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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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太上皇出去溜達了一圈兒,又有親孫子逢迎妥帖地伺候了一圈兒, 這兒子消失不見一周年的日子, 他老人間就這樣愉悅地過了。

    不過等到傍晚的時候回了行宮, 就看到行宮外頭已經站著二十幾號人了, 個個拖家帶口的,瞧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除夕或者中秋呢。

    說起來, 中秋也快到了啊……

    太上皇心裏又歎了一聲, 不過因為這心情好,倒也沒有不耐煩應付的, 端坐禦座, 接著自是受兒孫們老老實實地磕頭。

    待這些兒孫們該拜的拜了,太上皇就讓他們個個起來,倒是也不問他們今兒個怎麽來了這麽多人,還都帶著孫子,隻當不知道的跟他們說笑,不多時老四也過來了, 太上皇眼睛一亮,招呼著他不用行禮, 還是趕緊坐下。

    四爺這邊一落座, 太上皇就好奇道:“你這今兒個這麽也來的這麽早?”

    他這兒子倒也是孝順,每天都能不辭辛勞地從宮裏來這邊來給他請安, 可是要花上不少時辰。

    四爺笑道:“今兒個那些瑣事少,就來得早了些。”

    接著又被其他兄弟們見了一次禮,有太上皇在這裏, 就算他是皇帝也沒得在這些兄弟麵前擺譜的,隻讓他們起來。

    太上皇點了點頭,貌似了然,隨即道:“今天朕倒是去學堂那邊溜達了下,當了這麽久的鄰居,竟是沒去看過,這轉了兩圈兒,倒是覺得精神好極了。”

    四爺笑道:“您覺得有趣就好,那裏比國子監還大了不少,景色也因您這行宮的關係,倒也不錯,您解解悶兒也是好的。”

    這聽到四爺說解悶,他老人家就哼道:“還說呢,這進去了幾個時辰不止,結果呢,別說張老頭了,張家那個老大張玉英都來跟朕裝蒜,不過幸好有睿兒在,倒是給朕伴遊,玩的也是高興的。”

    眾人聽說了,倒是心說您這不請自去,這本身就不受人待見,還能看到那張家的父子倆迎您?

    您做夢呢。

    不過到底是親爹,也不是跟他們說話,他們這個個隻當沒聽到。

    四爺道:“您這白龍微服,怕是門衛也沒什麽見解,這睿哥兒也隻顧著照料您了,怕也沒有通知,畢竟一切以您安全為重。”

    這太上皇心說,這老四什麽時候也學會了見人說人話了?不過這倒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台階,他順階而下,倒也沒給自己找不自在。

    這父子倆的話題接著就轉開了,到了這一堆的陪客身上,四爺奇道:“兄弟們每天都來晨昏定省,今兒個怎麽都帶著孩子過來了?”

    因他眼神看的是老九,這老九笑道:“倒是聽說您去了學堂,以為您想見孫子了,這不都給帶來了。”

    太上皇頓時啞然失笑,這他去學堂的信兒該知道的裝聾作啞,不該知道的倒是一個個上趕著帶了孩子過來了。

    老五倒是有個年紀比司徒睿小了兩三歲的庶長子在那兒讀書:“其實是璋兒看到了您,本來想給您請安的,不過當時再打拳,倒也不敢上前。”

    這太上皇就釋然了,他就說麽,今兒個他也看到了幾個孫子呢,倒也不可能沒孫子能瞧見他。

    於是甭管什麽理由,他老人家都樂嗬嗬地說要留他們吃飯,大家一個個都有份兒,誰也少不了誰的。

    待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四爺倒是先行告辭,這剩下的一瞧太上皇看上去也有些倦了,哪怕最想問的話還沒問出口,還是一個個作罷,還是一起請辭回了。

    太上皇擺擺手,由著他們走。

    這又被兒子們跪拜了一次,眼看著他們提溜著自己孩子走走散了,太上皇才輕飄飄地歎了一聲:“這也都是來跟朕套話的,朕也想找人問啊,這讓朕找誰去啊?”

    聽他抱怨,這許太監隻道:“這二爺能有什麽事,左右不過是閉關,這幾位爺不過是想求個踏實,您既知道又何須在意呢?”

    太上皇當然懂,不過倒也是不想說自己心裏就算是明白著,不過有的時候也得不明白,擺了擺手,不說話了。

    他要去歇一歇,而後做一場夢,指不定今天就有人能入夢而來呢——

    他家老二不是也有些能耐麽,這元神出竅來給他報個信兒,總行了吧?

    再說那些王爺們一起來的,走的時候倒也有默契,一堆騎著馬回,最後都去了老九的家裏。

    不為別的,這貨家裏慣有好東西,他們這些當兄弟的也不吝嗇豁出臉皮去連吃帶拿。這九爺倒是也不在意,待人裝滿滿當當的一客廳,一堆下人忙著上茶水點心,等他們忙活了一場,他才瞧著這些兄弟們道:“哥幾個都喝口茶潤潤嗓子吧,歇一歇再說。”

    十四爺先道:“九哥這裏果然都是最好的茶,不過今兒個來也不是為了喝茶的。”

    他想著自家上峰最近這些天每日擰著眉的次數越發地多,人也越發地冷淡,簡直要立地成仙了,偶爾看他一眼都讓他覺得自己愚不可及,孺子不可教也,那心理壓力哪裏能與外人道也?這隻盼著賈赦和自家二哥趕緊蹦躂出來,他們也能有點好日子過過。

    這九爺心說,我知道你們不是喝茶的,可我知道的這不是和你們一樣多麽?

    不過他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兄弟如十三、十四這樣以往和他們湊得不是很近乎的也跟過來是個什麽意思,誰讓賈赦和他們家老二消失那一天搞出來了那麽大的場麵,隨即兩個大活人還都不見了!

    他們哥幾個當時都篤定了肯定是賈赦幹出來的好事,可見其他人怎麽想了。

    這如果隻是賈赦一個人不見了,他們還不用如此上躥下跳的,可誰讓跟著一起不見的那個人還有他們的二哥?

    老九倒是很能理解這種心情,這老二在的時候真的挺好的,雖然是不是的都要因為他們的好父皇那再顯而易見的偏心眼而心裏窩心一下下,不過這不也有好處麽?這樣一個能耐的二哥,倒是能極大地安撫他們因為皇帝老四也是修行中人的恐慌感。

    這如今老二不在了,也沒了一個天師,就等於也沒人能製衡老四了,這雖名義上沒什麽區別,可心裏的感受上卻是不同的。

    再說了,就衝著老二和賈赦那倆的私人關係,這不是能給他們許多好處麽?

    那學堂剛剛搬到這邊來的時候,老五就是頭一個把所有到讀書年紀的兒子都扔到那邊去的,還不讓回家,隻住宿!

    哪怕學校就在家門口!

    眼看著老九什麽也不說,十四爺沒說什麽,隻繼續喝茶,反正總有比他還要著急的。

    說起來他也是因為自己的上峰給予的壓力太多,不然的話還真不在意,反正就他看來如今占便宜最多的又不是他,他著急幹嘛?上趕著找不自在啊?

    他這喝茶的功夫,倒是十三爺輕咳了一聲,他道:“十四弟,寧國公可有曾說過什麽?”

    這十四爺也沒想到他這十三哥如此不厚道,明晃晃地將槍口對準了他,不過他也渾不在意地放下茶盞道:“倒是不曾,不過倒是威嚴日劇,我倒覺得寧國公愈發有仙人之姿了。”

    說這話的語氣淡淡地,甚至聽著還有點冷嘲熱諷地,不過看他那眼,簡直明亮地嚇人!

    這些兄弟誰不知道誰啊,他簡直變成了賈敬的腦殘粉的事兒是個人都知道,也知道寧國公似乎好像也將他當成了自己人看待,倒是和他近乎地一如曾經的老九和賈赦了。

    不然的話這十三也不會去問他。

    他又道:“這賈珍難道就沒說什麽?不過我說這天師和二哥不見的那天,不是請你們在新園子喝酒麽,這你們都在場,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吧?”

    這還裝模作樣的!

    十三爺猶豫了下。

    他那天被四哥賜的時候囑咐著他一定要貼身帶著的玉佩灼熱發亮,讓他舒服到骸骨經脈甚至是每一個毛孔都要舒服地飄著仙氣兒了,他就不信自己是獨一份兒,那些哥哥們總不能就什麽都無所察。

    老九擺擺手道:“知道什麽啊?不是都跟你們說過了麽,那天天師把自己三杯酒都給灌醉了,不過在那之前也的確說了一些話,這不也是當著父皇和四哥的麵都交代了?這又不隻我們在場。”

    總不能是提前對了口的。

    這事發當天他們父皇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們二哥在“消失”之前跟老爺子說了什麽,嘖。

    九爺這態度,這茶也沒得喝了,十四爺直接道:“時辰也不早了,我今兒個晚上還要去大營,對了,九哥你這茶葉包給我幾斤唄。”

    他要走九爺是歡迎至極,不過這臨走之前還連吃帶拿的吃香如此難看,九爺就想罵一句了——

    這賈赦不在,他這都是消耗品,如今哪裏還賣人茶葉啊,全留著自產自銷,唯恐將來自己也斷了,結果這小子還想虎口奪食?做夢!

    不過顯然擁護十四的不在少數,數個弟弟都跟著起哄,九爺麵色一下沉了下來,可他一個當哥哥的又委實拿這些蠢貨沒法子,倒是隻肯每人一兩,愛要不要!

    十四爺揣了茶葉,嫌棄著他小氣地走了。

    小氣!小氣!小氣什麽啊!也不想想九爺我的茶葉是從哪裏來的!如今別說是茶葉了,酒也是珍稀,那之前給他的那些料子也都被他盡藏了起來,除了自家人,便是老十跟他要,也隻肯稍稍割愛。

    那是真心割愛!

    待該走的人都走了,九爺直接癱坐在主座上,特沒形象地癱成了一團道:“這要是再不回來,我都要想他了。”

    而後就理所當然地被剩下的一條船上的兄弟給嘲笑了:“就你還朝思暮想?得了吧,這讓二哥知道了可了不得。”

    “這醉酒能一直醉一年?指不定人家倆是當神仙眷侶去了。我琢磨著這極有可能!”老十膽氣十足道:“你們琢磨看看,這璉兒年紀大了,大了進學的年紀了。這煦兒就更不用說了,睿兒這都能當差了,據說天賦也不差,這又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怎麽都琢磨著那天的手筆也太大了一些,思來想去就一個可能。”

    又因沒有外人,這憨貨方才小聲道:“我家閨女滿月的時候得的玉佩如今可了不得了,要不是我疼我那閨女,都有點舍不得繼續放在她脖子上了。”

    便是他那也同樣疼惜孩子的王妃也都提議過幾次,是不是給信兒。

    他猶豫來去,終究沒允。

    這女兒得到的好東西是多了一些,指不定是緣分呢?信兒……便是疼愛兒子,也沒有不顧及女兒的。

    老九聽他主動說了出來,倒是從脖子裏拉出來了一個東西,乃是一顆看上去光彩奪目的小珠子,被鑲嵌在了起來,掛著鏈子就貼著心窩的高度放著。

    “這東西怎麽跑你脖子上去了?”這老八一眼認了出來,可不是他們媳婦懷孩子的時候,賈赦給的

    “你弟妹硬讓我帶著的。”九爺淡淡道,不過任誰都能聽出這其中的得意洋洋。

    十爺搔了搔頭,倒是也聽自己的媳婦跟自己說這東西從那天開始每天都暖暖地,他覺得媳婦冬天每天都說手腳不暖,再加上一直都是她貼身帶著的,也就隻讓她繼續戴著,當時還在心中沾沾自喜許久,這果然是個寶貝。

    八爺倒是默默地從懷裏也掏出來了一個,隻顏色不同。

    老九立刻給了他一白眼,這不自己也有麽,讓他白白丟臉一次。

    他五哥沒得這個,不過嫡子滿月的時候賈赦也是一視同仁,大家兒子有的他兒子也有,隻歎氣道:“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這也不說回來了。”

    得,這也是一個堅定地認為兩口跑出去玩了的。

    一室寂靜,無人說話。

    過了一會子,九爺才商量道:“要不明兒個我們去天師府拜訪一番老太太?”

    這不年不節的,也不是人家的大壽,按說這樣大張旗鼓地過去也有些不妥,不過這幾人對視了一番之後倒是都一致認為可以。

    這要是不去瞧瞧,總是不放心。

    指不定他們這些人真誠而去,賈赦他們若有感應到,就回來了呢?

    正好也是一個台階啊。

    “這還得找上張老三,不能少了他。”八爺道。

    於是一堆人猛點頭,九爺道:“我這就讓人去他府上。”

    接著直接修書一封,待過去一刻左右,那邊在天師府附近也多了一新府的張家老三手上就多了一封信,拆之。

    待看過之後,就在信上添了一筆,讓那等著的送信人送回。

    這一來一回也不過半個時辰,足能顯示出這當鄰居的好處來了,九爺看了看信封還是自己送去那一封,嘴角就抽了下,這廝得多懶?打開一看,信紙上隻多了一個字——

    可!

    九爺頓時心生了無限懟人之心,不知道估計還以為這是他老子給他回的奏折吧?

    他這表情委實是太過微妙,沒著急走的哥幾個都挑了挑眉,甚是好奇。

    那八爺直接上手抄了那書信瞄了一眼,嗬。

    傳閱之。

    “有時候還真想揍這小子。”十爺嘀咕。

    “不可能的事兒還是別提,你被揍也不可能是他挨揍。”九爺補刀。

    十爺心說,可不是麽,誰讓賈赦那小子對張家禮遇再三?誰讓他在張家人麵前如此沒種?咦,突然想起來也不知道他和自家二哥誰上誰下,不對……他不能這樣想!

    他倏地糾正了自己的腦電波,立刻屁滾尿流地要走。

    九爺倒是沒留,走走走,都走!

    轉眼,隔天,天師府當然是貴客迎門,這賈母看到了他們也是客客氣氣,待客的當然是不務正業的賈政。政老爺倒是覺得這些客人有些耽誤他的修仙大道,不過也畢竟是客人,也隻得親自帶著兒子款待。

    不過他終究和九爺他們混不到一起去,想起昨日聽人提了一嘴,說這幾日賈珍在家,立刻著人去請,等賈珍來了,他心裏就鬆了口氣。

    這雙方見過,賈珍就陪著這哥幾個嘮嗑,全當不知道這幾個的來意。

    等到了中午,大家喝酒都喝地不得勁兒,個個瞧著都心不在焉地,尤其是張老三,簡直是將酒當成了水一樣在灌,倒是讓他心裏歎了一聲。

    等下午這些客人才不死心地要麽自己回去,要麽是喝醉被送了回去,這賈政和賈珍賈珠一起送走了客人,這賈珍就提議要去他叔的書房前說說話,賈政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不過卻是讓兒子相陪。

    說起來政老爺他心裏委屈著呢,親哥居然說閉關就閉關,他能信?指不定是那誰拐走了他哥呢。

    這家裏人最後一個見二哥的居然是賈珍還不是他!

    政老爺想起這事兒就覺得心裏難受,隻恨自己當時不夠殷勤,也沒能讓兄長吩咐一兩句。

    這賈珍倒也不是不知道政老爺對他羨慕嫉妒恨,這要是換了往日,早心裏得瑟上了,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也沒了興致,帶著賈珠就到了那院裏,清風明月倆人看著都瘦了不少,好不可憐。

    賈珍不禁問了幾句,才得知這哥倆是戰戰兢兢地一直守著,生怕有人在他們兩個不注意的時候就進去,哪怕已經有賈珍和賈敬並賈政仨人合起來撞門都沒將門給撞開。

    這門肯定有問題!

    不過他們卻仍舊如此,生怕出了差池。

    賈珍安慰了他們兩句也就顧不得他們了,而是老老實實地在這門前拜了一拜:“赦叔,能聽到侄兒的聲音嗎?您這睡了一覺也太久沒醒了吧,再這樣您侄子我就再也不陪著您喝酒了啊,也仔細你兒子再也不理你了。”

    這聲說的那是一個擲地有聲,聽得賈珠都不禁瞟了他好幾眼。

    這珍大哥不愧是比他這個親侄子都更得他伯父喜愛的,看人家說這話……

    不過,他也思念伯父啊!

    賈珍道:“我跟您說,您要是再不出來,我還琢磨著老太太都要喊人將這房子給拆了,對了,義忠親王您在麽,您要是有法子出來現個身也行啊,您也沒個影了,這兒子也不管了,也不想想睿兒和煦兒,有你這麽當爹的嗎?”

    這話一出口,賈珠都不敢抬頭了。

    咳,昨天的時候司徒睿倒是來過,人家這當親兒子的也的確沒有敢這樣抱怨的,這還真是……

    賈珍還真不怕得罪某人,最好他立刻蹦躂出來,這算什麽事啊?他背鍋啊?別說賈母那老太太三不五時都要問問他,好像就是他將她的寶貝兒子給藏起來了一樣。

    這也得來虧了他姓賈,不然的話指不定他老子都要找他麻煩。

    等了一會兒,眼看著還是沒有任何回複,這賈珍蹙了蹙眉,像是要放大招一樣招呼著:“侄兒先將醜話說在前頭啊,您要是再不醒,我就直接去張家接你兒子去了,等著你兒子跟你哭吧!”

    賈珠覺得自己都沒眼看了,這……

    賈珍將威脅的話都丟下了之後,就看了一眼身邊錯愕的看著自己的賈珠,輕咳了一聲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總不能讓赦叔不知道家裏人的著急吧?”

    也是,想出來讓他的心頭肉賈璉在門口放聲大哭的,也就你一人了。

    不不不,其他人未必是沒有想過,隻是包括他祖母在內都沒有人有這膽量罷了。

    這賈珠的反應當然不在珍大爺的理會範圍內,他索性讓人給拿了倆蒲團過來,一人坐一個。

    當然他如今也吩咐不動清風和明月了,又順帶燒了一張傳聲符,好讓他那好兄弟也過來,反正在哪裏坐著不是坐著,這就是個好地方!

    這門內的司徒曌倒也沒見過他這麽潑皮無賴過,倒是看了看仍舊在躺著的那人,不禁伸手摸了摸他那眉眼,心裏輕歎了一聲。

    他啊,他其實並不盼著他這麽快醒來呢。

    這完全醒來又哪裏是一時就能辦成的事?莫說一年,便是一百年怕也不夠。

    他那一步一驚邁出的太遠,風險也太過。

    他伸手摸了摸賈赦的眉心,一時之間倒是猶豫著要不要跟上次那仨姓賈的撞門時一樣,直接屏蔽了這些在外的煩擾。

    這倒不是他難以取舍,委實是賈珍是個混不吝,喊來自己的兒子無妨,要是真讓賈璉在外放聲大哭,待他醒來,體內這人到底是誰說了算,尚是未知數。可不管是誰,總歸也是個護短的,怕是急了就要找自己清算,豈不委屈?

    這神霄帝君有些無措,不多時,他兒子還真到了。

    司徒睿一來,賈珠這老實人就被他遞了一壇酒,見這位世子爺笑道:“有沒有嚐過這個酒?我父王最喜歡這個,故而跟天師討要了許多,我也沾光得了不少。”

    賈珍隨即將酒給搶了過去,白他一眼道:“你倒是忘了,他在孝期呢,哪裏能喝你的酒,要有其他好東西給他,我倒是樂見其成的。”

    “倒是平白地便宜了你這廝,不過我一直都奇了怪了,為何你和珠兒弟弟明明是堂兄弟,為何差異如此之大。”司徒曌嫌棄地看著他,也沒忘記從自己的空間袋裏取出了一包東西給賈珠道:“這東西好吃,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總歸不會是酒。”

    其實是某一種不知名的被他父王從某種龐大的植物裏提取出來的東西,這些他見過許多種。

    賈珠和他也是打過交道,隻這一年走得不太近,謝過了他,也品了一口。

    “我剛剛跟我赦叔商量著呢,要是他再不起來,我就去接了璉兒在這裏哭,你琢磨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聽他這話,司徒睿到是挑了挑眉,繼而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那房門,隨即道:“倒也不錯,我倒是考慮著也能跟著嚎上幾聲,也看有沒有人心疼。”

    這倒是全在抱怨司徒曌了。

    司徒曌嘴角一抽,他當年被廢之後圈禁的讓時候,因身子生病,這長子上要伺候著他,下要養著小的,還要盤算著那賜下來的一切供應之物,倒是年紀小小,已經充滿戾氣。

    不過那時他雖明白,卻也無力,後來這兩年掰扯了過來,這今兒個瞧瞧,倒是渾不在意地全抖出來給他這個當老子的看,全看他是不是有人疼呢。

    司徒曌心裏歎了一聲,他如何不疼?

    如今他萬神歸一,分神的兒子自然也是他的兒子,這分神之中,其他已經徹底與他合為一體,唯有這一體不同,他又怎麽能不看重這個長子?

    “這不錯,不過我倒是覺得你哭也沒什麽用,多大人了,丟不丟人?”賈珍白他一眼,接著壞笑道:“我倒是琢磨著將煦兒給帶來就好。也不用別的,煦兒要是哭上幾聲,不用做別的,我那璉兒弟弟肯定跟著嚎啕大哭不止……”

    司徒睿卻是蹙眉,讓倒是舍不得自己的弟弟的,倒是賈璉剛剛哭幾聲是他這個親堂哥給提的餿主意,他也沒得拒絕。

    見他剛要拒絕,賈珍就嗤了一聲:“不然你要等到什麽時候?指不定哭了也沒用呢,別說不哭了。”

    聽著這哥倆商量這事,賈珠隻在一邊站著,心裏瑟瑟發抖,完全不敢出聲。

    他家真不敢想象,要是賈赦真的聽到賈璉哭成那樣,出來之後那怒火……

    何止滔天?

    故而看向這堂哥的眼神,就不止是佩服了。

    司徒睿到時目光微眯,他是真的已經在考慮起了這件事兒的可行性,當然了,提議的人是賈珍,到時候可不是有賈珍跟他一起背了這口鍋?

    “睿兒,珍兒。”神霄帝君終於沒有忍住出聲道。

    這聲音一片出,清風明月身體一震,緩緩看向自己一直守著的門,這賈珠茫然,賈珍倒是嘴角一曬,得意的給了好友一個眼神,繼而就看到他那好友嘴巴倔強地抿了抿。

    “睿兒,珍兒,你們赦叔如今還在沉睡,莫要驚擾了他。”

    司徒睿沉著臉,饒是心中仍舊有些不滿,不過他也曉得輕重,生怕這真是賈赦的緊要關頭,道:“兒子知道了。”

    賈珍看了他一眼,心說真不爭氣,就這樣被親爹給打發了,他蹙眉看著門道:“我說殿下,我這赦叔可是睡了整整一年,便是他再怎麽三杯就倒也從來沒和現在一樣,家裏人都很著急,難道就讓他一直睡著不曾?”

    “不然呢?若是驚動了他,怕是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賈珍:“……”

    我見識少,別忽悠我啊!

    “要耐心些。”說到這裏,神霄目光穿越那門,看向了自己的兒子,低聲道:“睿兒,你倒是真的長大了,能讓父王放心了。”

    司徒睿:“……”

    這誇獎,好虛!

    不過雖然心中吐槽,他仍是緩緩道:“煦兒很是想念,更是擔憂父王,您若是有閑暇,不如跟他說幾句話?”

    這倒是心疼起了自己的弟弟!

    賈珍幹瞪眼,他這是找來的幫手還是來拖後腿的啊?暫不能就這樣算了啊兄弟!

    正要再說話,神霄低聲道:“此事是為父的不對,煦兒那邊,父王一定會好生跟他說。”

    賈珍雖然有些不情願被這樣打發了,可也不敢冒冒然地進去看一眼,隻得憋著嘴道:“我才不是您兒子那樣好打發的,您這也說個時間啊,我赦叔到底要多久才能醒來啊,總不能他喝了一杯酒,等他醒來之後他兒子都要成親生子了吧?”

    “盡渾說,不可能那麽長的時間。”神霄也隻得避重就輕,這賈珍也忒是難纏了一些。

    司徒睿倒是補充了句:“總之您記得兒子的話。”

    “嗯,父王記得。”

    神霄這邊說完話之後又順手在賈赦臉上摸了一把,要說守了一年也不是沒有任何好處的,比如現在,這好處大了去了。

    而且外麵站著的幾個人眼看著裏麵這位是沒有再搭理他們的打算了,不禁互相看了看,最後倒是賈珍先輕咳了一聲:“清風、明月。”

    清風和明月立刻道:“珍大爺!”

    “今兒個你們什麽也沒聽到,懂了沒?”

    這清風和明月哪裏能不點頭?別看自家府裏的珠大爺在後頭呢,這可沒什麽用處,還是真的說了算。而且那位義忠親王的話,他們也還真不敢違逆。

    司徒睿也點了點頭,道:“父王說了你們老爺會醒來,就不會作假,莫要讓人聽了消息,若是叨擾便是不好了。”

    這哥倆又忙點頭。

    這時候才輪到和賈珠說話,不過賈珍之看過去一眼,賈珠就道:“珍大哥,我明白的,回頭也不會告訴父親大人的。”

    賈珠雖然也很擔心自己的伯父,不過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不告訴父親大人呢?若不是擔心祖母聽了之後會牽掛更甚於現在,他甚至都要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祖母大人了。

    這賈珍抽了抽嘴角,總有一種自己欺負了老實人的心虛之感,清咳道:“倒也不用如此,你要是想要跟二叔說也好,免得他擔憂。”

    賈珠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要是連父親也不能說,他心裏還真會有些不滿。

    畢竟總不能整天讓他這個當兒子的看著自己的老子憂心忡忡而什麽都不說吧?他是個孝順兒子,不管何時都是如此。

    這哥仨達成了協議之後,賈珍還不忘記對著那門道:“我說殿下,您也別整天窩在這裏就陪著我赦叔,反正他也是睡著了,記得你倆兒子啊,我跟你說,你別說一句好聽的就將之前的事兒給忽略過去了,可沒這麽好的事兒。”

    這當然是在為司徒睿這個好兄弟抱不平。

    而自己被懟之後,神霄隻得搖頭苦笑,若是不在這具凡胎之中,賈珍若是敢這樣說,他定是輕饒不了這小子,不過現在麽,倒是覺得這小子挺可愛,也難怪賈赦素來待見他,遠甚於賈政和賈珠這對父子。

    “之前是有些脫身不得,現在自當如此。”

    聽著父王這樣說,又聽好友還傲嬌的哼了一聲,司徒睿唇瓣不禁上鉤了少許,心裏也帶上了一絲隱憂,莫不成父親還有什麽為難的事兒不成?

    他這當兒子的在沒了最初的怒火之後,反而想著怎麽能為老子分憂上去了。

    賈珍一眼就瞧了出來,搖了搖頭,覺得他簡直沒藥救,隨即和他搖了搖手裏的小酒壇,司徒睿一臉無奈地和他碰了碰,舉起壇子異常豪邁地和他共飲。

    這樣,可好了?

    神霄帝君眼見著外麵如此,嘴角倒也是不禁微揚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