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從付瑤的房間裏出來後一個人乖巧的坐在沙發上, 一臉的迷惘。

    錢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重要, 海怪心中有一個考量。

    錢自古以來都是作為一種可以被承認的流通貨幣存在，再往早一點說來，實際上是以物換物的一種代表，所以說錢可以代表物。

    當這個物可以去換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麽這個物的價值會在心中留下一個重要的概念。

    獲得想要的東西是本性中的一種念想，也就是說錢甚至是可以代表著信念的一種存在，而人對信念的執著超過對自己的生命。

    所以錢就等於生命。

    也因此海怪知道錢是十分重要的, 這是人類最本質的信仰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本, 海怪也不是不能夠理解付瑤的想法。

    想要的東西隻要通過有錢就可以解決，海怪心知道這是一個並不存在悖論的命題，卻總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凝重的氣在心中讓人十分的不舒服。

    “先生，吃點夜宵就去休息吧？”十分和善的張琴琴在海怪麵前的茶幾上放上了一盤小魚幹，被炸的金黃香氣四溢的小魚幹擺放在海怪的麵前的確是誘惑力十足。

    “嗯。”揪了一條小魚幹放在嘴裏卻覺得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味道，“感覺不太好吃。”

    張琴琴無奈的笑了，海怪從來都讀不懂空氣的作風哪怕是過了五年還在延續。

    “您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化, 有什麽就會說什麽。”

    “難道說我還不能說了？”海怪沒有要嗆聲的意思，張琴琴也自然是知道的。

    “嗯……”張琴琴低頭看著小魚幹, “做食物的人的心情會影響到所做出來的食物的口感和味道, 所以今天才會不太好吃吧。”

    “你心情不好？”海怪歪了歪腦袋。

    “當然不會，今天能夠親眼見到先生您回來，我真的是萬分的高興。”

    “那就是因為那隻貓？”付瑤直接對著貓發火，不留情的動作和言行，海怪依稀也受到了感染, 而感覺到壓抑。

    “以前……”張琴琴欲言又止。

    看向海怪，海怪的確和記憶中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時間並沒有給這個男人的身上增加任何流逝的痕跡。

    不僅僅是外貌，更多的還是海怪在看向付瑤的時候，那樣溫柔寵溺的眼神，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放在女兒的麵前任其玩耍，縱容萬分。

    就是這樣單純的人，為什麽當年要突然出走五年？

    “我沒有任何的理由去指責您什麽，畢竟您必然是有您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海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無意識的撫摸上自己的胸口，那裏的傷口雖然不會作痛，卻無時無刻不都在記起這裏的存在。

    “在成長過程中父母的陪伴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孩子一切都是來自於父母的給予，不論是德智體美全部都是和父母有著很大的關係。”張琴琴無意識的糾結著雙手，“他們沒有母親，對他們來說您是唯一的父親。”

    的確張琴琴的話說不上是不是對他的指責，隻是在說在理的話，然而這樣的話卻讓海怪莫名的代入了自己。

    “付瑤……沒有朋友。”張琴琴的無意識的扯住了自己的打掃用的衣裙，“這個孩子從小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麵，很少會出門，她會收到各種各樣的我看都看不懂的書籍的快遞，一個人悶在室內，去背誦那些書。”

    每一次付瑤買回來的書，都會強製性的在短時間內全部看完，接下來那些書都會被徹底的毀掉，付瑤像是不會飽滿的海綿一樣將書內所有的知識全部裝進腦海之中，這樣在運用之時就能夠節省下來判斷的時間，達到最優質的效果。

    “我一開始養貓，是希望能夠讓付瑤和貓成為朋友，但是我想的太美好了，她討厭貓咪，討厭很多孩子都喜歡的東西，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

    張琴琴很擔心付瑤，甚至是說很擔心她的第一份工作的這個家庭，這些孩子每一個都十分的讓人心疼。

    “在孩子的時期感受到了多少愛，在成年之後才會願意對他人付出多少愛。”張琴琴站在海怪的麵前，像是一個在承認錯誤的孩子，“您……明白嗎？”

    “嗯。”張琴琴的意思並不能用語言很好的表達，海怪卻已經從中間聽出了張琴琴想要表現的含義。

    “付瑤，付瑤她還很小。”張琴琴抬頭看向海怪，堅定的說道，“一定是有辦法成為一個溫柔的人的。”

    “嗯……”海怪低下頭，不置可否。

    張琴琴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海怪冷淡的回複倒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沒有愛著付瑤嗎？”似乎是察覺到了張琴琴的無言，海怪倒是很給麵子的主動搭話。

    張琴琴一愣，卻隻能哭笑不得，自己對付瑤的愛，隻能換來的對自己的溫柔，最終張琴琴看著海怪深深的歎了口氣。

    “您是不一樣的，先生。”張琴琴說道，“付瑤曾經和我說，不應該用責任去束縛您，希望您能夠肆無忌憚的做自我。”

    海怪眨了眨眼睛，點點頭：“我會努力的隻做我想做的。”

    張琴琴一愣都，對海怪的腦回路一時間沒有能夠理解，然而海怪已經端著金黃的小雜魚回去為自己準備的房間了。

    海怪以為自己會睡在浴室，然而在打開了房間的門的瞬間海怪瞪大了雙眼。

    這裏是……

    哪裏？

    海怪大致知道這個小別墅這裏的方位，從外麵看是一種奇怪的玻璃，不反射光芒，看起來卻十分汙濁的模樣。

    整個空間中都充滿了水汽，周圍都是種植的很多海怪所熟悉的樹種，明明從外麵看什麽都看不到的東西，在裏麵居然能夠看到一整片明亮的星空。

    海怪怔怔的望著這一片沒有被高樓大廈所侵蝕的天空，明亮的仿佛與這個繁雜的城市所隔絕。

    海怪站在原地，雙手隨意的垂下來，手指不自覺的輕輕顫抖，曾經項飛告訴過他的事情他也隻是聽聽，卻沒想到付瑤居然已經做到了這樣的地步。

    這樣的一切到底需要多少錢？海怪本身沒有很多的概念，但是要在這樣的城市之中打造出如此這般的花園，哪怕是海怪也知道這件事情隻用少量的錢財的可能性極低。

    也就是說，雖然付瑤現在看起來生活不錯，實際上是負債累累嗎？

    一時間海怪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挖掘到了什麽很深層的東西來，突然間不知所措。

    一步一步的走到最中間，雖然不大但是卻異常美麗的水池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水仿佛透過了天空的星光被照耀出波瀾的色彩，反射的月光將周圍生機勃勃的樹木都浸染上了水體的顏色。

    並不是冰冷的浴缸，而是專門打造出來的水池，有他所熟悉的海岩，也有他所熟悉的水草。

    走入水中，冰涼的水體和顯然是充滿了海鹽氣息的水底，海怪將身上的衣服層層剝離，沉浸在了最深的水底。

    很深，但是很明亮，就像是在永遠也不會被尋找到的黑暗之中，所遇見的光明。

    ——他是特別的。

    他當然知道，他雖然不是很明白人類之間的人情世故，但是自己卻也並不是傻子。

    但是……

    但是……

    蔚藍色的雙眼被翹著的睫毛微微遮擋下，海怪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化，居然變回了縮小版的海怪形態，和人類審美觀相差巨大的模樣在這裏就像是露出的一條恐怖的惡魔。

    他這樣的有什麽資格再去指責或者培育對方什麽嗎？

    就如同張琴琴所說的，他離開了五年，讓這些孩子們獨自承擔了五年，他現在……

    與其說是想要讓這些孩子們能夠和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活下去，不如說自己是希望能夠在他們的心中占據不一樣的地位。

    他的願望實際上……

    是如此的卑微。

    人類是太過複雜的動物，但是已經被人類的複雜所吸引的他如今趨之若鶩，他想要承擔起這些他已經無法去理解的孩子們的責任，卻並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擁有這個能力。

    “孩子大了，不由娘了……”

    再一次變回了人類的形態，海怪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之上，胸口處一直都沒有愈合的傷口依稀還能夠感覺到裏麵正在跳動的心髒。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他居然擁有了和人類一樣的心髒。

    明明隻是在模仿人類的他，現在卻已經和人類逐漸的相仿。

    “我在思考。”海怪揉了揉自己的長發。

    因為懂得思考……

    所以理解了人類的迷惘。

    他應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