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身前背後

    第一名, 第二名，第三名, 隨著現場宣告員宣布名次, 獲得金牌、銀牌、銅牌的三位半大少年，伴著現場觀眾熱烈的掌聲，站上了領獎台。

    緊接著，isu國際滑聯副主席，加拿大老人, 希恩·奧裏尼克開始為三人頒獎。在首先為安易佩戴好金牌後, 出奇的沒有接著頒發下一枚獎牌，而是擁抱了安易一下，在安易主動伸手想要跟他相握時, 笑著搖了搖頭探出手指, 捏了捏安易臉頰上的軟肉。

    因為他這個動作, 在這一瞬間，安易驚呆、愣住, 無法想象這位麵貌慈祥和藹的白發老爺子, 這麽做的用意。瞪著一雙湛藍的眼睛注視著對方，任由現場觀眾在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後, 發出善意的哄笑。一直等到十幾秒過去，老爺子自己開口出聲, 才讓他回過了神，專注精神，仔細的聆聽著, 對方的教誨。

    “……可憐的男孩兒，我想你最近一定過得很不好，很困擾？”

    “不要擔心，isu國際滑聯的官員們，不會放任任何一位選手被人惡意針對。特別是天賦極好的運動員，更加不會。”

    站在領獎台正前方，表情溫和目光慈愛，從領獎台上的三位少年臉上掃過，這位明顯話裏有話的老者，重新將視線對準安易道。

    “路易斯，礙於官員守則，有些事情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請你記住，你在短節目中做出的嚐試很有意義，不要因為這次風波，影響了你前進的腳步。哦，對了，還有另一件事。我聽喬伊斯那個孩子說，你那套短節目其實並不完整？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後天的表演滑中，試著完成一次完整版？”

    “哦，好孩子，如果這對你造成了困擾，還請你原諒。請記住，這不是命令，而是一位單純熱愛著，花樣滑冰運動老人的私心。嗯，就跟他心裏一直期待著，那位名叫路易斯·沃茲的少年，能夠在18歲成年之前，換一個國籍一樣。”

    “……”

    無言以對，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就是安易在聽完，這位名叫希恩·奧裏尼克，頭銜是國際滑聯副主席，老人話後的反應。

    再看希恩·奧裏尼克。

    這位一頭白發，體型微胖的加拿大老者，雖然已經年過六十，但依然精神矍鑠，充滿活力。

    在安撫過安易的情緒後話題一轉，單方麵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與遺憾後，說話的聲音一收對安易眨了眨眼，轉身拿起了身旁賽組委，工作人員手中托盤裏的銀牌，來到了強尼身邊幫他將獎牌戴到脖子上，正兒八經的跟強尼握了握手。

    第三位，銅牌獲得者，俄羅斯選手葉維申科。過程也是一樣，全然不像對待安易那樣特殊，看得他百思不得其解中忍不住嘀咕。這都是什麽人啊，簡直跟喬伊斯一個壞毛病。好好說話不行嗎，為什麽都喜歡說一半藏一半？還‘礙於官員守則，無法透露更多’？裁判員守則他知道，官員守則是什麽鬼？！

    他就不相信，這老頭已經貴為isu國際滑聯副主席了，在賽季期間發表公開言論，還會受到製度限製。

    心裏吐著槽，領完獎牌，接過鮮花，以及讚助商小禮品，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下來，升完國旗奏完國歌，繞場答謝過現場觀眾後，除了30號晚上同成年組，各單項前三名運動員一起進行的答謝表演，對安易來說，這趟極其不順暢的大獎賽之旅宣告結束。

    收拾好行李離開賽場，回到酒店衝了澡後，他躺在床上通過係統，回顧自己滑行視頻時突然想到，這或許是運動員職業生涯，第二年魔咒的又一次應驗？縱觀前世今生，花樣滑冰冰壇許許多多選手，不管是青年組還是成年組，大多會在步入職業生涯第二年，發生一些並不美好的事情。

    他自己呢？

    因為有係統協助訓練，技術方麵不存在隱患的可能，所以魔咒類型就換成了心理、情緒、競技狀態向？這麽一想，現實世界也太玄乎了，簡直讓人細思極恐。

    就好像每個人的一生，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控製著，各自在早就已經規劃好的道路上，走向輝煌或者沉淪。

    想到此處，腰腹發力，從床上坐起。安易沉吟片刻突然一笑，暗歎自己有夠無聊。

    他覺得，自己與其關注這些玄之又玄的命理玄學，還不如想想後天的表演滑怎麽辦。

    是不是該滿足，希恩·奧裏尼克的小心願，以此回報這位老人，對他釋放出的善意與喜愛。

    1999年12月26號，99至2000賽季，isu國際滑聯大獎賽，青年組短節目的比賽日。

    27號，成年組短節目的比賽日。28號，青年組自由滑的比賽日。

    29號，下午17:35分，隨著成年組的自由滑比賽落下帷幕，來自烏克蘭、美國、加拿大的三位運動員，瓜分了大獎賽男單的前三名。

    30號，下午14:15分左右，青年組、成年組四個單項，獲得前三，全部24位選手，連同受到賽組委邀請的六位運動員一起，再一次回到了雪峰冰雪館上冰練習，為下午五點開始的答謝表演進行彩排。

    時間推移，這個環節一開始還一切正常，成年組、青年組、兩撥運動員雖然有些涇渭分明，但頂多各練各的互不打擾，並沒有出現任何矛盾。

    可誰知道，隨著完成隊列練習，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由獲得成年組男單冠軍的烏克蘭運動員，維克多·納吉薩起頭，成年組的遠動員先後或早或晚的，將一個個本國、不是本國，熟悉、或者隻是點頭之交的青年組運動員，叫到身邊開始交流。獨獨漏下了一個人，沒有前輩關照的中國籍選手安易，孤零零一人獨處。就算此時此刻依然站在一群人當中，隱隱約約的，也好像被整個圈子排斥在外。

    對此，安易疑惑了一秒，瞬間洞悉了真相。心裏冷笑一聲，對這位前奧運會冠軍，烏克蘭運動員的作法嗤之以鼻，非常不屑。

    這人難道以為，這樣做就能打亂他的心神，在他心中留下陰影，提前埋下影響他進入成年組後成績的種子嗎？

    還真是可悲啊，明明自身實力挺不錯，卻喜歡用這種下作手段，打擊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的對手。由此可見，前幾天的新聞采訪，極有可能是他故意那麽說的。

    “what？布萊恩，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就在安易想明白了眼前一切，冷笑一聲準備轉身滑走之際，距離他不遠處，被獲得成年組男單第三名前輩叫走的強尼，突然發出了一聲驚詫的呼聲。

    “商演名額？no！我不需要。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一直失敗？所以呢！？oh　gosh，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你休想！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同樣的，我也必須提醒你，還有你們！我！強尼·沃森伯格，也會成為你們的對手！”

    聲音從低到高，性格熱情開朗，帶著一絲天真單純的加拿大男孩兒，說話的過程中表情驟冷皺眉變色，最後甚至伸出手指點向麵前的前輩，以及側前方躲藏在人群之後的烏克蘭人、美國人、怒吼出聲。

    下一秒，他在正在跟成年組女單冠軍獲得者，聊著什麽的女朋友辛迪·塞拉亞，不解的看過來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沒有繼續待在原地浪費時間，直接蹬冰返回到安易身邊，推著他的肩膀一起滑出人群，英俊的臉龐陰沉可怖，眼中的怒火猶如實質。

    讓安易心中慶幸之餘，忍不住擔心，這個肮髒的大人世界小插曲，會不會影響了強尼純粹的，愛著這項冰雪運動的心。

    對於剛才發生的那麽一幕，他當然也很生氣，但同樣覺得這才哪兒到哪兒。

    要不是他在去年參加比賽時，使用的天平規則影響還沒有消退，裁判員借由參賽選手成績展現出的傾軋、爭鬥，才是真真正正讓人心生絕望，對職業生涯產生迷茫的劇烈打擊。

    “路易斯……”

    “嗯？”

    蹬冰之中沉默許久，被身後強尼推著滑出人群，安易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呼出自己的名字，習慣性的答應了一聲後，下一刻，除了肩膀上的雙手之外，感覺到後頸肩背中央的位置，抵上了一個額頭。

    “我……很不開心。第一次覺得，滑冰、比賽、會這麽累。”

    刷、刷、刷。

    冰刀滑過冰麵的細響聲中，他聽見強尼這麽道。

    “我……當然不喜歡失敗，不喜歡聽其他人說，我比不上你、不如你。可我……更討厭自己！簡直無法相信，我竟然，竟然會妒忌你！路易斯，你知道嗎？我很害怕！我覺得那些記者很討厭，那些報道簡直就像狗屎。但我看著報紙上的文章采訪，竟然會覺得，竟然會覺得……god，有些時候我簡直不再是我！這樣的我！這樣可惡的我！簡直——嗚——”

    自白之中鼻息加重，說著說著抽泣哽咽。半秒後，安易察覺到腰背部，衣服布料上猛然一沉，噗噗噗的被什麽東西，接連砸中好幾下。

    心裏一抽莫名酸堵，他毫不猶豫地想要轉過身，安慰身後麵臨生涯難關的朋友。

    卻沒想到，扶在他肩膀上的雙手，死死攥緊了他肩部的肌肉。用盡全力，將他限製在正麵向前，無法回頭的姿勢中。

    讓他在嚐試過兩三次，最終明白了身後朋友的意思時，歎息一聲不再使勁兒。任由背後的力量推著、滑著，不斷向前，不再回頭。

    與背後的人遊離在大部隊之外，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裏。

    被時間，被世界，被生活中的人，催促著成長、成熟，最終接受現實。成功的融入世間大眾，亦或者是徹底燃燒自己，發光發熱照亮整個世界。披荊斬棘排除萬難，讓自己成為改變這一切，在曆史的長河中留下濃墨重彩，創造出一個新時代的傳奇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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