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的臉色, 好紅。

    海怪微微眯起雙眼, 仔細的凝視著桃夭一點一點更加泛紅的麵頰。

    桃夭因為這段時間並沒有像之前那般風吹日曬，本身靚麗的姿色正在一點一點的展現出來，白皙健康的皮膚上緋紅色異常的明顯，甚至是直接已經紅到了耳根。

    應該是相當的緊張和尷尬吧？

    海怪想了想, 站起身去將明晃晃的燈給關掉了。

    整個空間驟然陷入昏暗之中，從外麵隱隱約約透進來的燈光，將屋子裏照的朦朦朧朧。

    他能夠感覺到現在的桃夭十分的緊張, 身體緊繃僵硬, 精神上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如果黑暗能夠給桃夭一點安全感，關上燈對他也沒什麽。

    畢竟他還是看得到。

    “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海怪在感覺到桃夭似乎有稍微放鬆的趨勢之後，才再一次開口，“有些事情，你如果不告訴我，我是怎麽也猜不到的。”

    是想要去上學嗎？

    還是說想要文具？

    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必須從這個孩子的嘴裏聽到她的想法, 否則他一旦自作主張，很可能會弄巧成拙。

    他其實……每一步做的也是很小心翼翼。

    “爸爸……”桃夭在黑暗中, 總算是找到了一點安全感, 猛然抬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向海怪，“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心甘情願的接受您為我做的一切！”

    海怪在聽到桃夭的話之後，明顯愣了一下。

    “這不公平！”桃夭幾步走到了海怪的麵前, 伸手抓住了海怪的發絲，但是力道不大，似乎隻是想要表達她現在的心情，“我也怎麽都沒辦法安心！”

    “為何？”海怪感覺得到桃夭抓住自己頭發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他並不理解現在糾纏在桃夭心中的感情是什麽。

    “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沒有資格毫無付出的去享受別人的好意的，無論任何人都會有所圖，為什麽你不一樣？”桃夭的手微微放鬆，幾縷頭發從她的指尖落下，“我很害怕，爸爸，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給了我們這樣的多，以後要索取的，如果我做不到怎麽辦？”

    說道這個份上海怪已經明白了。

    雖然不知道桃夭過去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但是其中所夾雜的惡意和索取必然隻多不少。

    已經習慣了用一切去交換才能夠得到自己要得到的東西，相比他這般隻會給予卻不懂得索取回報的做法，會讓這個已經習慣了交易的孩子，從心理上無所適從。

    當一切都必須有個原因的時候，這樣沒有原因的得到會讓她恐慌也在所難免。

    “所以你就想用你的身體來作為交換？”海怪在摸索了這個邏輯之後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這……”說到這裏桃夭似乎略為失落，後退了幾步，安靜的坐回了之前的沙發上，雙手握緊，默不作聲。

    “就算我對人類知之甚少，我也知道如此這般做法是有違倫常的，是要被處以極刑的，你這……難道是……所謂的……”海怪一臉尷尬，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臉頰，“恩將仇報？”

    “？？？”桃夭愣了半天，突然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好像海怪的思維正在朝著一個她所不能掌控的方向跑偏了，“不……不是這樣的爸爸，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海怪也是一臉懵逼的看著桃夭，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隻是……我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報答你……”桃夭手忙腳亂的伸手去抓住了海怪的手，努力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用身體是因為，以前很多人，都是要求我這麽做的，……我……我沒有什麽可以為你做到的事情……所以……”

    以前很多人？

    海怪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樣的說法他莫名的有些不開心。

    “那在你心中，我和那些人的分量是一樣的？”海怪偏了偏頭。

    “不是的！”

    突然間桃夭的語氣重了起來，在寂靜的夜晚之重安靜的室內回蕩，海怪被嚇了一跳。

    桃夭卻直接半跪在地麵上抱住了海怪的腰，將臉部貼在了他的腹部，撒嬌一般的姿態。

    “你是不一樣的，你給我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新的未來，你是我的……”

    不是父母。

    恩人也不足以表達。

    “你是我的……”桃夭雙眼放空，仔細的挖空自己的腦袋想要尋找出一個合適的詞匯，很久之後從那雙可愛的唇瓣中吐出了兩個字，“奇跡。”

    在聽到這樣的詞匯之後，海怪的心情也仿佛在平靜的湖麵中投入了一顆石子，蕩漾起一層層波紋。

    這個孩子，比他所想象中的要更加的重視他。

    但是……不會表達，過於自卑，甚至夾雜懦弱。

    現在卻在努力的想要做到最好。

    也同樣將所有的不安放在了心底。

    這一次，與其說是她想要通過他索要什麽，或許那東西隻不過是一個借口，她想要表達的一切，全部都已經傳達到了……

    小傻魚。

    “父母在撫養孩子的時候，並不會想著要去向孩子索要什麽的……”海怪作為父親，早就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心理準備，“我說過，你們是我的生命，撫養你們，就是在為我的生命負責。”

    “不對！”桃夭卻堅定的反駁了海怪的話，“並不是這樣的！”

    嗯？海怪疑惑的低頭對上了桃夭的雙眼。

    “哪怕是父母，也會將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桃夭說道，“更多的父母希望孩子出人頭地，希望孩子能夠改善他們的生活，也會給孩子更多的壓力，甚至還會索取更多！”

    海怪在聽著桃夭說法的時候，發現了桃夭在提到父母的時候濃烈的不信任和不安感，這一瞬間簡直就像是過去的付陽和付瑤。

    “但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海怪說道，“你每天給這個家庭做的事情，我已經很滿意了。”

    “這是不夠的。”桃夭顯然有些魔怔，“這些瑣碎的事情怎麽能夠！我必須做到更多才可以，爸爸，你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麽？我什麽都會做！”

    要怎麽樣才能夠讓這個孩子有安全感？

    懂得交易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他不應該去強迫桃夭去重新製定觀念。

    但是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過緊繃自己了，一個默不作聲的孩子，沒想到在發飆起來居然還挺恐怖的。

    海怪有些發愁，他總不能說其實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功的獵殺一條鯨魚回來吧？

    “我對你們的要求，就隻是你們需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這就足夠了。”海怪輕輕的撫摸著桃夭的發絲，在桃夭即將出口反駁之時抵住了對方的唇，“我不需要你們對我報答什麽，你們的成長就是對我而言，最大的報答了。”

    桃夭愣住了，看著海怪睜大了雙眼。

    “人類的孩子真的是很不可思議。”

    海怪順著桃夭的頭發，明明能夠思考的地方就隻有那麽小小的一點點，但是卻能夠用這樣一小塊地方抑製住整個身體的本能，神奇又讓他感受到不可思議的柔軟。

    人類的感情太過複雜，複雜到他不能理解，卻不得不在這些孩子有意無意的誘導之下去理解這些感情，最後為他們所驚歎。

    這些孩子，不是雜魚，是人類。

    他的幼崽，應該是在他和他的伴侶的撫養之下長大，然後學會本能，學會獵殺，學會生存，然後吃掉他的一切，繼承他的主導權。

    這是雄性宿命的傳承。

    但是人類不一樣，非常的……不一樣。

    “成長為一個優秀的人。”海怪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像人類了，因為他居然止不住的露出笑容和期待，“我想看看，你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奇跡，是什麽樣的。”

    這些孩子，會成長成什麽樣子呢？

    一直都仿佛隻是為了做好自己的海怪，不由的生出了想要看看這些孩子的未來的想法。

    “你必須要做到讓我為你驚歎的地步，如何？”海怪想了想，笑著說道， “在這之前，你可以盡情的索取，向我提出任何要求。”

    “這個目標範圍太大了，我……”

    桃夭有些不明就裏，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然而在對上了海怪帶笑的雙眸之時，一切的不安好像都是被驅散了。

    那雙眼睛透澈，純淨，沒有任何的雜念充斥在其中，卻偏偏帶著一絲絲閃光，是她無比期待的承認。

    “至於現在……你們無時無刻不再給我驚喜了，我已經很滿意，你做得很好，有你在，這裏才會整潔幹淨，生活無憂，真的很好。”

    海怪抬頭看著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家裏。

    “你隻管成長就好，你們無論成長成什麽樣子，估計對我來說都是驚訝的吧？未知的未來，很有意思。”

    他不會給她一個準確的目標。

    也不會像是她說的那般，強壓在她身上一些他的期望。

    因為這些孩子，不是魚，是人類，有無限可能的人類。

    桃夭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應該去說什麽反駁，好像不太對，好像沒有得到海怪的任何回應，好像最後受益的依舊隻有自己。

    明明什麽問題都沒有解決，為什麽她會覺得安心了不少？

    但是……但是……

    桃夭繼續抱著海怪的腰，眼神微微閃爍著不知名的光彩。

    海怪的意思是：他會陪她到未來，見證她成長的一切。

    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口頭的隨時都有可能反悔的諾言，居然會讓人如此心安。

    不會拋棄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這裏……是家。

    他沒有給她任何的壓力，讓她內心逐漸寧靜。

    簡直就像是水一樣，無聲無息的就滲透到了每一個角落之中。

    這個父親……

    最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