了這樣一個有造化的孩子。她不禁也由衷的誇讚了下薛王氏兒女雙全,結果倒是引出了薛王氏心中的愁苦。

    薛王氏歎道:“我家那孽障被我寵愛太過,如今我家老爺是看不下去了,竟將他直接給關在了外院,便是奶娘都不給帶,我雖知你能再行溺愛之舉,可少不得心裏牽掛……倒是讓夫人您見笑了。”

    林母之夫乃是侯爵,林母其實也是侯爺夫人,故而林如海也沒有給林母請誥命。以她之身份,這個江南如今都屬她品級最高。

    林母蹙眉道:“這養孩子嘛……我倒是以買賣老地多說兩句。”

    聞聽此言這薛王氏立刻端正了身姿:“您說……”

    她倒是有被林母給劈頭蓋臉訓斥一通的覺悟了。

    “我兒他父親去的早,待去了之後,這林家就隻剩下了我們孤兒寡母。虧得有親朋故有照拂,倒也無人欺上門來。你莫要看如海也考中了探花,如今也得了前程,能為皇上效命,也算我對得起我林家列祖列宗。實則他父親在的時候,也是一個淘氣任性的,我也如同你一般對他狠不下心來……他父親去後,他便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但懂了讀書上進,還對我百般孝順。拿如海來說也隻是想勸你,這皮猴兒一樣的小子多是聰明的,隻是聰明勁兒都沒用對地方,如今猛然拘束起來,倒也未必有用,倒不如將他送去書院,和那些刻苦學生送在一起,隻將他管束嚴格和其他人家孩子一般無二,總會有所帶動。”

    這林母倒是沒說那林如海當年被他老子也這樣教訓過一遭,雖說也沒變本加厲,可讀書上倒也沒有多出幾分刻苦,反是家中巨變之後,才突然懂事多了擔當。

    可從她這個當娘的來說,她哪會不疼孩子?

    薛王氏聽了倒是有幾分動心,便記在了心裏。又見林母已經有些疲累之態,不久之後就攜著女兒告辭。

    那林母待她走後立刻神采奕奕地打發了自己的貼身大丫鬟,這邊請出了紙鶴,接著就看到賈敏在床上坐著,手裏拿著一個撥浪鼓在旁邊的搖籃中,便能看到兩隻小手在動。林母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寶貝孫子,精神不禁一震,看上去精神頭更足了。

    “他們還小呢,應該是還看不清楚東西,估計就是看到個影子才和你玩呢。”

    她這邊享受天倫,心裏已經琢磨上了。

    這傳送陣都開通了,到底要不要去京裏呢?要去吧怕親家母不高興,也怕賈敏不高興,可要是不去吧,她實在是惦記著。

    她這般糾結來去,倒是被賈敏看出了一些,待賈敏一問,林母自然搪塞兒媳婦,總不好說與她知吧?便將薛家和九爺家的事說了出來,引得賈敏稀奇道:“居然有這事?倒也是巧了……”

    她點到為止,並沒繼續深說,心裏卻想著:這天上的神仙莫不成是下餃子一樣往下麵投的?

    “母親且放心,九爺定然會修書傳回,畢竟眼下有了傳送陣什麽都方便……”說到這裏便看到林母那熱切的眼神,賈敏哪能不懂?便笑道:“若母親想上京,倒是能讓如海問一問。”

    這內心中所期盼被兒媳婦一語道破,林母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又到要欄內的孫子,那點不好意思也全給丟到腦後頭去了,道:“如此,我就讓如海問問,你也幫我跟親家母說一聲。”

    賈敏當然是連忙應下,這林母會上京其實已是她提前考慮到的。

    要是她能一直忍得住那才奇了怪了。

    林母又說了一會兒,又恐兒媳婦累著也自己都覺得疲倦了,這才斷了通訊,這邊吩咐了下去,她得好好的給親家準備點東西帶去。

    總不能空手上京吧?

    指不定到時候這如海又要被怎般非議呢。

    待賈母歇午醒來往賈敏這邊來,就被賈敏告知了一樁八卦並親家母要上京的消息。聽了這話這賈母就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兒,便是知道這林母上京估計也要等賈敏出了月子才帶著女兒回江南,這不是心裏仍舊不舍?

    再加上她雖然看上去年輕,到底是上了年歲,這心裏想的還是兒女陪伴在身邊,不過這倆兒子眼看著是指望不上了,這貼心的女兒也是人家的媳婦,她心裏一歎,倒是有些巴不得王氏早點咽氣了。

    不然她豈不是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了,還要操持這家裏?

    便是將來這賈赦和賈政搬家到天師府那邊名義上是分府不分家,到時候也不用管二房的事,可真能不管?總不能讓元春這個年紀就先開始管家吧?她這心裏計較著,倒是讓賈敏誤以為她不快,便勸道:“母親心疼女兒,這女兒哪能不知?好在是這傳送陣已經修好了,咱自家就有一個,到時候母親想來還不輕鬆簡單?”

    聽她這樣一說,賈母才想起這東西的好來,不過也難免摸了摸她的臉,歎道:“便是有傳送陣又如何?你在京城的時候同在東城又有幾步遠,你又能回來幾次呢?”

    說到這裏,便是沒忍住地落了淚,以至於賈敏都要哭了,又被這賈母給勸住:“是我糊塗給忘了,不該在這時候跟你說這些話,你這還在月子裏呢,可不能掉這淚珠子。”

    賈敏這愁緒被她一打斷倒也沒哭出來,反笑道:“還是母親知道心疼女兒。”

    賈母本想嗔怪一句,不過寶玉倒是哭了起來,立刻有奶娘上前抱走了寶玉,眼看著帶動的另外一個也想哭,這兩人都顧不得再聊,趕緊讓人抱來瑤光哄著。

    賈母抱著外孫嗔怪道:“你這小子倒也是個不讓你娘得個清閑的,連根外祖母說句話的功夫都沒了。”

    這賈敏院中一片祥和,三代同堂,那東院主人遠去,唯有下人。而那西院之中則是一片愁雲慘淡,賈珠正在賈政跟前跪著,低頭垂眼,雙眼中帶著紅。

    賈珠自從王氏血崩那日起就再也沒去讀過書,堅持要給王氏侍疾,隻賈政簡直不準,倒是讓他和元春兩人都心中惶恐,這元春還能在兄長麵前哭一哭,甚至暗中責怪祖母冷血,父親無情,可賈珠知道的清楚,一邊安撫妹妹,一邊則因妹妹的話責怪自己。

    這兩日便是實在是承受不住王氏在那邊奄奄一息,他身為長子而沒在床前侍疾的壓力,畢竟王氏再如何也是他的母親,他為人子居然連這一點孝心都沒有,簡直是動搖了他的三觀。

    這一動搖卻是讓他再也承受不住,便是忤逆父親,也是堅持要去。

    賈政哪裏不知兒子的脾氣秉性?也知他什麽心,隻王氏那是一般的病嗎?人家都說久病床親無孝子,他倒是不擔心這個兒子不孝順,而是擔心這個兒子被那些業力給牽涉到!

    可賈珠也是一個倔強的小子,便因為這事兒在他麵前跪了足一天,昨日昏過去抬到房間裏去的,今日居然又來,眼看著他臉色蒼白,人分分鍾都能昏過去,他這心裏哪裏還能承受得住?簡直是心如火焚!

    他盯著兒子看了一會,眼看著賈珠那額頭汗珠津津而下,人像是分分鍾都能昏厥過去,實在是忍無可忍道:“你這是在逼為父!你這小子,也不想想你太太如果是一般情況為父能不讓你去?若是牽扯到你又當如何,你這是盡了孝心了,你要是有個閃失又讓為父如何?”

    賈珠聽他這話句句痛心疾首,亦是心中悲痛,哭道:“父親,兒子知您是為了兒子好,可是您也為兒子和元春著想,不說外人將來如何,隻說兒子這心裏……怕是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了,將來又還能有什麽作為?”

    原本賈政還能狠狠心,可聽到這一句就哆嗦了下,他怎麽忘記了這個?

    這賈珠如今也是跟著賈赦修行過的,也被發了靈石,在這賈家本就天地靈氣比別處更甚的地方,修行雖說比不得司徒睿和賈珍……好吧,是遠不如他們兩個,但是也進入了煉氣期三層,比賈政這個當老子的都強多了。

    這政老爺已然是將兒子視作希望,還盼著他將來能提攜幼弟,將賈家他這一支發揚光大,這嫡長子的道心不能有任何閃失!

    可政老爺也實在是不敢冒冒然地讓兒子這樣接近王氏,猶豫再三,對賈珠道:“我去央求你大伯,看你大伯怎麽說。”

    賈珠頓時感動不已,叩謝了賈政。

    還是那話,赦老爺對這個蠢弟弟還是相當有手足之情的,不管這手足之情是不是他口中所言的“為了不被自家老子托夢回來在夢中錘死”還是“為了不讓祖父祖母痛惜”,倒也是給了政老爺一些寶貝,以防止他這個蠢弟弟在他看護不到的時候被人給“欺負”了。

    他也好當那個打了小的之後出麵的boss。

    政老爺在動用“神器”之前還是考慮過的,畢竟這等寶貝用了之後萬一他兄長以後再也不給他了可怎麽辦?家裏有傳送陣呢!不對,那傳送陣怎麽用來著?似乎珠兒會?

    他看著兒子這眼看著就要昏過去的樣子,咬了咬牙,趕緊將他拉起來道:“你先起來,為父問你,那傳送陣你可會用?”

    緊跟潮流而且還是自家引發的潮流的賈珠連忙點頭。

    賈政趕忙道:“趕緊地起來,我們去金陵,你趕緊去收拾收拾,你這副模樣被外人看到還得了?”

    賈珠這邊毫不猶豫地就顫著腿起來,趕緊運行靈氣,接著整個人就好了許多,便是不想表現的那麽明顯也是被政老爺瞧了出來:“……”

    他要考慮下這個孽障昨日昏過去到底是有積分真假了!

    不過這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便是政老爺這個當爹的也不好收回來,隻能惡狠狠地看了賈珠一眼,給了他一個之後再清算的眼神,這才跟著賈珠一起到了院子裏的那個傳送陣那兒。

    原本政老爺對這玩意兒還沒那麽在意呢,如今這家裏的頂梁柱遠在金陵,自家父子兩個又不會飛,更沒有飛行法寶,這可不就不便了?

    政老爺心裏暗搓搓地羨慕嫉妒恨了一番兄長對賈珍的偏愛,恨不得往賈珍身上戳幾個小人,這邊還是看著兒子操作了傳送陣,接著被請到陣中。

    這邊傳送陣的光芒一起,沒片刻賈母就聽到了消息,這母女兩人麵麵相覷,這怎麽突然要用傳送陣?

    “想是珠兒,二哥應不會這個,不過珠兒那孩子素來聽話,應該不會冒冒然地自己動用傳送陣。”賈敏寬慰她道。

    可她沒說出的話賈母又怎會不知?

    賤人!

    要不是她珠兒能央求著老二去江南?

    賈母心中不快,可到底是沒再說什麽,要是說出來那些話,也未免顯得自己太過於薄情,畢竟是婆媳一場,便是她人再惡,也是有那麽幾年情分。

    這人死燈滅,便是再多的不好,也不能過多苛刻,否則指不定人家要怎麽說她這個惡婆婆呢。

    政老爺進入傳送陣之後便有點緊張,不過好在是賈珠在身邊,而且手裏還握著兄長給的寶貝,倒是還能鎮定。

    等到了金陵,從傳送陣出來,他就一驚,因為傳送陣外正好有人站著,雙方一打照麵,倒是林如海先對他拱了拱手道:“舅兄。”

    賈珠連忙給他見禮,政老爺這才道:“如海你怎麽在這裏站著?”

    林如海苦笑道:“舅兄剛剛讓人跟我說,讓我在這裏等著。”

    這蠢弟弟過來倒還真是賈赦心中突然有那冥冥一感,感應到的。不過這也不是每次身邊發生點事兒都能感應到,不過也是湊了巧。

    不過就這一次也震懾住了自家人,林如海迎著賈政就帶他們父子去見賈赦,還要回答一些賈政的詢問。

    當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場麵上的話,比如這家裏的老太太可好?太上皇和皇帝是否身體都安康等等,賈珠在一邊沉默寡言,心裏倒是著急,不過也知道急也沒有用,這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大伯父了,若是央求一番,伯父可能也會……

    不!是伯父一定會同意的吧?

    他也不求其他,隻求這一樁……

    林如海倒是心裏有本賬,也能看出來賈政的心神不寧,更能看得出來賈珠的倉皇,想也知道是這二房的家事,便也隻當沒有看到。

    這將人帶到賈赦這邊時,赦老爺正和同窗湊一起繼續織圍巾呢。

    說起來有了這幾個人陪著他一起學這玩意兒後,這赦老爺一下就覺得自己沒什麽好丟人的了,嗯,畢竟借口都是現成的,這是在編法衣,才不是方陳那邊的大媽們為自己的家人織毛衣。

    這法衣是誰想出來的?

    爺真想誇他!

    這和同窗專心致誌地幹著手工活,待林如海將人帶來之後,他一看到這弟弟和侄子的樣子就歎了口氣,也沒管這是不是有外人在,就先斥責老二道:“你怎麽把你兒子又給養瘦了?我怎麽瞧著這竟像是竹竿了?”

    這政老爺也沒想到這大哥當頭就是一句訓斥,唯唯諾諾,不敢辯解。

    賈赦這才看向賈珠,蹙眉。

    這孩子有點死心眼,怎麽瞧著這都有點心魔了?倒也沒讓九爺和十爺他們走,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啊”就拉了侄子和弟弟走了。

    這邊留下的九爺十爺就好奇地問起了還能算是知情人的林如海道:“如海這怎麽回事兒?我瞧著那賈珠怎麽就瘦了那麽多?”

    林如海也不好言媳婦娘家的是與非,對與錯,隻苦笑道:“珠兒他母親病了。”

    這孩子的母親病了,孩子憔悴這叫孝,誰也說不得不好,也就他大舅子那張嘴裏能蹦出那種話來。

    聽是王氏,九爺十爺那都不意外,也都有數兒,隻是猜到了是一回事,這眼看著又是一回事了。

    倆人一個心說:這居然還沒死成?我這恩侯兄還真不是一般的手段!果然不能看他平常跟個軟和人一樣,這要是到了緊要關頭,指不定能下什麽樣子的狠手呢。

    那十爺心說:這王氏也忒是愚蠢不堪,這白長了一雙眼,更白長了一個腦子,這給自己個痛快不是少受罪?也看不清楚形勢,結果現在好了,死都死不成!

    這倆不說話,那林如海心裏其實也有一點七上八下的,畢竟他知道的比別人都多一點,上次和大家一起去京城的時候那也是聽賈敏說了一對內中隱情的,這知道的多了其實對王氏也同情不起來,更是憎恨這種惡毒婦人,可這看到人家孩子的時候就不同了,關鍵是賈珠是個好孩子啊,而且孝順……

    賈赦帶兩人來到了他的書房裏,冷著臉讓兩人坐下來,接著也沒讓人看茶倒水上點心,就冷著臉道:“說吧,誰先說?”

    賈政訕訕道:“兄長也應該知道我帶珠兒來是為了什麽了,我雖有心不允,可耐不住這孩子自己……我瞧著他都有些不對了,又不敢擅自做主,就隻得帶他來金陵打擾兄長了。”

    賈珠更是一下子跪了下來,紅著眼眶對賈赦道:“伯父,珠兒此次前來並不是要為母親求情,實在是為人子看不得她在受苦,我卻什麽都做不得,便是為她端茶倒水喂一口藥,也算是盡了我這一份心……”

    賈赦不禁頭疼,賈珠這眼瞧著是因為這事兒都要給自己憋出來心魔了啊!

    他算是知道這賈政跟他提了能否推遲王氏的死期之後的報應落在誰身上了,這還不是一目了然?這賈珠得虧是修了點道法,好歹是湊合到了煉氣期,不然還真要在這愧對情緒之下少不得也得病倒,還得是重病。

    這心魔也不是治療儀能夠治療的,這赦老爺木著臉看著他道:“你這事憋在心裏多久了?”

    賈珠戰戰兢兢道:“從……從母親生下來弟弟之後。”

    也就是從頭開始這小子就在心裏糾結起來了。

    赦老爺心裏一歎,這孩子容易得心理問題啊,接著又想到還有一個腦子同樣轉的快的元春,他並不放心他那好母親的照看,問:“元春呢?”

    “妹妹……妹妹和我差不多。”

    赦老爺這下的頭是真的疼了,他不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弟弟,這老子是怎麽當的,有這樣當爹的嗎?也不管管這倆孩子,也不問問人什麽想法?那閨女就往他們那個不靠譜的娘身邊一放就不管了?還真有他的!

    心裏不管再怎麽責怪還是要捏著鼻子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大老爺狠狠地瞪了一眼賈政,讓政老爺那腿腳都跟著軟了軟,要不是現在是在坐著而不是站著,指不定還要出醜。

    “行了,你這意思我是明白了,不過話得說清楚,不是我不樂意讓你去,是你去了也沒什麽用。你跟你太太說話,她也是聽不到也沒辦法給你說話,如今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經被討債的給帶出體外去扣著了,不過是個陽壽未到,這樣說你懂了沒?”

    賈赦說這話之前也沒忘記先掐算了下王氏現在的狀態,等說了這話後,他就覺得心中一直積壓隱藏多年的抑鬱之氣一下而消,他這才恍然發現原來他這心中也有一道執念,雖未曾魔障,可要是不除,指不定將來就要成為他修行之路上的後患。

    賈珠道:“珠兒已經聽明白了,不過……不過饒是如此,珠兒身為母親的長子,這個時候才更應該送母親最後一程……”

    也是他唯有的一份孝心了。

    賈珠甚至覺得自己心冷漠地可憎!這父親也就罷了,自己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什麽都不做呢?

    賈赦歎了一聲,給他一張符道:“現在,吃了。”

    倒也不是非吃不可,可王氏身邊的怨氣也忒多了些,若是不讓他吃下隻拿著護身,有個沒注意的時候指不定就對他這樣有了心魔的修真者來說,更容易吸引這些邪祟,若是吃下還靠譜一些。

    當然了這張符也不是他畫的,而是方陳前段時間送他的一些高級符。

    賈珠毫不猶豫地接了吃了,賈赦這麵色才稍好了一些,打發了賈政,自己試圖給這侄子做下心理功課,最少是解釋下。

    “我和你娘之間有深仇大怨,她陽壽未到,之所以現在就遭了報應當然是因為我。不過我算得出她本身的造孽原本會超過現在這數兒,也就是說我現在不出手,指不定她將來還要造孽,這你懂?”

    賈珠點頭,他也是沒少看了道經道藏。

    “你娘如今會這樣,是因為我給了她一張因果符,讓她死於自己所造的因果,這因果都償還完了,人也會沒了。所謂人死燈滅,前世孽債已清,我也就不會再跟她計較,且她生前已償還了欠債,便是到了地府,也能勾除這輩子的業力,若是你這當兒子的孝順的話,多多為她做些法事,指不定還能轉世投胎,這也明白?”

    賈珠聽到他說到勾出夜業力的時候雙眼之中就突增了光彩,等聽完後立刻激動的連連點頭!

    “元春若是孝順的話,也不用親自照顧她,便是在她門前念一念經書也是行的,不過這也不能念多,畢竟一個姑娘家家的,念這些也沒個意思。”

    賈赦說到元春,心裏其實還挺微妙的——

    他之前倒是沒有察覺,許是元春投胎轉世的次數太多,這怎麽著他這侄女居然也是天上的花仙子啊?

    這天上沒了一個百花仙子,到底下來了多少花仙子要爭奪這個?要按照百花來算,這可不是要最少一百個?

    回頭得讓大腿幫著問問這事兒,總不能都是他家周圍吧?

    將這事放在心裏,眼看著賈珠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魔都為之鬆動,怕是等親自看著這王氏咽氣之後,三魂七魄重新歸為,然後業力全消地入了地府,也就沒了。

    他覺得累心不已,嘀咕道:“你老子這當爹的也當的忒輕鬆了點,元春丟給老太太,也不看老太太能教導出來敏兒那是運氣,也是因為你祖父,萬一將個好姑娘給教壞了怎麽辦。再說你,他竟也不管不問,到了你去求到他沒法子才帶來……”

    賈珠恭恭敬敬地聽著,隻垂著頭。

    所謂子不言父之過,可伯父說話的時候也沒他插嘴的份兒。

    “對了,老太太是不是還一門心思都在寶玉還有你弟弟身上呢?”

    賈珠心說哪能不是?不過這樣又有怪懟賈母忽略元春之嫌,他到底是個心地純善的少年,遮掩道:“其實是敏兒姑姑將寶玉接到她院中和瑤光弟弟做伴兒,好讓老太太輕省一些。”

    賈赦搖了搖頭,又對他道:“你弟弟的滿月宴,你這當兄長的也要幫著操持一二,如今這府裏也沒幾個能管得了家事的,到時候你少不得要跑個腿,我要等到當天才能回去呢。”

    賈珠倒是不知這寶玉的滿月宴意味著什麽,心情鬆快不少的他發現伯父居然還關心著寶玉,心中亦是高興不已。

    “行了,你出去,讓你老子進來。”

    政老爺規規矩矩地站在書房外根本就沒有敢走遠,等被兄長一含進去就立刻進去,老老實實地站著,坐都不敢坐了。

    賈赦倒也沒有急頭白臉地就教訓他一通,當年他老子教訓他的時候,他總委屈,故而這次倒也讓賈政有發言權,道:“你自己說說這事兒你是怎麽看的又是怎麽想的?”

    賈政老老實實道:“我隻覺得這兩個孩子離那汙穢地方越遠越好,這不是沒法子才沒把她挪出去麽?”

    賈赦直接給了他一白眼:“你是不是覺得你名聲太好了,還是咱們賈家的名聲太好了?你還不如你兒子呢。便是那王氏的確作惡多端要死了,可不就應在‘要死了’三個字上嗎?你對她好一些,親自照顧一番,不也全了這一世的夫妻情意,你親自照顧她,這又哪裏有元春和珠兒什麽插手的餘地?便是抄抄經書罷了!”

    賈政被他這樣一說,頓時臉色慘白。

    可不是?倒是他給忘了,隻滿心嫌惡那王氏……

    “她心機手段也都有,說白了若是男兒指不定還比你強一些,隻手段太過狠辣,這仇也報了,她如今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你善待她一些。”

    賈赦也沒再說什麽難聽的,這畢竟是賈政自己的事。

    他也知道他夾在中間為難,一邊是王氏這個發妻,一邊是他這個兄長。

    隻這也顯得他太薄情了,若是不做點什麽,這賈珠指不定怨懟,那本就沒多少父女之情可言的元春指不定寒心,將來寶玉指不定也會在聽了什麽流言蜚語後對他這個當老子的心懷痛恨……

    所謂人死為大,這人死了什麽都要想她的好處,而不想她的惡,故而這仨孩子將來聯合看他這個當老子的不對付,這賈政將來便是有個孝字壓著,不也寒心,不也痛心?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比他還辦事不過腦子的蠢貨落到這地方。

    再說白了,也是他之前隻有滿腔複仇的心,倒是沒想想賈政,好在……也算為時未晚,大不了王氏死了之後他親自做一場法事也算是了了此事。

    賈政那張臉皮都被他揭了下來,隻覺得無顏見人,在他麵前捂著臉,那淚珠在眼眶裏打轉,終究是沒有落下來。

    大丈夫……大丈夫怎麽能哭哭啼啼!

    賈赦瞧著他這模樣倒還真多了點心疼,親自拍了拍他的肩,隻道:“行了,這事算是了了,也不會讓你和她來世再做夫妻,以後永世不相見,這不挺好?”

    賈政冷靜下來想了想這話——

    永世不相見?

    他和王氏這輩子都已嫌惡彼此至深,便是永世不見……也不見罷!

    賈赦又讓他坐了一會,待他神情平複了後方道:“也不用著急回去,既來了等下就拜見一下林家老太太吧,畢竟是長輩。太上皇和皇上都在揚州,你也不用擔心見到這兩位陛下。珠兒也是頭次來江南,明日你帶他走動走動,再帶他回去便是。”

    聽得他細細安排,政老爺心中愈發感動,狠狠一點頭。

    賈赦瞧著他這模樣見是沒事了,方才心裏一歎,覺得自己這般操心,要是還沒效果,就直接給他們倆父子安排一堆的活計,看他們還有沒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