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慮近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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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宣宜工作室。
李維雨和莫子琪在直播完畢後,興奮得忍不住抱在一起大喊大叫!最高峰時觀看人數百萬之眾,這是以前宣宜的台柱子第一網紅都沒有達到的高度,他們兩個出道不過幾個月的新人卻達到了!雖然心裏都明白大多數人是抱著獵奇的心態,來看看這個倒黴且幸運的女孩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但不論如何,數據在那裏明晃晃的擺著,哪怕她這一回當了猴子,供眾人參觀,也是當得心甘情願。
這一晚過後,宣宜工作室再度回複了曾經平靜的生活,各位新人都在各個領域嶄露頭角,前段時間一直困擾著孟佳麗的財政赤字消失不見,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典型案例。莫子琪和李維雨一躍成為宣宜才藝工作室的台柱子,各種最優厚的待遇,分成最優厚的合同紛至遝來。
成功來得如此輕易卻又如此不易,讓兩個女孩子歡心鼓舞的同時也懷著幾分敬畏,她們都明白,這份成功隻是暫時的,人們對她們的興趣早晚會褪去,如果不尋找到新的出路,她們終有一天,仍然會像過去一樣,泯然眾人矣。為了守住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果實,兩位美女絞盡腦汁,不斷在直播節目中推陳出新,努力將這份新鮮感維持下去,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她們的努力最終沒有白費,關注度雖然不及某些廣為人知的網紅,卻在主播界占有了一席之地。
與她們相比,其他人沒有這樣的幸運。除了腳踏實地以外,任何的旁門左道,隻會讓他們更快的淘汰。與李維雨一同出道的幾個人中,季春風便成為了第一個犧牲品。
吃播曆來是主播行業中入門門檻最低的。其他的主播們,至少還要求有個顏值,有點才藝,但成為吃播,以下兩點要求,滿足其一即可:要麽是真正的大胃王,擁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彈簧胃,將所有的美食一掃而光,很多吃不了這麽多或者吃不這麽香的人,願意看這一類型的吃播直播;還有一類,也許他們不是很能吃,也許他們長得不漂亮,更沒有其他任何的才藝,但為了出名,為了直播,他們選擇了另辟蹊徑,既然不能吃,長得又差強人意,還沒藝術細胞,又想紅,怎麽辦呢?便以醜,低俗,惡心為賣點,自家做的各種肉食還算比較容易讓人接受,各種昂貴高檔的美味總讓普通人望而卻步,更有甚者為了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什麽惡心吃什麽,於是各式各樣的黑暗料理也被搬上熒幕。
如此劇烈的競爭壓力下,季春風沒有任何優勢,甚至一開始工作室是不看好她的。便是在宣宜,都已經有了名氣更好的安寶這根台柱子。真正的大胃王本身就不多,季春風更是個冒牌貨,她之所以吃得多,卻還仍然苗條,不是因為她消化不好,而是大多數她吃下去的東西在直播結束之後都會被立刻吐掉。不錯,季春風就是傳說中的“兔子”,患有暴食症一類人群的一種昵稱。他們可以在短時間內吃下大量的食物,但胃的容量終究有限,吃下去撐脹得難受,便需要立即吐掉,因此才得名兔子。其實這是一種心理障礙,因此這一類人也稱得上可憐。
季春風一開始想來當主播,原因很簡單,這種心理障礙一時半會兒治不好,那些治療的費用估計很昂貴,以季春風現在的經濟實力,連吃的東西都快買不起了,哪有閑錢去看病,無奈之下,她才選了一條既能吃東西又能掙錢的路子,跑來想混個主播當當。她本是小家碧玉,還帶著一點病態的蒼白,也算是有些競爭力,但無奈喜好吃播的群體遠遠比喜歡看正常主播的人要少,而且就這麽一丁點的資源,已經幾乎被瓜分殆盡。工作室每一種類型的網紅,也隻會培養幾個當紅的,所有的資源向他們傾斜,對於其他人,僅僅是給與機會讓其自由發揮,內部競爭這種事情隻要是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幹,因此季春風的處境一直比較尷尬,哪怕她攀上了孟宇軒這棵大樹也不好使,人們當麵不會說什麽,但背地裏多多少少都是瞧不起她的。
曾經在季春風得到直播機會後,拉著她一起去李維雨麵前炫耀的陶碧落成為了第一個當著她的麵毫不留情奚落她的人。
陶碧落與季春風兩個人,一個傲慢無禮惹人厭,一個自身優勢不甚明顯,主播事業都岌岌可危,原本也算得上是難兄難弟,即便不能相互扶持,也不應該互相拆台,更應該同心協力,度過難關才對。但陶碧落本身性格有缺陷,她自己過得好的時候,會看不起比她過得不好的,等到她過得不好了,又會通過打擊比她更不好的人來換取心理平衡,總之是個相當不討喜的貨色。同期出道的幾個人裏隻有陶碧落人緣最差,大家已經是毫不掩飾明麵上不喜歡她了,隻有季春風耳根子軟,時常被她幾句好話忽悠,還算有兩分麵子情。
這幾天季春風心裏苦悶,看到陶碧落來找她的時候,一開始是真心實意高興的,說說心裏話倒倒苦水吐吐槽,正適合拉著個閨蜜一起幹,雖然知道陶碧落性格中有惡劣的一麵,但季春風憋得狠了,也顧不上陶碧落名聲在外,就想拉著她充當一回垃圾桶,結果換來的不是朋友的安慰,而是冷嘲熱諷。陶碧落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插進了季春風的胸口,讓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奚落被諷刺之下,落荒而逃。
氣呼呼地拉開直播間的大門,季春風正好撞上孟宇軒。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孟宇軒更是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此時碰巧遇上,他也沒有了以往的小意溫存,就像沒有看到季春風一樣,低頭就想走掉。季春風哪裏會如此輕易的放走他,占了她的身子,就這麽急於甩開嗎?季春風不明白。她雖然沒有渴望,在這個上床就像喝水一樣隨便的年代裏能找到一份牽牽手便可以一生一世的愛情,但孟宇軒那個時候太溫柔,讓她忍不住幻想,自己可以作為一個花花公子的終結者。但事實是,孟宇軒仍然很快對她失去了興趣,她就像一塊被人扔掉的破舊的抹布,除了被人冷言冷語的奚落,和一份半死不活的主播職業,什麽也沒有得到。
付出這麽多如何能甘心?
“宇軒。”季春芳橫跨一步,堵在了孟宇軒跟前,滿臉委屈泫然欲泣:“宇軒,最近忙什麽呢?為什麽一直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孟宇軒此時大概是從生下來到現在心情最不好的時刻,放在平常也許還能勉強捺下性子哄兩句,可此時哪有什麽心情去憐香惜玉,尤其眼前這個女人雖然看著很眼熟,但他連名字都叫不上,肯定又是一個為達到某些目的,自願獻身爬他床的三流貨色,這樣的人孟宇軒又怎麽會放在心裏,玩過也就算了,難道還要負責任不成?
他想繞過這個討厭的女人,可是季春風分明就不想放過他,耐心告罄,從來不對女人動手的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將季春風扒拉到一邊去,低著頭繼續往前走。他是來找孟佳麗的,其他的閑雜人等,他沒閑心應付。
季春風根本沒有想到孟宇軒會說動手就動手,被大力推搡之下,她狼狽地跌在地上,陶碧落看了一出好戲,施施然地從直播間中走出來,臉上掛著大大的嘲諷的笑容:“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個落毛的雞,還天天幻想自己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撒泡尿出去照一照,這心比天高啊,通常會命比紙薄!嘖嘖,就你這清湯寡水的小白菜樣,人家孟大少有那麽多好的選擇,憑什麽在你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大家不過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也就罷了,真把自己當正宮娘娘了,自取其辱而已。你再不從地上起來,我可喊人啦,讓大家都來看看,我們平時小家碧玉的季小姐呀,是個不自重不自愛,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婊啊子!”
季春風臊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工作室裏知道她攀上孟宇軒的原本並不多,畢竟通過潛規則上位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即使工作室以前有很多人這麽做過,但是誰也不敢宣揚出去,季春風當然不傻,恨不得瞞得死死的。但是她突然間能上直播這件事本身就透著怪異,陶碧落讓李維雨爬到她頭上去也就罷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季春風,這口氣她咽不下,假裝跟季春風交好,旁敲側擊,終於從她口中套出了事實真相,恨不得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季春風能踩到狗屎般的好運氣,是用身子換來的,不是她陶碧落技不如人,而是沒有這般下賤。
季春風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逃也似地飛奔離去。陶碧落欣賞了一回別人的狼狽,覺得心滿意足,哼著小曲回到了直播間。
且說孟宇軒推門進了孟佳麗的辦公室,他有滿腹的心裏話想跟姑姑說。大約是因為從小到大,姑姑都很偏向他,很關愛他吧,他一直覺得姑姑是比父母更能說心裏話的人。但是當他真的進了孟佳麗的辦公室,卻突然改變了主意,這件事必須要爛在肚子裏,這是他和包泉兩個人之間的事,不需要告訴其他任何人知道。
法律不允許,世俗不允許,作為女人的包泉一定會比他承受更多的非議與詰難,哪怕包泉不能接受他的這份愛意,他也有義務與責任去保護她。因此對上孟佳麗詢問的表情,他撒了個謊:“姑姑,我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孟佳麗不疑有它,正好也有事要找孟宇軒。大約是在工作室投入了過多的精力,沒有照管好家裏的事,她的親生兒子在外與人打架,被關進了拘留所,聽說受了不輕的傷,敬禮對她心中不滿。敬禮是個大男子主義極嚴重的男人,認為妻子就是要相夫教子,而不是拋頭露麵去做生意,掙錢是男人的事,女人照顧好家庭就夠了,不需要去商場上打拚,因此夫妻兩個大吵一架,敬禮下了最後通牒:要麽他把工作室賣掉,要麽孟佳麗選一個可靠的助手,從此當甩手掌櫃隻領分紅。
有錢的滋味那麽好,孟佳麗已經習慣了大手大腳的花錢,由奢入儉難,又怎麽會甘願過回原來每個月隻領一些生活費的辛苦日子,她當然是傾向於第二種,找個靠得住信得過的人幫她打理工作室。以前包泉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人品可靠,還沾親帶故,最重要的是這孩子是個知感恩的好孩子,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搞鬼,貪孟佳麗應得的那份錢,可是包泉又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專心治療才是應該她做的,工作室這一攤子亂七八糟的就不要再拿去麻煩她了。
因此孟佳麗自然就想到了孟宇軒。孟宇軒大學還沒有畢業,平時又總是一副遊手好閑吊兒郎當的樣子,對工作室的運作更是一竅不通,不過這沒關係,他隻要負責掌控全局就可以了,底下的細致工作自然有人去做,要不要養著馬甘霖一幹人等是幹什麽用的,不能白拿錢不幹活吧。自家的侄子,百分百靠得住,就算他有些小動作,背地裏做些手腳又能如何,左不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宇軒啊,姑媽正好有事找你。你大表哥不省心,以後這工作室我沒有那麽多的精力打理,別人我又信不過,交給你怎麽樣?姑姑跟你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也就意味著以現在工作室的營業狀態來看,大約每個月孟宇軒至少能得到十萬塊錢的現金。他從不缺錢,對錢也沒什麽概念,但是看到包泉躺在病房裏奄奄一息的樣子,他突然發現,錢永遠不嫌多,因為它可以買到命。雖然一開始姑姑說,給包泉準備了足夠的錢去治病,但看看那間病房,兩人間,又陰又冷,還沒有護工照料,一切都得包泉拖著病弱的身子自己打理,如果他有了錢,他就可以安排她住最好的病房,請上兩個護工,用最好的進口藥,這些東西沒有錢都是不行的。
“行啊!”孟宇軒一絲猶豫都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謝謝姑姑給我零花錢。”他和姑姑原本親近,不需要太過客套,大大咧咧的道了聲謝,姑侄倆相視一笑,這件事就算這麽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