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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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縱然還活著,可這分家是她親自說了的, 這族長又點了頭, 便是賈家那些旁親之中輩分高的年紀長的, 也都隻能沉下心, 甚至連一個冷鏈都不敢給,就在賈敬的主持之下, 算是走了一個過場。
賈政心中唏噓不已, 日後他就是要獨立撐起自家門庭的男人了。
這一日來的,遠遠比他想的要早啊。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便是賈家低調行事, 該知道的還是知道了。
九爺帶著老十在他親哥家坐著吃著烤肉,說這事兒:“倒是不知道咱天師這是著急什麽,不過這分家也有分家的好處,也省得咱們繼續在這裏擠著了不是?”
這地方的好處那絕對是不足以外人道也,唯有住在這裏的,這附近的人才能結結實實的感受到!
所以他們這群兄弟才會一條龍跟個蛇一樣在這裏臥著, 身子反轉不開也都認了命了。
“九哥,這正了反了的可都讓你給說遍了, 誰知道為什麽一門心思現在分啊, 不過想想這事兒也應該不是他的主意。”
五爺聽他們倆瞎吵吵,不禁道:“你們嫂子聽說是老太太的意思, 據說是覺得早分早好,將來也省心。”
司徒禟這才嘖了一聲。
“倒是不知道這家都分了,這府到底什麽時候搬。”老十也跟著嘀咕了一句, 這誰不想搬啊,新家新府,多敞亮,總比窩在這裏強。
“話也不能這樣說,咱們是覺得舒坦了,不過天師我覺得就未必了。你看那榮禧堂也修好了,他何曾過去住過?我在金陵的時候倒是在他耳邊多嘴提了一句,問他為什麽不搬過去,畢竟他這個國公老爺走馬上任之後,都沒在那榮禧堂呆過幾日。”
老九說到這裏隻說了一半兒,就挨了催促,他五哥蹙眉道:“話說一半什麽意思啊,還不趕緊說完了?”
“還能有什麽說道的啊?那位就跟我說他就是覺得不搬過去住,就像他家老爺子還在時一樣,沒什麽不好的。”說到這裏老九聲音就低悶了許多,便是老五和老十兩個人也沒了話說。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倒是顯得他們不孝順了。
五爺轉了轉酒杯,低聲道:“我琢磨著等那邊修好了下水,父皇也應該移宮了,咱們哥幾個住的也進了,也好每日去晨昏定省,就像是當年在禦書房時一樣,他老人家也應該是不嫌咱們的。”
九爺和老十兩個連連點頭,這能顯出來孝心,更能盡一盡孝心的事兒做做也是無妨。
“不過我倒是覺得會有人拿這事來生事。”老十說著就看向老五道:“就是不知道又沒人有那膽子了。”
老五嗤笑道:“你也說了全看有沒有人有那膽子,我們就等等看唄,這要是真有也真是勇氣可嘉,便是不謀自身,也要想想家人嘛,這邊告了人家榮國府,回頭就要上人家去看病,我倒是看誰有那臉皮!”
這一說倒是讓老九也跟著樂了起來,可不是。
得罪誰也別得罪大夫,這得罪了太醫也不能得罪賈赦!
“說到這事兒,聽說江南的濟世堂已經正式開張了?而且每個府都有一個?”五爺好奇地看著哥倆,對那邊的事,這哥倆倒是比他要熟不少。
“算是也不算是。這開的地方雖多,不過有那寶貝的也就一個地方,不過這每一個濟世堂都有一個傳送陣,不過都是隻能在江南之內通行的,而且還設定了具體的限製……”
這便是要將那些疑難雜症的病患全給聚集在一地了。
五爺琢磨著江南肯定不能像京城一樣先將京城化成片區,然後再在這片區之內先找出那些真正家貧且繼續就醫的人家,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受益了。
似是知道兄長在想什麽,五爺就笑道:“江南那地方,徐世珍如今可是恨不得照搬著京城的做呢,他哪裏還敢讓四哥有任何不滿?”
這倒也沒錯,傳送陣一開,江南這地方就成了重中之重,指不定四爺心血來潮一番,整個人就已經在江南視察了一圈兒,他這個兩江總督還當個什麽?腦袋不搬家就已經是幸事了。
五爺冷笑了聲,隨即問:“今兒個喊你們哥倆過來,是問你們見沒見四哥書房裏的那玩意兒?”
“那個車?嗚嗚叫的那個?”十爺好奇道。
五爺點了點頭:“可不是那個,我打算拉著你們八哥攬了這差事,還沒跟他通氣呢。”
如今老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兒子的緣故,整個人都“沒種”了,整天在那別府裏頭,這老九和老十哥倆不登門,等閑見不到他的人影。這還曾經親的連他這個親哥心裏都冒酸泡泡呢,如今看來……
這#如今看來#的心聲,不隻他有,這老九和老十哥倆的心裏更是如此!
誰知道他們八哥有了兒子之後竟是連他們倆都懶得搭理了呢!別說沒事兒跟他討個主意了,這上門之前要是沒個正經事兒都要擔心不給見!
十爺冷笑道:“五哥,不是弟弟說閑話,這八哥您可未必能請得動。”
老九瞪了他一眼,不過也知道他是有些委屈,看了親哥一眼方才道:“左右是有了骨血,這心思和當年也不同了,這八哥估計也沒什麽夙求了,這一時半活兒地安心於家,估計在父皇和四哥那兒也不是什麽壞事……”
五爺本就是知道的,聞言也不過點了點頭,將手中把玩了許久的那杯酒喝了之後才緩緩道:“是這個理,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咱們兄弟們也不能看著他自己走彎路不是?我琢磨著明兒個你們兩個跟我一起上門去請請?這該走正道的時候也要走正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呢……”
那哥倆就都看向了他,倒是不知道他們五哥什麽時候反而比他們倆靈通了起來,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消息?
五爺緩緩道:“也不是旁的,而是父皇打算放一部分出宮,你們明白的。”
這太上皇多了三十年的壽數,注定是能長命百歲的,如今宮裏的太妃們就不同了,有沒那壽數先不說,如今還在太妃位子上坐著的,便是那德太妃年紀也不小了,也都有了褶子了,這在宮裏整天和太上皇朝夕相處,見了可不讓太上皇心裏想起自己的年紀?
這太上皇有意讓兒子們接了自己的娘出宮奉養,倒也是應有之義,且也不妨礙他寵著新人啊。
兒子們雖然覺得他老人家有點老不修,不過能將親娘給接出宮裏來也是大大的好事兒,畢竟在父皇眼皮子下麵有許多事都不容易做呢。
不過五爺這一說,九爺是喜上眉梢,隨即這高興的哥倆就看到了十爺麵上明顯一黯,倆人對視一眼,也心裏一歎。
他們哥倆是有娘在的,倒是可惜了老十……
“說起來我倒是察覺過八哥有心跟天師也求一顆增壽丹,不過天師倒是沒直接應下,也沒說不給,就給含糊了過去,如果八哥有心思當差的話,指不定能求一顆來呢,我看著咱天師也是一心為國為民的,不過……這應該不好修吧?”十爺也是發現了兩個兄長的眼神,他心裏倒覺得自己矯情上了,連忙將這情緒給壓了下來,反問道。
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這親娘倒是不在了,不過或可在賈赦那邊求一求,好問問他母妃在地下是否安好,又有無所求,若是不方便托夢給他,也好告知他一番,讓他盡一盡心。
若……若是已經投胎轉世,就盼著她一切安好吧!
這九爺咂摸了下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倒也發現了些許,不過差點給忘記,當時還以為是天師直接敷衍過去就沒好意思提。”
這事兒嚴格說起來,還是他自己抖機靈,當初趁著給賈赦跑腿操持拍賣會的時候差點抱著賈赦的大腿給親娘求了一顆增壽丹,好讓她將來能長命百歲,也算是他這個當兒子的一番心意。
他母妃倒是好,孝心直接給抖摟了出去……
咳,這可不是讓其他人都知道了那增壽丹並非天地之間獨一無二的?也就讓他八哥心有了自己的想頭,這也給賈赦添了一樁麻煩。
“我琢磨著還是去問問吧,先問問天師求個準話再說,也別這該做的都做了,該幹地也都幹了,最後天師那兒給不出東西,倒是顯得咱們戲耍了老八一通……”五爺心裏也泛起了嘀咕,畢竟那增壽丹或許賈赦還有,但萬一舍不得給可就不好說了。
哥仨互看了一眼,倒也沒有直接帶著這一身的酒氣就去後頭的榮國府,而是等了等,等到了時辰,反是讓人將賈珍和司徒睿哥倆從寧國府請了過來。
這哥倆每天天南地北地忙,不過也就一條好,不妨礙他們倆每天用傳送陣回家,這還美其名曰:測試!
因老十臉皮厚自己帶了頭和賈珍這廝稱兄道弟,這一打照麵,賈珍就衝著這三位笑道:“我說三位哥哥,你們這算著點將我和睿兒弟弟叫了過來,可不是就來陪你們喝酒的吧?”
這哥仨一身酒氣,哪怕麵前擺著的是茶水,倒也難逃他的眼。
五爺笑道:“就你話多,喊你們過來當然是有事,先坐下來喝口茶吧,也是辛苦了你們哥倆。”
司徒睿倒是規矩地先見過了三個叔叔,這才將規矩拋到了一邊兒:“誰說不是,我倒是想著每天在府裏呢,隻是父王不許,隻得我和珍大哥繼續跑這腿,倒是天南地北快讓我們飛一遍了。”
“這活兒離了你們也就天師能做,你父王能做,所謂有子服其勞,你們這當侄子當兒子的不幫著跑腿兒,還能讓誰去?”
“哥哥這話說的也是不錯,可不是隻有我和睿兒跑腿了麽。”賈珍笑嘻嘻道。
接著他就衝著哥仨擠眉弄眼道:“你們今兒個叫我們過來不是來問什麽時候搬家吧?”
這分家的事一出,在他身邊打探消息的人那是多不勝數。
其實賈珍也是服氣了——
這什麽時候搬家和你們有什麽關係?這就是搬了家,繞著天師府做好的地段可不都給圈了麽?和你們又有個什麽幹係?
五爺三人對視一眼,倒也懶得跟著隻比他叔還要滑頭滑腦的小子繞圈子,九爺道:“讓你們過來也不為旁的,一是咱們說說話,畢竟你們每天都不得閑,倒也不好專門抽個日子大家小聚,隻能瞅著你們得空的時候大家來說說話。這二來嘛,倒是問問你們,那個所謂的火車,天師是不是很在意?”
賈珍和司徒睿對視一眼,他們還真沒料想到今兒個這主題居然在那火車上。
司徒睿道:“九叔怎麽對那火車感興趣了?那車是難度頗大,不過據說和你們那織布機有許多相似之處……”
“工部的杜大仁,已經見了九爺我就要逃之夭夭,我倒是問了幾句,知道他們已經在組織人手仿製大的了。”九爺簡單地說了一句,接著就問:“你說要是有人能攬下這差事,幹得好了天師那兒有沒獎賞?”
賈珍不禁笑道:“這怎麽是讓我赦叔賞人?這幹得好的不是應該四爺賞賜嗎?”
讓他們四哥賞賜八哥他母妃?這斷不能,而且這不是於理不合麽!再加上五爺的母妃也就是宜妃已經有了一顆增壽丹了,這玩意兒要兩顆也沒用處,五爺當然也是有自己的所求的,不過倒也不好現在拿出來說,不過是拿老八當個幌子罷了。
“這東西是天師弄出來的,天師既覺得好,那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兒。”五爺含笑道。
賈珍其實不怕和老九老十哥倆說話,對於五爺就不同了,五爺這擅長繞圈子啊,他倒不是不會打機鋒,隻是不樂意這麽幹,隻笑道:“您問我們倆,我們倆還真不知道啊,這赦叔什麽心思,我們倆有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不過幫您問問倒是行。”
“罷罷罷!可莫要如此!這要真問到天師麵前哪裏用你們幫著問?我們就能張這個口,算了,實話問你們吧,要是想跟天師求一顆增壽丹,你們覺得能不能行?”
這賈珍和司徒睿對視一眼,接著兩人齊齊搖頭,對麵有失望的哥仨道:“還是那話,問我赦叔吧,這事兒我和睿兒倒是能幫著問問。”
他第二次說了幫著問,這次老五哥仨倒是沒再拒絕,隻話鋒一轉,不再提及火車的事,倒是問起了他們在北疆如何,那水衍可是有個當叔叔的模樣,好吃好喝地款待他們兩人。
賈珍笑嘻嘻道:“何止有!我們倆人的空間袋裏可是沒少裝了各種皮子,無數藥材,蘿卜粗的山參咱那北靜王都要當蘿卜給了!”
這話倒是逗得大家笑哈哈,老五更道他們這次去北疆倒是沒往發個小財。
九爺卻道:“說發財倒也不至於,這以後傳送陣都通了,別的東西不好說,越是貴重的玩意兒都是走傳送陣的,便是每一次價格高點,倒也不是出不起這價錢,這京城裏以後天南地北地東西就多了去了。”
“我和睿兒也是這樣說的,這些東西可得先孝敬了長輩們,剩下地在丟鋪子裏趕緊出手,莫要等賣不了好價錢再覺得可惜了北靜王的東西。”
這說了一會兒,又一起吃了一頓晚膳,等賈珍和司徒睿出了榮華街的時候這夜色已深,倆人踱著步子慢悠悠地走著,這街上手握刀柄的各個王府的親兵見了他們都是目不斜視,全當沒看到這兩位悠然大爺。
等出了榮華街,拐個彎到了榮寧街上,這賈珍方和司徒睿道:“好端端地這怎麽扯到了火車上去了?咱皇上窮成了那樣,修得起來麽?我可是聽赦叔說那玩意兒賊精貴,賊費錢。”
這倆賊一出,司徒睿就笑道:“便是再花錢也花不到管事兒的人身上不是?這五爺和八爺想要得這差事,頂多能不伸手從裏麵撈錢,也能監督下麵的,可花多少錢就和他們沒關係了,不過辦好了卻是功。”
“隋煬帝鑿運河何等勞民傷財,不過事成倒是變成了千秋偉業。前段時間往天津衛那邊的路不是已經在修了麽?五叔有這心思,倒也不難理解,就是要修鐵路,也不知道要選哪一段。”
賈珍搖了搖頭,對這事兒他倒是沒心思,反正對他這樣的大紈絝來說這修鐵路的活也不是什麽好差,不過聽了司徒睿這麽一說,要是真修成了也的確能成就生前身後名,也不怪乎五爺一眼就能相中。
“幫著問問得了,反正問問也不過是嘴皮子一碰的事,要是能讓那三位得償所願正好,要是不成也讓他們早歇了這心思。”
哥倆商量好了之後倒是一並回了寧國府。
這時辰?他們赦叔早就和某人一起“修行”去了,想要從書房裏挖出人來,不管是當侄子的,還是當人子的,都沒這膽子。
倒是這轉日倆人回來,倒是衣裳沒換就到了賈赦書房裏。
賈赦瞧著稀罕,和司徒曌互看了一眼,倒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倆小子在北疆是不是闖禍了,正想一問,賈珍就將昨兒個老五的心思抖落了出來。
“所以這是五爺想拉著八爺一起?”賈赦一手托腮問。
青年和少年一並點頭。
少年順便還看了他老子一眼,就被他老子輕飄飄地一眼給看了回來,還順帶縮了縮脖子。
賈赦笑道:“這修路的事兒的確是個好差,也不怪五爺心思轉的快也能惦記上,不過珍兒你也說對了,這四爺沒錢,最少今年我覺得是修不起來的。”
這火車可比一般的修路要費錢的多,哪裏那麽容易弄出來?如今隻讓工部仿出來個小的,那邊就快要被逼的自己解了腰帶吊脖子去了。
青年和少年倒是不意外,賈珍還道:“我們也這想法,不過幫著問問而已。”
司徒曌卻道:“倒也不盡然。”
賈赦不禁瞄他,這難道還能變出來銀子?還是說工部能將那火車給弄出來?
“工部那邊的織布機怎麽出來的?”
被他這麽一反問,賈赦就拍了拍手,可不是被逼出來的麽?這次的火車倒是沒人逼,關鍵是因為沒錢。這一理通,百法通,他就說這難度也不該那麽高,估摸著倒是這工部被他弄了一個煩不勝煩,為了清淨點,索性磨洋工去了。
又或者是將主要的心思用在了其他事項上。
“工部今年已經額外封了三十多個人,便是一個七品出身都已是不易,總不能封了這麽多還拿不出來東西,至於銀子,這修路又不是一筆銀子下來的,讓國庫欠著私庫倒也是個主意。”
聽了這話,就是司徒睿也快不能正視自家父王了!
這什麽主意?讓國庫欠著皇帝的銀子?這倒是不敢不還,不過這戶部尚書的日子剛好過了一點,這就要逼上梁山反賴著皇帝的銀子,那老爺子指不定還能破罐子破摔,繼續欠著去了!
賈赦也是忍俊不禁,搖了搖頭,決定轉日跟四爺商量商量這事,且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不過剛打算好,下午就有請帖送上了門,拿起來一看,可不就是大家商量好的要騎車踏春的日子就在眼前?
這事兒是九爺組織的,帖子也是九爺府上的長吏親自給送的,等收到之後賈赦好奇一問都有誰收到帖子,這才知道舉凡是皇親貴胄基本就沒有不相邀的,這是個四品以上的人家,也斷沒有收不到帖子的。
長吏還道:“好叫天師知道,這雖說是邀請了一眾的老大人,不過老大人們若是不樂意跟著小輩們一塊兒湊個熱鬧也無妨,九爺也邀了太上皇,正好有這些老大人作陪,也能解個悶兒,大家權當散心。”
賈赦就悟了,等打發走了長吏,轉頭就跟司徒曌帶著惱意道:“這感情是我們陪太上皇去啊,難道本老爺就到了這歲數了?”
司徒曌瞅了瞅他那麵白無須自風流的模樣,不禁曬然笑道:“你便是兒子尚幼,可侄子都多大了?難道還真要與那些少年郎一起騎著車出京?直接悠然看個熱鬧不好麽?”
賈赦本想說不好,可被他這樣又一說,那些出城的少年要騎車二三十裏,可不辛苦?這一路上要是遇到爆胎……
得了!爺還是看熱鬧吧!
正好也好四爺套套話,看看他打算心裏到底是什麽盤算。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京城倒是沒什麽杏花,之前還因為修下水弄的滿城味道不可言說。
不過好在是有九爺在那兒拿著日子上躥下跳地指揮著,這也沒人敢怠慢,總算是提前幾日完了工,這高門大戶都順帶改了自己的如廁沐浴習慣,倒是紛紛上書,為九爺美言了幾句,也讓張三爺忙得不可開交。
這宮裏當然不會落後於這些大臣家裏,也是一並地張羅上了。
太上皇耳目靈通,今兒個出京之前還跟許太監碎語了幾句,言下之意便是聽說前些天整個皇城臭不了聞,有那外地行商的入了京,剛一出傳送陣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呢。
這日被四爺請著一並出京他老人家可要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
許太監倒是趁機笑話了他老人家一次,倒是讓老人家心中有氣,索性像個孩童一樣不理會他了。
四爺今兒個也沒穿龍袍,反是一身常服,太上皇瞧了倒是覺得他這兒子又年輕了幾歲,身邊也沒帶其他那仨兒子,隻帶了老三。
太上皇瞧著倒是記在了心裏,暗中琢磨著,這老大看上去是愚笨了一些,老二又是個噤若寒蟬地看上去就沒甚膽量,倒是被平白教的沒了皇家氣象。倒是這老三勝在年紀小,倒是聽說前些年他這兒子還沒有不近女色的時候,倒也是寵過一段時間的,又是那個甄家老太太的女兒,倒也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這太上皇覺得這年紀最小的興許還能培養出來點氣象,就讓四爺帶著這幼子陪著他一起坐在玉輦之上,這剛要哄著小孩子說話,就看小家夥的心思完全不在他這皇爺爺身上,這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的都是那些玉輦右邊專門空出來給那些踏青大軍行車用的道。
因早就說好了,今兒個出京講究一個與民同樂,並不拘束他們,便是這超過了他們的鑾駕也是無妨,這九爺為了讓他“與民同樂”,好故意安排了一下,讓不少車子從他的鑾駕經過,如此,這一個個身穿勁裝的少年紮著抹額,個個束著袖子紮著腿,腰間長袍也覺麻煩,有誌一同地往腰裏一塞,個個褲子顏色和這車子顏色一同,覺得自己是個時髦精。
太上皇看了幾眼這些人與車同色的少年不禁笑道:“這別的朕倒是看出來了說道,這怎麽白色的車子上都是有道道的?”
白色的車和其他的車都不同,太上皇就沒見過全白的,或是車前軲轆上有一道紅,或是後軲轆上,或是車架子上有點什麽。
難不成這是新時興的記號?
太上皇想想自己那全天下獨一份兒的鎏金車,也不禁蠢蠢欲動了起來。
朕是不是也該和少年郎們一起,也穿著他們這模樣,下去騎一程?
四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倒是瞄了一眼李尚喜,這李尚喜就弓著腰笑道:“倒並不是這樣,這白色的車不是咱天師選了一輛麽?原本白色的沒人要,自打天師騎著一輛白車在城裏帶著璉世子轉悠了一圈後,大家就都想白色的了。不過九爺並不許大家和天師一樣,這白色的車每一輛在買的時候,都要商量好要加點什麽顏色,您看到的這幾輛都是這樣的。”
太上皇摩挲了下巴,笑了。
原來如此。
“那賈猴子在什麽地方呢?”
這稱呼一出,別說李尚喜,就是許太監都差點笑了。
原本太上皇對賈赦的稱呼還是一本正經的賈恩侯,後來當著人的麵叫的時候才是“你這猴兒”,今兒個索性直接用這稱呼喚起了賈赦,足可見他老人家對賈赦之重視。
四爺倒是舉目四望,忽而笑了。
他素來寡言寡歡,這一笑倒是讓鑾駕上之人無不側目。
四爺讓李尚喜拿來千裏眼,待遞給太上皇後指著一個方向道:“昨兒個他還跟兒子套近乎,說今兒個要跟兒子一起乘車,才不跟這些少年郎一樣出這風頭,不過一早就又跟兒子說,實在是受不了他家的纏人精,這不已經在那兒領頭呢。”
太上皇和四爺的鑾駕如今已經改了,並不是以往那樣眾人兩邊走,唯獨他們一輛車,便是快行下來一天也不過三四十裏,要將下麵的依仗隨從走斷腿。這依仗已經過禮部和九爺協商,依仗都改為了騎車,而且還是兩人並騎一輛,後麵那個負責警衛,個個手持□□。
這些依仗兵也都是新從京畿大營火器營裏選出來的。
太上皇這拿了千裏眼一望,倒是一眼就看到了賈赦——
無他,沒人敢越過他!
這廝好端端地一輛車,倒是前麵整改了下,裝了一個能放下賈璉的小座,這小胖正晃悠著兩條小腿兒,指著前方,光是看就知道肯定是對他老子頤氣指使呢。
太上皇一下就笑了出來,接著才看到了其他的一堆兒子,見是老九往後的兒子都在,倒是點了點頭,那些年紀大的不湊這熱鬧也好,目光在最心愛的兒子身上還是沒忍住多轉了兩圈兒,就看到兒子是後座載著小孫子,身邊跟著大孫子,不禁笑了又笑。
待又一細細地看,那賈赦和自己的兒子估摸著就是帶起這風潮之人,那打扮是一個利落,是一個好看!
他老人家樂了一陣後才放下那千裏眼,對嘴角一直帶著笑意的四爺道:“你是不是看著兄弟們都在下麵也想跟著樂一樂?”
四爺笑道:“除了二哥外幾個兄弟都不在,朕就不下去了,陪著您也是一樣的。或是父皇您想下去騎一段兒?”
太上皇心說,朕不去!
朕要下去也要準備全套的家什,這沒有金色的抹額,也沒穿那金色的獵裝,還有金色的褲子,朕不去!
緊跟時髦的太上皇擺擺手:“朕剛剛……”
不對!
太上皇眯了眯眼,然後又從兒子手裏主動拿了那千裏眼,看了一眼心裏就嗬嗬了,這可不就是張老頭和關老頭麽?這倆老東西還緊跟著這年輕人的風尚,穿的有模有樣的,他立刻坐不住了,起身道:“朕覺得老四你這提議挺好的,你也帶著你家三兒和你二哥他們一樣去前頭吧。”
四爺順著他剛剛看的方向瞄了一眼,就知了其中緣由,心裏笑了笑,就停了鑾駕,自己又讓了太上皇地方讓他老人家換了衣裳。
雖說禮部尚書戰戰兢兢地,但是看著身邊那仨同僚全然不當一回事的樣,心氣兒就鬆開了少許。
這負責京畿大營的仨都不著急,自己著急上火個什麽啊!
太上皇倒是沒想到許太監倒是給他準備妥當,一應全是和那些少年郎並老東西一樣的裝扮,利索地換好了衣裳,太上皇直接加入到了車隊之中。
隻是他這一身金燦燦,配了那土豪金的鎏金車,在這春日上午的陽光下,那是一耀眼奪目,整個車隊之中,他老人家最閃耀!
賈赦往後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睛疼,連忙收回目光,倒是沒忍住吐槽,跟四爺傳音道:“四爺,這誰給他老人家配的行頭?這也太……”
“這不是京城中的風尚麽?”
赦老爺聽了這句話好懸笑出來,風尚?扭頭舉目看向四周,果然大家都是這個畫風的,可問題是太上皇他這年紀和人家翩翩美青年美少年去比,這是不是……不過這眼神一掃,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再瞄了一眼鑾駕上的四爺,原本要脫口而出的吐槽就變成了溢美之詞!
“這樣啊,我就說呢,太上皇這倒是顯得龍馬精神,和大家一樣的裝扮更是應了與民同樂這句話……”
他說到這裏不僅摸了摸自己兒子腦門上的抹額,頓時看這玩意兒有點不順眼了,不行,回頭就給兒子撤了。
不過……這應該慶幸如今京城的所謂風尚並不是塗脂抹粉麽?要重回魏晉之風,他都擔心不知如何正視四爺和他那老丈人了。
這好端端的,學什麽時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