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被自家小雜魚給行為教育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不知道你實際的年齡, 我還會以為你是故意這麽做的呢。”

    七七坐在長椅上，俯視著海怪一點一點的將自己已經染血的襪子褪去，露出了裏麵磨出了泡泡又泡泡裂開的腳底。

    “十分的嚴重啊。”海怪抬起七七的腳踝仔細的看了看，“應該很痛吧。”

    七七點了點頭, 然而表情上卻沒有多少痛苦的神色。

    “你在這裏坐一下吧，我去看看有沒有還開著的藥店。”海怪站起身來，

    有些擔憂的看著已經遍布天空的星星, 這麽晚的時間了, 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啊。

    “爸爸？”七七叫住了打算離開的海怪，“為什麽爸爸要去藥店？”

    “你的傷口必須要上藥。”海怪回過頭揉了揉七七的腦袋，“不要亂跑哦。”

    “不是這樣的，爸爸，我是說……”七七任由海怪就這樣靜靜的揉著自己的亂發，等到海怪鬆開手了才說，“為什麽爸爸不用血液給我治療了呢？那樣不是更快嗎？”

    海怪愣了一下, 突然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應對這個問題。

    的確，如果是從前的話他必然不會有任何疑惑的用自己的血液去解決問題, 他的血液對人類來說大有益處傷口愈合的也會比平常要更加的快。

    如果自己使用血液估計一個小時之內七七的傷口就會完好如初, 但是自己卻忘記了這個想法，而是想著去購買藥物。

    “你喜歡爸爸這樣做嗎？”明明自家小雜魚一條一條的都反對他的做法，也是顧慮著這些孩子們的想法，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愛護著自己。

    但是七七卻直接說出了讓他用血液治療的話語。

    七七無意識的垂著雙眼：“我實際上，很聰明的, 爸爸，隻是有些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哥哥姐姐們這樣強硬的讓爸爸改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海怪愣住了，半天回話。

    “爸爸不是人類，是海怪，在海底生活，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交際圈子，這和人類都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七七歪著腦袋說道，“哥哥姐姐遲早都會死去，既然如此，將爸爸變得像人類一樣，難道這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嗎？”

    七七看著天空，今天的夜空可以看到明亮的星星，但是自己印象中，星星應該是更加壯觀美麗，包裹著整個世界，而不是這般稀疏。

    一直在海怪身邊，卻始終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海怪努力的融入這個世界的做法，也讓他始終不能理解。

    “先不說哥哥姐姐們現在還年輕，在將來老了，死了，到時候已經適應人類世界的爸爸要怎麽回到過去？”七七的眼睛緊緊的凝視著海怪蔚藍色的眼睛，企圖窺探在其中尚且未被抹去海怪的本性，“在人類的世界生存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爸爸你不是人類啊？”

    海怪想了想，最終隻是無奈的勾起嘴角，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液從指間逐漸的滲出，被海怪故意塗抹在了七七腳上的傷口上。

    “不管未來如何，現在和你們在一起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隻是因為想要和這些孩子們如此牢固的在一起，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就夠了啊？

    七七仔細的感受著腳底火辣辣的疼痛逐漸的消失，力氣逐漸的恢複，□□著腳踝站在了地麵上，突然撲向了海怪，將自己的腦袋埋入海怪的肩膀之中。

    “爸爸，我是你真正的孩子，和哥哥姐姐們這樣的贗品不同，我才是你真正用骨血塑造出來的同類。”

    七七微微鬆開海怪，額頭相抵，四目相對，分別從對方的瞳孔中找到了被隱藏起來的屬於野生生物的血性。

    “他們不是贗品。”海怪開口說道。

    “我隻是打一個比方。”七七再一次擁抱了海怪，說話之間吐出來的呼吸鋪灑在海怪的脖頸之上，“哥哥和姐姐們擁有無數的局限，但是七七和爸爸是最相近的，也是可以被爸爸隨意塑造的存在。”

    “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完全違背了七七的意願，讓七七僅僅六歲就已經擁有了成年人的外貌，失去了成長的過程，七七如今並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不，這件事情，是我最慶幸的，哥哥姐姐們做不到的事情，七七是可以做到的，比如說，一直陪伴在爸爸身邊……什麽的。”

    不知為何，海怪耳中聽到的七七的聲音像是塗了蜜糖一樣，甜味不自覺的蔓延，帶著誘惑的芬芳，讓他無法抵抗。

    “我是帶著爸爸的天性的，天性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無法改變的東西，既然我能夠繼承爸爸你的天性，那麽，漫長的壽命也是可以的。”

    七七的牙齒已經開始輕輕的磨著海怪的軟肉，像是隨時隨地都會咬下去，破開堅硬的外皮，刺透柔軟的肌膚，穿過血管的表皮，吮吸到流淌著芬芳氣息的血液。

    “爸爸，請哺育我。”七七的聲音，如同玉陽一般的低啞沉寂，海怪像是想起了曾經玉陽被火焰燒死的自殺的那一刻，玉陽到底是渴望活著還是祈求死亡，到現在海怪都不能理解。

    “如果我是玉陽的話……”七七像是懂得海怪在思考什麽一樣，淡淡的笑著，“所希望的活著，應該是有爸爸的活著吧，對不對……銀鮫。”

    海怪的腦袋像是被重重的擊打了一下，悶悶的，聽不到什麽聲音。

    七七笑了笑，張開了嘴，咬在了他一直覬覦的血管之下。

    然而感受到了被撕咬的疼痛，海怪卻是無奈的笑了笑，伸手輕輕的拍打著七七的脊背：“慢點吃，別著急，不會有人和你搶。”

    海怪明顯感覺到七七的身體停頓了一下，難得失笑。

    “其實你如果真的想要，直接告訴我我未嚐不會給你，為什麽還偏偏要用自己所不熟悉的聲音和語調來迷惑我呢？”

    七七沒有鬆口，隻是含糊不清的說道：“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是七七，還是玉陽。”

    血液的流失對海怪來說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威脅，隻是多了幾分無奈。

    “你是七七。”海怪斬釘截鐵的說道，“玉陽已經死了。”

    “我愛你，爸爸。”含糊不清的聲音，隱含著吞咽食物所發出的雜音，海怪放任著這個孩子去做這件事情。

    哪怕實際年齡就隻有六歲，但是已經完全複製了玉陽的七七，如若沒有海怪早就迷失在了自己是誰這個問題當中。

    他擁有玉陽太多的東西，卻擁有了一件玉陽致死都不敢擁有海怪，也因此而安定。

    然而玉陽死去的不甘，失去海怪的痛苦，想要陪伴海怪的強烈的願望，全部被七七所繼承。

    七七本身對海怪的依賴，對海怪的眷戀，在疊加了這些複雜的情緒之後凝結成了難以解開的線團，隻剩下了一團死結。

    鬆開了牙口，看著海怪用鱗片小心翼翼的遮擋住了被他咬出來的傷口，雖然很淺，但是依稀還是能夠從空氣中聞到血腥味。

    “吃飽了？”海怪笑著問道。

    “嗯。”七七深深的歎了口氣，之前渾身上下仿佛被禁錮的強烈的排斥感終於在此時得到了緩解，像是踩在柔軟的棉花團之中，享受著天使溫柔的愛撫。

    海怪的血液對他來說，像是迷藥一般讓人眷戀不已，身上甚至因為過分舒適而產生強烈的燥熱感，他現在幾乎想要跑上幾千米來緩解內心腫脹的情緒。

    “看起來是吃多了。”海怪偷笑。

    七七也笑了，笑的有幾分孩子氣的靦腆。

    他希望能夠繼承海怪的長生，希望能夠陪伴在海怪的身邊，兩個人的怨念凝結在一個人身上，明明是異常痛苦之事他卻非常的享受。

    “爸爸是我的。”七七笑著抱住了海怪的肩膀，又回複了七七六歲孩童的樂觀和直爽，“一定會是我的！”

    海怪隻當七七是孩子心性，伸手拍了拍七七的肩膀：“好的好的，爸爸是你的。”

    七七聽到之後意外的愣了一下，卻最終露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帶著深意的笑容。

    “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哥哥姐姐們哦。”海怪伸出手指在嘴邊對比了一個悄悄的手勢，“他們肯定會生氣的。”

    “嗯！”七七很堅決的點了點頭，看的海怪忍不住淡笑，伸手使勁的揉著對方的頭發。

    想起這段時間總是被付瑤遞過來的糖丸，在自從知道是出自健康之手，七七也已經隱約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異樣。

    那顆糖丸仿佛抑製劑一樣的，壓抑著自己時不時會冒出來的渴望。

    口袋中放著的是今天的糖丸，七七並沒有吃掉，因為海怪今天的所作所為讓哥哥姐姐們生氣，從而忽略了這個問題。

    這個糖丸……

    是哥哥姐姐們阻礙他和爸爸在一起的一道可憎的屏障。

    七七和海怪繼續步行回家，距離家庭的路程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