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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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赦老爺覺得為了蠢弟弟已經仁至義盡了,等人出去之後也懶得問他們父子如何, 他自己喝了一盞茶再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出去的時候, 果然已經沒有再看到他那弟侄兩人的身影。

    赦老爺這才保持著同樣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夥伴身邊, 時刻與同誌們保持團結, 一看九爺手上織的飛快,自己這個先進隱隱有被後進超越……好吧, 是已經被後進超越, 臉就拉的老長。

    這趕腳,心酸啊!

    九爺倒是不知道他這小心思, 專心致誌著呢。也不怪乎他如此賣力, 如果不把先孝敬自家老子的這一份給弄出來,給父皇送去,他怎麽動手織其他的?

    咳,也就是他媳婦和孩子的?

    而且也必須得學好,雖說這是法衣不丟人,而且女子也碰不得, 不過這行徑要是被人給知道了之後保不準就要嘴欠地嘲笑他。

    雖然九爺覺得這些人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不過這不是也最好避免這樣的情況嘛, 最好還是學好了之後一個人晚上躲在房間裏……

    等他兒子滿月的時候, 嘿!這可是他老子親手給做的禮物!

    不過小孩子的是不是要做的大一點?據說這孩子都是見風就長,他那些年幼的皇弟和侄子也的確都是幾個月不見一麵, 等一看到都要仔細瞅瞅才能認得出來,發現自己沒有認錯人。

    他這邊一心二用,專心致誌, 手上曼妙飛舞,倒是讓一邊的老十也跟著心中羨慕。

    他可沒有九哥這樣心靈手巧,又擔憂自己到了兒子滿月的時候都拿不出點能看的東西出來,這心裏也是有些別扭,可讓九哥代勞,這誆他給自己的女兒織一件也就罷了,可是媳婦兒那兒……

    這總不能九嫂有的自家媳婦沒有吧?這樣一想,十爺這心裏都有些感傷上了。

    所謂英雄氣短,莫過如此啊!

    他一大丈夫舞刀弄槍保準敢說是一眾兄弟裏麵最出挑的之一,可這弄這兩個小棒子可真真……有點手殘。

    不過眼看著賈赦走了過來,那雙眼睛還一個勁兒地往他九哥身上看過去,那眼神怎麽看都有點羨慕嫉妒,他也就心裏覺得寬慰了許多!

    瞧,他不是一個人!這法衣也不是那麽好學的,這妥妥的也是要有天賦的!十爺我是怎麽著來著?哦,對了,天師說這技能書有點歪了。

    他這邊找到了可以聊以□□的安慰,便湊到賈赦身邊來,跟他嘀咕:“天師,我覺得不如讓九哥幫著你做一個樣子,你好讓你家的也給璉兒帶回去?”

    九爺覺得倒也無可無不可,反正就當練手了唄,賈赦就黑了臉道:“不成,斷不成,這得我這個當老子的自己來,讓你動手幫忙這像是什麽回事兒?還有,你難道能讓你九哥幫你給你家小郡主織?將來讓九爺好在你閨女麵前臭顯擺,說‘你這些伯父裏麵九伯最是疼你,你第一件法衣就是你九伯父我給你織的’?”

    他這學的有模有樣的,學的時候還自帶九爺那趾高氣揚鼻孔朝天的嘚瑟樣兒,可別說那拉仇恨的勁兒,一下讓十爺打消了這想法,看他九哥的眼神之中也帶上了警惕。

    還真別說,賈赦還真說對了!

    之前這九爺沒兒子,八爺也還沒兒子的時候,司徒誐的獨身愛子司徒信當然就變成了他們三人的眼中寶,那是一個寵愛!這八爺還好一些,有寵是沒錯,但也有分寸,也斷不會讓人家親爹眼熱吃醋的,但是這九爺就不厚道了,在人家司徒信三歲之前可是不知道哄著人家背地裏喊了他多少聲父王。

    每次被老十給抓住還能渾說沒這一回事,死不承認,氣得老十都要跟他拆夥!

    這可是有前車之鑒的!

    九爺聽了這話立刻翻了一個白眼,不想去看這挑撥離間的和一被挑撥立刻就順了人家的心的,不過九爺這嘴皮子也是相當之利落,直接瞥了赦老爺一眼道:“哦,其實本王也沒打算幫你們織,不過就憑著你們這手藝想拿出來能送人的東西,怕是還要苦練啊。”

    嘲諷完畢,倒也不管那倆被嘲諷的學渣同學的臉拉多長,都自己織自己的去了。

    賈赦哼哼地看了他一眼,將這事兒直接放在了心裏,給他狠狠地記了一筆,且等著,爺就不信你沒個求我的時候!

    這賈政父子兩個倒是找了個寂靜的地方談了談心,接著就要去拜訪一下林母,不過因為來的突然,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倒也沒準備什麽禮物,且他們倆也沒有空間袋,這時候這政老爺就更委屈上了,他還不如賈珍那貨呢,他就有!自己就沒!

    不成,等回頭的時候肯定要想方設法跟兄長提一提,倒不是要跟兄長討要好處,是……是……

    反正就是要說說這事兒。

    賈珠此時也已經容光煥發,雖還是瘦巴巴的一根竹竿,不過瞧著精氣神已經和剛剛有了大不同,他便道:“姑父上咱家的時候不也是來的突然,老太太不也沒說什麽?這又是事出有因,待回頭讓人再將禮物給送來,不也一樣?總不會失了禮。”

    政老爺聽兒子這樣一說也頗覺有禮,可不是這樣?等回頭再讓人把東西給用傳送陣送來就是,大不了再讓珠兒跑一趟,指不定還能再被兄長給指點指點呢。

    覺得可行,素來好顏麵重禮義的政老爺就喊了這賈珍留下來的寧國府的小廝過來。

    這府裏的下人們除了林母後來又挑選進來的幾個不認識他們之外,哪有不認識這政老爺的?不過是剛剛看到他們有話要說就沒敢上前,此時得了吩咐,連忙上前,恭聽道:“二老爺您有什麽吩咐?”

    雖說是隔了府的二老爺,不過這稱呼倒也沒錯。

    賈政道:“且帶本老爺去拜見林老夫人,你先讓人通傳一番。”

    總不能冒冒然地去驚擾了人家。

    那邊林母正琢磨著要帶什麽東西上京城呢,因為兒子不能再和上次一樣突然去京城,便是有了傳送陣也不能落人口舌,被人參奏一本,豈不是因小失大?

    故而林母這邊隻能讓人清點完畢之後再封好箱,這正核對著禮單就聽人說賈政來拜訪,心中便是一驚,這賈政來作甚?又聽說賈政身邊還帶了一個少年。

    知這是賈珠,林母心中雖又多了幾分疑惑,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賈敏專門拜托這個二哥來接她去京裏的,沒這道理,一邊讓人連忙迎進來,一邊琢磨這到底怎麽回事。

    賈政帶賈珠進來後就先給林母見了禮,林母剛剛已經讓人準備了表禮,雖匆忙倒也準備了妥當,讓他們兩個連忙起身之後就對賈政笑道:“這有了傳送陣果然方便,便是在千裏之外,也不過一瞬間就能到了。”

    “可不是,這有事要問兄長大人也就分分鍾到了金陵,不然可能還要讓兄長回京一次呢。”賈政見林母沒有詢問他這來意,心中便覺這老太太也是為人妥帖。

    林母見他自己也沒多說自己的事,也就妥帖的沒繞回這個話題,反道:“存周今日來的倒也有些巧,指不定我還要和你一起去京城呢。”

    她這話一說,賈政心裏就有了數——

    難不成這老太太是要上京看他妹子並她剛得的大孫子?

    這樣一問,那林母就含笑應了。

    這賈政立刻就將此事包攬了下來,林母心中也頗覺舒暢。不管這賈政是為了什麽事來的,不過也來的確實巧妙,反正她到京城是和他一起回去的,指不定人家以為這是榮國府主動來接的呢,也免了一些流言蜚語繼續滋生。

    這第二日賈政和賈珠果然就辭別了賈赦,又或者說是賈赦和林如海去送林母,這說是送,其實還是在自家,於是九爺和十爺也都露了臉,這九爺本來還想嘲諷一句賈天師,想說您這不是能耐麽,怎麽不把你給你兒子織的法衣也給帶回去啊?結果一看到賈赦那臉色陰沉沉的,倒也沒敢提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可不是九爺的風格。

    賈赦先和林母說了兩句話後就低聲對賈政道:“之前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記住了?”

    賈政連忙點頭:“自不敢忘!”

    赦老爺也沒在眾人麵前教訓自己弟弟的習慣,畢竟賈珠要是年紀再大幾歲指不定他都是當祖父的人了,這點臉麵還是要給他的,便“嗯”了一聲,道:“要是有什麽事兒,反正家裏就有傳送陣,直接過來也行,不過我琢磨著也沒幾天就回去了。”

    賈政感激地帶著同樣感激的兒子和林母一起走了。

    那傳送陣的光芒一閃,這九爺和十爺哥倆就壞笑地看著林如海道:“我說如海啊,你這如今也是孤家寡人和我們一樣了啊!”

    “可不是,總算是不用再看到你家老太太每天對你噓寒問暖了。”

    這哥倆一個母妃遠在京城,一個早沒了媽,前者還好,後者早眼紅不已了,如今這林老太太入了京,可就遂了他們的願,哪能不吐為快?

    林探花對這倆損友也隻搖了搖頭,並不稀罕搭理他們倆。

    他也是事多務忙,雖都是二爺手下的學生,不過唯一一個沒辦法每天都織的便是他,這送別了老娘也就沒了不上班的理由,這江南如今有倆皇帝在,誰敢放鬆?忙不迭地繼續回衙門上班去了。

    等他一走,九爺和十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鋒了一陣,便是九爺勝出,十爺沒法子,問賈赦道:“我說天師,你說我那二哥這是怎麽了?跟魔障了一樣就關在書房裏畫圖去了?”

    賈赦瞪他一眼道:“不懂別瞎說,人家這叫創造!不過估摸著人家是脫離了低級趣味,要玩高難度花樣。”

    說到這裏他悻悻然地看了一眼老九,覺得這貨也是在手工上天賦異稟地,要不是不懂畫符,指不定也能創造一二了。

    九爺被他這一眼看地哆嗦了下,連忙道:“您這麽看我做啥?弄的我可別扭了。”

    赦老爺衝他嗬嗬了一下。

    說起來他才不覺得自己的好基友和自己的客服攪合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事兒呢,指不定又是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或者是要被自己的客服給帶歪。不過從他角度來說沒了客服那個煩人的小妖精外帶自家大腿又有了新樂子,似乎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心裏存著疑,不過赦老爺還是沒去司徒曌那院子抓人問這倆到底是在幹嗎。

    #

    要說賈母這邊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看著自家老二去了一次金陵居然真的將自己的親家母給帶了回來,而且還是說來就來,這體驗,還夠新鮮的。

    這先被送來的當然不是一大堆的箱子,難看啊,這赦老爺原本是沒給賈珠以及賈政什麽空間裝備,這不是開始的時候就沒想到這事兒麽?至於賈珍的那個,那不是賈珍那小子不要臉在他這裏死纏活磨走的嗎?

    有道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到了赦老爺這裏也是如此,他就不是一個細心的人。

    這次還是看到這父子倆有了需求才趕緊給了他們一人一個,這心裏還覺得挺對不住他們父子倆的。於是政老爺自己沒出聲就得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玩具”,那心情簡直都能上天了。

    不過還是得裝著。

    這去了倆人,回來十個人,其中一個親家母,七個人家的下人,算是把人頭都給湊齊了,這邊賈母等聽到消息的時候,賈政已經親自將林母給送到了榮慶堂,親自陪著人家林母說話,竟是等著賈母。

    這賈母頗覺失了禮數,又知道麵前這個林家的親家母也是一個慣以詩書傳家自居的,頗在意規矩,便是如今又有了依仗,不過這禮數上嘛……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賈政,看的後者莫名其妙地,她這邊卻是瞪完了立刻跟林母陪笑道:“倒是沒想到親家你居然親自跟著過來,讓你久等真心是——”

    不等她這客氣話說完那林母就笑道:“這哪裏是你的不是?明明就是妹妹我的不對,這來之前也沒打個招呼,本想派人提前過來說一聲的,不過正好趕上了這存周和珠哥兒過去,我琢磨了一番,便厚顏地跟著過來了。說實話,這心裏哪能不著急見敏兒和瑤光那孩子呢?”

    賈母心說可不是?要不是你來之前也沒說一聲,和你兒子一樣搞突然襲擊,我能失了禮數?等聽到後麵提到了瑤光和賈敏,她又是不舍又是得意地對林母道:“說來我們敏兒倒也是個有福氣的,也不是我這當太太的自己說自己的孩子好,實在是瑤光那孩子可討人喜歡了,身子骨那也是比一般的孩子不知道好了多少,遠非一般的孩子能比的,這生來就有大造化……”

    她瑣瑣碎碎地說了一通,看林母眼看著是有點坐不住了,這心中才得意了起來。

    要說她對林家也的確沒什麽指摘的,不過這親家之間的關係就和那夫妻倆一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她對林母道:“我這就帶著你去看一看敏兒吧,正好我新得的那孫子寶玉也在呢,說來我這孫子倒也是可憐……”

    眼看著這林母和賈母兩人並肩往外走,賈政稍一猶豫就覺得這也沒他什麽事,又想起兄長的吩咐,倒也沒打算去充作孝子,這還是帶著兒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先讓賈珠去換了衣服,待自己也換好了才到了王氏那院子裏。

    在伺候王氏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周瑞家的和原本就伺候她的幾個丫鬟,也都是她的陪房。這賈政一進來,那幾個人都哆哆嗦嗦的,簡直是不敢看他,不過賈政的目光也沒在她幾個身上打轉,而是大步上前就走到了王氏的床前,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這王氏如今已是和活死人也沒什麽區別,看上去臉色蒼白,雙眸無神,氣息微弱,如今吃的東西都是那種最最容易克化的,且還有些消化不了,後來還是賈政當初在賈赦沒下江南的時候在他跟前求了一些藥丸,這才算是讓王氏撐到了現在。

    一想想王氏現在白白受的罪都是因自己那點私心而起,這賈政心裏就有些愧對,瞧著王氏身上還算幹淨,就讓人備水,打算親眼看著她們給王氏擦洗。

    到底是夫妻,應該也不用避諱,便是要讓兒子來侍疾,也不能嚇著他吧?

    這王氏自從生了病之後也的確沒有洗過澡,嚴格來說,是打她生產完了血崩之後就沒有洗過澡,如果不是這幾個人覺得天氣熱擦洗的也勤快,眼下這屋子裏的味道估計就是熏香也都遮不住的了。

    周瑞家的幾個之前已經被嚇得半死,這兩日見王氏徹底沒了什麽奇奇怪怪的症狀才能撿回來一點魂兒,如今賈政吩咐什麽她幾個就做什麽,沒一個人敢推三阻四,手腳不利落。

    這幾個人也早瞧出來了,她們太太這是遭了報應了,指不定她們將來也要被如何帶累呢!將來哪怕是被發賣出去估計都已經是最好的下場,最怕的便是這王氏死了之後,她們也要被牽連,或者也要遭了報應……

    其實這些人裏麵原本還應該有倆丫頭的,隻已經被嚇得半死,徹底病倒了,更是不敢往這屋子裏呆著。

    這賈政親眼盯著她們給王氏擦洗,其中周瑞家的哪怕想說這王氏生產完了還不足一個月,這話也給咽下去了。

    現在就她家太太這樣子,隨時都能沒了那口氣,指不定這就是最後洗漱一次呢,還有什麽可說的?

    等給王氏洗好之後,又讓她們給王氏好好用熏籠給烘幹了頭發,接著又給換了新衣,那些被褥全部拿出去燒了也一並都換了新的,就連床上的帳子都一並給拆了。

    賈珠已經在外麵等著他父親命令他進去,不過這等了又等,隻見人來來出出,他還以為這母親已經……了呢,差點想進來,虧得被安撫了下來。

    安撫他的也正是那頭發都白了一半兒的周瑞家的,不過也是有氣無力地,賈珠知母親還好後便繼續站著。

    等站了一會兒之後,那房子裏連擺設都換了一遍,賈政才讓他進去,此時政老爺的手上已經拿了一本功德經。

    待看到賈珠,他便道:“我剛剛已經拿了兩千兩銀子讓人施粥去了。”

    托他兄長大人的福,這整個京城如今便是乞丐隻要是在冊的,都能去濟世堂看病,便是連施藥都找不到地方。便是施粥也要往外走,最好是到河北那邊去,要知道如今這京城裏可是人人向善,不管這做好事兒的是存的什麽心,幹得都是事實,便是以往有屯糧炒高價的如今也是沒人敢做。

    這兩千兩其實就是政老爺今年的冰敬,他留著呢,如今都用在了王氏身上。

    賈珠感激地又對父親拜了一拜,不過再起身後一看就覺得居然找不到自己站腳的地方——

    他一眼看去,隻覺王氏這屋子已經煥然一新,便是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王氏的床前,一看王氏就心中一驚,已氣息微弱至此……

    他倒是沒忍住那眼眶中的淚,滾滾而落。

    賈政在一邊看得於心不忍,倒是覺得都是自己那次央求兄長的錯,否則王氏走的快一點,少受點苦,指不定兒子心裏也能輕省一些呢。

    倒是隻顧著了寶玉,卻沒有想珠兒和元春。

    他等賈珠哭了好一會兒,眼看著他還要繼續哭下去,唯恐他悲痛太過,這才道:“去接了元春過來吧。”

    賈珠點了點頭,倒是親自去接妹妹。

    那賈母正在賈敏的院子裏陪著林母,倒不在榮慶堂,賈元春聽聞了這些後本是麵無表情的抄著經書,仿若聽而不聞,待聽人掀了簾子稟告說賈珠來了,她才渾身一震,繼而趕緊看向門口,入眼的不是賈珠還能是誰?

    她一看到賈珠雙眼哭紅的模樣慌張地起身,還沒邁開兩步就已經軟了腿,低聲道:“兄長——”

    “無事,母親無事!你們都下去!”素來對待下人還算寬和的賈珠立刻讓伺候妹妹的奶娘嬤嬤全部離開。

    原本這些奶娘嬤嬤聽了賈母的吩咐本不想走,可一看到賈珠那雙通紅的眼睛,看地她們心中個個唬了一跳,生怕這珠哥兒會生吃了她們。

    罷罷罷,這個時候還是行個方便吧,畢竟被記恨上可又如何是好?

    隻剩下他們兄妹兩人之後,賈珠才低頭對妹妹耳語了一番,都是賈赦之前跟他所說的那些。元春聽完了,淚如雨下地哽咽問:“伯、伯父真的這樣說的?”

    賈珠一邊用帕子給她擦著眼淚一邊點著頭:“是這樣說的。”

    元春狠狠地點了點頭,接著就埋在他胸前痛哭了起來。

    她一個女兒家在王氏那般之後所承受的壓力可是比兄長賈珠大的多,那賈珠畢竟是男兒,再如何將來也是要承繼家業的,這二房頂門立戶的定是他。可元春是女兒家,這女兒家最重名聲,這要不去看母親便是心狠到母親都不認了。這若是去看,將來指不定要被人說母親如此,隻怕她也是個歹毒心腸……

    而賈母那兒在她求了過去後更是幹脆,並不許她去見王氏,哪怕是這個院子都不想讓她出。

    嫡親的弟弟寶玉她也沒見過兩次就被抱到了賈敏那兒,她雖知道姑媽也是一片好心,可這心中仍舊牽掛不下……

    賈珠給她擦了淚後哄著她道:“不許哭了,大伯可是說了你可是咱二房最有造化的,母親的事牽連不到你,反而這還是沾了你的光呢。”

    元春不解地抬著哭腫的眼睛看他:“兄長莫要哄我,怎麽可能是占了我的光?”

    “大伯是這樣說的,我難道還能讓伯父給說個明白?不過他素來不會哄騙我們,你且信著,若是將來有人說你不好,我要麽打上門去,要麽就要請伯父出麵,且看誰敢說你。”

    元春聞言倒是詫異的看著他,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驚訝於兄長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珠卻是不知妹妹的想法,隻摸著她的頭發道:“走吧,換身衣服和我去母親床前去念經,這是伯父許了的,老太太定不會不準。”

    元春此時也有些顧不得自己的祖母了,狠狠地點了點頭,就讓兄長出去,自己快速地找了身衣服換了,就和兄長到了西院。

    待看到賈政也在後元春還吃了一驚,匆忙給賈政見禮,賈政看女兒便是印象中從不深刻,可現在瘦瘦小小的,倒也心疼了起來:“起來吧,莫要多禮。你伯父的話你兄長也應該跟你說了,你莫要擔憂太過,且盡一盡孝心即可。”

    元春連連點頭,原本止住了淚的眼睛又充滿了霧氣。

    賈政見狀心裏歎息了一聲,隻盼著這王氏也能知道這倆孩子的孝順,也算是她沒白白生養了他們一場。至於自己,在她去後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那趙姨娘之前被教訓了一通,不過好在是她懷有身孕,這日府裏動靜頗多,尤其是賈政和賈珠這老爺和哥兒一起走了又一起回來,而且光看著帶回來的林母,這誰都知道這兩人是去了哪裏。

    肯定是去見了大老爺!

    能去匆匆忙忙見賈赦的還能有什麽事兒?原本這趙姨娘還心中擔憂著,畢竟萬一這老爺被珠哥兒給弄地軟了心,去央求大老爺可要如何是好?

    等人回來的時候聽說王氏房裏那些動靜的時候又歡喜上了——這是要死了?

    竟也沒有。

    她不禁惆悵地躺在床上,也不敢再問賈母放她身邊的那個嬤嬤。便是她並不十分精明如今也算是敲出來這嬤嬤的心思了,這就是等著自己傻乎乎地往她手裏投呢。

    這自己不做什麽幹幹淨淨地等著王氏咽氣也就罷了,要是有什麽心思跟她說了,將來指不定就是她拿捏自己的把柄,畢竟這府裏可是有個大老爺!

    她閉著眸眼,擎等著隔壁的動靜。

    反正她原本當太太的春秋大夢,已經徹底破了。

    #

    林母第一次抱著小孫子的時候都要哭出來了,那表情,以至於天上的神仙都跟著動容不已——

    其實是驚訝的。

    “這不就是一個孫子麽,倒是沒想到凡人如此在乎這些骨血傳承……”

    “你是天生天養,一出生就是仙,也不想想人家凡人短短壽命幾十載,這能證明自己活過的,可不就隻有自己的血脈了麽?血脈有傳承,則等於自己有了延續。”

    不過大家的情緒也並不怎麽高漲,因為看瑤光已經看膩煩了。

    這人間的日子過的也忒慢了一些,這不是說孩子見風就長嗎?怎麽還沒長大點?是不是因為沒有吹風?

    天樞倒是蹙著眉頭,腦子裏還在想著頭兒之前傳音交代下來的那些瑣事,倒是注意力一直不在這上麵。不過那幾個人說了幾句後沒見他出聲,就不禁看向他,開陽口快道:“頭兒,瑤光反正已經這樣了,你就別發愁了唄,再發愁也沒什麽用啊。”

    天樞保持著蹙眉的狀態看了他一眼:“誰說是因為他?剛剛我聽到咱陛下傳音吩咐下來一些瑣事,不過讓我親自處理,我這裏倒是有些沒頭緒,倒是不知道他要這些玩意兒作甚,也沒聽說有什麽煉器的必要啊。”

    “誒?”

    這下幾個人都看了過來,一臉的八卦,畢竟比起來瑤光這邊,他們還是更好奇他們陛下吩咐了什麽會讓天樞如此。

    “說要蛛絲,各種蛛絲,而且隻要好的,粗壯結實的……”天樞說到這裏不禁道:“你說咱下麵這麽多下界,哪裏有好的蛛絲我怎麽知道?這就算是掐算也掐算不出吧?”

    幾個人都同樣惶恐地點了點頭,這掐算什麽的有個明確目標比較簡單,比如要找某個蜘蛛精啊什麽的,可這冷不丁的他們陛下就要一大堆的蛛絲,而且這還沒給圈定一個範圍,又或者說給的範圍都不能叫範圍,你說這可讓他們怎麽著?

    不過就此時,開陽突然道:“不對,蛛絲?這可不就是那邊的每天都不離手的嗎?我都服氣了他們了,結果咱頭兒居然也要?”

    他手一點,麵前的雲霧之中就出現了金陵那邊,老九一個人雙手飛舞,賈赦和老十顯然覺得他這個學霸和他們這倆學渣不是一個圈裏的,倆人湊一起織,像是直接將老九給屏蔽在了他們小團體之外。

    幾個神仙你看我,我看你,倒是天璿緩了緩將要說出口的話在心裏轉了兩圈,才吐出來道:“你們說,是不是陛下和咱們一樣原本也是在看著瑤光那邊的,結果就給帶的也看到了那邊,覺得……覺得……”

    剩下的話到底是沒敢說出來。

    他們陛下能和下麵那幾個一樣去編東西?不可能吧?不過瞧著的確是挺有意思的,最少挺打發時間的。

    “說起來那個老二在教他們的時候我也有聽,肯定能織的比他們強。”

    “你得了吧,就你兩個飛劍能招呼好嗎?”

    “是不是想打架啊你!”

    天樞:“……行了,不過是不是,找個差不多的試試看吧,指不定還能有更好點的呢……”

    反正這也沒給劃定範圍,不過就是他們找的東西送過去帝君滿意,他們也不敢說什麽,更不敢說自己洞穿了陛下和他們一樣的偷窺之舉。

    不過……

    難道編這玩意兒的確有意思?不然的話怎麽他們陛下也動了心?

    他一說完就看到這剩下的五個笨蛋點頭如搗蒜一般,還有人跟他提議:“還真別說,我覺得那個老二有點意思啊,他現在不是琢磨怎麽將陣法弄到上麵麽?指不定我也能弄出來呢!”

    “這自己給自己織一件法衣似乎也不錯,畢竟每次都要拿著好東西去找那些織女還排不上號的確很煩……”

    幾個人說了一陣,就看向天樞,天樞緩緩的點了點頭。

    反正又不是他一人,也不怕這幾個小子奚落他。

    當然了,身為頭兒的天樞星君當然不會自己去處理這事兒,目光在幾個人中一掃,就拿最吵吵嚷嚷的開陽開了刀:“開陽,你去辦這事兒,記得嘴巴嚴實一點。”

    雖然他覺得這事不會有幾個外人知道,可也要以防萬一不是?他還要顧及點他們陛下的臉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