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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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漓最是怕熱, 而在這個沒有空調電扇的時代裏,夏日最討人喜歡的, 大概就是冰酪之類的冷飲了。

    此前, 她雖有孕,卻也能時不時的吃一點兒。

    可這一回, 自從聽了那太醫的話之後, 皇帝便將她那一點兒口糧也斷的幹幹淨淨,任她撒嬌使小性子發脾氣,無論如何癡纏, 總也不肯鬆口。

    她是微微側了一下腰, 又不是咣當摔地上了,要不要這個樣子!

    可皇帝在這上頭謹慎的很, 如何都不肯鬆口。

    青漓求了幾日,一直都不曾奏效,眼珠子轉轉, 便開始走迂回路線了。

    這一日, 皇帝剛剛上朝回來, 她便巴巴的湊過去, 極殷勤的為他揉肩送茶, 溫柔小意的緊。

    皇帝雖極享受, 可看她大著肚子的模樣, 也不敢怎麽用她,略微受用一會兒,便拉她到自己膝上坐下了。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妙妙說實話,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呢?”

    夏日炎熱,小姑娘身著嫣紅輕紗的薄裙,麵上不曾傅粉,隻發髻上簪一朵洛陽紅,此外再無珠飾。

    偏生她生的美,成婚有孕之後,少婦的風情也出來了,隻是眼波一轉,便醉人的緊。

    親膩膩的湊到皇帝懷裏去,她可憐巴巴的道:“郎君,這幾日熱得厲害,好生難捱。”

    她一說這句話,皇帝便明白過來,麵上隻裝著不懂,摸摸她頭發,道:“那就別出去亂走了,隻留在清涼殿避暑便是。”

    青漓見他不搭自己的話茬兒,眼角眉梢便流露出幾分委屈,鼓著嘴譴責道:“你不疼我了。”

    “妙妙都不聽話,”皇帝故意板起臉來,道:“叫朕如何疼你?”

    “哪有嘛,”青漓聽得出他話中鬆動意味,忙不迭的放軟語氣:“妙妙最乖,也最聽話。”

    “好好好,”皇帝摸摸她臉頰,道:“妙妙聽話,咱們不吃冰酪,嗯?”

    “……”青漓:“你個騙子!”

    皇帝攬著她,笑的溫和:“朕哪裏騙你了?”

    青漓給皇帝挖了坑,結果皇帝沒掉下去,自己卻被埋進去了,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也不去看皇帝,便蜷著尾巴回窩裏趴下,悶悶的不理人了。

    皇帝看的既好笑,又心疼,走到床邊去瞧著她,溫聲道:“妙妙,不是朕不許你吃,而是顧及著孩子,不吃為妙,好不好?”

    青漓拿小爪子捂住耳朵:“聽不見聽不見。”

    皇帝拿手指去戳她麵頰:“吃冰酪不吃?”

    這句話她聽見了,雙眼亮閃閃的看著皇帝,自覺的蹭過去抱住了,身後不存在的尾巴搖的正歡:“——吃。”

    “就一小碗,”皇帝叮囑她:“不許多吃。”

    青漓點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我都聽衍郎的。”

    皇帝拿她最沒辦法,搖搖頭,示意內侍去準備了。

    他對著小姑娘的時候,總是硬不起心腸來,這一回的事情算是開了個壞頭,青漓察覺出他的色厲內荏,沒過幾日,嘴饞之後便重新纏了上去。

    皇帝正獨自在書房批閱奏疏,青漓便優哉遊哉的過去了,目光上下打量一圈兒,道:“衍郎,我幫你研墨吧?”

    “這麽主動?”皇帝狐疑的打量她幾眼,終於道:“是不是有事要求朕?”

    “怎麽會,”青漓義正言辭道:“你這樣說,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皇帝停下筆,不確定的看著她:“當真無事相求?”

    青漓答得斬釘截鐵:“自然沒有啦。”

    皇帝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妙妙有孕呢。”

    “有什麽關係,”青漓道:“剛剛好活動一番嘛。”

    “也罷,”皇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鬆口道:“內間的奏疏還亂著,妙妙替朕去整理一番吧。”

    “好呀,”青漓爽快的應了聲,見皇帝短時間內沒有動筆的意思,便笑盈盈的湊上前去,扯著他衣袖撒嬌:“衍郎,其實,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先等等,”皇帝抬手止住了她,似笑非笑道:“朕忘了,前不久陳慶才清理過那些奏疏,不需要妙妙再去辛苦的。”

    青漓:“……”

    “對了,妙妙不是有事要同朕商量嗎?”皇帝態度溫和而體貼:“是什麽事情?”

    “……”青漓:“沒事了。”

    “乖,”皇帝摸摸她耷拉著的小腦袋:“到那邊去玩兒吧。”

    在皇帝眼中,所謂的冰酪簡直是世間最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叫小姑娘這樣千方百計的謀求,也是難得。

    而在青漓眼中,那尊送子觀音像也是世間最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叫皇帝這樣一個不信鬼神的人癡迷上,一日三回的去拜,也真是了不得。

    六月的時候,青漓有孕便是七個多月了,站著的時候,她自己都瞧不見腳尖兒了。

    董氏入宮來看她,再三叮囑她孕期需注意的瑣事,以及生產前應有的準備。

    這樣的時代,女人生孩子便是過鬼門關,由不得不小心。

    民間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可見七月生產的先例也並非沒有,董氏自己生了三個,自然也有經驗,少不得要仔細叮囑女兒一番。

    青漓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心底其實也有點慌。

    她才十七歲呢,就要生孩子了,怎麽可能不怕?

    此時聽董氏溫聲細語的傳授經驗,倒是聽得極為認真。

    她有時候上來一陣兒格外心大,有時候卻也格外細心,董氏有意掩飾,最開始的時候,她還真沒看出什麽,到了最後,才察覺出一點兒不對。

    “阿娘麵有憂色,究竟是怎麽了?”

    到底是嫡親的母女,青漓既然看出來了,董氏也不瞞著,隻壓低聲音,有些遲疑的道:“妙妙,你與陛下……近來如何?”

    董氏這話問的突然,看她麵色,想她性情,隻怕也非無的放矢,青漓心中一沉,道:“還是如之前那般,好得很。”

    董氏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幾分猶疑,定定的看女兒一會兒,見她神色自若,便知道的確不曾撒謊,語氣也緩和許多:“許是我多想了吧。”

    “到底是怎麽了?”青漓被董氏此舉惹得有些心慌:“阿娘說的清楚明白些,我懷著身孕,可不能多思。”

    “近來散朝之後,你大哥經常被陛下留下,”董氏壓低聲音,麵有幾分心疼之意:“最開始的時候,我還當是陛下有公事,後來你大哥才說,並不是什麽公事,而是陛下叫他在內殿跪了一刻鍾,每每皆是如此。”

    青漓聽得麵色嚴肅起來,想了想,又輕聲問道:“隻大哥一人被留下嗎?”

    “並不是,”董氏思索一會兒,輕聲道:“戶部侍郎陳大人,太常掌故李大人,太中大夫孫大人等等幾人,都是一起被留下的。”

    青漓驟然聽母親提起,頗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一會兒,又嘟囔道:“這些日子,他待我挺好的呀。”

    她肚子漸大,行動也是不便,近來已經不會往宣室殿去走動,隻留在清涼殿,難怪不知此事了。

    隻是這事兒……一想就覺得怪啊。

    若說是皇帝覺得外戚勢力太大,想要敲打,也不至於帶上那麽多人,在夫妻倆一起期待著孩子,蜜裏調油的時候動手啊。

    腦子轉了一會兒,青漓忽的想起了一個十分要緊之事:“阿娘,大哥他們,是不是在宣室殿書房的屏風後跪的?”

    董氏本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這才不欲多說,卻不想她一下子就說準了地點,禁不住有點意動:“——你知道?”

    “……”青漓好像明白了過來:“算是知道吧。”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沒轉過彎兒來,現下細想,就能在那幾位被留下的臣子中發現幾分端倪。

    都是有兒子,且隻有兒子的。

    皇帝那尊送子觀音,就擺在書房屏風的後麵啊。

    青漓遠目——你這是發現自己一個人可能不頂用,找一群人來助陣嗎?

    真的夠了啊,送子觀音要是有用,天底下老早就全是打光棍的了!

    青漓心裏頭明白過來,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可這種事情,又不好同董氏細說——說了之後,皇帝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在心底笑幾聲,她向董氏道:“阿娘寬心吧,他並不是想要敲打人,而是另有所圖。”

    皇帝對於別人而言極為遙遠,對於女兒而言,卻是最為親近的枕邊人,她這樣說,董氏自然寬心幾分。

    隻是話都說到了這裏,少不得要順嘴再問一句:“既然不想並無此意,這一回究竟是所為何事?妙妙可知道嗎?”

    青漓幹咳一聲,答非所問道:“幾位臣工都嚇著了吧?”

    “可不是嘛。”董氏答得毫不猶豫。

    這君權至上的時代,剛剛散朝就被皇帝抓到書房去按倒,在裏頭跪了一刻鍾,哪個能不心慌?

    即使隻一刻鍾功夫,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卻比一生還要長。

    魏平遠還好,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胞妹還是皇後,想著帝後感情甚篤,倒也不怎麽擔心,其餘人便不一樣了,太中大夫孫大人年過四十,被皇帝按著在那兒跪了幾回,心慌的都開始掉頭發了。

    青漓在心裏憂傷了一會兒,便含含糊糊的向董氏道:“阿娘無需多想,待會兒我就去勸他,馬上就沒事兒了。”

    女兒言語曖昧,顯然是不方便多說,董氏見她麵上並無驚惶之意,也就知道皇帝此舉並沒有什麽深意,便不再多問。

    隻瞧著她隆起的肚子,含笑道:“我聽鶯歌說,小殿下鬧騰的很,你近來都睡不著?”

    “嗯,”青漓這一陣子愈發的愛撒嬌,懶洋洋的靠到母親懷裏去,道:“一點兒都不聽話,再這樣,我就不喜歡它了。”

    “別瞎說,”董氏戳戳她的額頭,道:“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忍一忍便是,當初你在我肚子裏,也不見得多聽話。”

    四下裏無人,董氏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陛下有沒有說過,你臨近生產時叫我入宮,在邊上陪著?”

    她隻有青漓一個女兒,這又是女兒頭一回生產,屆時若不在邊上,必然是不安心,想著入宮陪伴的。

    可話說回來,皇帝下令請皇後之母入宮,跟皇後母家巴巴的盼著入宮,這裏頭可完全是兩回事兒,董氏自然得謹慎些。

    “說了的,我們兩個都是頭一遭做父母,難免會有疏忽,”青漓溫聲道:“他同我說了,等八月半的時候,就請阿娘進宮,在側照料。”

    董氏數了數日子:“還有差不多一個月,近在眼前了。”

    青漓摸摸肚子,又問董氏:“阿娘,你說,我懷的是男是女?”

    “這種事情怎麽說的準?”董氏被她問的有些無奈:“生兒生女全看天定,別人口中哪裏能做得了準,你若是想要得子,倒不如臨時抱佛腳,請一尊送子觀音來。”

    “還是別了,”被皇帝害的,青漓一聽送子觀音就打怵:“神佛之事本就虛妄,如何能當真?”

    “改日吧,”董氏見她如此,也不再勸,隻是道:“都說水寧庵的送子觀音格外靈,再過幾日,我便替你去求一求,不求男女,隻求你生產時能平安。”

    “還能保平安?”青漓不信這個,嘟囔道:“送子觀音管的還真寬。”

    “送子觀音怎麽了?”皇帝緩緩走進來,向她笑道:“一進來就聽你們在說這個呢。”

    母女倆不料皇帝忽然過來,倒是也不顯驚惶,董氏起身行禮,皇帝擺手示意不必,隻含笑問道:“什麽送子觀音?”

    青漓一看他眼睛隱隱發亮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動了心,沒好氣的道:“陛下既然來了,怎麽也不叫人通傳?”

    “她們在外頭剪花呢,”皇帝道:“何必再麻煩,叫她們進來一趟?”

    青漓有孕之後,宮中便少用香料脂粉,正是夏日,百花爭豔芬芳滿園的時候,宮人們也多願意剪花裝飾內殿,圖個新鮮。

    青漓不再說話,董氏便輕聲道:“適才同娘娘說起,金陵水寧庵的送子觀音格外靈驗,屆時臣婦便去求上一求,不求男女,隻求平安。”

    比起女兒來,董氏顯然要更謹慎些,唯恐皇帝覺得魏國公府急於求子,別有所圖,便將求平安放在了最後。

    不過,皇帝顯然不在乎這點事兒,隻是頗有興趣的問道:“有多靈驗?”

    “臣婦聽聞,”董氏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卻也說不上來,隻答道:“據說,前去求的,多半能得償所願。”

    皇帝聽得目光直發亮,握住青漓的小手,詢問的捏了一下:“妙妙?”

    “……”青漓:“腿軟,走不動路。”

    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小天使們收了隔壁快穿嘛,收藏評論都好呀(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