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來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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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開車時間,張啟明聽到車門關閉的提示音,摟過女兒,拿起一袋零食給她吃,默默最後看一眼x市火車站的站台,心想,這鬼地方,他一輩子都不想再回來了。
可車卻沒有立即開動。高鐵列車可是很少晚點的,張啟明就是看這車型既快捷又準時,才買的票。小四百塊的價格,對他來說仍然不筆不小的花銷,即使手裏有了錢,節儉的生活習慣他依然沒改。
怎麽今天運氣這麽差,就趕上一次晚點呢?張啟明掏出手機和票,發現確實已經過了發車時間,心裏升騰起一絲不安,莫不是衝著他來的吧?
念頭隻起了幾秒鍾,就被他壓下。高鐵的發車密度多高,整條鐵路白天就沒個閑時候,他們的車晚幾分鍾,是後麵很多輛車被調度的結果。以前張啟明並不懂這些,還是看到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人民教師堵高鐵門事件,才了解了一些。
他不可能重要到讓全車人等他一個的地步,警方也不可能這麽快就鎖定他為目標,正趕著他坐車想逃時就來抓他。
安下心來,張啟明不管周圍人的議論和猜測,一心一意跟女兒說話。住校的這段日子,張小英連個電話都沒跟他打過,肯定是在學校玩得樂不思蜀了。現在還有些怪他這個當爹的突然就將她從學校接走,連跟朋友告別的時間都沒有,兀自生著悶氣,任憑張啟明如何做小伏低都不好使。
列車開門時突然響起,張啟明聽到動靜抬頭望去,隻看到有人影在車門處一閃而過,上了車了,卻沒看清是誰,還嘀咕是哪個重要領導這麽大麵子,能讓高鐵一列車人等他一個的時候,眼前突然站定了兩個人,將他旁邊的通道堵個嚴實,聲音清冷地說:“張啟明,你因犯故意殺人罪被批準逮捕,這是逮捕證,請跟我們走吧。”
手銬原來這麽涼。張啟明低頭看自己手上多出來銀光閃閃的東西,抬頭對上李承平和秦凱麵無表情的臉,內心一片平靜,該來的躲不掉,可女兒怎麽辦?
他轉頭看向一旁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依然低著頭吃杏仁的女兒,輕輕拍拍她的後背,爸爸今後沒辦法再照顧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平安長大,順遂一生才好。
張啟明緩緩站起身,迎上周圍旅客驚訝中帶著一點厭惡害怕的眼神,後背挺的筆直。故意殺人又如何?他不後悔,也沒有錯!
秦凱押著張啟明,李承平領著張小英一前一後下了車,沒多久,車門關閉,列車出發,這趟可以逃出升天的列車,張啟明終於還是動作太慢,沒有趕上。
回公安局的路上,張啟明一言不發,倒是女兒生平第一次坐警車,有些奇怪為什麽後排還有鐵欄杆,比劃著想把小腦袋往欄杆裏伸,被張啟明拉住還有些不高興。
他想不明白,短短三天,警方居然能出示逮捕證,檢察院簽發的逮捕證可不是一般的拘傳能比的,必要證據確鑿,查證無誤,極為正式。
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等到了公安局,進了審訊室,張啟明前進的腳步明顯頓住。
審訊室內,早已經坐著兩個人,不是商平奕和劉莆菁又是哪個?商平奕雙手雙腳都被銬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劉莆菁還好些,隻手上有手銬,可臉上卻有一大片青腫,能明顯看出五個明晃晃的手指印。
再見劉莆菁看向商平奕以及自己的目光有些瑟縮,大部分時間都不願意抬頭,張啟明哪裏還有不明白,到底是這個女人壞了事,心裏十分後悔當初公交車上偶遇時怎麽沒順手除了這禍害,讓她牽連他們至此。
黃泉路上拉個墊背,他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劉莆菁早把腸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聽文沫說李淮辰當初的搶劫罪裏含著大量的水分,其實他雖然有些小偷小摸,不算好人,但本性也絕非罪大惡極,真不該死的話,她怎麽會心緒不寧,失了謹慎,在連做兩夜噩夢之後,整個人精神都很恍惚。
再之後,史鳴歡突然被警方控製,因為她是最後見到李淮辰活著的人,又找不到她在路邊隨意攔停的出租車司機作證,證明她其實是帶著人去找劉莆菁,交到劉莆菁手裏時,李淮辰還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
劉莆菁很重親情,不然也不可能自己忙成狗的時候還會盡心盡力伺候一個原本沒多少聯係、一表三千裏的姐妹。史鳴歡這些年來與她相處愉快,甚至因為對方混得好,讓劉莆菁很是沾了這少光,這些她都記在心裏。
當初殺李淮辰的時候,劉莆菁怎麽可能不害怕,不過是為母則強外加一口怨恨卡在胸口,才讓她孤注一擲,卻仍然不敢自己直接對李淮辰下手,隻得拉來史鳴歡幫她。
史鳴歡對她要做什麽並不知情,劉莆菁沒敢告訴她,一是怕被表姐阻止,二是怕史鳴歡害怕退縮,三嘛,則是害怕以後真的東窗事發,她一個殺人凶手被抓死不足惜,史鳴歡卻是無辜,她不想連累表姐,這麽多年的姐妹情誼都是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人心肉長,她坑誰也不想坑她。
所以一聽史鳴歡出了事,劉莆菁頓時失去理智,缺乏睡眠的腦子隻想著能盡快消除所有證據,隻要沒有證據,警方抓了人又怎樣?審訊也得有個時效性,過了日子,該放人就得放人。反正史鳴歡什麽都不知道,他們就是問一萬遍,還是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劉莆菁又一次開車來了北郊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進了鄭家老宅,還沒來得及從車上搬來早準備好的汽油,就被早已經盯著她很久的警方一舉擒獲。
地下菜窖自然毫無疑問地暴露了。
劉莆菁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上了當,她早已經被警察盯上了,可惜她不自知,把三年前張啟明的警告當了耳旁風,直接將把柄送到警察手裏,成功作了個大死。
劉莆菁隻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對法律的認識僅限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曾經心懷一口怨恨,味保護女兒母性大發。
現在看到冰冷的手銬,嚴肅的警察,以及沒有窗的審訊室,她除了慌亂還是慌亂。
審訊隻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劉莆菁該交代的全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三年前他們如何密謀,三年後三人如何行動。
商平弈就是為了讓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才放棄了原來的工作,故意找一家狗肉館,去做幫廚;
作案地點則是由張啟明親情提供,他當時說,警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處老宅,因為作案的地點與他們三人丁點聯係都沒有,無論是誰露出馬腳,另外兩人都可以是安全的,他們隻需要咬緊牙關不認賬。
現在可不是古代社會,犯人不招能動大刑,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沒有第一案發現場,沒有物證,甚至連作案凶器都提取不到,就算知道是他們三個幹的,警方也無可奈何,疑罪從無,疑點利益是歸於被告的。
他們什麽都算計好了,卻沒有算計到如果自己一旦被抓,到底能不能扛得住警方的輪番審訊。
要知道每一位合格的警校畢業生,在校期間都是經受過審訊技巧的培訓,他們懂得如何利用犯罪嫌疑人的猜疑與恐懼,更知道他們心理防線的弱點在哪裏。
除了經常與警察打交道的慣犯之外,一般人可沒有這種心理素質,能在坐進審訊室之後保持冷靜閉嘴不言。因為警察有的是時間跟你耗,早早晚晚的,你總會敗下陣來。
直到這個時候,劉莆菁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什麽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們異想天開地認為自己的計劃是如此的完美,以至於警察不會發現,這起精心設計的連環殺人案凶手其實有三個,卻不知道,商平弈早早出現在了警方的視線範圍之內,當時也被重點調查過,之後因為沒有作案動機被排除。
等到劉莆菁進入警方視線,第一次可以算巧合,第二次就有了太多人為的痕跡。警方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勾勒出來了他們作案的大體經過,尤其是張啟明與鄭陸之間,矛盾太過突出。
他們從一開始就低估了警方的能力,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動手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們總有一天會落入法網,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厲製裁。
作為主謀的張啟明,被關進看守所時,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自己的女兒。他不知道如果以後自己需要在鐵窗中度過餘生的話,本就智力低下的女兒要怎麽辦,有錢,並不是萬能的。
父親已經年邁,又能照顧女兒到幾歲,等到她真正需要依靠自己活下去那一天,一筆為數不小的財富,不但不能給她安逸的生活,還會成為枕頭下的鹹魚,天天被饞貓惦記,永不得安寧。
他愧對女兒,如果女兒以後過的不好,他賠上了自己的後半輩子,究竟意義何在?
鄭建武托了無數關係,花錢如扔紙,隻為見張啟明一麵。
張啟明從火車上被抓走,跟他關係不錯的人私下告訴他張啟明確實是殺害他兒子凶手的時候,鄭建武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對張啟明不夠好嗎?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為什麽呢?
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他知道,犯錯的時候才十八歲,還僅僅是個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憑什麽就一棍子打死呢?張啟明又何曾給過鄭陸改正的機會,又何嚐把和自己的關係看在眼裏過?
最讓鄭建武接受不了的是,張啟明居然選擇了鄭家老宅作為行凶殺人的第一現場!自己的兒子,是在自己家中老宅殞命,自己卻一無所知,鄭建武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扇腫了。
他恨極了張啟明,卻仍然心有不甘,想要聽他親口承認。最終他得償所願,看守所中的張啟明,神情十分冷漠,沒有半點曾經溫潤中帶著諂媚的模樣,鄭建武一時根本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張啟明。
認識時間不長不短,也有十來年了,張小英出事,也有三年了。仿佛到了今天,他才見到了張啟明的真麵目。
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偽裝與隱忍,也真是難為他了。
事已至此,張啟明想說的話全部都明晃晃地掛在臉上,鄭建武的問題已經沒有必要問了。他隻恨自己,為什麽當初識人不明,引狼入室。
兩個月以後,庭審現場。
張啟明一審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劉莆菁和商平奕則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和無期徒刑。
案子塵埃落定,五個家庭支離破碎。
劉莆菁被帶走時,一直眼淚汪汪坐在旁聽席上的江心雅突然哭著喊:“媽媽媽媽,你不要走,我以後都乖乖聽話,再不惹你生氣了,你回家好不好?”
劉莆菁一步三回頭地被法警帶走,聽到背後遠遠傳來的女兒哭聲,心都碎了。
張啟明的老父親不遠千裏從西北趕過來,張小英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個爺爺,自然生疏得緊,拒絕他的親近。智商不足的她根本不明白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手裏捏著一隻可愛的洋娃娃笑的憨傻,張啟明臨走之前呼喚她的名字,她也隻是抬頭,衝著張啟明笑了笑,便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商平奕的妻子和女兒誰都沒有出現在庭審現場,女兒嫌棄自己的父親是個殺人凶手,覺得很丟人,無論母親怎麽勸,都不願意過來,還以死相逼,威脅母親也不準來,這個虛榮心極強的女孩子,早已經被養成了自私自利的人,商品一片慈父心腸付諸東流,他被帶去監獄服刑時心中,到底作何感想,無人得知。
最後一筆結案報告寫完,閔三行釘好新鮮打印出爐的結案報告,往卷宗中一塞,狠狠伸了個懶腰,然後恬著臉湊到郭建峰身邊:“頭~案子破了,咱們老規矩?”
一組傳統,破了大案要案之後,全體出去慶功,吃飯唱k一條龍。
鑒於他們收入微薄,誰也不能一直做這個冤大頭,所有的錢全部都出了,所以一直都有aa的良好習慣郭。郭建峰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閔三行歡呼一聲,張羅著收錢去,也不多一人五十塊錢。
收到秦凱時,後者擺擺手:“我有事就不去了.”然後黑著一張臉,拎起自己隨身帶著的包,大步流星離開,背影極瀟灑。
閔三行扁扁嘴,不合群的家夥,不去就不去吧,剩下眾人一醉方休,鬧到淩晨一點多,才四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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