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的家裏其實是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 海怪的珍珠雖然賣出的價錢省吃儉用一點的話, 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可以支撐兩三年的，卻架不住海怪家來的孩子多。

    雖然很珍惜珍珠，但是海怪也不是一點都舍不得，海底的珍奇很多, 在這段時間他也知道了有很多在海底的東西是可以賣出相當好的價格的。

    作為海神的海怪獨霸一方，幾乎是等於坐擁金山，所以才一直都不慌不忙的。

    隻是……

    這幾個孩子卻不這麽認為。

    一個一個表現的像是家裏馬上就要崩潰了一樣, 死命的學習企圖賺錢, 桃夭更是直接扣在錢眼裏麵了。

    有一段時間海怪曾經試圖和桃夭去做心理談話，卻被長青阻止了。

    當時長青抱著七七冷冷淡淡的和他說，桃夭的生活環境是不一樣的，對桃夭來說，金錢是給予安全感的重要一部分。

    海怪並不能夠理解這句話裏麵透露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至少其中一件事情是肯定了。

    不能和桃夭討論是不是需要省錢這件事情，隻是有時候海怪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就比如今天, 張琴琴周末是放假的，好不容易的一天假期桃夭在準備好了早餐之後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打算出門, 海怪立刻跟了上去。

    “爸爸？”桃夭早早發現海怪遠遠的跟在後麵, 在過了很久之後總算是忍不住回過頭去，“您跟著我到底是要做什麽？”

    海怪麵色發窘，伸手抓了抓頭發。

    “您的腳好了嗎？已經可以這樣長久的站著了嗎？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去找個地方坐一下！”

    桃夭本來一開始不想戳穿海怪的，原本以為他隻是想要跟來看看，應該很快就會回去, 今天需要采購的東西很多，花費的時間也長，實在是擔心的不行了。

    “需要水嗎？我們可以去找個衛生間……”

    “給我提吧。”海怪彎下腰去想要將桃夭手中那已經十分龐大的塑料袋拎過來，桃夭的手都已經被塑料袋勒的通紅。

    然而桃夭卻絲毫不打算鬆手，甚至是直接將巨大的袋子擋在了身後倒退了兩三步，倔強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海怪。

    “我不疼……”海怪終於說道，“腳也不疼，身上也不疼，也不需要水。”

    桃夭凝視著海怪的眼睛，像是想要從那雙藍色的眼睛裏看到海怪的真心話，到了最後終於放鬆了下來。

    海怪伸手拍了拍桃夭的腦袋，彎下腰去將那看起來十分笨重的塑料袋提在手裏。

    “今天買的東西比平常看起來要多。”海怪偶爾會看到桃夭采購食材回來，但是今天的看起來要更加的多。

    “今天需要做一些東西送給鄰居當回禮，對方剛剛搬過來，還給了我們禮物，這是基本的禮儀。”

    海怪知道桃夭總是會在處人待物之上有一些固執的做法，隻是……

    “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事情的呢？”海怪有些不明白，難道說現在的孤兒院都需要將這些東西教導給孩子了嗎？

    “……”桃夭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抬頭看向海怪，“我的媽媽……是所謂的交際花。”

    交際花？海怪有些疑惑，而且……桃夭的媽媽，她知道自己的父母？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父母，我並不是有記憶開始就在孤兒院的。”桃夭一邊走一邊說，“交際花就是高級女支女，我的父親，我估計媽媽也不知道我父親是誰，經常會有達官貴人要求我提供血液進行基因對比。”

    海怪聽著，雖然不是特別能夠理解，但是對於血脈的重要性，經曆過過去的海怪自然是知道的。

    “隻是並沒有那麽戲劇性，我沒有找到所謂的父親。”桃夭抬頭笑道，“大概是死了吧。”

    “哦……”海怪有些結結巴巴，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話會比較好。

    “我的父親是爸爸啊。”桃夭空著的手抓住了海怪空著的手，溫熱的小手鑽到了海怪的手心裏，海怪無意識的抓緊，桃夭的手就直接被包裹住了。

    桃夭自然是感覺到了，嘴角勾起的燦爛的笑容和剛才一瞬間的壓抑很明顯的不同。

    “媽媽因為職業的原因，在禮儀方麵肯定是要過於常人的，雖然不曾仔細的教導過我，但是耳濡目染……”

    說到了這裏，海怪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了桃夭正在回答之前他所問的那個問題。

    “這是很重要的。”桃夭抬頭，神色平靜，漂亮的大眼睛裏並不曾有任何的鄙夷之色，“不得不說媽媽在這方麵做得很好，所以一直以來也比較受到歡迎。”

    海怪注意到了，桃夭在稱呼自己母親的時候是叫的媽媽，桃夭是真的並不介意她母親的身份的。

    所以海怪依稀明白，為何桃夭總是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有那樣迷惑的氣氛圍繞在周身，這已經是從小耳濡目染後的習慣。

    因為母親的教育，讓桃夭也並不在意身體上的放縱，這對她來說習以為常。

    並不是正常的，桃夭在這方麵顯然比更多人要容易接受，和正常人其實也有著很大的偏差。

    這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正過來的，或者說，海怪並沒有辦法將這個性格改正過來。

    桃夭對時間甚至是有著強迫性的遵守，在家庭整潔方麵更是強迫症一般，這也可能是當年那位母親遺留給桃夭的習性。

    父母會塑造一個孩子的性格，海怪似乎在這個時候也能明白了。

    “可是如果是高級的話，你家裏應該不會缺錢啊？”海怪有些意外，“你不用這麽省錢，我不會讓你們過不下去的。”

    海怪知道，這些孩子每次在分配所謂的零花錢的時候，都會買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說上次夏令營之前所購置的一些在他看來完全無用的東西。

    到了最後都沒有用上，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

    “你們雖然喜歡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但是至少也應該和普通孩子一樣需要一些零花錢吧？比如說……機器人啊、洋娃娃啊、零食啊什麽的？？？”

    海怪依稀記得，在夏令營的那些孩子裏麵，會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一些孩子還會帶著喜歡的玩具過來玩。

    他的孩子們呢？

    帶刀片？？？

    “這並不是必要的花費。”桃夭說道，“沒有必要的東西並沒有需要去買回來，一開始就會扔掉沒有任何保留的價值，也不會給家庭帶來創造性的收益。”

    桃夭記得，自己的母親會買下來昂貴的化妝品，會用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保養日漸衰退的身體，但是這些錢花費的值得，全部都是用來為母親的工作帶來保障的東西。

    家庭環境的舒適，可以確保母親帶回來的男人並不會因為家庭的雜亂而去了興致，不守時是女朋友的待遇，而不是她這樣的身份的待遇。

    桃夭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她並不是應該存在在那個家庭的人，她是一個不應該闖入的意外，既然如此為了基本的生存，必須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但是啊……你是姐姐啊。”海怪看著桃夭砍價買下了另外的東西。

    “……”桃夭的手頓了頓，垂下了眼簾，“他們並不會當我是姐姐啊。”

    “？？”海怪一愣。

    “就算說起來，如果他們真的不滿意我所做的一切的話，自然會提出異議，但是哪怕是陳墨，在對待錢的問題上和我並沒有分歧，這是我們一致的選擇。”

    海怪有些擔心。

    他今天早上跟出來是對的，至少聽到了平時在其他人在的時候桃夭並不會說出來的話。

    在這一番對話裏麵，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已經開始橫在他和孩子們之間的一道鴻溝。

    這些孩子，雖然現在在抱團，但是實際上在努力的單飛，雖然他打破了他們的信任，卻並沒有讓他們學會依賴和團結。

    這些孩子，是已經錯過了最佳教育的年齡嗎？

    “你的家庭，給了你最初的影響，可是你現在是我的孩子啊。”海怪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委屈，麵上卻絲毫不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不出任何的脆弱，“明明是我的孩子，為什麽我影響不到你們呢？”

    “有影響的，爸爸。”桃夭抬頭，姣好的麵容，豔麗媚人，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澄澈，“因為有了爸爸，我們現在才會有自己的選擇，我們現在才能夠這樣相處。”

    “是這樣嗎？”海怪皺眉。

    “你是恩人，是我的爸爸，這一點是並沒有任何懸念的。”桃夭對上了海怪的眼神，“但是爸爸，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了。”

    “什麽？”海怪沒想到，一向乖巧的桃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無法反應過來。

    “不要再對我們付出了，夠了，我們已經可以堅強起來了。”桃夭走上前，將腦袋頂在了海怪的胸膛之上，“不要再受傷了，不要再為我們付出您重要的東西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