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神降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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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八章神降於此

    ‘呀啊啊啊啊!!!’

    ‘an!!’

    ‘老公——!!!’

    潮水般的掌聲歡呼聲中, 燈柱下剛才的一切如夢似幻。|

    雙睫輕觸,閉眼睜眼, 安易搖了搖頭, 轉身來到防護牆前,看向父親安澤賢、主教練詹姆斯·喬伊斯,摯友強尼,以及通道附近,明明很關注他, 心裏非常在意他的節目表現, 卻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運動員們微微一笑。

    從九八年到現在已經四年了,努力訓練這麽久,比賽比到這個地步有些累了嗎?

    想要休息?

    當然可以。

    滑好這場不是比賽的比賽, 暫時給職業生涯畫上一個句點吧。

    “……安易, 爸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麽一定要滑這套從沒見你練習過的新節目, 但爸相信你一定有這麽做的理由。”

    防護牆內外,安易看著麵前眾人的同一時刻, 一直覺得寶貝兒子今天狀態特別不對勁兒, 哪怕是醫生反複檢查過確定沒事,也還是不太放心孩子身體健康的安澤賢, 眉頭微皺沉吟了好一會兒,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

    “爭議、質疑, 既然忘不掉就發泄出來吧,爸知道你可以做到。別擔心喬伊斯,這回你任性爸批準了, 他一個外人根本管不著。所以,放心大膽的滑吧,讓全世界的人看看我兒子的全力!”

    “嘿,an?你在說什麽?!你怎麽可以放任路易斯亂來!?你應該知道,他——oh?!我的孩子,你今天——”

    “……抱歉,喬伊斯。一直以來,都謝謝你。”

    說話、打斷,安易在安澤賢放開對自己的限製後,一把抱住了試圖製止他們父子倆胡鬧的喬伊斯,將嘴湊到他的耳畔低聲道了一句歉,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鬆開了抱著他的手。

    而後。

    他將目光轉向最後一個人,好兄弟強尼·沃森伯格。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防護牆內外,四目相對無聲交流了十幾秒,最終將千言萬語,化成了一道滿是歉意的微笑。

    對不起了,兄弟。

    他心中暗道。

    今天之後,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身處風口浪尖,被人拿來跟今天的我比較。

    技術實力、藝術實力、表演特點、方方麵麵,也許會將咱們兩人的友誼推下深淵。

    但我依然希望你知道,希望你永遠記住,你始終是我最珍視的朋友。

    嚓。

    轉身、蹬冰,帶著籠罩著自己的光柱滑行到冰場中央,安易吸氣凝神,稍微整理了一下耳畔頸後的長發,雙腳冰刀踮起,以靠近刀齒的前刃點冰支撐,身體微微側轉,左臂半收掌心向上捧住心髒,右臂別在背後帶低了右側的肩膀,下巴稍抬半仰著,蹙著眉、扯著嘴,湛藍色的雙眼與臉部肌肉相互配合,共同形成了一幅卑微之人妄圖祈求著什麽的畫像。

    一瞬間,全世界所有正在觀賞表演滑的觀眾立即意識到,前段時間鬧出男單自由滑黑幕的中國選手安易(路易斯·沃茲),將在今天的表演滑中帶來一套全新的節目。表演效果或許很平庸、或許很驚人,誰又能——

    砰砰。

    嗯?這是什麽?

    心跳聲?

    砰砰——

    是了,確實是心跳聲。

    上帝作證,冰場上的男孩兒明明隻是擺出了一個啟滑姿勢,他們所有人就已經控製不住自己開始興奮。

    啊啊啊,這種爆棚的期待感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好像他們早就已經預見,接下來的表演滑注定是一場震驚世界的儀式、一場加冕。

    “……喬,你今天好像特別沉默,剛才強尼精彩的表現,難道還不能喚醒你的活力?我知道,你因為點評節目時過於具有傾向性的言論召來了管理局的罰單與警告,但是……”

    “請安靜翠西,我不說話不是害怕,隻是感應到了一種必須這麽做的啟示。”

    “現在,所有正在觀看cbc sports冬季奧運會花樣滑冰表演滑直播的觀眾們請屏住呼吸。前段時間深陷爭議漩渦的,第十九屆鹽湖城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花樣滑冰男單項目金牌獲得者,中國選手路易斯·沃茲(yi an),將為我們帶來一套未知的表演。滑行音樂來自匈牙利天才小提琴藝術家,埃德文·馬頓的《art on ice》。”

    砰砰。

    拿起手頭簡陋的節目資料做完最後的暖場,cbc直播間中安易的鐵杆支持者喬·貝克,心髒不知道為何猛然跳動了幾下,促使他用右手壓住了心口。

    砰砰!

    下一秒,鏡頭切換,直播畫麵中的安易動了。

    就聽一陣呼嘯的寒風嗚嗚掛過,微賤卑下的他身體一震打了個寒顫,斜斜仰視著鏡頭被特寫的臉上表情一改,迅速流露出一道讓觀者眉頭大皺、說不清道不明,卻本能的感覺不適厭惡的,感覺他好像在討好所有人的假笑。

    砰砰。

    鼓聲敲響,如同心髒躍動。

    砰砰。

    卑賤的安易蹬冰用刃,帶著臉上的笑容企圖娛樂世人。

    像個小醜,不!應該說他此時此刻就是一個小醜,努力在舉手投足間迎合著所有人。

    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做討厭看不起他的人,才會願意善心大發的接受並了解他。

    給他這個微小的小醜些許機會,讓他展示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血水、淚水,才磨練出的技藝與技巧!

    砰砰——

    風聲、心跳,冰刀向前,安易蹬冰加速,左腳落冰刀刃在冰麵上連續滑出兩道‘3’字形的軌跡。

    滑行方向不變,前外刃滑入動作,右腳浮足掄腿起跳,他竭盡全力的展現自己讓自己發光。躍向半空迅速轉體三周半,以右腳後外刃落下滑出半秒,‘咬牙’接上一個後外結環一周跳,左腳後內刃落冰,右腳前內刃擦冰而起,雙腿呈‘八’字狀,重心驟改扭腰發力用刃起跳,第三次飛上高空,揮灑著自己的心血。

    開始旋轉。

    第一周、第二周、第三周、第四周,後內結環四周跳穩穩落冰流暢滑出,帶出一波熱烈的掌聲歡呼。是喝彩?!但不夠,作為一名小醜,他將努力娛樂所有看他表演的‘上帝’。

    砰砰!

    心髒又一次跳動收緊,看啊,我在請求你們來看,給我機會,讓我滑行。

    阿克塞爾三周,接後外結環一周,接後內結環四周跳如果不夠,我還會更難的!

    看吧,來看吧,我正踩著外勾步,準備第二個跳,就算我本心並不想這樣。

    連續跳後勾刃轉體,加速兩步沒有任何前置準備,表演滑開場第四十五秒,安易眼中悲情躍動帶著掙紮,左腳外刃在前、右腳外刃在後,雙腿交叉,刀刃落冰、刀刃向內收緊發力,身體受到慣性影響猛然彈起,雙臂交叉置於胸前,雙手掌心向上隨著身體升高、旋轉、落下,來到脖頸臉頰攏住孤苦自憐,右腳後外刃落冰滑出時鬆手振臂仰頭悲歎,無聲的注視著頭頂光柱盡頭俯視著他表演的存在。想要問問他們,看到他這麽努力付出的娛樂他們可還滿意?

    但是啊。

    為什麽會這樣呢?

    憑什麽會這樣,他並不想當別人口中的小醜!

    娛樂世人、娛樂上帝、娛樂自己……不!他隻是單純的愛著眼前的舞台,愛著花樣滑冰,愛著支持幫助他的那些人。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感謝他們。

    掙紮中想起初心回憶起曾經,安易乘著瘋狂後放緩消散的最後一聲心跳,活著的同時已然死去,腳下冰刀踩住小提琴拉響的惆悵主旋律第一個音符,右腳冰刀支撐著身體,左腳浮足膝蓋微彎,左手抬起右臂放下置於身側十指隨意舒展,目光低垂注視著向前滑行的冰刀、注視著腳下潔白的冰麵,嘴角臉上露出了一道淡淡的,滿是憧憬與向往的笑。

    是呢。

    就算是到了現在他依然記得,初次上冰時的忐忑,第一次跳出阿克塞爾跳時的激動,被係統控製襲擊喬伊斯時強自忍住,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

    記得初次見麵的老朋友強尼、辛迪,記得初次接到父親的電話,記得練出後外點冰四周跳、後內結環四周跳時喬伊斯的激動。記得職業生涯的第一年,記得在這片大舞台上獻出的第一支舞。

    如泣如訴的提琴主旋律拉扯,安易腦海中迅速閃過兩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訓練的辛苦,無盡的傷病、壓力、相合。

    他自問。

    他是誰?

    是安易、是普魯申科、還是尼金斯基。

    不!

    他想,他們三人一體,此時此刻共同化作一個靈魂,既是芭蕾之神,也是花滑之神!

    刷。

    種種遺憾、絲絲懷戀不舍在這一刻化作力量,初次表演練習這套節目的記憶,初次登上舞台的記憶加身。

    安易蹬冰滑行,一路來到冰場西北角,視線從安澤賢、喬伊斯、強尼臉上掠過,湛藍的眼中閃爍著生命的光、興奮的火,雙腳腳跟相對緩緩打開,大一字步內刃滑行三秒轉外刃滑行三秒。

    左腳抬起,右腳前外刃猛然轉後外刃瞬間完成變刃轉向,同時左腳刀齒抬起落下點擊冰麵跳上空中旋轉四周落下,右腳後外刃落冰滑行一息,左腳刀齒第二次點冰第二次起跳旋轉三周,整個人沉浸在最初對花樣滑冰的印象中,送上了自己的第三組跳躍,後外點冰四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

    對了。

    還有後內結環四周跳也不能忘。

    喬伊斯當時對他說的話他一直記得,他啊,真的很想幫助喬伊斯實現當初沒能連霸奧運會冠軍的夢想。

    可是誰知道,他明明已經這麽努力了!還不夠!

    竟然還不夠!?

    憑自己一個人不行嗎?那就放縱吧!發泄吧!像別人一樣使用一切能使用的手段吧!

    像被生活壓迫,不得不與男人曖昧不清的尼金斯基,像那個同樣被裁判針對,此時助他一臂之力的俄羅斯男人!

    壓步、握拳,表情堅毅眼帶執著,安易隨樂舞動,將思緒從最初最美好的記憶之中抽離,憤恨的第四次起跳,送上一個後內結環四周跳,右腳外刃落冰滑出,嘴角閃過一絲傲然嘲諷的笑,接上了第一組跳接燕式旋轉。

    左腳落冰,左腿繃直,右腿與身體持平,形成一個‘t’字形開始轉動。

    一周、兩周、回憶如潮,三周、四周,心如浮萍,五周、六周,讚譽伴著爭議而來將他包裹,換足改換另一個方向掙紮旋轉尋找著出路,但他又能去何方?

    回頭望。

    成功源自努力,成功帶來爭議,就像跳著牧神午後的你,就像贏了表現輸了比賽的你。

    就像我!

    不甘心像你們一樣的我!想要讓所有質疑都閉嘴的我!

    那些討厭的家夥,為什麽就不能真心的為那些精彩絕倫的表演送上讚美?!

    黑幕?看不懂?不配?

    呸!

    不知道這次他化身成神,這些家夥又能唱什麽戲!

    噌噌噌噌——

    表演滑開始兩分鍾,前一刻還舒緩憂鬱的小提琴旋律突改,四聲強音割過現場四萬五千名,全世界通過直播信號,看安易表演滑早就看呆觀眾的耳膜,導致他們被心中突如其來的警兆影響,打了個哆嗦。

    這一刻,他們所有人注視著畫麵中,冰場上魅力無窮,仿佛能輕易操縱人類情緒的黑發神明破光而來,立於冰上沐浴聖光。

    看著他閉起眼、仰起頭,身體側轉,左腳冰刀支撐身體,右腳刀齒點冰靠在左側腳踝停住,左臂左手在前,掌心向外從下往上,右臂右手在後,掌心向內從上往下,配合著仰起的頭顱睜開的雙眼緩慢打開,將身體姿態停留在一個既神秘又聖潔,古怪中透出莊嚴感,兼具了動態美與靜態美,讓人看到以後下意識的就想高唱讚歌,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麽要這樣做的動作上。

    小提琴聲急促,刀齒碎步點在心間,所有有幸觀賞這場表演滑的人,親眼目睹安易跟著音樂節奏搖擺,又突然在一個動作上停下,像是一具突然獲得生命的浮雕。

    看著他為了達到這種視覺效果,始終保持彎曲的膝蓋,一腳踏冰一腳緊貼腳跟,至始至終跟上另一隻腳的動作。

    這是什麽舞蹈方式他們不知道,但是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幕場景真是太具有戲劇性和衝擊性了。

    “上帝啊,這個孩子什麽時候……”

    賽場內外、看台場邊。

    隨著冰場上,安易做出這個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舞蹈動作,相對見多識廣的詹姆斯·喬伊斯和安澤賢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下一刻!

    小提琴聲驟停,第二聲呼吸再起。

    喬伊斯和安澤賢急忙集中精神欣賞表演,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弟子,以怎樣瘋狂、竭盡全力的方式燃燒生命,開始執行整套節目中的第一套接續步。

    音樂中,他退到冰場東側抬手,音樂沉下,他閉眼低頭黑發滑落。

    重音轟然奏響,同一時刻他抬頭挺胸驕傲的笑著,腳下冰刀踩著反複拉扯,短平急快的音樂極速前進點冰奔跑。以直線接續步的方式執行著撚轉步、外勾步、內勾步,刀齒步、喬克塔、搖滾步!

    乘著湍流風馳,腳下冰刀帶起一路冰晶,割過所有人的視線、心口,宣泄著心中的情緒,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告訴所有絮絮叨叨,質疑他、嘲諷他的人——

    閉嘴!

    轟隆隆!!!

    鼓聲炸響,十秒、十五秒或許更短,安易從冰場右側來到了左側。

    激動人心升華情緒的接續步是那樣精彩那樣短,無數觀眾看著想著,心中哀嚎為什麽冰麵隻有六十米,再長一倍最好、再長一倍最好!

    反觀安易,像是聽到了觀眾的心聲,在這段震撼人心的接續步來到冰場西側,眼看就要不得不停下之際,驕傲揚起的臉上笑意浮現。

    在直線接續步踏出最後一步的刹那,突然一下將右腳刀齒點在冰上,身體重心前傾,左腿浮足抬起,右臂上舉、左臂舒展打開,旋轉身體。以一個標準到極致的芭蕾舞動作阿拉貝斯旋轉一周,接上延續!開啟了後半段接續步。

    不但充分滿足了觀眾的需要,還將描繪情緒的段落再一次升華,直到在又一次返回冰場東側,接上了一個毫無瑕疵的勾手四周跳後,才將這段全世界絕大多數花樣滑冰運動員,想都不敢想的超難難度動作串華麗收尾。

    “wow!!!”

    “天哪……”

    “oh my god!怎麽會有這樣的節目、這樣的人?這樣的藝術表現、技術難度,今後讓其他運動員怎麽跟他比?跟他生在同一個時代,簡直就是所有男單花樣滑冰運動員的……”

    噩夢!

    冰場上的表演繼續,西北角運動員通道處,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所有參加此次冬奧表演滑的運動員都從後場來到了前場,或眼神火熱、或麻木失聲的觀看著,冰麵上正在上演的神跡。

    一片死寂之中,獲得雙人滑金牌的傑森·威爾,忽然苦笑一聲無奈搖頭,語帶慶幸的發出一陣感歎。最後整句話雖然並沒有完全說完,但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在腦海中補上了‘nightmare’,這個心中並不願意承認的可怕單詞。

    除了一個異類,強尼·沃森伯格。

    他也許聽見了雙人滑隊友的話、也許沒聽見,精神高度集中的他站在喬伊斯跟安澤賢身邊,欣賞學習著安易的滑行方式、藝術表現。

    心中不是沒有沮喪,不是沒有生出無力感,但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夠趕上!

    相信,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夠與他的路易斯並肩,除了他自己之外,不可能是任何人!

    嚓——

    冰花飛濺,勾手四周跳落冰滑出,冰麵上放縱發泄情緒的安易,隨著小提琴聲攀上情緒的最高峰,一路滑行到冰場正中央,接上了最後一組聯合跳躍,後外結環四周跳接後外結環三周跳。

    緊接著,他轉入蹲踞式旋轉捫心自問,外界的爭議真的已經將他壓垮了嗎?

    他竟然有這麽不中用,世間的天才哪個不是伴著非議逆境中前進、成長。

    無關之人的愛也好恨也罷他不應該在意不是嗎?

    不忘初心,勇往直前,為自己、為那些支持喜愛他的觀眾送上一場場表演,才是他應該做的不是嗎?

    他有這些人的肯定已經足夠了,何苦再去奢求其它。

    後內點冰四周跳!

    第七個跳躍,第七個四周,安易從蹲踞式旋轉滑出,以左腳後內刃滑行,右腳刀齒點冰協助起跳完成跳躍時,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即將見底。

    可是啊。

    表演還沒完成,他不能泄氣。

    瘋都已經瘋了,不如瘋的徹底。還剩最後一個阿克塞爾單跳名額,猜猜看,他會怎麽做?

    飛起落下,忘情旋轉,安易落冰之後順著右腳外刃流暢滑出,臉上帶著莫測的笑,冰刀一拐左腿浮足抬起,雙臂展開上半身壓低,自然流暢的在後內點冰四周跳後,轉入了燕式步滑行。

    腳下冰刀劃出‘s’形的弧線,燕式平衡翱翔中內外刃隨心轉換,長長的黑發迎風飛舞,一路從東側看台來到西側看台,編排接續步轟然上演。

    一開始是充滿原始祭祀感的肅穆肢體舞蹈動作《春之祭》,緊隨其後的是記憶之中,尼金斯基在《天方夜譚》中、在《阿米德宮》中、在《黃金之島》中的標誌性舞蹈姿態。

    跳著舞著,他受到這些記憶影響,帶著遺憾不舍揮灑熱情汗水,臉上的表情或癡、或笑、或怒、或冷,被腳下閃耀的冰刀帶著,滑出了一串如同輪回的圓形接續步。

    三分三十秒。

    唔……

    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呢,或許是時候完成最後一個跳躍阿克塞爾跳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猜猜看是什麽?答案就是,阿克塞爾四周……不!騙你們的,隻是阿克塞爾三周跳。身為神的我,又怎麽可能輕易滿足人?

    編排接續步最後一個動作,定格在安易正麵滑行向前跳起時傲然四顧的笑臉上,桑迪冰雪館所有人,全世界通過直播信號正在觀看表演滑的億萬觀眾,親眼見證了祂究竟是怎樣一位,喜歡惡作劇的‘神’。

    左腳冰刀向前滑行,前內刃轉後內刃再轉前內刃,掄起右腿發力起跳。

    他竄向高空,雙臂上舉開始旋轉,一周半、兩周半、三周半,明明還有非常充裕的時間轉完最後一周,完成史無前例的阿克塞爾四周跳,結果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出人預料的在第三周半後,選擇提前打開動作進行落冰準備,看的世界各地不知道多少人怒罵出聲惋惜跳腳。

    嚓。

    一聲脆響,右腳冰刀觸冰打開,他神經質的在充分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後推手拒絕,仿佛在說,凡人們,別以為你們能夠隨隨便便窺探神。

    想看阿克塞爾四周跳?

    或許等我哪天心情好時會滿足你們。

    四分零八秒,第八個跳躍落下,整套表演滑即將結束,安易被莫名的情緒影響著,改變了最初設想中的技術動作。

    轉身滑出,他恍然清醒。

    思考感慨著遺憾既然已經發生索性不去想它,專注精神完美完成接下來的節目比較好。

    蹬冰加速,他的視線環顧四周看台上,那些愛著他、支持他的現場觀眾,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從這個賽季初堆積到現在的種種負麵情緒一點一點散去。

    啊~

    對了。

    趁著背景音樂《art on ice》,即將轉入最後一段高_潮前他有些話想說。

    致某些人: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們回複。

    今天之後請牢記,我永遠都不會再被你們影響!我知道你們討厭我。但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更多人愛我!

    自語、旋身,小提琴拉響溫暖旋律、宣敘心語。

    安易低頭滑著,雙臂跟隨音樂交叉上舉來到腦後攏住黑發,手指微鬆發絲滑落沙沙作響,與音樂相合。

    清透純淨宛若晨曦,他右腳在前左腳在後手臂打開,右手從腦後撫過臉頰耳畔,逐漸拉高來到頭頂,左手自上而下置於身側。

    看哪。

    這是一個與他開場滑行時極其相似的動作。唯一不同的是,初時的祈求卑微早已不在,他又一次被愛喚醒、光芒四射。

    看哪!

    明亮光柱中的他,側著臉,緩緩抬起頭,直視著拍攝捕捉他麵部神情的攝像機鏡頭,露齒微笑如同晨光中沾染露水綻放的花朵。

    啪。

    花瓣舒卷,雙臂展開,仿若夢中。極致的美麗超越了性別的界限,跟隨著他臉上逐漸加深,包含著無盡美好的笑容衝入人心,擊碎了所有看到這一幕人的靈魂。

    “嘶——!!這是!《玫瑰花魂》?!路易斯·沃茲這套節目,滑的竟然是尼金斯基?!”

    伴隨著這道‘找不到任何一個詞語能形容它的好’的笑容降臨,正在觀看安易表演,意識到他這套節目究竟滑的是什麽的人炸了。

    如果說節目開場、節目中段,分布於整套節目中的動作表情,隻是讓他們感覺熟悉。那麽眼前這個讓整套節目超脫了花樣滑冰,升華成為藝術品的肢體動作,學過舞蹈、了解過芭蕾的人,就不可能認錯。

    愛的花魂……

    對了!

    愛的小醜,難道是在呼應?

    還有那個開場兩次跳躍後的登場動作,仔細一想與尼金斯基初次登台時一樣?

    天哪天哪,還有接續步前的動作《牧神的午後》!

    編排接續步中所有帶動觀眾情緒的舞蹈身體姿態,都有著這樣那樣的意義!

    這套節目!

    怎麽會有這樣一套節目?!

    四分三十秒,名為藝術力量的浪潮包裹著無數靈魂凝聚,冰場上安易也開始執行整套節目最後一個動作,聯合旋轉。

    最初時是直立旋轉,緊接著是單手勾刀逐漸將浮足,從身後拉過頭頂的貝爾曼。

    一圈兩圈、七圈八圈,他單手將右腳固定在頭頂的一刹那,仰頭凝望追尋著眼前那道光。越來越快的旋轉速度帶出刷刷刷的風聲,支撐身體旋轉圓心沒有絲毫偏移的左腳冰刀,卷起一蓬蓬冰晶飛濺。

    砰砰。

    耳朵旁隱隱約約又一次出現了心跳聲,他明白,這種三人一體互相影響的狀態就要結束。

    謝謝你們,尼金斯基、普魯申科,謝謝你們給我的幫助。

    因為這套節目,因為你們,讓我明白了自己的不足,再一次找到了前路。

    轟!

    光柱、旋轉,三十八秒、三十九秒、四十秒,背景音樂聲中最後一聲鼓點強音奏響,安易同時準準的將浮足放下,跺在冰上。

    光芒中,他的黑發稍顯淩亂,但眼神堅定充滿力量。

    表演結束時,麵向北麵看台張開的手臂、握緊的拳頭、那麽有力,像是在對全世界宣告著自己的權利。

    看他的臉。

    一如表演滑開場時稍稍抬起的下巴,表情中傳達出的意思卻是,臣服或者死?整個人周身氣場升騰讓人無法忽視,宛如統治著花樣滑冰的神!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an!!!!!!”

    “上帝啊,哦!上帝啊!?我的心髒!!親愛的,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上帝啊!上帝啊!我想我真的不知該說什麽好!!!”

    “老公!!!!!!老天爺!!!!!我竟然見證了這樣的節目,見證了帝王的加冕!!!老公!!!我要給你生孩子!!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轟隆隆!

    表演滑正式結束,安易沐浴光中,緩緩舒出一口長氣,放下手臂。

    現場四萬五千名觀眾沒有讓他久等,在他抬起右手撫過額前被汗水浸透的頭發時,送上了超越以往,險些震碎頂層包廂玻璃牆的掌聲尖叫。

    無數鮮花、玩偶、糖果狂風驟雨般夾著駭人的聲勢轟然降臨,眨眼間就將三十米寬六十米長的標準冰場鋪滿。

    眼見此情此景,雖然明知道並不全是自己的功勞,安易依然非常滿足的笑了。

    這就是他愛這項運動的理由之一,隻要有這些人的陪伴,哪怕他平時訓練再苦再累,被再多人冷嘲熱諷,他也永遠不會後悔走上這條路。

    “……謝謝你們。”

    張口出聲,彎腰鞠躬,答謝現場觀眾,安易依次向四麵看台揮手致意。

    突然。

    就在他轉到西麵看台,鞠躬之後準備揮手繼續送上感謝時,賽場大屏幕上的影像迅速切換。希恩·奧裏尼克,身處上層包間歡愉的笑著,為他送上掌聲的畫麵出現。

    當然了,與他在一起的還有其他人,但是還請原諒他沒什麽見識,叫不出來那些人的名字。

    不過看西北角同樣注意到這些人的喬伊斯的反應,來頭方麵應該都不小?要不然自己這位主教練,也不會激動到險些跳起來。

    ‘路易斯·沃茲(yi an)!’

    ‘呀啊啊啊啊啊啊!!!’

    ‘路易斯——路易斯———路易斯—————!!!’

    又一次,現場宣告員報出安易的名字,歡呼呐喊再次攀升爬高,經久不衰。

    第二次感謝過四麵看台上熱情的觀眾,安易向著冰場進出口處滑去。那裏同樣有人在等他,仇人以及親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聽這驚人的歡呼聲,三分鍾過去,現場觀眾依然自發的為神奇的路易斯·沃茲送上讚美。翠西,看完剛才的節目你有什麽想要說的嗎?我記得你曾經專門練習過芭蕾,理應比我這個隻是帶女兒學習,偶然間聽過一些專業術語的門外漢懂得更多。說說看,此時你是什麽感覺?”

    “……”

    cbc sports直播間中,因為過於追捧中國運動員安易,受到管理局警告的喬·貝克抓住機會實施報複,模仿著剛才表演滑中,他完美小路易斯高傲的眼神睨了一眼身旁,被他的問題堵到啞口無言的女性搭檔後,心滿意足的繼續點評節目道。

    “是的,門外漢,我正是在說我自己。但是我想,看完路易斯剛才的表演,今後必將沒有人再敢指著他的藝術表現力挑錯,這樣做毫無疑問是在自取其辱。”

    “哦,我好像忘記了什麽?哈,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思考。emmm,是強大到如同神明一樣的路易斯,在剛才那套節目中完成了驚人的七次四周跳,一個阿克塞爾三周跳卻毫無失誤的事實嗎?”

    “很抱歉,早就看習慣了路易斯滑行表現的我,隻有在他出現失誤的時候才會驚訝。”

    “……”瞪!

    直播間中,翠西·米洛斯胸口憋了好大一口氣卻無處發泄,明明很想站起來揪住眼前這個正在影射她的可惡男人的領帶將他痛扁一頓,礙於現場環境卻無法執行。

    是的是的!

    喬貝克·路易斯沃茲迷弟·偶像如果需要·連自己都可以奉獻·老男人喬,能不能別說了?!

    全世界看到路易斯·沃茲剛才表現的人都知道,他奉獻出了怎樣一套登峰造極的節目,隻要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會承認!

    但是上帝啊,那樣的藝術表現力,難道不是開玩笑?

    尤其是最後那道讓萬物失色的微笑,簡直就是一顆名為‘藝術表現力’的核彈。

    從今天起,有這樣一套節目撐著,路易斯·沃茲恐怕真的再也無人能夠超越!

    就算是……就算是加拿大的超級新星,強尼·沃森伯格恐怕也不行。

    “……好的,雖然現場觀眾依然在鼓掌歡呼,但既然慢鏡頭回放開始了,就讓我們仔細欣賞一下路易斯剛才節目中的表現。”

    就在翠西·米洛斯心中糾結,為自己深愛的加拿大花樣滑冰冰壇擔憂時,從桑迪冰雪館傳回的直播信號切換,安易剛才那套表演滑自由滑的慢鏡頭集錦開始。

    第一組畫麵,開場。

    名為《上帝的小醜》,卑微虛假的笑。

    鏡頭中,重溫這段表演的觀眾,看著慢鏡頭中安易傳神入骨的麵部表情,一股涼氣從背後脊椎直達頭頂。

    不由自主的聯想起他這段時間的遭遇,報紙新聞報道中,那些國際級裁判,將他形容成馬戲團小醜的公開言論。

    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的身體姿態動作,多麽悲哀。明明已經是可悲的承受者,卻依然渴望著‘施虐者’的愛與肯定。

    看看之後那組3a+1loop+4s連續跳,看看那組4loop單跳,真的就像評論員喬·貝克說的那樣‘不能要求更多’。

    這樣的運動員……不!應該是說這樣的藝術家,必須被世人銘記,因為千百年都未必能出現一個。

    “第二組畫麵,初次登上舞台的尼金斯基,初次踏上賽場,憧憬、渴望著腳下潔白冰場的路易斯·沃茲。”

    喬·貝克點評。

    “請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一定注意他眼神撫觸腳下冰麵的情感細節。oh~與這樣的路易斯相比,其他花樣滑冰男單運動員……哈,罰單,請不要再來找我!請相信我絕對沒有針對任何人。”

    專業又不失風趣幽默的評論中,一段段故事開始結束,初登賽場的安易,意氣風發享受比賽的安易,被人質疑惡意中傷,深陷爭論中的安易,將自己的情緒帶入整個故事,將這支禮讚之舞滑行演繹得絲絲入扣。

    畫麵中,他既是自己也是另一個人,共通的情感讓他們跨越時空相互交融。用一組組經典標誌性的舞蹈動作作為載體,講述著夢想、努力、掙紮、傷痛、還有愛。

    第三段畫麵,深陷輿論漩渦悠悠眾口,割裂人心的直線接續步。

    第四段畫麵,驕傲的揚起頭,傾盡全力燃燒自己發光發熱,由無數舞蹈動作構成,精彩到看得人忘記呼吸的圓形編排接續步。

    第五組畫麵,那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絕對可以再轉一周,創造曆史完成阿克塞爾四周跳,最終卻頑皮的隻轉了三周半,以一個三周收場讓人遺憾的阿克塞爾跳。

    第六組鏡頭、第七組鏡頭,第八組鏡頭,各有各的精彩,是繚亂人心的三組旋轉。

    最後。

    最具衝擊力的兩組畫麵降臨!

    破光而出的牧神,擊碎靈魂的花魂,被滿滿的,名為藝術力量浸滿的兩組動作,播放、重複,播放、重複。

    一分鍾、兩分鍾,最終落幕。

    但那份神的聖潔,花魂綻放瞬間的瑰麗,已然在這一段並不長的時間裏化成了一組符號留存。

    以《獻給尼金斯基》之名,以句號的形式,結束了一個舊的時代。以安易之名,開啟、拉開了另一片全新的,任他自由書寫的花樣滑冰舞台。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再感謝大家,8月16號沒更了,17號見。

    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