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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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一直不算配合的態度讓文沫有些頭疼,她所有的刑偵經驗停留在近十年前剛剛實習完,以她的真實水平,能來刑警隊當文職也絕對是上麵照顧了,她擅長的東西,多數都還隻能算得上紙上談兵,就像之前她能敏感地發現喬之洲不太對勁,就像現在她對著低著頭就是不願意配合的楚辭束手無策。
什麽叫差距,她現在深有體會。
自她到了市,程功一天兩個電話比鬧鍾還準,除了閑聊幾句近況外,多數時候,都是程功在回憶從前:從前的文沫是什麽什麽樣,從前的文沫有怎樣怎樣的本事,從來的文沫辦過什麽什麽大案,從前的他們多麽多麽默契。哪怕心誌堅強如文沫,聽得多了,也免不得對自己有更高的期待,她還以為,哪怕過去的記憶壓抑在腦袋裏不知道哪片角落,至少本能應該還在,她一直沒有覺得失去八年的記憶對她生活有什麽本質影響,直到現在。
不得不說,刑警的工作必須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且更注重實踐,沒有實踐,一切的理論都是空中樓閣。文沫歎了口氣,自嘲地笑笑,她才三十出頭,還有的是時間,便從現在開始,重新補上實踐和短板,也許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被發配到市是件絕好的事,遠離了過去,她才可以真正意義上從頭開始。
一邊想著上學時老師講過的該如何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方法,想得腦子都打結了,才找出條比較合適自己的:楚辭現的身份是被害者家屬,不能把她當嫌疑犯審問,先要穩定她的情緒,取得她的信任,然後再循序漸進,最終套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文沫摸摸兜,掏出包被壓得有些扁的紙巾,遞給楚辭,輕聲細語地勸她:“快別哭了,你婆婆泉下有知,看你哭得這麽傷心,老人家走也走不安穩。”
楚辭壓根不接紙巾,聽得文沫這句話,剛剛安穩下來的她更大聲地哭了起來,嗷一嗓子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離得最近的文沫自然也受驚不乖乖,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怎麽著她了呢,剛剛自己也沒說啥啊,至於又突然嚎起來嘛。
還沒容得文沫回過神來,喬之洲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後麵跟著一臉無語的閔三行,他瞪了文沫一眼,怪她連個女人都搞不定,耽誤他的正事。文沫尷尬地撓了撓額頭,表示自己其實也挺無辜的,明明沒做什麽,喬之洲過來之後卻不由分說坐到楚辭旁邊,一把摟過哭得正傷心的妻子,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直射文沫,說的話也很不客氣:“你們有什麽事衝著我來,欺負我老婆算什麽本事?反正你們就是認定了我媽的死跟我們夫妻有關係,我們再說什麽你們也是不信的,既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你們直接把我抓走,屎盆子扣我頭上,說我殺了我親媽就得了!”喬之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竟是怒吼著說完,吸引了屋裏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裝好屍體準備離開的欒法醫都不禁停下了腳步,更別提此時聚在門外警方拉的警戒線外的圍觀群眾了。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聽著案發現場的動靜,門外的圍觀群眾中很快便有人發聲力挺喬之洲:“警察怎麽了,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草菅人命嗎?羅姐姐家的兒子要再不孝順,天底下都沒有孝順兒子了!人家媽被人殺了,你們不想著快點抓住凶手,偏還揪著人家兒子不放,審來審去審不出東西來還不放手,怎麽著?是想著隨便給個好人安上罪名結了案子?哼,既今天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看到了,便容不得你們欺負羅姐姐留下的兒子!”
“對!就是這麽個理兒,那兒子老老實實的,怎麽看也不是心狠到殺自己親媽的主兒,你們別想著隨便抓人頂缸,現在可是法製社會,走到哪都得講個理字,講個法律,斷沒有容你們胡來的道理!”
如果說文沫在實習的時候最討厭什麽,便是這些自認為自己多正義的圍觀群眾了,斷章取義,無事生非,說的正是他們,往往不明事情真相便隨便強出頭,仿佛自己是正義使者,警察都是穿著人皮的禽獸,旁的本事沒有,就會胡亂冤枉好人,殊不知他們往往都是不嫌事大的無知者,抱著法不責眾,說幾句閑話又不犯法的目的,什麽都敢說。至於真相,那重要嗎?過後哪怕查清了事實,他們照樣拍拍屁股,連句對不起我錯了都不用說,哪讓你們是警察,相當於國家的公權力執行者,被冤枉是活該,案子破了是你應該,案子不破是你草包。
但又往往這種人起哄架秧子說的話讓人無法反駁,畢竟證據不足,事實不清,他們說什麽可以不責任,但是辦案刑警說出去的話,如果被有心人記下來,之後與案情真相不符,那可是惹上大麻煩,被處分都是輕的,開除公職或者因此獲罪都不是開玩笑。
眼見著喬之洲和楚辭這裏問不出什麽,現場該取證的檢材也大多被提取了,他們可以先回去,等等鑒定結果,走訪走訪被害者的社會關係,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家裏又被翻成這個樣子,連臥室的大衣櫃都倒在地上,凶手入室搶劫殺人的可能性很大,他們現在纏著喬之洲夫妻不會有什麽結果,反而會讓他們因為抗拒而不配合,至於喬之洲身上的疑點,如果他真有問題,早晚會露出來的。
收隊回局裏,因為忙亂一通,已經晚上七點多了,眾人便沒有馬上各自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小飯店,打包了幾個菜回辦公室,酒自然沒買,要了幾瓶飲料,在閔三行憤恨的目光中,擺好吃食,也不廢話,動了筷子,邊說邊聊今天的案情。
這一匯總,還真有很多對不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